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千手瑛二的黑色星期五   作者: 凭栏梦梵   简介:   文案:   我叫瑛二,是个千手,千手纲手是我老妈。   我是土生土长的木叶忍者,是村中团宠,更是一代男神。   但我有一个秘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在每一个看似平凡的星期五夜晚,我都会沉沉入梦,在梦里拥有另一段人生。   *   每个星期五,千手瑛二都会进入梦中,以醒来后不会保有记忆的方式,拥有不同的身份和人生经历。   他有时候是神秘的自由咒术师,自称三流却实力超强,六眼神子、禅院少爷为他的所属权大打出手,天与咒缚却甘愿为爱改姓;   有时候是传说级别的多面刑警,处处卧底处处留情,和酒厂、警察、mafia们纠缠不清;   有时候又是杀鬼组织性格成谜的柱,无与伦比的强大直接唤醒鬼王的ptsd,人类和鬼都曾被他玩弄心灵与身体……   但无论睁开眼到了哪个世界,身为木叶村第一情(gan)场(qing)高(pian)手(zi)的瑛二,都会收到这样的评价——   『那个人没有心』   『那个人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人』   ***   【目前进度】:   伏黑瑛二——咒回一周目——已完成(√)   羽衣瑛二——火影战国——已完成(√)   胡蝶瑛二——鬼灭——已完成(√)   夏目瑛二——先柯学,后野犬——已完成(√)   番外——观影体等——已完成(√)   【感谢cinder大宝贝画的封面人设!美呆了我好爱呜呜呜呜】   【阅读须知】:   1、爽文,人人都爱瑛二,瑛二只爱木叶。   2、正文欢乐第一人称,掺杂第三人称,瑛二满嘴真话(x   3、阶段性1v1,因为每个世界的记忆是单独的。开放结局,怎么磕都行,全文专注爽、苏、沙雕和搞事~   欢迎收藏~   内容标签: 火影 文野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瑛二(eiji) ┃ 配角:预收《你也想要我的营养液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木叶最靓就是我千手瑛二哒!   立意:做一个贯彻信念,改变悲剧的人   ----------------------------------------- 第1章   我的名字是瑛二,是个千手。   没错,就是那个木叶村创始人之一千手柱间的千手。顺带一提,这位创始人是我曾祖父。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猜到了,是的,我的母亲是千手纲手,父亲是加藤断。   至于我为什么也姓千手……这一点说来话长。   我原本还有个舅舅叫千手绳树,但他在战争里死掉了,导致在我出生之前,曾祖父的直系血脉只剩下我老妈一个。   这意味着如果老爸和老妈正常结婚生子,忍者之神的后代就会从“千手”变成普普通通的“加藤”。   虽然老妈完全不在乎,但有着火影情节的老爸却是对此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入赘了。   没错,虽然没有改姓,但他确实以入赘的形式“嫁”进了千手一族,让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了这个天下最有名(之一)的姓,并且特意用“瑛”字为我取名。   但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十八年了。   ——瑛就瑛吧,写起来霸气读起来也好听,但你在后面加个“二”是几个意思?是几个意思??嗯??!   我二吗?作为千手一族的团宠少爷,继承了仙人之体和强劲查克拉的我千手瑛二,拥有着飒爽的水蓝短发、水蓝双眸,在木叶村的年轻一辈中“最想被他抱”排行榜高居第一的超人气帅哥,年仅六岁就觉醒了木遁的绝艳天才,这样完美的我怎么可能会二??!   气得我每次想起这事都少吃一碗米。   顺带一提,我每顿饭要吃五碗。   扯远了。   为了维护我木叶年轻一辈最受欢迎的超人气天才的英名,我在修炼上其实远比常人更努力。   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我修行仙术的时候吸收了太多自然查克拉。   我身上长出了绿色的叶子红色的小花甚至褐色的树干。   我嚎啕大哭:“啊啊啊我要变成树了救命啊啊啊啊——!!!”   ……我老娘冲上来就是一拳让我怼碎三米岩石再拽出来一记通天脚让我在空中360°托马斯回旋加速喷气式旋转后脸部落地,最后提起仍在全身抽搐的我的领子对着我那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脸狂扇三下。   我卒。   ……多么惨痛的经历啊。   所以现在稍微有了亿点心理阴影的我,在我老娘又来捉我去练仙术的时候,偷偷的、偷偷的从后门跑了出来,来到我的秘密基地里准备练点别的。   之前说了,我是千手纲手和加藤断的儿子,那么除了木遁之外,我还拥有老爸的血继限界并掌握了他的成名忍术——灵化之术,就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了吧?   说到这里要提一嘴灵化之术。   顾名思义,灵化之术是将自身的灵魂灵化,从肉.体中分离出来的术。灵化的灵魂称作“灵体”,灵体可以无视距离在空中穿梭,附身敌人,操纵对方的身体,或者直接从内部使对方的精神崩溃。   从根本上来说,只要拜托同伴保护好自己的肉.体,这个术就是无敌的。   因为灵魂无法被任何有形的东西伤害。   而除了我和我老爸以外,再没有其他【人类】可以操纵无形的灵魂,更别提将其用来防御或攻击。   我老爸用这招杀死了无数敌人,创造了数不清的谍报奇迹,迄今为止,有他参与的任务还从没失败过。   这也进一步证明灵化之术是个无解的超强忍术。但说实话,它能做到的事太多,有时候挺让人细思恐极的。   ——所以我常常庆幸老爸嫁的是老妈这样一个有实力有家世的母老虎,要不然就凭这术的尿性,傻白甜又不懂政治的老爸指定早就被人坑的连渣都不剩了……   咳咳,又扯远了。   总而言之,我现在决定要练的就是这个术。   当然了,天才如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强无敌的术,但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不是吗?   我站在树林里,一边结印一边想着选谁作为附身对象比较好。   ——好了,大家注意,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无比重要,它直接让我告别了过去和平宁静的生活,开始了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的人生,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选那个人作为附身对象。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在结完印的那一瞬,我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   就决定是你了,仗着比我大一岁就整天装成熟的臭屁死对头,旗木卡卡西!   让小爷我来看看你最近总是躲着我的可疑行踪下到底隐藏了什么阴谋诡计吧!看招!灵化之术!!   “嗖”的一声,我化作灵体进入了臭屁忍者卡卡西的身体里。   我看到了令我恨不得自戳双目的一幕。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最为完美的我!居然!窝在被窝里!自【哔——】啊啊啊!!   还是抱着自己的照片自【哔——】啊啊啊啊!!   我的手里甚至还握着那跳动的【哔哔——哔——】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它激动的直接【哔——】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   我结束了脑内这番效果超群的无敌尖叫攻击,深沉的与手里那根还在淌着【哔——】的【哔——】对视。   首先,我用的不是我的眼睛。   其次,我用的是卡卡西的眼睛。   所以,我用这双眼睛看到的景象不是我的左手拿着我的照片右手握着我的【哔——】窝在我的被窝里在给自己【哔——】,而是用卡卡西的眼睛看到的卡卡西的左手拿着我的照片右手握着卡卡西的【哔——】窝在卡卡西的被窝里在【哔——】!【哔——】!!!   ……   草,生了出来。   想通了这一点的我出离的震惊了。   正当我想继续用无敌尖叫攻击来表达我的震惊时,我的身体——不,卡卡西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一个低沉而耳熟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在我耳边响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精神波动——   “千手瑛二我杀了你——!!!”   ……   我被弹出了卡卡西的身体。   真不可思议。人在无限的羞耻中爆发的潜能果然是无穷的。   我坐在树林中抬头望天,好半晌才动了动发麻的脚,站了起来。   哼。   我不屑的嗤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鼻子。   不就是看见你拿着老子的照片打了飞【哔——】吗,干什么啊就要杀了我。   整天拿着我照片打飞【哔——】的人多了去了,你运气好才能被老子撞到好吗,幼稚!   *   事后我回想了一下,觉得卡卡西肖想我的身体真的不奇怪。   毕竟在那家伙七岁的时候,是我在一个雨夜冲进了他家,阻止了他爸爸自杀嘛。 第2章   我明白了卡卡西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说实话,我的心情有些惆怅。   惆怅的我没兴趣再练习灵化之术,便在树林里随便折腾了一会儿木遁。   中午的时候我走出训练场,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次惆怅的开始担心卡卡西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如果不是出了问题的话,他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抓紧每分每秒拼命为村子挥洒热血了,而是大白天窝在被窝里干那档子事呢?   难道我曾经冷酷傲娇的发小,最终还是会变成那个天天手拿小黄书的猥琐大叔吗?   这事实太过残酷,我接受不能。   关键他以前一直像个性冷淡,我实在没想到他也会有那种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   而且对象居然是我。   呃,其实是我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瑛二大人我相貌英俊身材颀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是,对象居然是我?   ……好吧我知道我说了废话,我只是想表达此刻“一起吃拉面的爱博突然一脸娇羞的告诉我他喜欢我”的惊悚心情。   你们能懂吧,这种瞬间生草的心情?   然后陷入混乱的我突然想了起来。   今天又是“那个日子”了。   啊……原来如此。   我全部都明白了。   *   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去了暗部,准备换衣服去火影大人那里站岗。   我是今年才进的暗部,目前已经是个小队长了。在我之上还有很多领导我的上司,其中直属上司是一个沙雕又不靠谱的前辈,顶头上司自然是完美如神造物的金色闪光,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大人。   我很满意这份暗部的工作,虽然任务无聊,同事花痴,时不时还要看到团藏那个老东西和卡卡西那个小东西,但水门大人实在给的太多了,让我不好拒绝。   而且,就算是为了那位金发美人日日毫不吝啬向我展示的笑容,为了每周一次深夜护送他回家时能听到他轻声软语的嗓音,为了他洗澡后乖乖躺在床上的睡姿和体香……咳,最后一句划掉,划掉。   总之,我愿意作为水门大人的直属暗部,为他赴汤蹈火。   我不介意他是鳏夫,更不介意他有儿子。作为高亲和力的千手家一员,我特别招鸣人喜欢呢。   可惜我有男朋友了。   唉。   就在我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我看到了我那位沙雕又不靠谱的前辈。   高挑精实的黑发男人靠在门边,看见我走出来,一言不发的伸开手臂,把我抱住。   我没有惊讶。   因为眼前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没用的男朋友。   “瑛二……”   他沙哑成熟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家伙越来越不害臊了,知道我总是对他最纵容,就厚着比我多长两年的脸皮对我撒娇。   但我现在只想去见金发美人,不想哄他。   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腰:“我该去接班了,阿飞,自己玩去。”   我男朋友炸毛:“你喊我什么?!”   我说:“哦,不好意思叫错了,带土。”   宇智波带土冷哼一声,放开我还不依不饶:“阿飞是谁?”   我随口胡扯:“一本漫画书里的男配,为了白月光想毁灭世界,最后被主角感动,想要回头是岸,结果化成灰了。”   宇智波带土皱眉看着我:“你觉得我跟这样的白痴很像?”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交往,只为了屁股和胸吗。   我的眼神往青年身上扫了一圈,笑了:“我瞎说的,别在意啦。”   宇智波带土突然红了脸,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扭捏了一会儿。   我耐心的等着他这个内心如女子高中生般复杂细腻的大男人说话,心里默默计算被他浪费掉的、去见金发大美人的时间。   终于,宇智波带土整理好了情绪,低落的说:“今天是琳的祭日……我晚上能去你那里吗?”   哦,果然是这样啊。   我对这个发展毫不意外并感到有些麻烦,不怎么抱希望的婉拒道:“但是我要先执行水门大人的护卫任务,可能会回去很晚。”   “没关系。”带土轻声回答着,抬眸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毫无保留的依赖,“不论多晚我都会等。”   啊,那行吧。   我默默地目送他走远,自己掏了掏耳朵,转身赶往火影楼。   只要你不介意被警务部队的宇智波小伙伴撞见半夜在路上痛哭,那我无所谓。   *   接近火影楼的路上,我遇到了卡卡西的父亲旗木朔茂。   这个银发男人比我老妈稍微年长几岁,跟三忍是私交甚好的朋友,也是在第二次忍界大战中为木叶立下汗马功劳的强者。   我并非认同他当初所做的选择,但这并不妨碍我尊敬他。   毕竟,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人人皆知的事,我现在要去保护的可能就不是水门,而是他了。   我在银发男人看到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不顾脸上戴着面具,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喊:“老师。”   我的老师——如今的木叶长老团成员旗木朔茂双手束起,笑着问我:“呦,瑛二,要去水门那里吗?”   我点头:“是的。老师,卡卡西今天怎么样?”   “那小子啊……今天比往年更奇怪了。”   老师显然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表情惆怅起来。   “一大早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出门的时候他还窝在房间里洗被单……”   男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爱怜的注视着我:“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一点都不像我们瑛二。”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让他变得如此奇怪的罪魁祸首。   我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保持礼貌微笑,对他抱怨儿子不可爱的话不置可否。   毕竟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高傲臭屁的银毛,私底下居然会拿着我的照片自【哔——】呢。   也不知道喜欢我多少年了,居然能瞒我这么久,还自己悄不吱声的疏远了我。   出息了啊,死闷骚。   “不过,瑛二,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照顾他一点。”   我的老师紧接着这样说道,弯腰按住我的肩膀,诚恳的看着我的眼睛:“他直到现在都没从小琳那件事里走出来,这样下去……”   性子温润的银发男人这样说着,语气渐渐变得艰涩。   “那孩子跟我不一样,他是个坚强的人,能够承受得住挫折和打击。——所以,你会帮他的,对吧?”   我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当然了,老师。”   虽说面对相同的处境时,卡卡西未必会做出与旗木朔茂不一样的选择,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一定不会选择自杀。   说实话,当初老师的崩溃,真的令我非常失望呢。幸好后来又出现了水门大人,木叶才不至于后继无人。   而卡卡西,在我心里可是和水门大人享有同等地位的。   我当然不会允许他继续消沉下去。   这样想着的我抬手按住男人布满刀茧的手,感受着他仿佛不经意的瑟缩,善解人意的弯眼轻笑着。   “卡卡西确实不该是沉浸在过去的没用家伙。”   “他的才能是木叶的珍宝,不该就此埋没。所以,我会帮助他走出来的。”   嗯,没错。   不管用什么方式。 第3章   告别了朔茂老师之后,我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火影办公室门外。   与交班的暗部伙伴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我抬手敲响了屋门。   “进来。”   温和又奇妙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我感慨了一下水门大人的声音还是这么有魔力,然后正色进入屋中:“失礼了,火影大人,我是蓝叶。”   “啊,晚上好,瑛二。”   金发蓝眼,剪影正如我心中对“美”的定义的男人抬起头,叫出了我的本名而不是代号,顺便向我露出了会让人感觉轻飘飘的完美笑容。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在我出声后就僵硬住的银发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唔?哦,好。”   我看了眼那个几小时前还在同一具身体里待过的人,顺手摘下了应该不会再用到的面具。   旗木卡卡西躲避着我的眼神,外露的耳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真是纯情。   我不由得这样感叹着。   *   那个人正在看他。   旗木卡卡西收紧下颌,身体因为这个认知而绷紧到极致,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视线更是不敢往那边飘。   “卡卡西?”   被村里的女人们狂热追捧,号称“哪怕只听见一声笑音,也会瞬间被幸福感击中心脏”的惊艳嗓音在身旁响起。   卡卡西浑身一僵,反射般后退一步避开那人的靠近。   “咦?”千手瑛二发出了一声象征疑惑的单音,不退反进,歪头探寻的望向他,“你在怕我?”   “没……”   旗木卡卡西下意识否定着,意识因为这个插曲而有片刻的破绽,被青年抓住肩膀,灵巧的闪到他面前正对着他。   也因此,不得不对上了那双空灵的蓝瞳。   旗木卡卡西不由得陷入了一阵失神。   千手瑛二是个面容英俊的青年。   他的好看与宇智波那种夸张的、人偶般细腻的精致不同,而是独有一种坚毅深刻的挺拔融在五官中,举手投足都有特殊的魅力,目光坚定到似乎能刺穿人的心灵,令人见之难忘。   忍者之神的曾孙,千手本家的末裔,蛞蝓公主和灵化杀手的儿子,世间最后的木遁使……   这么多金光闪闪的标签安在他身上,千手瑛二的人生想也知道有多顺遂,多耀眼。   但与此同时,人们也都知道,千手瑛二本身便是绝代刀术大师,拥有渊博的知识和怪物般的头脑,一手诡谲的制毒术出神入化,罕有人及。   他的强大根本不需要那些标签来言明,就算没有传奇的血脉所带来的馈赠,他那些每一项都在忍界拔尖的能力,也是自身天赋的最好注脚。   他是真真正正坐拥气运,兼具才能和努力的天之骄子。   ——这样才华绝艳的人物,恐怕没有人会不憧憬,不向往吧?   这样的说法当然没有谁会否定,包括此刻的旗木卡卡西。   但是。   年轻的银发忍者注视着千手瑛二那双通透昳丽的双眸,艰难的分去其中的关切,渐渐找寻到了其中某些摄人心魄的,深深隐藏在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东西。   所有人都喜爱和赞美千手瑛二——这根本毋庸置疑,哪怕卡卡西自己也是如此——但只有他知道这个男人面具下隐藏着另一副面孔。   那双眼睛——被所有人称赞,恨不得让人跪在地下,虔诚亲吻的那双眼睛——旗木卡卡西只要一与之对上,就会完全控制不住的升出恐惧感。   是的,恐惧感。   面前的男人是个整天笑容满面,亲和力高到吓人的好性子,特别招小孩、女性和老人喜欢,从没有人会说他哪怕一点不好。   但是唯独卡卡西,会在面对他时生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负面情感。   而这一切,都源自六年前的那件事——   【“我也很喜欢琳。真的……非常喜欢。”】   少年耳语般轻微的呢喃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如影随形,里面的冷酷逼真到令人胆寒。   旗木卡卡西的瞳孔微微收缩,恍惚中看到两个少年一站一坐,中间仿佛横跨巨大的天堑。   年轻了几岁的蓝发少年坐在岩石上,十指轻轻交叉,目光凝视着虚空中外人永远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点。   在他身边,是少年时的卡卡西自己。   那时的千手瑛二看着远处,脸上难得失去了笑容,看起来冷峻的可怕。   他轻声说:【“这是我想遍了所有答案,所得出的最优解。”】   旗木卡卡西听到自己颤抖着说:【“不……不可能!你那么强——!”】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低而平静的,千手瑛二打断了他。   世界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直到千手瑛二轻叹一声,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终于站起身来。   【“做不到么?”】   他不咸不淡的问着,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在卡卡西惊恐而痛苦的注视下,蓝发少年缓缓拔出刀,清俊的面庞上镶嵌着令卡卡西永生难忘的寒冰双眸。   【“那么——”】   【“由我来。”】   手起刀落。   旗木卡卡西眼神空无一物的望着眼前那一幕,神情猛然间变得一片空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失去了全部的反应力,只剩下一具空洞麻木的躯壳。   【“我做了本该由你来做的事,卡卡西。”】   那个温柔替他抹去血泪的人这样说着,温和的声音仿佛能侵蚀灵魂。   【“本该……由我?”】精神濒临崩溃的卡卡西这样喃喃着,将破溃一般的眼神无助的投向他。   【“啊,没错,我承担了本该由你背负的罪孽。”】   年少的千手瑛二这样说着,手里染血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雕塑般苍白的指尖指向少女的尸体。   而卡卡西,他的全身都在抖着,下意识抗拒的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今天发生的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蓝发少年仿佛看不见他徒劳的抗拒,宣判般冷静的说着,扭头看过来的眼神深蓝幽静,带着股宿命般冷酷的味道,不顾他的啜泣和挣扎死死攥住他的肩膀,指尖用力到嵌入他的皮肉,像是要把那些话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我们是罪人,卡卡西,你明白吗?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任何人会理解你,除了我,只有我!”】   【“我们是罪人!是罪人!”】   “……西?”   “……卡卡西?”   “……卡卡西!”   温和的嗓音由远及近的响起。   旗木卡卡西眼睫微颤,死死攥紧口袋里颤抖的手掌,抬眸看向面前正担忧注视自己的两人。   “卡卡西,你没事吧?今天一直在走神呢。”   波风水门站在他眼前询问着,眼中的关切让卡卡西想要转身逃跑。   “……我没事,水门老师。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银发男人顿了顿,才有些没精神的回答着,没有被护额遮住的单眸隐约有些闪烁,“您刚刚说什么?是什么任务?”   “嗯……果然还是算了吧。”   波风水门注视着他,有些伤痛的柔了视线。   “抱歉,我不该在今天叫你过来的。本来是想让瑛二陪你去转换一下心情……但现在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   “我——”   本来还想逞强说自己没事的卡卡西听到最后,果断口风一转,抓着后脑看向了一边:   “我最近确实状态不太好,这个任务……请您交给别人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波风水门温柔的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   “不要太勉强自己,卡卡西。有时间可以找老师说说话,带土也会很欢迎你的哦!”   本意是安慰学生的四代目大人这样说着,却意外的发现弟子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在听到带土的名字后不自然的僵了僵,眼神更加黯然。   早上才被千手瑛二撞破羞耻之事的卡卡西,自然是知道瑛二与带土的关系的。不然以他对瑛二的依赖程度,怎么可能会主动躲着他。   卡卡西酸涩的埋下头,有种毁灭一切的压抑感。他能感觉到千手瑛二正在凝视着自己,而这凝视恰恰使他十分煎熬。   他在仓促之下找了个烂透了的由头,逃一样离开了火影办公室。   最后关门之前,他不能自已的悄悄扫了眼千手瑛二。   蓝发青年安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对他的离去表示什么,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卡卡西无声的松了口气,下一秒,心底的某处又奇怪的失落起来。   像是自嘲,又更像怨怼。   *   “不准备对我解释一下吗?”   我从卡卡西家的窗户上倒挂下来,面无表情的对发呆的他说道。   卡卡西明显吃了一惊,身体下意识后退、做出摸暗器的预备动作,又在看清是我的那一刻放松下来。   不,他放松不下来的,因为他随即又变得紧张了:“瑛、瑛二……”   “我叫瑛二,不是‘瑛瑛二’。”   我竖起手指左右摇晃着,然后翻身坐到窗棱上,光着脚进了他的屋子。   我对卡卡西的房间相当熟悉,毕竟他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我们俩算是从小互相攀比着长大的难兄难弟。   只不过十二岁之后就是我一枝独秀了,他换了只红眼睛还患上PTSD,再没了小时候尖锐孤傲的样子,整天像只霜打的稻草人。   想想还挺伤感的。   但是,这跟我今天要说的事没关系。   “我说你最近怎么总不在我和带土面前出现了。怎么,要是今天没被我发现,你难道还想躲我们一辈子?”   我边说边不客气的盘腿坐到榻榻米上,抬头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叹气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你心里这么难受的话,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的啊。”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卡卡西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很丧的话,接着不等我开口就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有任务了吗?”   “任务根本不重要啦,水门大人想让我带你出去散心才是真的,再说出发时间又不是现在。”   我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一句话就把他的话题打发了,“所以我们来好好谈谈吧。什么叫告诉我有什么用?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卡卡西偏开视线,用包的严严的左半边脸对着我。   还说没有,你一钻牛角尖就这个死样。   我不置可否的挑挑眉,随手打了个响指,召唤出紫藤的藤蔓将他捆到我面前,不顾他的挣扎捏了捏他的脸。   “谁说没有用?绝对是有用的,卡卡西。你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和带土在一起了。”   卡卡西秀气的睫毛迅速颤抖了一下,转瞬即逝,如果正盯着他的不是我,大概就会被他骗过去了。   他不再尝试挣脱我催生出的木遁植物,冷静的开口道:“你少自作多情了,在我心里你也没重要到哪里去,你想跟谁好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特意阻止你和带土?”   哈,说的真好听。   我挥挥手把他的房间恢复原样,单手托腮看着他,慢悠悠道:“那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别想狡辩,刚才在火影办公室你看到我就想跑吧?”   “那、那是……”   卡卡西只卡壳了一下,就反应极快的接道:“我那只是在避嫌!”   我完全不为所动,直接打出暴击:“你避嫌避的太过了,反而让水门大人都看出来你心虚。”   “我——”   “再说今天早上我都看见了,你还避嫌个屁啊?”   “你——!”   卡卡西猛地咬牙,白皙的耳尖终于染上窘迫的红晕。   我得意洋洋的抬起眉梢,笑嘻嘻道:“承认吧,卡卡西,你就是不能接受我和带土在一起。”   “……”   卡卡西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分析他的情绪,他就古怪的笑了笑,垂眸说道:“如果我说确实是这样……你又想怎么做?”   “很简单。”   我早在之前见到带土的时候就思考好了,当下干脆的回答:“我会和带土分手。”   也是时候了,某个黑漆漆应该要耐不住了。   正好,我也想看看没有了我,带土究竟会怎么选择,这么多年的努力又到底是不是无用功。   听到我这样说,旗木卡卡西的面罩动了动,我猜他是咬了咬牙,或者抿紧了嘴唇。   “你还是这么混蛋。”   他低头咬牙切齿的说着,语气坚定到让我惊愕:“什么?你刚刚说我什么?”   卡卡西毫不犹豫的冲我怒吼:“我说你是个满嘴谎话的大混蛋!因为知道了我喜欢你就跟带土分开,这算什么?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在意我,为什么要一次次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我不是真的在意你?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五条悟,我待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谁是五条悟啊!”卡卡西可能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得脸都红了。   我回过神来,打着哈哈道歉:“啊抱歉抱歉,我可能是在梦里梦到过这个人,一不小心把他跟你搞混了。”   “你骗鬼啊!!”   我听着卡卡西的怒吼,心不在焉的苦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无奈。   你看,我说了实话,可就是没有人信。   我说看到了叫阿飞的带土,这是真的,那是我梦到的平行世界。   我说在梦里梦到过“五条悟”,这多半也是真的,虽然我并不记得。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每到星期五,我都会在梦里穿去别的时空。   当然,这个“别的时空”是我猜的,毕竟我睁开眼就会把梦的内容忘得干干净净。   遵循着隐约的感应,我在长久的摸索之后,终于断定自己在星期五的睡眠时间内会变成另一个人,经历不同的世界,创造不同的人生。   因为这件事没有对我造成什么麻烦——有时候脑子里会蹦出不认识的名字这种小毛病被我果断无视——我也就对它放任自流了。   我之所以会做出如此不谨慎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身为忍者的直觉在诉说这个能力的无害,更是因为——   我在梦里看到了平行时空的木叶。   是的,凡是没有我亲身参与的梦境,我反而能保留下来相关的记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长期的观察和比较之后,震惊的发现那个梦里发生的事全部都是真的!如果没有我的参与,我的世界百分之百会演变成与梦境相同的模样!   这也就是说,变成“阿飞”的带土会成为别人的棋子,那个叫宇智波斑的脑残也正在被黑绝忽悠着危害世界——   危害世界其实也无所谓,重点是,他会危害我的木叶。   危害,我的,木叶。   ——任何想要危害木叶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所以,我出手改变了神无毗桥事件,蝴蝶掉了之后会发生的九尾袭村,现在正在往拯救小可怜宇智波的方向努力。   我甚至跟宇智波带土这个除了屁股和胸没有任何地方符合我审美的家伙交往,就是为了避免他哪天脑子一抽叛逃出村,放出九尾袭击村子,残杀了我心心念念的金发美人。   这一切都如我所料发展的很好,没有任何多余的牺牲。   只除了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是我绞尽脑汁都无法保下的,必要的牺牲品。   野原琳。   我没有对卡卡西说谎。我曾经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   但是我的喜欢,有些时候是可以为了利益,以及更多的生命而让步的。   为了木叶,琳必须死。   这就是我思考过无数备选答案之后,最终筛选出的“必然”。 第4章   想到琳的事,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转移,停在墙边的日历上。   果然,象征今天的日期被卡卡西端端正正的用黑笔圈了出来,就算只是看着,也能感觉到他认真郑重的态度。   我从没去给琳扫过墓。   已经死了的人,再去墓前消磨没必要的时间,也只是给自己找寻心理安慰而已。   说起来,明天又是星期五了啊。   我用手托着下巴,盯着日历上那个属于今天的数字,眼神渺远起来。   “卡卡西,你今天去看她了吗?”   “……当然了。”   卡卡西顿了顿,不自觉的撇开了视线,不敢对上我转回来的眼睛。   果然,他还是无法在这件事上面对我,一提到琳,就连刚才还在生我气的事都忘了。   我歪了歪头,打量着外人眼里的“冷血卡卡西”。   说实话,对这个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我倾注的心力远远不及宇智波带土。   原因很简单。看着大大咧咧的带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阿飞”或者“宇智波斑”,但历尽绝望的旗木卡卡西,未来却会成为那样温柔的火影。   我永远做不到百分之百信任带土,但换了卡卡西,信任他就变成了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在救下朔茂老师,拜托老妈将他弄进长老团之后,我就很少关注卡卡西了。   现在想想,这样对他或许是很不公平的。   从六岁到十二岁,在卡卡西作为天才被所有人崇拜夸赞的时候,我却一直将目光投注在身为吊车尾的带土身上。   而在秘密的杀死琳之后,我更是天天恨不得把视线黏在带土身上,生怕他哪天脑子一抽,扭头就冲我大吼“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也正因为我一直没有放开拉着他的手,带土才会成长为现在这个有点脱线却很靠谱的精英上忍,尤其深受村里的老人和孩子欢迎,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羁绊。   我放心了,也知道是时候远离了——只有当太阳消失,黑影才会逐渐浮现。   好巧不巧的,就在我考虑该怎么跟带土开口时,我无意中得知了卡卡西的心意。   那还等什么?   是时候成为大人了啊,带土!!少年总是要经历痛苦才能结束青春的,继续奔向你美好而单身的明天吧——!!   ——综上所述,这就是我现在坐在卡卡西的房间里,而不是回去见带土的原因。   虽然好像让卡卡西误会了我想跟带土分手的原因,但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这样吧。   我理直气壮的这样想着,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对面的卡卡西从我提到琳开始就不说话了。   我的视线从他露出的一截雪白纤细腕子上滑过,落到他温良低垂的精致眉眼上。   说起来还真奇怪啊。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样想着。   明明这个人一直在我身边,但我却好像很久没有跟他独处过,也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他了。   为什么呢?   我试着去回忆十二岁毒舌尖锐的卡卡西,或者更早的、会把秘密对我分享的软团子卡卡西。   但我想不起来。   我对卡卡西太放心,也对他忽视的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对他产生了陌生感。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有一丢丢心虚。   让我们来做这样一个合理的假设吧——   如果卡卡西从小就是喜欢我的,那他在带土被埋之前,对他那样强烈的敌意和针对,以及在琳死亡之后,对带土的疏远和复杂,是不是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那也就是说……   我心里的心虚一点点的扩大。   在卡卡西最脆弱的、朔茂老师出事的时候,在他最骄傲却受到神无毗桥之挫的时候,在他刚刚失去了琳的最崩溃的时候……   我,全,都,没,有,注,意,到。   “……卡,卡卡西。”   卡卡西听到我颤抖不稳的声音,疑惑的抬起了头:“怎么——”   “万分抱歉!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沉痛又认真的大声保证着,心里惨痛哀嚎。   千手瑛二,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用爱感化世人的森之千手吗!!   太堕落了!村里的帅哥明明都是你的妻子——呸,你的家人!你怎么能因为其中一个就忽略了另一个呢!你甚至还经常用跟男朋友秀恩爱的方式来伤害他!!   “我真没出息!!”   我悲愤的痛骂着自己,用无比怜惜的眼神注视着一脸懵逼的卡卡西。   “对不起啊,卡卡西。很痛苦吧?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一直这么痛苦!”   卡卡西明显没反应过来:“啊、啊?我有吗——”   “放心吧!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呃……谢、谢谢?”   “所以卡卡西!为了你今后的幸福,这次的任务果然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做吧!!”   “…………”   卡卡西突然眯了眯眼。   他像是终于回过味来了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诚恳的表情,神色冷漠起来:“原来如此……所以你果然是在谋划什么。”   我一脸无辜:“啊?你在说什么?”   卡卡西冷哼一声,挣开我的手,双手抱胸:“别演了,瑛二。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吗?这次你只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吧?”   嘿呦,不愧是卡卡西,就是比一般人不好糊弄。   只不过很可惜,这次不是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啊。   我收回手,盘腿坐在卡卡西面前,对他轻轻的笑着。   “卡卡西,你在恨我吗?”   我冷不丁平静的开口,两眼直直的盯着卡卡西的单眸。   “恨我杀了琳?”   卡卡西的眼帘骤然一颤。   *   宇智波带土将最后一道菜做好,端上桌子检查了一下,顺便用围裙擦着手。   他右半边脸上有着浅浅的伤痕,神情温和平静,比瑛二梦里看到的、苦大仇深的四战堍要好看许多。   突然,带土的视线落在自己惨白的手腕上,眼里有柔光一闪而过,忍不住轻轻抚上右臂。   他的这具身体,超过二分之一是用瑛二的细胞重造,每每想起这个,就令他心中一阵温暖。   当年的神无毗桥之战,他被埋在巨石之下,正以为自己要就那么死去时,却等来了心上人雪中送炭的救援。   千手瑛二曾是他生命中唯二的光芒,而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就在带土陷入回忆中时,隐藏在暗处的阴影渐渐浮现出身形,看着他无声冷笑。   宇智波的爱都是热烈而纯粹,甚至趋向于偏执的。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爱其实有些恐怖。   而森之千手的爱,乍看起来博大厚重又温暖,但有时候,这种博大反而是一种冷漠和残忍。   而偏偏,在追求极致的爱这一点上,带土可以称得上是宇智波中的翘楚。   黑影想到这里,忍不住咧嘴露出漫画般弧度过大的狞笑。   下一秒,冰冷的刀锋抵上它的后背,另一个带土睁着血红的写轮眼,神情带着珍惜之地被他人涉足的不悦,眼底隐含杀意。   “你是谁?”   黑影低低嘶笑了两声,声音蛊惑低沉。   “可悲的因陀罗一脉呦……吾乃知晓野原琳真相之人。”   *   ……我恨瑛二吗?   旗木卡卡西这样扪心自问,一时间没有开口回答。   “嘛,肯定是恨的吧。”   对面的蓝发青年轻描淡写的笑着,扭头看向窗外。   “抱歉啊,卡卡西。”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消隐,深蓝的眼睛一片幽静,“那个时候,我没能及时赶到。”   “——不!那不是你的错!”   卡卡西听到了自己瞬间紧绷至极的声音。   他迎着瑛二惊讶看过来的视线,后知后觉的卡壳了一下,不自然的偏开头。   但即便如此,仍倔强的重复着:“不是……瑛二的错。”   “……是我的错。”   是啊。   六年前的今天,琳被雾隐掳走,体内被封印了三尾,心脏也被植入不能自杀的符咒。   在回村就会爆发尾兽之乱,后面还有追兵的绝望情况下,除了顺应琳的要求,将她无痛苦的杀死……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是他一直犹豫不决,才让本来与这件事无关的瑛二不得不替他动手,背负上本该由他背负的罪孽。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   千手瑛二静静的看着他,包容和理解的目光令人感到安心:“那你为什么怕我?”   卡卡西沉默着。   并不是怕他。   天知道,每次看见这个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宇智波带土身上时,他心里到底有多嫉妒。   那本来都是属于他的东西。是属于他的。是带土夺走了他的瑛二。   这份苦涩的渴慕与嫉妒一年年压在他心底,他希冀与瑛二亲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怕他?   他在看到瑛二的眼睛时,心底所升上的那股恐惧,从来都不是源自瑛二本人。   ……而是那双眼睛中丑陋的自己。   那双眼睛时刻提醒着他,他曾将那样沉重的罪孽推给了这个耀眼又温柔的人。   所以说到底,一直都是他这个胆小鬼在逃避罢了。   他在逃避自己的懦弱,逃避自己的退缩,也在逃避瑛二和带土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卑劣。   ——他无法否认,听到瑛二说要与带土分手时,自己心中一瞬间涌现的隐秘惊喜。   千手瑛二注视着银发男人黯淡不安的神情,指尖敲了敲下巴,突然轻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怕的吧。”他无奈又自嘲的笑道。   “……不是的。”卡卡西嘴笨的否认,却对自己软弱又阴暗的心思难以启齿,一时间有些无措的僵硬在原地,只是徒劳的硬着头皮重复。   “真的,我并不是怕你……瑛二,你是个亲和力特别强的出色的人,不会有人怕你的……”   “真的吗?”千手瑛二忧郁反问。   卡卡西唯恐他不信的点头:“当然是真的!”   “诶……?”蓝发青年没什么精神的拉长声音应着,看到卡卡西着急的还想说什么,他慢慢偏开头,轻轻的“噗”了一声。   卡卡西:“……”   卡卡西突然心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   “噗哈哈哈……!卡卡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起来又拽又酷,实际上心软的要命!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性格开朗又爱热闹的青年一秒破功,拍着大腿发出标志性的大笑。   旗木卡卡西:“……所以你刚刚都是装的吗混蛋?!”   千手瑛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卡西恼羞成怒:“千手瑛二——!!”   他怒瞪着青年笑到东倒西歪的样子,自己却也忍不住被那灿烂的笑容所感染,心累又无奈的放松下来:“真是的,你这个人真是……”   千手瑛二上手勾住他的肩膀,眉眼间明媚的笑意毫无阴霾:“抱歉抱歉,是我不对。但卡卡西你刚刚的表情实在是——噗哈哈哈哈……!”   深切为自己担心这个自恋狂的行径而羞耻的卡卡西捂脸,闷闷的叹气:“你还是先笑完再说话吧。”   他感受着贴近的青年胸腔的震动,在片刻的沉默后,不着痕迹的转眼,透过指缝悄悄注视那人眉眼弯弯的模样。   深黑的眼眸渐渐透出微光,眼神温润如水。   千手瑛二慢慢收住笑声,揉了揉过分英俊的帅脸,笑意盈盈的看向卡卡西,冷不丁开口道:“那也就是说,你是在逃避吧?”   卡卡西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慌乱:“哈?”   “别掩饰了,既然不是恨我也不是怕我,那就只能是你自己单方面的逃避了。”瑛二满不在乎的拍拍他的肩膀,深蓝的眼里有笑意掩盖下的洞察秋毫。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逃避的原因。但是啊,卡卡西——虽然看似是动手的我承担了全部,但你当初不也没有阻止我吗?”   旗木卡卡西蓦然浑身一颤。   蓝发青年似乎对此毫无所觉,揽着他僵硬的肩膀对他轻松的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所以,我认为我们一直都是同样痛苦的。你认为自己将责任推给了我,觉得我比你更痛苦,并为此而不断自责……但我反而觉得,当时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你,也将这之后不断产生后悔的人生甩给了你的我,才是更卑鄙的那一个。”   “不过这样自责来自责去就没个尽头了,所以为什么不这么想呢——”   他搭着卡卡西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但卡卡西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这一刻被他攥紧了。   “——那就是我们都一样的卑鄙,卡卡西。我是刽子手,你是旁观者,我们谁都不能逃,因为我们在那一天都成了【凶手】。”   “我们是共犯,卡卡西。没能保护好琳的罪孽是双份的,这双份的罪孽需要我们两个共同来担。”   “所以,你永远不必逃避我。”   *   卡卡西愣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我,好半晌,才转开头,单眸黯然垂下,嗓音沙哑的问:“……你也会梦到她来找你吗?”   “当然了。”我毫不犹豫的回答着,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你忘了我的血继限界吗?跟你不一样,我可是梦到过真正的琳的灵魂呢。”   卡卡西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放轻了声音问我:“她有说什么吗?”   我笑了笑,双手向后一撑,仰头看向天花板:“说来惭愧……她像那天一样,说了‘谢谢’哦。”   “……是吗。”卡卡西低低的应了一声,眼神空茫的愣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露出了悲伤的、又似乎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你说得对。这份罪孽,只能由我们两个共同背负。”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我,目光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再没有丝毫惊慌与闪躲,而是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依恋与信赖,黑眸像珍珠一样散发着柔光。   那是看向“唯一理解自己之人”的眼神。   于是我就此知道,自己与他已经毫无芥蒂。   果然,对付卡卡西这种聪明人,就需要真诚的向他剖析自己啊。   解决了这点小问题之后,我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一些,话头一转,重新将话题扯回原地。   “所以啊,卡卡西,陪我去做明天的任务吧?”   再三被我请求的卡卡西蹙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任务很危险?”   我耸肩:“不,任务本身很轻松哦,毕竟是水门大人找来给你散心的。”   卡卡西敏锐的察觉到了“任务本身”这个词,有些怀疑的看着我:“那除了任务,你还想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难得有机会一起出去,你陪我去见个人呗?”   卡卡西:“……去见谁?”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神秘兮兮道:“今年是大名大人掌权第二十周年,火之国都城最近在办庆祝祭典,听说超有意思的,我们去那里玩玩?”   “……任务地点和都城在一条线上吗?”   “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时间不够的话我会提前向水门大人请假的!”我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直接说你去不去就行了。”   “……”   或许是知道不可能说服我,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打动了他,卡卡西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点头妥协了:“行吧,我跟你去。”   “太好了——!”我一下子欢呼起来,迅速定下规矩,“那我是队长,你是队员,要全程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哦?”   卡卡西无奈叹气:“是是是,都听你的。”   “好嘞,我再去找两个自己人凑齐一队,你好好准备啊,尤其是自己的查克拉!”   被戳中痛处的卡卡西嘴角一抽,假笑着要拧我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着从他家的榻榻米上一跃而起,翻窗出去之前忽然停住动作,安静了几秒,转身看向头疼摇头的卡卡西。   “不过,卡卡西,我最开始说的话是认真的哦。”   “啊?你最开始说了那么多,谁知道你指哪一句?”卡卡西死目。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轻轻勾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   “我指的是——我会和带土分手,这一句。”   卡卡西猛地一愣,随后脸色迅速变得复杂:“你——”   “你也不用多想,这件事我之前就在考虑,现在只是得出了结果而已,跟其他人没关系。”   我抬手飞快的打断了他,然后就像刚才的沉重都不存在似的,眨眼间又恢复了爽朗的语气,一个翻身跳出了窗户:   “那就这样!明早六点在村口集合,可别迟到了哦——”   欢快的尾音,在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我站在回廊上跟宇智波带土大眼瞪小眼,在经历了三秒钟的沉默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扬起灿烂笑容:“呀,阿——带土,好巧啊!”   宇智波带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眶微微发红。   “一点都不巧,千手瑛二……”   “你早就感应到我的查克拉了,不是吗?” 第5章   确实是这样。我那些话是掐好了时间,特意在宇智波带土过来的时候说给他听的。   不过实际上,早在一分钟前,我就感知到他在朝这边走。   这种预知一样的感知能力,也是来源于血脉的馈赠。千手一族的族人普遍擅长精细的医疗忍术和查克拉感知,这种细心与我们表现出的大大咧咧往往截然不同。   而除了大家都会的东西之外,我还点亮了许多其他的技能,总之就是什么东西基本上都会一点。   用老妈的话说,我可能比较像那位从未蒙面的二曾爷爷。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像罢了。我名瑛二,不是扉间。   ——啊,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站在卡卡西家的回廊上与带土对视,灿烂的笑容静止了三秒。   ——然后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伸手指向他。   “你,你居然连名带姓的叫我!这么生疏!这么冷漠!”   我捂住心口后退一步,痛苦的扶上窗户,声音虚弱:“啊,不行了,我的心受伤了,我要跟你分手……”   房间里的卡卡西早就听到声音,此刻犹豫的想走过来,被我看了一眼,停住了。   宇智波带土站在廊下,露出一种我暂时还看不懂的、复杂而痛苦的眼神。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被我逗着炸毛,而是像重新认识了我一遍一样深深的看着我。   有点不对。   我站直了身子,两眼直直的凝视着他:“带土?”   带土下意识偏开了头,紧接着咬紧了牙关,像在忍耐着什么。   他攥紧双拳,表情苦涩的颤声问:“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我继续凝视着他:“不,我喜欢你。”   宇智波带土猛地回头:“那你还——!”   “我喜欢你——还有大家。”   “……”   宇智波带土的表情凝固了。   “啊……是这样啊。”   好半晌,他才这样几不可闻的应着,低头咬紧了下唇,脸色惨白一片,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甘心和泪意。   “果然对你来说,只有那家伙是特别的吗?那家伙……在你心里就不是‘大家’了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逞强的表情,突然不合时宜的走了下神。   总感觉,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个人在我面前都依旧是那个有点娇气的小哭包。   呀嘞呀嘞……明明比他小两岁的那个人是我啊。   “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最终这样说着,没有去看被说成“那家伙”的卡卡西,更没有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再去耐心的解释什么。   “反正在你心里,恐怕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宇智波带土离开了。   估计是一个人找地方哭去了吧。   我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所有他可能躲起来哭鼻子的地方,又叹了口气,把这些过去十几年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信息全都删除了。   “明明看外表已经是个超成熟的大男人了,怎么内心还是一点成长都没有呢?”   我苦大仇深的在回廊上坐下来,发愁的托着腮。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直宠着他。”   卡卡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里透着股古怪的意味。   “我没有宠着他啊?”我奇怪的反驳着,仰头去看卡卡西,“我宠他了吗?我哪里宠他了?”   银毛发小往上提了提面罩——他一旦想隐藏什么就会做这个小动作——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苦闷。   “还说没宠……哼……”   “卡卡西,你——”   我虚起眼睛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难道吃醋了?”   “怎么可——能——”卡卡西瞪着死鱼眼拉长声音,转身往屋里走。   “不不不你绝对吃醋了吧?绝对是吃醋了没错吧?”   我跳起来几步蹿到他身后跟着他,有些新奇。   “你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跟我耍过小脾气了,你还记得吗?明明比我还大,但是小包子还有中二期的你可真难伺候啊哈哈哈——啊,当然现在也是。”   “谁跟你耍过小脾气啊?不要把别人说的好像很幼稚一样!”   卡卡西被我说的耳尖泛红,看来也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臭屁;突然又停住脚步,拿死鱼眼无奈的看我:“你不去追带土吗?”   我歪头:“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卡卡西无语,“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分都分了,这种时候都是长痛不如短痛的。”我不在意的摆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比起这个,总感觉这几年你已经习惯我重色轻友——呸——对你俩区别对待了,甚至到现在都觉得我会去安慰带土呢。——你是抖M吗?”   卡卡西给了我一肘子。   我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是不是其实每次我关注带土的时候心里都在吃柠檬啊卡卡西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笑声在银毛发小要杀人的目光里逐渐消声。   卡卡西收回黑气弥漫的样子,扭头冷哼了一声:“你这重色轻友的混蛋的关注,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啧啧感叹:“酸味真大——嗨,我闭嘴。”   我顶着卡卡西杀气腾腾的眼神,自觉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感觉不错啊,有种小时候天天吵嘴的感觉了。   说起来,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是我经常让着他。毕竟这银毛从小就臭屁,傲娇本色被拆穿的话还会炸毛,虽然那也很有意思,不过我可不想哄人。   性格稳重成熟的我像以前一样大度的原谅了他,想到自己已经恢复单身了,又随口问道:“说起来,你要跟我交往吗?”   卡卡西呼吸一窒。   然后迅速地冷下了脸色,眼神像冰坨子一样横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愣,脚下顿时落了半步。   ……啊,糟糕糟糕,卡卡西跟我不一样,我对感情是只要玩得开心其他都无所谓型,但他明显是认真了,这玩笑不该开。   “抱歉。”   我诚恳的表示了歉意,“以后不会了。”   卡卡西垂眸冷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算你识相”的意思,绕过我拉开了房门。   “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带土。”   他突然语气清冷的说了一句,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如果真的要交往,我总得先知道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然后让自己成为真正特别的那个,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亲人卡的‘大家’之一。”   我:“……”   啊这。   随便发卡是什么鬼,我在他眼里原来是这么糟糕的人吗?   不愧是卡卡西,我确实是。   啊呀,怎么说呢……幸好卡卡西不是跟带土一样胸大无脑吧,木叶前途光明啊。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你是不是真正特别的那个?   ——放心吧,所有板上钉钉的火影在我这儿都是最特别的。   只要你想,我连生命都可以给你。   *   旗木卡卡西站在窗边,安静的看着被自己赶走的蓝发青年跃上他家的围墙,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率先侧脸感应着带土离开的方向。   果然……嘴上说不担心,背地里还是要去看那家伙的。   他垂下眼帘,眼不见心不烦的离开窗边。   瑛二对带土确实不是喜欢,但却总有一分对别人都没有的在意和小心,好像唯恐他出什么岔子。   那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旗木卡卡西轻抚自己床头的那振短刀,触感细腻冰凉,令他不知不觉柔和了眼神。   他看着那把刀,思绪在不知不觉中飘远,在难得无事可做的傍晚回想起了一个漫长又短暂的故事。   那是他与千手瑛二共同度过的,一整个孩提时代和青春。   *   【“哎?要报答我?”】   茂密丛林中,蓝发小孩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惊奇的指着自己。   他面前的银发小孩严肃点头,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这里是死亡森林,千手瑛二从小成长的巨大“后花园”。   自战国以来,千手一族便代代成长于山林之中,生来就拥有超出常人的体魄,更多的查克拉,和与自然的强大相合力。   而在所有族人之中,继承了千手和漩涡两族的血脉,作为大族公子在万众瞩目下降生的千手瑛二,更是显而易见的受到了自然更多的眷顾与慈爱。   他从小就最爱往森林里跑,在学会用嘴说话之前,已经可以与万物沟通。他每日在森林里奔跑,在瀑布下打坐,体格被风和水淬炼得无坚不摧。   在千手瑛二的童年时期,巨石是他的弹珠,古树是他的木棍。他的忍者启蒙修炼项目是站在激流上捕鱼,背着抢来的猎物、撒丫子在野兽追赶下飞奔。   ……真是符合千手气质的、鸡飞蛋打又接地气的快乐童年。   总而言之,如此这般之后,现年六岁的瑛二小屁孩已经能在死亡森林中出入有如无我之境,拳打巨齿兽、脚踢毒蟒蛇,随随便便、乐呵呵傻乎乎的就达到了一般忍者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在那个晚上之前,旗木卡卡西曾一直以为千手瑛二只是个怪胎。   但事实是,这个看似成天疯玩的家伙简简单单就领悟了风雷水火土和阴阳遁术,自己搞了一套别人都用不了的简略版结印,还阻止了他父亲……   想到那个晚上的场景,小小的卡卡西心脏一阵收缩,又有种想哭鼻子的冲动,却被他自己硬生生憋回去了。   【“嗯……报答什么的就不用啦。”】   小小的千手瑛二穿着千手家老少爷们都爱的小背心大袴裤,脸上脏兮兮,一双蓝眼睛却亮的像天边的星辰,笑容灿烂明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毕竟是卡卡西你的爸爸嘛,救他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老妈跟你爸爸也关系不错吧?谈报答太见外啦!”】   卡卡西抿了抿唇,没法像他一样没心没肺,小大人的蹙眉,习惯性的不客气道:【“让你提要求你就提!哪那么多废话!”】   【“唔。”】   被骂的小瑛二眨眨眼,苦着脸想了想。   【“……料理?”】   【“哈?”】   【“嗯,决定了,就料理好了!卡卡西你手艺那么好,以后我嘴馋了就做料理给我吃吧!毕竟我家老太婆的手艺——嘶,可怕可怕。”】   【“什么啊,这算哪门子的报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认真……”】旗木卡卡西不满的嘟囔,音量渐小。   【“那就加个一辈子的期限好了!”】   千手瑛二根本没听到后半句,大笑着几步上了树,跳起来单手抓住树枝,扭头对发小喊:【“你要一辈子都毫无怨言的给我做饭,听见了吗卡卡西!”】   【“一……辈子……”】   银毛小孩睁大死鱼眼,愣愣的看着他阳光下夺目的笑容,突然毫无征兆的红了脸。   【“开、开什么玩笑你这笨蛋!谁要一……一辈子都给你做饭啊!!”】   傲娇仔卡满脸面罩都遮不住的红,结结巴巴的吼完这一句就转身跑了,留下千手瑛二挂在树上一脸懵逼。   【“诶?跑掉了?……诶诶?为什么??偶尔蹭一顿饭这么可怕吗??”】   ——不得不说,跟开窍晚的千手相比,七岁的旗木中忍还真是早熟呢。   ……   【“卡卡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蓝发男孩扒着墙头冲老宅里喊着,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音,又愁眉苦脸的喊:【“抱歉啦,是我不对!我不让你给我做一辈子饭啦——”】   【“砰——!”】   障子门被狠狠摔开,银毛仔不知为何耳尖通红,恼羞成怒的喊:   【“笨蛋!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啊?你在说什么啊?”】   【“——你这超级大白痴!!”】   “砰”的一声,障子门又被狠狠摔上了。   【“哈?!凭什么骂我是白痴啊?我还觉得你莫名其妙呢!”】   千手瑛二不服气的瞪眼,跳下墙又扒上窗户,正巧听见动静的旗木朔茂走进房间,看见了他,无意中后退了一步。   气哼哼的千手瑛二与男人对上眼,一下子惊喜的笑开了。   【“啊!朔茂叔叔!你已经没事了吗?”】   自我了断时被正巧来玩的小孩撞见,在吃惊时不由分说被夺了刀、绑起来一顿教育的旗木朔茂眼神空洞痛苦,却只能在孩子们面前强颜欢笑。   【“啊……嗯,谢谢关心,瑛二。”】   【“那就好!对了,我老妈说她想跟你谈谈,已经在外面啦!”】   千手瑛二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整件事有哪里不对,亦或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妥,听到他这么说就弯起眼,发出孩童欢快的声音。   【“我在这里跟卡卡西玩,你快去吧!”】   【“啊……”】   旗木朔茂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深深叹息,慢吞吞转身去开门。   卡卡西全程用担忧的目光追逐着他,瑛二则自来熟的蹦进来,轻轻拍了下男孩的肩膀。   【“放心啦,事情总会过去的。”】   他轻笑着说道,扭头不经意的瞥了眼院子里被金发女人教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朔茂,又毫无波澜的转回来。   这个不行啊。   【“别管那些大人啦!卡卡西,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卡卡西听见小伙伴的声音,愁容满面的抬头:【“瑛二……”】   蓝发男孩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神秘的伸出手,轻声软语的哄人,【“第一个告诉你哦!所以别生气啦!”】   银毛团子忍不住脸红,别扭的移开视线:【“我不是在生气啦——”】   软化的声音戛然而止,卡卡西张大嘴巴,看到面前那小小的手掌中,有一粒种子如魔法般缓缓发芽、抽条、生长、舒展,开出娇嫩欲滴的花朵。   【“这是——木遁?!”】   小小年纪就见识不凡的男孩可爱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小心的戳了下那朵漂亮的蓝色小花。   【“这是矢车菊。”】   千手瑛二把花伸到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呐,卡卡西,我们和好吧?”】   ……   …………   陷入回忆的旗木卡卡西想到这里,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羽毛般柔软温暖的笑容。   那朵花他到底还是没能收下,路过的大人们偶然觑见整个过程,于是接下来,整个村子,乃至整个忍界都惊动了。   木遁之于千手和木叶,甚至之于世界的意义,自然不用他来多做说明。   只不过那一天,千手瑛二人生中第一次催生出的小花在混乱中掉在了地上,卡卡西想去拿的时候,远方却飘来了风,将它连带着其他什么东西,一并吹向了远方。   从那个时候——那个星期五开始,千手瑛二就变了。   他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 第6章   宇智波带土仍然记得,那一年他刚满八岁。   在一个阳光明媚、令他昏昏欲睡的午后,班主任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说出了那个在他的人生中印刻最深的名字。   【“欢迎跳级转入我们班的新同学,千手瑛二君!”】   千手……瑛二?   ——千手?!   像是某种警觉已经伴随姓氏融入骨血之中,宇智波带土瞬间清醒,在掌声和惊叹声中“唰”的抬头,吃惊的看向台上。   那不是初代火影的曾孙子吗?最近村里的风云人物,觉醒了传说中的木遁的那个——?!   【“我是千手瑛二。”】   换上了帅气忍者装的蓝发男孩站在前方,笑容里带着股与生俱来的豪气,双眼比天空更明朗。   【“爱好是赌——咳,我是说,我喜欢好玩的事和交朋友,将来的梦想是改变所有不幸,把木叶建成全世界最厉害的忍村!请多指教!”】   【“哇——!”】   底下的学生们炸开了,连老师都赞许的鼓掌。   那是当然了,千手瑛二的曾爷爷是全村人无脑吹的偶像,更何况他自身的长相便惊人的出色,笑容极具感染力,性格超棒,还有这么热血而引人共鸣的梦想。   这样开朗可爱又讨人喜欢的男孩就像个发光体,一上来就刷爆了所有人的好感度,想跟他坐一桌的学生们个个把手举到了天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可以自己选择座位的蓝发男孩环视了教室一圈,视线在野原琳身上停顿一秒,最终落在了宇智波带土身上。   他笑了起来。   宇智波带土一愣。   那是宛如找到了追寻已久的宝物一般,惊喜又松了口气似的笑容,让被注视着的人情不自禁的便升起“好像在被这个人珍惜着”的奇妙感觉。   宇智波带土看着那个阳光下夺目到不可思议的人,不知为何,突然便有些紧张起来。   从没有人向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就好像对那个人来说……   自己是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   千手瑛二走向局促到抓紧了衣角的带土,露出充满魔力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含笑眼神,期待的问:【“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宇智波带土一脸呆出天际的望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被问的是自己——作为名门宇智波的异类和污点,总是被大家嘲笑的自己。   除了琳,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是现在,却突然收到了这样一个完全跟他站在两个世界的人,所释放出的宝贵善意。   宇智波带土与瑛二对视着,脸上不知为何,突然炸开惊人的热度,跳起来紧张至极的立正挺胸抬头,结结巴巴的连连应好。   那时候,班里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嘘声,宇智波带土不敢去看野原琳的表情,视线正要黯然垂下,便听到了一声不含丝毫恶意的笑。   【“你好有趣啊。呐,我喜欢你,做我的朋友吧?”】   【“……欸?”】   内心深处自卑又敏感的男孩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瑛二说了什么,一下子不敢置信的抬头,眼角带着点点被嘲笑出的泪花。   在他的视线里,出生时就注定了是天之骄子,与他这样活在阴影中的人完全不同的男孩弯起眼,坦然的向他伸出了手。   【“我叫瑛二,你叫什么?”】   ——从未奢望过的耀眼阳光,在那一刻照进了宇智波带土的生命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宇智波带土往后十二年的人生,便彻底的与千手瑛二纠缠在了一起。   难分难解到连一半的身体,都是用对方的细胞制作的。   ……   【“呀,你们已经到了啊!”】   一乐拉面店中,迟来一步的蓝发男孩撩开帘子,冲里面的两人笑得好看。   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再迟一步就要打起来的带土和卡卡西同时愣住。   最先叫嚣起来的是急脾气的带土。   【“瑛二你终于来了!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让你的发小也到别的地方去集合,可恶,谁能想到吃个饭都会碰到这个讨厌鬼——”】   【“你搞清楚状况再说话,白痴!还有,不要叫他叫的那么亲密,你以为你是谁?”】   外人面前一向高冷臭屁的银毛仔丢开他,蹙眉看向瑛二。   【“喂,你说要介绍给我的那个新朋友,该不会就是他吧?”】   【“喔,就是带土哦!”】   瑛二丝毫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箭弩拔张,痛快的坐到他俩中间。   【“什么嘛,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事情就好办了,快坐下吧!这顿我请!”】   卡卡西和带土的脸同时扭曲了。   【“谁要跟这个看不起人的混蛋一起吃饭啊?!——话说,瑛二你说的发小难道就是卡卡西?!”】   护目镜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受不了的大吼。   【“没错没错,卡卡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瑛二根本没听出他的抗拒和嫌弃,美滋滋的点头,期待的看向一脸和善的手打老板。   【“哎呀真是饿死了,我刚从我家老太婆的铁拳底下死里逃生,大叔,总之先来两碗豚骨拉面压压惊!”】   【“哈哈哈还是这么有精神啊瑛二!放心吧,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哇真的吗!谢谢~!”】   【“——等等!等等啊瑛二!”】   带土惊恐的看着蓝发男孩跟老板相谈甚欢,一副铁了心要在这里吃饭的样子,一下子抓狂的抱头惨叫。   【“我才不要跟卡卡西坐一张桌子啊啊啊——”】   【“嘘!拉面端上来的那一瞬是神圣的带土!不要说话!”】   瑛二义正言辞的打断了他,两眼放光的双手接过端上来的拉面,姿态相当虔诚。   宇智波带土:【“……”】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旗木卡卡西习以为常的叹气,无力的双手抱胸坐下来,语调冷淡。   【“事先说好,我跟你旁边那家伙确实认识,但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搞好关系的,你少管闲事。”】   【“唔……”】   习惯了他那张破嘴的千手瑛二还没来得及说话。   宇智波带土猛地拍案而起,吼声震耳欲聋。   【“混蛋卡卡西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多管闲事啊?!瑛二他只是好心而已!谁知道他居然会跟你这样的家伙一块长大!”】   【“是吗。那真是彼此彼此,我对他交朋友的眼光也深表怀疑。”】   【“你——!!”】   【“嘛嘛……”】   被夹在中间的千手瑛二干笑,在心里大声呼叫还没来得及认识的野原琳。   他总算知道梦里那位总是劝架的少女有多厉害了!求求了,快把这两个幼稚鬼带走吧!!   【“——好了,差不多该跟我回去了,总是跟吊车尾在一起,连你也会变成白痴的。”】   多灾多难的一顿饭总算过去,忍耐多时的卡卡西在走出一乐时继续毒舌,把带土气得张牙舞爪。   然而瑛二却在这时笑了笑,动作自然的揪住了黑毛堍堍的后领。   【“抱歉啦卡卡西,你先回去吧,我跟带土再玩一会儿。”】   卡卡西一愣,紧接着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可瑛二已经扯着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带土走远,好听的声音隐约被风声吹来。   【“带土,我给你看样东西,超有意思的!第一个告诉你哦!”】   【“哎?第、第一个……不不不我是说——什么东西啊?”】   空中隐约传来瑛二愉快的大笑。   他身边笨拙的男孩耳尖微红,偷偷注视着他的眼神却隐约闪着微光,像注视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第一个告诉你哦!   【“……”】   卡卡西的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他孤零零的望着千手瑛二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冷清的有些可怕。   街道尽头,千手瑛二咬破手指在手背上划了下,再抬手时,莹白指尖上便落了一只翩翩的蓝蝶。   他勾着唇角,将指尖凑近带土赞叹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下一刻,那只蝶便悠悠的落在了男孩的鼻尖上。   宇智波带土愣在原地,脸突地红了。   卡卡西冷眼看着他,突然就联想到了几天前那个轻戳矢车菊的自己。   为什么?   他的心里有一个疑问,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心里闷闷的难受。   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   【“——我并没有变啊?”】   深夜归家的蓝发男孩这样说着,并没有在意发小的表情,自顾自鬼鬼祟祟的从墙边探出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千手族长大宅。   【“老太婆应该睡了吧……被她发现这么晚回家我就死定了!”】   【“……为什么是带土。”】   一直等到现在的卡卡西站在他后面,没心情理会他的耍宝,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那个吊车尾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   【“唔?不要这么说嘛。”】   千手瑛二笑眯眯的回头,完全像是下意识一般,第一次说出了卡卡西完全听不懂的句子。   【“毕竟D一定会再次掀起波澜啊!”】   【“哈啊?那是什么意思?”】旗木卡卡西死鱼眼。   【“啊……”】千手瑛二呆了呆,随即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哈哈哈我随口瞎说的啦!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所以,卡卡西。”】   千手瑛二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   他双手背到身后,一向明媚的眼睛不知怎的,看起来居然有股深不可测的意味。   【“我果然,还是有点不一样了吗?”】   【“……”】   旗木卡卡西完全愣住,反应不得的与那种自己从未想过会在瑛二身上看到的眼神对视,心底突然便有些发寒。   千手瑛二静静的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回答,便不在意的笑了笑。   【“就算真是这样,那也无所谓。”】   他抬头看向火影岩,唇边的笑容温柔却缥缈,两眼像注视着卡卡西看不到的远方。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避免所有悲剧。”】   ——那便是旗木卡卡西印象中,千手瑛二骤然离他而去的开始。   那个时候,旗木卡卡西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瑛二。   但是对千手瑛二来说,好像并不是这样。   ……   拥有了木遁之后,沉睡在千手瑛二血脉中的力量也相继觉醒,让本就天赋不凡的他,飞速成长为了众人只能仰望的强者。   没过几年,就几乎没人能与他比肩了。   ——他是最正统的森之千手,但这世间却再无宇智波斑。   四年后,第三次忍界大战爆发。   千手瑛二主动请缨,以十岁稚龄踏上战场,从此开启了一个属于他的传奇。   对同伴,他是永远可靠及时又强大如天神的英雄,有他在的地方从不存在绝望;但在敌人嘴中,“木叶的恶灵”,“战争兵器”的称号却悄然而至。   有人说,他会不弄脏手而夺人性命。   有人说,他是算无遗策的棋手,最擅玩弄人心。   不管说法如何,只有一个认知,仿佛是忍界所有人公认的——   比起强大至另一个次元的恐怖实力,千手瑛二更让人惧怕的,是他那深渊般的头脑。   在他身上,无论是怪物级的战斗部署天分,机器一般精确到可怕的全局掌控力,还是借助第三者的手、利用第三者的杀意置人于死地的手段,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优秀。   没有谁敢与这样的人为敌。   他强大到仅凭一己之力,便颠覆了整个忍界的均衡。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只是外人嘴里的千手瑛二罢了。   真实的情况是……   【“——啊啊啊啊啊啊再让我来一局!就一局!!一局就够了老板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没钱就赶紧滚!!”】   【“等、等等!!我把我的贞操抵押给你,让我再跟一局吧!!”】   【“谁要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的贞操啊!快点滚!!”】   【“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只要你叫出来几个漂亮姐姐,肯定会有人哭着喊着想要本大帅哥的贞操的——哎、哎哎老板!老板——”】   “砰”的一声,赌场大门在少年面前无情关上。   他保持着石化尔康手的姿势僵硬了半晌,突然愤愤抬腿,照着门气势汹汹的假踹了一脚,气咻咻的两手插着兜转身。   ……跟不知站了多久的、沉默的水门班三小只对上了视线。   千手瑛二:【“……听我解释。”】   旗木卡卡西:【“我要告诉你妈。”】   【“卡卡西啊啊啊——!!”】   少年凄厉的嚎叫响彻天空。   十分钟后,全身上下一个钢镚儿都找不出来的瑛二少年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撸下来十根激辣烤串。   【“记住了,你吃的份是临时借给你的。居然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赌博,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旗木卡卡西早就解决了自己那份,抱着茶杯在旁边冷冷的说着。   千手瑛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就猛地被噎住,一脸痛苦的不停捶胸口。   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的带土连忙递上水,又狠瞪了卡卡西一眼:【“人家吃饭的时候你说什么话啊?瑛二,别理他,这顿我请你!”】   千手瑛二一把抢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然后被烫的嘶哈嘶哈往嘴里扇风,听到他这么说便笑了,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多谢啦带土,差点以为要死了!就是水有点烫!哈哈哈……”】   宇智波带土也跟着松了口气,亲昵的抱怨他:【“你有时候怎么比我还冒失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   【“……”】   旗木卡卡西沉默的听着,垂眸拽回往旁边推了推、却没能被注意到的凉茶,安静的抿了一口。   【“卡卡西啊,如果我哪天被你气死,一定会变成鬼来问你讨债的。”】   片刻之后,蓝发少年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扇了扇鬓角辣出来的汗,开玩笑似的说着。   卡卡西表情模糊的低着头,闻言偏开了视线。   【“你不是有很多抢着要买你贞操的漂亮姐姐吗?还找我干什么。”】   【“啧啧啧,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这儿的姑娘漂亮是漂亮,但哪里比得上咱们村里的美人?”】   千手瑛二轻呵一声,眉眼弯弯的看向野原琳。   【“对不对,琳酱?”】   野原琳捂住嘴轻笑,早已听惯了他的嘴甜:【“确实是有很多漂亮的人,但我就算了吧。”】   【“不不不,琳酱可是我心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呢!想当初咱们一起学医疗忍术的时候我就在想,十年后到底谁能抱得美人归……”】   【“真是的,瑛二你这张嘴啊……”】   少年少女愉快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剩下两个少年的表情却好似有些冷淡下来。   宇智波带土只感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没有细想就声音怪怪的说:   【“那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自己整天研究制毒,没工夫想别的吗?怎么现在又说关注过琳?”】   原本和谐的气氛微微一滞,千手瑛二看了他一眼,不怎么在意的笑笑,起身拿起手边的刀。   【“吃饱啦吃饱啦,我接下来还有任务,就先走一步喽。”】   卡卡西瞥了带土一眼,眸色微暗,也跟着站起身,一次性把两个人的钱付了:【“记得还我钱。”】   宇智波带土立刻炸毛:【“混蛋卡卡西你什么意思?!我说了这顿我请!你存心想插一杠子是不是?!”】   【“呵……存心插入别人之间的到底是谁?”】   【“你——!!”】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啊!”】   千手瑛二微笑着看他们吵闹,目光落在刺猬头的黑发少年身上,笑意微不可察的一收。   他很快收回视线,将手里长度惊人的大太刀背在身上,转身撩开了烤串店的帘子。   【“知道啦,下次去见朔茂老师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的。”】   旗木卡卡西脸色稍霁,立刻中断了和带土的争吵,跟着他走了出去:【“我送你。”】   【“哦!”】   才想跟上去的宇智波带土一愣。   他不知怎的反应慢了半拍,只能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个并肩走远。   【“说起来卡卡西,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哎?那我可以不送礼物吗?”】   【“可以啊。那你就等着被纲手大人打死吧。”】   【“骗你的啦我早就准备好了哈哈哈……千万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哦?”】   ……真狡猾啊。   宇智波带土无声攥紧双手,感觉到了宝物被夺走……不,从未属于过他一般的酸涩和不甘心。   不过就是父母之间关系很好……还比他多认识了瑛二几年而已。   只是因为这个,凭什么那家伙就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占据那个人身边最近的位置,能用这么亲昵的态度跟那个人说话,能表现得好像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没人能插入他们之中?   凭什么啊?   【“带土?”】   野原琳在一边轻轻的唤他,眼中似有担忧。   【“带土喜欢瑛二吗?”】   宇智波带土心里一慌,随后却奇异的镇定下来,甚至有种长久迷茫后突然被点醒的明悟。   啊。   他怔怔的抬头,看向远处笑得开心的少年,心脏突然便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   ——原来我喜欢瑛二啊。   ……   自那天之后,不知是不是上天也对少年们之间的修罗场感兴趣,总之瑛二和水门班偶遇的机会越来越多,卡卡西和带土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越来越让人无法忽视。   倒是瑛二,仍像是以前那般,时时刻刻挂心着带土的身心健康,一有机会便与他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愈发显得卡卡西形单影只。   他与带土之间的矛盾日渐加深,一个认定对方抢走了自己除家人外唯一的、最宝贵的东西,一个却对另外两人间那种自己无法插足的默契如鲠在喉。   两个少年谁也看不惯谁,本就不太好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急剧恶化,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但此刻的千手瑛二,却显然无暇顾及这种悠闲的少年心事。   ——木叶046年秋天,深深镌刻在他的记忆中、让他在梦中看到后便久久无法释怀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历史的车轮自有它自己的力量,千手瑛二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带土的半边身体被巨石压垮。   但他伴随着血脉继承的强大生命力,却让他比常人拥有了更多选择。   ——禁术·己生转生。   这个由砂隐村的千代婆婆发明,直到十九年后才会被用在第四代风影我爱罗身上的究极禁术,被千手瑛二在乱石之中独自施展了出来,通过传输大量生命力的方式,保住了带土的呼吸。   紧接着,他又将带土连夜带到了前线,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木遁细胞稀释液,满身是血的交给了在那里的纲手。   纲手甚至来不及惊愕儿子的研究才华,以及他为什么会未卜先知,便不得不撸起袖子上了手术台,几番周折,终于挽救了带土的性命。   【“妈,这下你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千手瑛二去病房看过带土之后,这样笑着对纲手说道。   纲手皱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直接一记铁拳敲上亲儿子的头:【“少贫嘴!给老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瑛二?!”】   外人面前永远雷厉风行的纲手姬突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接住少年软倒的身体,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得手脚冰凉。   【“没关系啦,我的体质跟你们不一样的……这种程度,睡一觉就……”】   消耗了太多生命力的少年虚弱的笑着,眼神空茫的望着空中一点,眼皮渐渐垂下。   他的声音低沉安静,像从深渊中跋涉而来,充满宿命般的幽冷。   【“生来就比别人更强大的人,同时也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我必须什么都考虑到……必须比谁都要强……哪怕会牺牲某些必要的生命……”】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   【“——就没法守护任何人。”】   ……   …………   是的。   十二岁的千手瑛二站在树上,望着下方争执的少年少女,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着难掩的冷酷。   ——哪怕会牺牲某些必要的生命。   他微微低头,额发盖住了无底洞般漆黑的眼睛。   起身,跃了下去。 第7章   【“……谢谢。”】   纤细的少女含泪微笑,昔日柔亮的瞳孔缓缓失去神采。   在她面前,蓝发少年半张脸溅上了血,神情不明的将长刀抽出。   ——大滩大滩鲜血砸落到地上的声响。   少女倒下了,少年的脸色冷静到可怕,只默不作声的收紧了握刀的手,然后缓缓放松,任由染血的利器掉在地上。   【“啊啊啊——!!”】   少年崩溃的呐喊自身后传来。   千手瑛二指尖一动,顿了顿才慢慢扭头,露出冰海般深不见底的双眼。   【“我们是罪人,卡卡西。”】   他跪在痛苦伏地的银发少年身边,抬手按住他颤抖不止的肩膀,用冷静到失真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这样说着。   那个时候,他直直地盯着银发少年连成一线的血红左眼,嘴上机械地动着,灵魂却飞出了身体,望见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前路。   除了他,那里空无一人。   ——但,即使那样也没关系。   蓝发少年替卡卡西擦去血泪,将抖个不停的他按入怀中,在感受到他立刻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而绝望的回抱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目光越过他,安静的望向少女恬静的面容,目光微微悲哀,眼底却更添冷峻。   为了更多的生命,哪怕必须踏过谁的尸体,哪怕这前路只有他一人,他也必须这么做。   ……   那一天的真相,伴随着所有追击忍者的死亡,以及三尾的暴走,被两个少年永远埋葬在了密林之中。   外人所得知的,仅仅是这次事件中“有一名中忍死亡”,以及“千手瑛二性命垂危”。   至于同样受了重伤,只稍微比瑛二更早一点恢复意识的旗木卡卡西……   任何人只要看见他的精神状态,恐怕都会摇头露出怜悯的眼神吧。   【“这孩子也差点死掉了……唉,毕竟连瑛二大人都……”】   【“那可是尾兽的暴走,不是说着玩的……”】   【“肯定留下了心理阴影吧,亲眼看到同伴的死……”】   【“……真可怜。”】   诸如此类的言论逐渐在村子里流传开来,终日意识恍惚的卡卡西也因此得到了数天的喘息时间,没有立刻被叫去问话,调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千手瑛二醒来的那一天。   【“带土怎么样了?”】   这是昏迷多天的他睁开眼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在那一刻,拄着拐棍、拖着半残的身体拼命赶到的带土,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猛地颤了颤。   他呆呆的望着那个深陷病床中、脸色苍白疲惫的人,看着他刚刚苏醒便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尚且没有恢复焦距的眼睛迷茫忧虑的四处扫视,上半身缠满绷带,伤口多到触目惊心。   瑛二……   多日来同样憔悴了不少的黑发少年鼻子一酸,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此刻被狠狠戳中。   千手瑛二恍惚的环视着病床边围着自己的家人、朋友、师长,第一眼没能看见熟悉的黑色,心下立刻一紧。   【“带土呢?带土在哪里?!”】   他的语气急躁起来,不顾旁人的阻拦,强硬的掀起被子就想下床,【“把带土带来见我!!带土——”】   一个颤抖的身体突然撞进了他怀里,动作小心到极致,混着哭腔的声音慌乱无措,满满的都是心痛。   【“瑛二你不要乱动啊!你的伤还没好……我、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带……土……?”】   千手瑛二怔怔的唤了他一声,像是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便松下来一般,整个人突兀的倒了下去。   【“瑛二!!”】   带土恐惧的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扶住他,视线无意中掠过他瘦了整整一圈的腕子,心里忍不住一阵揪疼。   明明自己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第一个关心他啊!   一直守在一边的加藤断和他一起将瑛二扶回床上,叹息的揉了揉儿子的头:【“这孩子……”】   纲手将一切都收入眼底,情不自禁的看了宇智波带土一眼,目光落在他仍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的右半边身体上,眼底闪过狐疑和凝重。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忍界的医圣拨开几人走到病床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行了,看都看过了吧?那就赶紧走,别都杵在这儿了!这小子眼睛的伤还没好,连你们是谁都分不清,过两天再来看就行了!——话说自来也!赶紧把你的烂拿走,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病房里一阵嘈杂笑闹,往日最闹腾的蓝发少年如今却没力气,也没心情回应大家的好意,只是偏头望着床边的宇智波带土,看了好半晌,才轻如耳语的说:   【“抱歉……我没能保护好琳……”】   ——到了这一步,仍然第一个向他道歉吗?   宇智波带土紧紧地攥着他的手,闻言泪流的更厉害了。   【“笨蛋……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啊?在我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你们都在拼命战斗……我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他泪眼朦胧的望着蓝发少年煞白的脸,双手不断颤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眼里充满悲哀,和比那更深的后怕。   【“而且,不管怎么说,你和卡卡西都还活着啊……”】   【“瑛二,万幸的是……你还活着啊!!”】   少年庆幸和痛苦并存的脸遍布泪水,在瑛二的视线里模糊成看不清的一团。   但即便如此,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   他在害怕。   琳的死亡和瑛二、卡卡西重伤的消息接踵而至,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甚至来不及为少女悲伤,便开始忧心另外两人的性命。   到今天,瑛二已经在病危房待了整整三天,随时都可能呼吸停止,宣告死亡。   宇智波带土在这几天内感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慌。   那是整个世界都濒临坍塌一般,绝望到极致的恐惧和惊惶。   ——所以,在瑛二平安醒来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还会去奢求什么呢?   【“……是吗。”】   千手瑛二听不出情绪的应着,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像确认了什么一般,虚脱的闭上了眼。   那就够了。   他这样想着,心中悬空多年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只要带土没有对世界感到绝望,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包括自己和卡卡西身上以假乱真的致命伤——   就全都是有意义的。   【“……”】   纲手默不作声的看了加藤断一眼。   脾气温和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向她摇了摇头,无声的说:“等他想说的时候再问吧。”   没错,外人无法看出这件事的疑点,可身为父母的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区区三尾,是绝不可能让千手瑛二重伤至此的。   依他的性格,更不可能放任伙伴在自己眼前死去。   但看着儿子仿佛受到了打击一般,眉宇间显而易见的低落和疲倦,他们两个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忧心忡忡的夫妇两个一同走出病房,然而,在加藤断转身关门的时候,纲手却注意到了墙角放着的一丛矢车菊。   她疑惑的挑眉,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   孤零零一个人的银发少年转过拐角,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   伤好之后,千手瑛二独自出了好几次村,在三尾暴走的地方流连不去,一待就是好几天。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为没能保护好野原琳而内疚,只有唯一知道真相的卡卡西,在下意识这样认为的同时,又深深的感觉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比起祭奠死去的琳,瑛二反倒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在寻找什么呢?   银发少年行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这样心不在焉的想着。   窗外的草坪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卡卡西循声望过去,被眼前的场景刺的心口一痛。   正在做复健训练的宇智波带土踉跄着往前栽倒,千手瑛二站在他前方,将他稳稳的接在怀中,笑着说了句“小心啊”。   宇智波带土攥着他的衣服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红,自下而上注视他的眼神软得不行,显出一种透彻骨髓的温柔。   旗木卡卡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好半晌,突然后退一步,毫无征兆的转身跑了。   他曾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千手瑛二。   但在经历了琳的事后,卡卡西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笃定了。   ……就像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天真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跟瑛二分开一样。   在卡卡西身后,感应到熟悉的查克拉突然离开的瑛二一愣,扭头看了眼银发少年消失的地方。   他费解的歪了歪头,眼中满是疑惑。   【“瑛二?”】   宇智波带土留意到他的走神,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啊,没什么。”】   千手瑛二转回头,想了想,便不怎么在意的把这事丢开了,【“可能是突然尿急了吧。”】   宇智波带土:【“?”】   ……   没过多久,战争结束了。   第三代火影猿飞日斩想要让出位子,便打算向大名推荐自己的爱徒大蛇丸。   但大蛇丸却以醉心研究为由,委婉的拒绝了他,转而推荐了自来也的弟子波风水门。   只不过波风水门出身平民,虽然在青年忍者当中声望颇高,却无奈年纪太轻,又没什么班底,就算有两位三忍和猿飞日斩的推荐,也仍旧难以服众。   ……当然了,以团藏为代表的长老们与波风水门的利益不一致,而且团藏自己也想当火影,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这下千手瑛二可来劲了。   他无视了家里对自己尔康手的父亲,直接把整个千手一族的支持率怼到了投票现场,站在演讲台上面对着全村的代表,豪气万丈的一挥手。   【“我们千手一族举族支持水门大人当火影!为了给团藏那老东西一个好看——呸,我是说,为了让木叶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一起给金发美人投票吧,小的们!!”】   【“哦——!!”】   所有年轻忍者和原本摇摆不定的代表瞬间倒戈,一股脑跟着他欢呼。   自来也拍着大蛇丸的背哈哈大笑,直呼自己要当火影的老师了。   纲手是个不管事的,这么大的场合连面都没露,由着族里一群脑残粉跟着儿子胡闹。   其他的大家族代表一看这事有门儿,一拍脑子,跟上!   以团藏为首的长老们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铁青的坐在一边,气炸!   这么一圈表态下来,最后只剩自个儿孤零零坐在边上的宇智波代表没说话。   他左右看看,觉得团藏和千手都老讨厌了,但跟亲近宇智波的漂亮少年比起来,绝对还是褶子脸的老东西最不顺眼!   最后的结果——完全不被人看好的波风水门以压倒性的票数胜出了!   ——据说团藏大人在自己办公室里摔了三天三夜的东西。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呀……总感觉超不好意思啊,瑛二。”】   风波过后的波风宅,新晋火影大人结束了任前培训,一进家门就挠着头如此说道。   【“!主公大人!!”】   原本在跟带土闲聊的瑛二脸色一变,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嗖”一声冲到金发青年面前,“啪”的一声单膝跪地。   【“主公大人,看到您身体健康真是再好不过了!”】   【“啊瑛二别——!”】   波风水门一个扶不及就眼睁睁看着他再次跪了下去,连忙哭笑不得的蹲下身,将人扶起来。   【“瑛二,你这样不就显得我更不像话了吗?明明这次是想好好答谢你才请你来我家的……说到底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这么大反应呢?我真的消受不了啊!”】   【“不,主公大人您不必客气!这都是因为我发自心底的尊敬着您!”】   千手瑛二双手握住他的手,无比诚恳的说着。   【“啊哈哈……总感觉越来越不好意思了……”】   金发青年被他过于热切的眼神弄得有些脸红,注视着少年的蓝眼睛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早就想问了,瑛二为什么要叫我主公呢?”】   【“嗯?您很在意吗?那我以后还是叫您水门大人好了!”】   【“啊不,重点不是那个……你其实不用尊称叫我也可以……”】   【“什么!那怎么行呢!!”】   【“哈哈哈……”】   手牵着手的两个人一下子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姿态之亲密,让心里有鬼的人看了忍不住嫉妒。   心里有鬼的旗木卡卡西&宇智波带土:【“……”】   恰柠檬.jpg   【“嘛,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水门呢,瑛二!”】   爽朗的笑声从一边传来,红发的明艳女子扶着腰走出厨房,小腹微微隆起。   千手瑛二痛快的承认了:【“是的!水门大人完完全全是我的理想型!”】   波风水门无奈的笑了,只当少年是说自己是他成长的目标,嘱咐他们随便玩,便也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然而。   【“理想型?”】   宇智波带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敏感词,心里难免升起些许忐忑。   【“那个……意思是瑛二对喜欢的人有偏爱的类型吗?”】   坐在旁边看书的旗木卡卡西一动不动,只在心里没什么干劲的想:   白痴,那家伙的理想型可不是什么性格好三观合之类的东西,而是相当糟糕的——   【“哦!我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只要脸漂亮、屁股翘还胸大就足够了!”】   蓝发少年豪爽的比出大拇指,一脸耿直的说出无比直白通俗的xp,末了还补充一句:【“脸的话,像水门大人那样的就很好!很完美!”】   果然……   旗木卡卡西无声的叹了口气,将书翻过一页,仍旧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   千手瑛二在这时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带土没有留意到不对,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的纠结着。   【“脸、屁股和胸吗……脸……”】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半边脸颊,又想起金发老师那张帅脸,眸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我去趟洗手间。”】他扔下这一句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波风家的客厅一时间只剩两个人,寂静到能听见墙上钟表的滴答。   旗木卡卡西视线不离书本,心里却陡然紧张起来。   【“我就说最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年好听的嗓音在耳后响起,沙沙的带着几分撩人心弦的笑意。   【“——原来是少了我亲爱的发小那犀利的吐槽啊?”】   手里的书被抽走,卡卡西微愕的视线冷不丁对上那双微弯的蓝眸,被热气吹拂的耳尖不知不觉蔓上红色。   【“还给我!”】   他无措了一瞬便佯装恼怒的去抢书,千手瑛二立刻站直后退,不讲理的抬高胳膊,理直气壮的冲他挑眉。   【“为什么躲着我?”】   【“谁躲着你了!莫名其妙,把书还给我!”】   【“好啊,不说是不是?旗木卡卡西你长本事了,居然敢有事瞒着我!那这本书你就别想要了!”】   【“千手瑛二!!”】   【“让小爷我来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勾走了你闷骚中二的心——唔哇,这是什么?「织里子心碎的看着忍者大人和另一个女人相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爱情?!你?!在看爱情?!认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鸟——!!”】   旗木卡卡西气炸了肺,露在外面的脸羞得要滴血,提着千鸟追杀了瑛二半个木叶。   到最后实在跑得没蓝了,被悠哉悠哉不知从哪晃回来的蓝发少年一矮身,背上了后背。   白色扫把头的少年喘了口气,没力气再跟他计较,干脆趴在他背上装死。   千手瑛二知道他脸皮薄又傲娇,自觉的不再提的事,背着他开始往回走。   【“怎么样,发泄了一顿,舒服多了吧?”】   【“……你指什么。”】   【“别跟我装傻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自那以后……你就一直在钻牛角尖哦。”】   卡卡西呼吸一紧,无意识的攥住他的衣服。   【“……你专心去照顾你的带土就好了,还关注我干什么?”】   他偏开头低低地说着,冷冽的眉宇却慢慢变得温和。   【“嗯?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关注你干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关注你?要知道我现在背上这个——”】   千手瑛二颠了颠背上的少年,扭头露出灿烂而鲜活的笑容。   【“——可是我最最亲爱的发小啊!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了解你?”】   旗木卡卡西微微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笑脸,黑沉的眼底似有微光。   【“你当然是了解我的。”】   他这样轻声说着,缓缓伸出手,搂住了瑛二的脖颈,将脸贴住他温热的颈侧。   【“……但我已经不了解你了。”】   【“……”】   【“觉醒木遁之后,你就整个人都变了。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千手瑛二安静的听着,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时正是黄昏,他背着卡卡西走在僻静的巷路中,如血的夕阳照在少年英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圈高深莫测的阴影。   【“是这样吗?”】   他像平常一样轻松的开口,语调与平时说话并无二致,微微上扬的尾音自然带出几分笑意。   【“不对吧?我的「源点」可从来没有变过啊,卡卡西。”】   卡卡西一怔,有些迷茫的愣住,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的……「源点」?”】   【“嗯——是呢,如果是卡卡西的话,直接告诉你也没关系吧。”】   千手瑛二语气里的笑意加深,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含笑的蓝眸如深渊般慑人。   【“你记住了,卡卡西。”】   【“我以‘千手瑛二’之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木叶」。”】   ……   …………   接下来几个月的事,卡卡西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那段时间非常纠结,有时候觉得瑛二内在的某种东西好像发生了改变,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那个他,大大咧咧爱玩爱笑讨人喜欢,就算偶尔有些不靠谱,在他看来也是那么可爱。   可是他弄不明白,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瑛二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十月十日便到了。   那天的夜空中有一轮血红的圆月,漩涡玖辛奈的惨叫从傍晚响到黎明,从凄厉转为虚弱,最后一点一点没了声响。   那一天,波风水门抱着一个肚子上画了封印的婴儿,孤零零的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旗木卡卡西听到噩耗的时候,瑛二正在他家的院子里练刀。   一名暗部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个和旗木朔茂面前,诉说的语调难掩沉重。   那个时候,卡卡西在震惊黯然之余,眼角的余光也留意到了瑛二的反应。   他看到蓝发少年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好半晌,举刀的双手才迟缓的落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令人揪心的迷惘和怔然。   【“为什么……”】   千手瑛二意味不明的喃喃低语着,上半张脸的表情有些看不分明,握着木刀的手却缓缓收紧,骨感分明的指节一片惨白。   卡卡西默然不语的望着那只手,心里有些揪疼。   果然瑛二就是瑛二,他是不会变的。   这个人比谁都要爱着村子,也比谁都更努力的保护着村里的村民和伙伴。   ——所以说……在琳的事情上,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他或者带土,而是一直默默背负着一切的瑛二。   他都做了什么啊?   “让心爱之人替自己承担了罪孽”的自责想法就此形成,但此时的卡卡西还没有像数年后一样被负罪感压得只想逃避,他只是感觉眼眶酸涩得难受,忍不住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还在发呆的瑛二,声线微微发抖。   【“瑛二……”】   【“……啊。”】   蓝发少年轻轻的应了一声,误解了他拥抱自己的意思,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玖辛奈大人是个非常善良的好人。……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水门大人吧。”】   卡卡西在他身后闷闷的点头,又加了一句“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   该道歉的,明明是自以为是的他才对。   千手瑛二这样想着,一个人晃出了旗木老宅,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但渐渐地,一个念头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   ——有哪里不对劲。   他眼神黑洞洞的这样想着,脑海中慢慢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   黑绝……吗。   果然还是要想个办法,把这家伙引出来啊。   ……   数年后,磨蹭许久的宇智波带土终于扛不住心上人一日千里的可怕魅力和亲和力——所带来的(情敌)压力,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面红耳赤的告白了。   就连早就因为愧疚和逃避心理而单方面放弃的旗木卡卡西,都实实在在的为他的不争气而恨铁不成钢了一把。   ——结果千手瑛二反而好像是最震惊的那个。   已经完全长成忍界一方男神的蓝发青年震惊的瞪着带土,因为过于吃惊以至于罕见的结巴了起来:【“咦咦咦我我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带土?!!”】   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瞬间狰狞脸:【“你回头看看自己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摸着良心跟我说我们怎么可能是朋友啊啊啊混蛋——??!!”】   千手瑛二再次被追杀了大半个木叶,快要经过自己家门口时却摸了摸下巴,突发奇想的意识到:   和带土交往的话,就能更近距离的观察黑绝有没有出没了吧?   或者说,先交往再分手,或许能创造一个让黑绝“趁虚而入”的时机?   说起来,带土的身材好像……唔。   脑筋转了几转的蓝发青年突然停住脚步,淡定的拍板道:【“行吧,那就交往好了。”】   还在狂追不止的带土:【“……嘎?”】   【“不过我话先说好,带土。”】   千手瑛二转身笑盈盈的看着他,竖起一根修长遒劲的食指,令人惊叹的嗓音磁性清冽。   【“不管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你都绝对、绝对——不可以背叛我,知道了吗?”】   如果你胆敢背叛我——背叛木叶的话。   蓝发青年注视着被美色迷到神魂颠倒吐词不清的男人,比少年时深邃了不少的蓝眸微微眯起,弯出一个亲切无比又令人心动的弧度。   ——我就亲手,杀了你。   被巨大的幸福击中头脑,还没反应过来的带土:【“?”】   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是错觉吧哈哈哈瑛二答应和他交往啦!天哪他不是在做梦吧!!   【“啊对了,这事暂时别告诉我妈,我怕咱俩会被她一巴掌打死。”】   【“嗯嗯,听你的听你的!”】   【“我在外面有套公寓,要过夜的时候就去那吧。”】   【“嗯嗯,听你的听你的!”】   【“哦,忘了说,我要做上面的,你接受吗?”】   【“嗯嗯,听你的听你——嗯不是?!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一下子被忽悠了事关尊严和地位的大事,蠢兮兮的木叶堍立刻急了。   【“不带这样的吧瑛二!我比你大了整整两岁,怎么看都应该我在上面吧?!”】   千手瑛二此刻已经在思考别的事情,闻言敷衍的连连点头。   【“嗯嗯嗯是是是,你在上面就上面吧,反正我要做里面的。”】   【“哦,那没问题!”】   处男宇智波带土先生单纯的相信了听不懂的骚话,美滋滋的开始计划交往后的好日子。   几天后。   被翻过来正过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榨干好几遍的堍堍瘫死在床上,一脸悔不当初。   ——那便是宇智波带土的记忆中,最单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第8章   第二天,周五早上六点,旗木卡卡西提前五分钟到了村口。   千手瑛二和不知道是谁的另外两人还没来,他微微放松下来,和早起出来开门的出云、子铁打了个招呼。   “咦?卡卡西桑,今天不是执行暗部的任务吗?”出云见他穿着自己的忍装,随口问了一句。   卡卡西假装淡定的点头:“这个任务是和瑛二搭档。”   “哎?真少见啊,你们两个居然会一起出任务。”子铁闻言有些意外。   卡卡西不置可否的笑笑,心情无端上扬了些。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动,一个人影带着身后的滚滚烟尘直线冲来,怀里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   卡卡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   “千手瑛二——!!该死的你要把我儿子带到哪儿去?!快把他给我放下——!!”   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街道,彻底开启木叶繁忙热闹的清晨。   被追赶的蓝发青年撒丫子跑的飞快,还有空扭头理直气壮的抱怨:“别那么小气啊富岳!不就是上次把你的团子换成了咸的吗?干嘛这么记仇?”   宇智波富岳的脸色骤然狰狞,凶残的扔出一大把苦无:“还不闭嘴,你这邪恶的咸团子异端!——不对!快把儿子还给我!!”   “唔啊好险!好你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既然这样的话——看招!手里剑乱七八糟投出之术!!”   旗木卡卡西:“……”   银毛上忍别扭期待了一夜的小心思顿时化作六个黑点,头疼的抬手扶额:“啊,我就知道……”   哪里有鸡飞狗跳,哪里就有千手瑛二。   说话间,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些,卡卡西终于看清了瑛二怀里一脸木然的可怜娃宇智波鼬,还有苦哈哈跟在他们身后的宇智波止水,以及最后的宇智波族长。   千手瑛二此时也看到了他,蓝眼睛“唰”的一亮,一边以一骑绝尘之势朝他冲来,一边大喝道:“来不及解释了,总而言之快跑啊,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的嘴角抽了抽,瞪着死鱼眼旁观他“嗖”一声从身边经过,一瞬间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他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在出云子铁同情的注视下跟了上去。   没有出村证明的宇智波富岳被拦在村口,暴跳如雷的朝他们挥舞着拳头:“你要是敢让鼬掉一根头发,老子就把你的头拔下来!听见了吗,千手瑛二?!”   “啊哈哈哈可怕可怕,听见了吗小鼬,你那个秃顶老爹说要把我的头拔下来呐!”   千手瑛二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笑着,完全不管这个距离背后的老父亲听不听得见。   宇智波鼬:“……父亲还没有秃顶。”   宇智波止水无奈的提醒他:“重点不是这个啦,鼬。不过队长和族长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哈哈哈。”   旗木卡卡西:……不,重点也不是那个好吗!话说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们关系好了啊?!   唯一的正常人卡卡西先生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刚刚出发就感觉到了心累。   *   “——所以,你说的自己人就是这两个小鬼?”   从见面开始就一副“啊,好累”模样的发小抹了把脸,在我左后方这样疲惫的问道。   “没错!”我精气满满的应了一声,骄傲的指指右后方的止水:“我在暗部小队里的左膀右臂!”   又指了指鼬:“憧憬着我的天才少年!”   宇智波鼬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趁我不注意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在树杈上轻点几下,跟上了我们的步伐。   啧啧,看这身法灵巧的,不愧是另一个世界最具火之意志的宇智波!   “为什么要故意惹怒父亲呢,前辈?”现年十一岁的鼬少年温声问道,“明明只要向父亲好好说明的话,他一定会支持我跟您一起出任务的。”   “但是你不觉得富岳炸毛的样子特别好玩吗?”我笑嘻嘻道。   鼬:“……还请不要逗父亲逗得太过分了,佐助会讨厌您的。”   我想都不想的断然道:“不可能!木叶村不存在讨厌我的小孩!”   “不,佐助真的很讨厌您,队长。”止水不忍道,“您忘了吗?他看见过您揉鼬的头。”   “纳尼?因为这个就讨厌我吗?!”我闻言大吃一惊。   鼬无可奈何的笑了:“哈……那孩子比较粘我……”   “啧啧。”我深沉的摇了摇头,“你们宇智波的兄弟爱,可能是我们千手永远都理解不了的。”   毕竟,兄弟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互坑的吗?!看看我们千手伟大的两位火影!   “不过,虽然我们可能无法相互理解,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一转,扭头对两个少年笑了笑。   “就像团子的口味一样,豆沙、栗子和咸花生都有人喜欢,只有将不同的口味都列在菜单中,不偏颇任何一种,团子店才能吸引各种各种的客人。”   “如果仅仅只有一种口味,店里只有甜党或咸党的声音,团子店就不能叫团子店了。”   “村子和各个忍族的关系,不也正是如此吗?”   鼬和止水看着我,一时间都愣住了。   *   ——求同存异,相生相辅,和而不同。   宇智波鼬默念着突然领悟出的道理,再一次由衷的敬佩起眼前的男人来。   在他看来,千手瑛二是一个奇迹般的人物,像是光芒的中心,道路的交点,轻而易举的就能聚集起周围所有人,让大家都发自心底的追随他,为了他看到的、诉说的未来而努力。   他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被这个人的思想、眼界和胸襟所吸引,并深深地为之折服。   这一点,他相信止水也是一样的。   早慧的少年静默了半晌,抬目看向最前方的蓝发青年。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忍者劲装,外面披着带兜帽的外袍,风一吹便飒飒作响,看起来潇洒又帅气。   这是千手瑛二喜欢的着装风格,他擅用体积很大的武器,外袍能遮住他背上的爱刀,这样似乎能让他走在街上时相对不那么乍眼。   ——不过鼬永远都不会知道,千手瑛二之所以这么穿,只是因为他觉得劲装配披风很酷而已……   一声苦大仇深的叹息突然在耳边响起。   “瑛二,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具体的任务内容?”   旗木·唯一靠谱的队员·卡卡西提出了被忽略很久的事。   千手瑛二猛地一惊,恍然大悟的捶掌:“啊!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   他瞬间没了刚才耐心又温柔的可靠模样,豪爽大笑着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哎呀,不愧是卡卡西!真可靠啊!”   旗木卡卡西磨了磨牙:“……是你这个队长太不可靠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不是还有你吗?”   千手瑛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个少年们看不懂的坏笑。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样,今天早上有没有想着我做坏事啊哈哈哈噗——”   “闭嘴——!!”   一直冷静的银发青年突然沸腾似的炸了毛,脸色爆红的一拳打断了他的笑声。   鼬&止水:“……?”   *   总而言之,经过这样那样一番波折后,我总算向队友们解释清楚了任务内容。   “所以,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沙漠中的楼兰遗迹,那里被四代目封印着名为‘龙脉’的神秘力量,我们此行就是去确认四代目的封印有没有松动……没错吧,队长?”   我可靠的左膀右臂止水最习惯我出任务的风格,对我的话做出了精简总结。   我赞赏的比了个大拇指:“没错!不过在这里就不要叫我队长了,止水,叫我‘瑛二大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瑛二大哥。”止水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指了指前方红火喜庆的商业街,“那么大哥,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傻小子!”   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坚定不移的站在赌场门前,撸起袖子严肃的往他们身上摸去。   “记住了,合格的忍者必须学会管控自己的欲望!所以为了充分的磨练你们,我才将你们带到了这个充满诱惑的修罗场中!撒,把纵容欲望的万恶之源钱包托付给我吧,你们该向着前方迈进了!”   止水&鼬:“……”   他们有志一同的后退一步,两双漆黑的猫眼求助似的看向卡卡西。   我那个被求助的发小君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接淡定又狠辣的拍掉我的手:   “嗯嗯,你说的没错,所以合格的忍者瑛二大人,请好好管控自己丑陋的欲望,你没人样的吃相吓到孩子们了。”   我吃痛的嗷了一声,捂着手还没来得及大声抱怨,他就无情的扯着我的后领向反方向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向两个少年挥挥手。   “你们两个也别多想什么,自己去好好玩玩吧,一……不,两个小时后在街口集合。嗯,就这样!”   我大惊:“等等!不能这样!!卡卡西你这个恶魔,你要带我到哪儿去?!可恶,放开我!不要阻止我奔向骰子和纸牌的乐园!!”   “嗯嗯嗯,是是是……我记得你以前都把钱放在……啊,有了。”   “什——住手!不要拿走我的本金!!我说不定能以一翻十的本金啊——卡、卡卡西!我保证今天只赌十局!不,果然还是五十局好了——好我知道了!五局!!五局总行了吧?!卡卡西啊啊啊——”   凄厉惨叫着的我被铁石心肠的恶魔发小拽走了。   我的脚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两条沟,仿佛能看见可爱的赌场捏着小手绢向我挥手,那种突然迸发的痛苦让我连两个少年沉默的注视都没有在意,只感觉到窒息般的心痛。   “卡,卡卡西……你这个……魔鬼……”   彻底看不到赌场之后,受了巨大打击的我被彻底击沉,气若游丝的吐着魂,浑身褪色的被卡卡西拖着逛来逛去。   “是是,我是魔鬼。吃章鱼烧吗?”卡卡西的语气敷衍到没有一丝波动,自顾自站到了卖章鱼烧的小摊前。   我悲痛的吸了吸鼻子:“……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卡卡西似乎小小声的笑了下。 第9章   我脸颊鼓鼓的吃着章鱼烧,一脸无趣的跟着卡卡西逛祭典。   这是当然的。对我来说,只有赌博才是永恒不变的挚爱,其他的玩乐都只能暂时吸引我的注意力,完全不足以让我开心起来。   三分钟后,我蹲在捞金鱼的水池边,背后冒着熊熊烈火挥舞着纸网:“喔哦哦哦哦!燃起来了!!卡卡西,看我给你捞一条最漂亮的金鱼!!”   卡卡西托着脸蹲在我旁边,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嗯,拜托你了。”   “哦!包在我身上!”   ……结果不知不觉就玩嗨了。   许久之后,几乎把所有游戏项目都玩了个遍的我站在路中央,两眼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发什么呆呢?”   眼前的视野突然变黑了,我抬手把从天而降的面具拿下来,木然的跟那只黑白两色的狗头对视:“……这是什么?”   卡卡西把另一个超像他的通灵犬帕克的面具歪戴在头上,声音轻飘飘的:“哈士奇。”   我:“……”   我顿时悲愤不已:“我在你眼里很像哈士奇吗?!”   “是啊,气质上就是很像嘛。”卡卡西笑吟吟的直接承认了,一点都不怕惹怒瑛二大人我,对我笑得眉眼弯弯。   他今天晚上好像一直在这样笑。   我死目的看着他:“总感觉你今天心情超级好的样子,错觉吗?”   “嗯……谁知道呢?”卡卡西抠了抠脸颊,狡猾的模棱两可的回答,视线也可疑的飘向一边。   可恶,他这明明就是玩的超开心啊!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手里的一堆奖品——那估计就是他开心的源泉——等等,那些不都是我帮他赢回来的吗?!还是用的我的赌博本金!!   我顿时有种“我输了”的醍醐灌顶感!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卡卡西?可恶,完全被你算计了!”   我懊悔到捶胸顿足,恨不得打死之前被套路而不自知,甚至玩得很开心的自己。   都怪卡卡西这家伙,收到礼物的时候笑得实在太可爱了!   *   被指责的旗木卡卡西十分淡定,对千手瑛二突然的耍宝和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完全习以为常,甚至觉得就是这样的他才十分可爱。   之前说过了吧,这家伙是个性子超好的老好人,爱玩爱笑爱热闹,却绝不会在自己开心的时候忘了照顾身边的人,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不缺少欢声笑语。   所以别看他现在嚎的特别大声,好像很可惜不能去赌博、埋怨他花了他的本金的样子,但实际上卡卡西知道,豪气大方的千手心里才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这个人嘴上自恋,常常自封什么木叶最靓男神,但实际上半点男神架子也无,经常像这样煞有介事的逗比来逗人开心。   这便是千手瑛二独有的魅力。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卡卡西比谁都清楚,瑛二大大咧咧的性格具有极强的感染力,能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迅速消弭无形,令周围的人发自内心的和他一起开心起来。   他由衷的敬佩和倾慕着这样耀眼的瑛二。   ……但也正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好了,他的心里才会装下那么多人。   卡卡西知道,那颗充斥着大爱的心只给他留下了小小一片地方,也正是这或许比其他人大上那么一点点的地方,给了他偶尔可以在这个人面前任性一下的勇气。   但说到底,这点勇气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远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将千手瑛二据为己有”的野望。   ……毕竟,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了。   思绪回笼,银发青年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千手瑛二垂在身侧的手,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神色如常的收回了视线,冷静道:“差不多到集合的时间了,我们——”   “——来算个命吧,小哥。”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   那声音十分特别,沙哑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缥缈感,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奇妙的传进了两人耳中。   旗木卡卡西一愣,扭头看见墙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一位邋邋遢遢的僧人坐在那里,眯着双一大一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瑛二。   他不周正的容貌和浑浊的眼珠十分令人不舒服,卡卡西眉头一皱,就想拉着瑛二走开。   但千手瑛二已经指了指自己,笑道:“诶,我吗?”   老僧人憨笑着点头,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卡卡西忍不住拽了瑛二一把:“算了吧,难道你还信这个?”   “难得遇到一次,算算也没什么损失嘛。”千手瑛二笑着走到小摊前坐下,兴致勃勃道:“老爷爷,我需要做什么?”   “不必,不必。”老僧人笑吟吟的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做,然后慢悠悠的将手放到他的手背上,爷孙闲聊一样和蔼道:“你现在很危险啊,小哥。”   卡卡西抱胸站在瑛二后面,闻言翻了个白眼。   瑛二的脸上则看不出什么,仍然笑眯眯的:“是嘛?为什么?”   老僧人弯起左右不对称的嘴角,“慈爱”的笑了下。   “因为你的魂魄不齐啊,操魂者。”   千手瑛二微微一愣。   “有的魂魄流散于异界,有的魂魄迷失于时间;有的魂魄沉睡,有的魂魄清醒;有的魂魄有眼无体,只能看不能经历,有的魂魄有体无口,只能经历不能说……”   “小哥,你的灵魂,已经四分五裂了啊。”   “……”千手瑛二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虽然不知道,但你现在还保留着的灵魂就已经十分强大了,异于常人的强大,这可能就是异常产生的原因吧。”   “不管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你也该明白的,小哥,你是操魂者啊,灵魂缺损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的多。”   “……我该怎么做?”   老僧人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手,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   “如果连你这个魂魄的主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老朽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直耐着性子听到这里的卡卡西皱了皱眉,再也忍受不了的拽着瑛二的胳膊将他扯了起来:“行了,我们该去集合了。”   千手瑛二从沉思中惊醒,一言不发的看了眼老僧人。   算命小摊的位置没有光线照射,让青年那双眼睛在背光处转变成了很深的湖蓝色。他安静的注视着老人,眸中没有丝毫光亮,像吸收一切光源的黑洞。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从兜里掏出一笔钱放到桌子上,轻声道:“多谢您,老爷爷。”   老僧人见状一乐,一边笑呵呵的把钱往怀里拢,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唉,不如还是放弃此次出行如何?仅剩的主魂再迷路的话,性命就真的危险喽。”   千手瑛二似有所悟的看着他,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   但旗木卡卡西却对这诅咒一样的话反感至极,生拉硬拽的把他扯走了。   一直走到看不见那个邪门的小摊的地方,他才放开瑛二,没好气道:“都跟你说了别信那种骗子,现在好了,不仅听了一耳朵诅咒,还赔出去一笔钱。”   “诅咒吗……”千手瑛二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闻言挑了挑眉,“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诅咒还能是什么?从头到尾都意义不明。”卡卡西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但是我觉得他还挺有本事的。”千手瑛二歪了歪头,“你没听到吗?他叫我‘操魂者’。”   卡卡西的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知名度有什么误解?外村的忍者为什么叫你【木叶的恶灵】,你难道不知道吗?”   一说到这个,千手瑛二可就来劲了:“就是说啊!明明瑛二大人我是个如此阳光开朗热情大方的帅哥,为什么要给我起那么阴森的外号呢?!”   “……”旗木卡卡西头疼的扶额,“总之,你的名字、容貌和灵化之术早在八年前就传遍忍界了,那个以骗人为生的糟老头子会知道一点都不奇怪!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嗯……”   千手瑛二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是他说的没错哦。”   “……哈?”   旗木卡卡西愣了愣,猛然诧异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视野中的蓝发青年没有回答他,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远处,周身的气息有些模糊。   旗木卡卡西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情不自禁的生出些许不安:“瑛二?”   “……卡卡西。”千手瑛二终于沉声开口了。   他在卡卡西的注视下缓缓扭头,脸色严肃道:“你看我刚才凹的这个姿势,是不是特别帅?”   旗木卡卡西:“……”   “嗷呜卡卡西我错了别拧我耳朵别拧别拧疼疼疼——”   *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瞒着卡卡西。   不是说我不信任他,只是我觉得,就连身为灵魂主人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还是别说出来让他跟着操心了。   话说回来,那位老僧人是真的很有本事,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感觉他说的应该都是对的。   我对自己的灵魂变得四分五裂这件事,不能说毫无所觉,也不能说有多么清楚明白,仅仅只是维持在“我的灵魂好像出了点问题”这种很肤浅的潜意识感觉上。   从这方面来说,那位老爷爷还真是我的贵人啊,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   作为世间唯二的“操魂者”——老爷爷这个词还挺酷的哈我宣布从今以后这个词就归我了——我自然知道人类的魂魄不完整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第一种,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点点变成无可救药的疯子。   第二种,睡眠时间慢慢增加,最终变成永远醒不来的活死人。   结合我每周五晚上都会雷打不动睡死过去的经历来看,毫无疑问,如果不尽快找回那些缺失的魂魄,我的下场绝对是第二种。   ——可恶我才不要变成一点都不帅气的睡美人……呸!睡美男子啊!!   灵魂补全计划,刻不容缓!!   我的心中一瞬间燃起了无限的动力和豪情。   然而。   此刻的我,对于如何打破次元壁、找回丢失的我自己,仍旧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嘛,不过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大概。 第10章   下定了决心却并无卵用的我,只能该干嘛干嘛,很快就被自以为又被逗弄的卡卡西臭着脸拖去了集合地点。   宇智波家的两个小少年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起来玩的十分不尽兴,手里什么都没拿不说,连衣服都像刚分别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的。   我扼腕不已:“你们宇智波家的小孩就是太乖了,换了我们族里的混小子,肯定早就把这里掀翻了——”   “行了,快去找个地方住下吧,明天还要赶往风之国。”   卡卡西把我给他赢得奖品封进卷轴里,头也不抬的打断了我。   哼,公报私仇,没良心。   我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不甘不愿道:“好吧,跟我来。”   十分钟后,都城最威严的大宅前。   武士打扮的侍从匆匆赶来,隔着老远就向我行礼:“瑛二大人!”   “哦,三郎!”   我兴高采烈的打了个招呼,在止水安静的注视和卡卡西及鼬震惊的注视下乐呵呵道:“大名大人最近身体如何?”   “劳您挂念,殿下一切都好。”三郎小心翼翼的将我们请进门,在侧方不卑不亢的答道,“听闻您来,殿下喜不自胜,特意命我前来迎接。”   “是吗是吗,大名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客啊。”我摇头晃脑的感慨着,和止水对视了一眼,“对吧,止水?”   止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的,瑛二大哥。”   卡卡西在一边露出了让我再看一万遍都不会腻的惊疑表情。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我,甚至能猜到要不是身在大名府,他绝对早就把我拎起来疯狂摇晃了。   哈哈哈这可不怪我!我本来想提前告诉你的,可谁让你刚才对我那么冷漠!   我坏心眼的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卡卡西,你是眼睛抽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卡卡西:“……”   卡卡西朝我露出了一个杀气四溢的笑容:“暂、时、不、劳、你、费、心、了。”   我毫不费力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会儿你死定了”的意思,只得悻悻的摸摸鼻子,不再逗他。   大名大人在一间华丽的和室中亲自接待了我们。   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祝贺他掌权二十周年的礼物,他十分高兴的接了过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天知道,我送的只是一个画有封印阵的护身符而已。   他这种异常热情的态度实在不像一般贵族对待忍者的样子,我相信除了我和止水之外,另外两个人都看出了这一点——这也正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   不过在周围有外人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只能继续和大名大人瞎扯。   好在旁边的止水很快抬了抬眼皮,安静的看了眼上首的男人。   “啊呀,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了!”   立竿见影的,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大名大人立刻醒悟过来,和蔼的笑着问我:“瑛二君远道而来,想必已经很累了吧?孤这就给你们安排最好的食宿!”   “不,不用麻烦了,大人。”我一向对鸟笼一样死气沉沉的大名府没好感,当下摆着手婉拒了,“我们明日恐怕要早早出发,不方便打扰大人,今晚还是不留下了吧。”   大名大人一愣,惋惜道:“唉,这样吗?亏我还交代侍女要好好服侍你们……”   什么?这老头居然还安排了漂亮的侍女姐姐??   我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大声道:“大名大人的好意岂能拒绝?我们今晚果然还是留下好了!”   大名大人一喜,就要开口答应下来。   下一秒,“嘭”的一声巨响,我的头被忍无可忍的卡卡西按进了榻榻米里,入木三分,木屑迸溅。   “——你刚刚说什么,瑛二?我好像没有听清。”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拔.出来,朝我露出了一个黑气弥漫的可怕微笑。   我:“……”   我和大名大人同时瑟瑟发抖起来,一瞬间从千手瑛二变成了千手鹌鹑:“什,什么也没有啊,哈、哈哈哈……!”   *   卡卡西这阴森森的一笑着实威力惊人,一直到在外面找了旅店住下来,我都老老实实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敢怒不敢言的看着他越过我这个队长,自作主张的订了两间房。   止水和鼬一间,我和他这个恶魔一间。   说实话,他今天真的特别喜怒无常,跟之前我和带土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之前的他特别客气,现在的他超级气人!就跟小时候一样难搞!!   ……嘛,不过我知道只有这么龟毛的卡卡西才是真正的卡卡西就是了。   谁让我昨天才彻底打破了他的心防,让他不再逃避的同时也把自己深深烙印在了他心里呢。   所以为了木叶更加光明的未来,这个记仇小心眼臭屁爱吃醋自大傲娇幼稚的未来火影我……我忍了!!   我接过未来火影大人订完房间以后扔回来的、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内心泪流满面的想。   “瑛二哥,需要我把钱借给您吗?”   旁边的止水有些不忍的问我。   我感动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止水,我就知道你跟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不一样!不过你既然愿意借我钱的话,刚才在赌场门口为什么不给我?”   止水微微一顿,几乎是宠溺地看着我:“因为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啊,瑛二哥。”   他攥紧了我的手,浅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嘴角舒展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完全像是下意识地说:“请您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您需要我,我就可以为您献上我的一切。”   少年这句过分认真的低喃一出来,周围的环境立刻随之一静。   也许是这种寂静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少年的指尖颤了颤,白皙的面皮上立刻浮现出一层红晕,掩饰般放开我挠了挠头。   “啊……不过借钱让您去赌场的话完全就是赔钱嘛,所以即便您再怎么求我,我都是不会答应的哦?”   我立刻气愤的大叫起来:“什么!你居然敢瞧不起瑛二大人我出神入化的赌技!吃我一记‘队长的铁拳’——!!”   “呜哇队长饶命啊——”   我跟止水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这个宇智波少年长相颇为秀气,脾气也是与一般宇智波截然不同的温润如水,被我按在怀里搓揉捏扁也不反抗,只是脸颊红通通的对着我笑,不带一丝防备的眼神柔和动人。   他今年刚满十四岁,身体还像青枝一样稚嫩纤细,但实力和心性却都已经远胜木叶的绝大多数忍者,尤其擅长跳出一族的界限,站在更高的地方看问题。   这就是我在所有宇智波……不,在所有年轻一代的木叶忍者中,格外偏爱他的原因。   更别提他还有【别天神】这么bug的万花筒写轮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对火之国的大名大人用了更改意志的大幻术?”   听我讲完原委之后,卡卡西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对哦。”我盘腿坐在房间的榻榻米上,乐不可支地点头。   卡卡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们也太胆大了!万一被别人发现——”   “不会被发现的。”止水温声打断了他,“别天神是能毫无痕迹修改中术者意志的最强幻术,术成之后不会留下任何幻术波动。而且在今天之前,这个术就只有瑛二哥和我两个人知道。”   言下之意,只要现在在场的四个人不说出去,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他这番解释做的滴水不漏,即使是我,也想不出继续反对的原因。   但卡卡西却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表情似乎显得有些冷漠。   我歪了歪头:“卡卡西?”   卡卡西骤然收回视线,垂眸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直安静的看着我们的鼬也严肃的做出了保证:“我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轻声补充道:“……即便是父亲,也不会说。”   我揉了揉他的头,欣慰的笑了起来。   *   两个少年走后的房间陷入了寂静。   旗木卡卡西沉默了半晌,才语气平静的说:“那么,这么多年木叶的经济一直没有受到制裁,水门老师从来没有被叫到都城斥责过,村子和大名的关系也是所有忍村中最好的……这些全都是你们的功劳?”   “不,应该说基本上全都是止水的功劳。”   千手瑛二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摘了出去,脸上难得隐去了笑意。   “别天神发动的条件非常苛刻,基本上十年左右才能用一次。止水因为我的要求,动用了会对眼睛造成巨大负担的万花筒写轮眼,耗费了对宇智波来说无比宝贵的瞳力,这是他为村子做出的、沉默却伟大的牺牲。”   “卡卡西,你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为什么是我?”旗木卡卡西轻轻的问。   为什么带他来参加这次任务,为什么告诉他忍者控制了大名这种惊世骇俗的大秘密,为什么现在还对他说这种话?   如果真的不曾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特殊,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他?   千手瑛二看了他一眼。   他深湖蓝色的眼睛深邃洞察,安静的注视着银发青年,眼底透着股看穿了一切般、遥远又不可捉摸的笑意。   “卡卡西,你有没有想过成为火影?”他像是闲聊一样轻巧的说。   旗木卡卡西一怔。   成为火影?   ……他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成为火影吗?   “仔细想想吧。”   千手瑛二像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似的轻笑一声,站起来开始铺床,“等你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我这次带你出来的目的就差不多算是达到了。”   居然是这样。   他一心以为千手瑛二这次带着他只是想用他做什么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旗木卡卡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野原琳染血的面庞。   他情不自禁的攥紧手掌,哑着嗓子开口道:“那你呢?”   “嗯?我什么?”   “你不想做火影吗?……是你的话,怎么想都比我合适得多。”   “哎?是吗?”千手瑛二背对着他,语气颇为不以为然,“但是我家的火影已经有两位了哦?领导者总是姓千手的话,大家也会腻的吧?”   “……别说傻话了。”旗木卡卡西默不作声的蹙了蹙眉,“你有最纯正的木叶忍者的血统,强大又耀眼,感染力也很强,没人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   “啊哈哈哈怎么突然就开始夸我了啊,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哦。”   千手瑛二豪爽的笑了起来,扭头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出人意料的说道:“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也别太妄自菲薄了,卡卡西。我是做不成火影的,但你这样温柔的人,却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你说什么?”旗木卡卡西惊愕的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敢置信,“你说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不,说到底你为什么说自己做不成火影?”   “这个嘛……”   千手瑛二向后一仰躺到床上,笑眯眯的盖上了被子。   “就是需要你自己思考的内容啦!——好了,提问时间结束,晚安!”   “哈?等、等等——”   “Zzz……”   “瑛二?!”   旗木卡卡西不敢置信的瞪着一秒入睡的发小,等确认他真的已经睡死了过去,才不得不头疼的叹了口气,“喂喂,真的假的……”   “——叩叩。”   “瑛二哥?你睡了吗?”   门外突然响起宇智波止水压低的声音,旗木卡卡西眉头一皱,脸色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冷了下来。   从“队长”到“大哥”,再到亲近又顺口的“瑛二哥”……这个宇智波止水,怕不是以为人人都像千手瑛二这个混蛋一样,装作看不见他毫不掩饰的司马昭之心吧?   他起身来到门边,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的少年:“他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啊,果然吗。”宇智波止水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闻言露出了让卡卡西颇为烦躁的、早有预料般的无奈表情,“瑛二哥总是会在周五的晚上睡的又快又沉,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他每个周五都会这样?”旗木卡卡西有些诧异。   “嗯,每周五都是如此,从无例外。”   宇智波止水笑着点了点头,抬头与他对上了视线,黑曜石般的眼睛不躲不避,“卡卡西前辈难道不知道吗?”   旗木卡卡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砰”的一声,大门在眼前无情的合上了。   宇智波止水沉默了一瞬,抬手摸了摸差点被碰到的鼻尖,唇边的笑意微不可察的淡了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   身后突然传来平静的询问声。   宇智波止水微微一愣,扭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黑发少年:“鼬?……你刚才说什么?”   “对我也要隐瞒吗,止水?”宇智波鼬走到他面前,抬头安静的注视着他,神色十分温柔,说出的话却无比犀利,“你做的太明显了,除了故意装傻的瑛二前辈,不可能有人看不出来。”   宇智波止水呼吸一窒,紧接着不由得苦笑起来:“是啊,队长总是很擅长装傻……很狡猾吧?”   宇智波鼬温和的看着他,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介意跟我说说吗?”   “不……我很乐意。”宇智波止水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像是这样就能看见里面那个令人安心的身影似的。   他回忆起在暗部里与千手瑛二共处的时光,眸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丝丝柔情。   时到今日,他眼前仍常常浮现出自己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那天,蓝发青年乘光而来、替他抵挡一切绝望和伤痛的背影。   那一刻,粗壮的虬枝遮天蔽日,地面像被撕裂了一样面目全非,蕴含强大力量的树木只用了一瞬间,便拦住了所有令他束手无策的敌人。   那是另一种层次上的强大,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让人升不起任何除了臣服之外的念头。   宇智波止水那时候狼狈的倒在地上,双眼一阵阵剧痛,有不知道是泪还是血的液体流出眼眶。   但他仍然在面前落下一个人的时候攥紧了剑柄,以孤狼一样凶狠的气势朝那人捅了过去。   【“哎呦——小心啊。”】   握剑的手被轻而易举的抓住,那个人在他前面稳稳的接住了他,含带笑意的声音清朗出众,令人永生难忘。   宇智波止水在那人的怀里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了,浑身的力气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飞速散尽,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那个声音离他更近了,这让他嗅到了森林一般令人安心的、温柔又坚定的柏树的香:【“都说了要小心啊,了不起的小宇智波君。”】   【“我……才不……不小……”】宇智波止水挣扎着拽住那人的衣服,嘴里费劲的反驳道。   有爽朗的大笑声在头顶响起。   也许是那笑声的感染力太过强大,也许是那人哄小孩子一样耐心的语气给了他什么错觉,总之止水在那一瞬间忽然鼓起勇气,磕磕巴巴的向这个强大到超乎常理的人请求道:【“拜……托了,请……替我的同伴复仇……!”】   头顶的笑声停止了。   【“你是在向我求助吗?”】   他语气平静含笑的这样问着,朝他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尖白皙而好看,有种象牙般莹润到不真切的质感。   【“宇智波止水,你是在向我求助吗?即使代价是献出你的一切?”】   【“……是的。”】   被仇恨攫住心神的宇智波止水不停地流着血泪,将自己颤抖不止的手义无反顾的放在了那张宽大的手掌上。   【“我愿意为您献上一切,包括生命与灵魂,只要您……只要您……!”】   【“我知道了。”】   那个人理解了他未出口的话语,随即,他的手便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微微一愣,依言在他怀中抬起头,呆呆的望向那个人的眼睛。   时至今日,宇智波止水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幅展现在他面前的、世间绝无仅有的美景。   在含笑的深湖蓝色双眼中,他看到了一整片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烁的星光。 第11章   【“我可以为您献上一切……”】   【“……为什么是我?”】   【“瑛二……瑛二!”】   黑暗中,仿佛有走马灯般的影像从眼前飞快闪过。   我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渐苏醒,有些恍惚的睁开眼睛,迷茫的反应了一会儿。   咦……我之前是在做什么来着?   “嗖——!!”   压迫力惊人的厉风迎面而来。   我打了个激灵,瞬间完全清醒过来,手一撑从地上翻身跳起,险险躲过差点把自己劈成两半的镰刀。   “呵,可惜。”   一声冷笑在不远处响起。   我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我的嘴张了张:“……住手吧,甚尔。”   “住手?”   高大的男人动了动唇角,扯出一抹索然无味的笑意。   但与寡淡的面部表情不同的是,他那双冷绿色的眼睛正死死地锁定着我,里面透出野狼盯着自己最后的猎物般孤注一掷的狠辣。   他保持着这样杀气四溢的样子,向我缓缓咧开带疤的嘴角。   “好啊。如果你从那里让开,我就住手。”   他望着沉默不语的我,唇边的笑讥讽又尖锐,“你可以猜一猜,看看这一次我是不是又在撒谎。”   “……”   我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在我身后,雪发的少年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大半天了也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但现在不是去确认这个的时候。   我的拇指轻轻一弹,将【罪】拨开了一条线,然后握住刀柄压低了身体的重心,摆出了出刀的起手式。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望着对面陡然紧绷起全身的男人,通知一般冷漠的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男人那勾着轻佻笑意的、被亲吻后总是性感又丰润的嘴唇,似乎飞快的颤抖了一下,只是不等我看清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仍然挂着那种一看就很敷衍的笑容,只是眼神似乎更阴暗了,整个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我冲了过来:“那就来试试吧……伏黑瑛二!”   *   在继续讲述我跟这个名叫“伏黑甚尔”的、大胸翘屁股俊脸蛋儿的男人的故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首先你们要知道,我的名字是瑛二,姓氏是……嗯,真正的姓氏不记得了,总之现在的姓氏是伏黑。   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自由咒术师,跟咒术界众多社畜命的咒术师一样,做着靠祓除咒灵赚取酬金的工作。   要说我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也就是曾为御三家之二卖命、实力非常强、颜值超能打……以及是个像濒危灭绝动物一样稀有的alpha吧。   啊,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坚信着自己原本的姓氏并不是“伏黑”。   没错,虽然我那个便宜妹妹能拿出我的出生证明、我跟去世的便宜父母的血缘鉴定、我跟她的血缘鉴定……总之就是一系列证明我确实是伏黑家的娃的东西,但我就是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绝不是什么“伏黑”。   其实我之前的名字也不是“瑛二”来着,但在我的强烈抗议之下,温柔的便宜父母还是纵容了我,特意替我改了名。   可惜他们生下便宜妹妹后不久就出车祸死掉了,不然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咳,扯远了。   据邻居家的长辈所说,幼年的我体弱多病,自出生开始便缠绵病榻,还一度被医生下过病危通知书。   但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从昏迷中醒来的我突然就完全康复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开始不承认自己的名字,能够看到奇怪的东西,一直没有明确显露的性别也被确定为比熊猫血还要罕见的alpha。   说实话,我感觉挺对不起伏黑夫妇和我的便宜妹妹的。   因为我确信,自己从混沌中醒来、变成他们的儿子和兄长的时间,正是真正的伏黑君死掉的那一天。   ——我是个不知从何处飘荡而来的幽魂。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哪儿去,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弄丢了一样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可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同样毫无头绪。   我就这样怀揣着空虚和茫然,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和焦虑中,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中的前六年都泛善可陈,可是在六年之后、我的生命被那两个男人插足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两个男人,一个是五条悟,另一个,就是伏黑甚尔。   那个时候,他还姓“禅院”。   *   十四年前,京都府。   “轰隆隆——!!”   荒凉无人的烂尾楼里,忽然传来了墙体坍塌的巨响。   烟尘弥漫中,一只庞大肥硕的怪物忽然如箭一般飞奔而出,臃肿的四肢如车轮般挥舞,扭曲的五官阴森可怖,大张的嘴中发出刺耳的尖啸:“呀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你这咒灵个头不大,嗓门倒是不小。”   爽朗愉快的笑声忽然在身侧咫尺之遥处响起,咒灵如触电般转身,大嘴一鼓喷出几团脓臭的黏液。   “哦呀,你居然还会用毒?真巧啊,我也很擅长用毒呢!”   追踪者有些惊喜的说着,在空中不可思议的闪转腾挪,几下便躲过了毒液,灵巧的落在了一根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上。   他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脚下的咒灵,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恶劣到令人胆寒的弧度。   “那么——你的毒和我的毒相比,到底谁的更厉害呢?”   几只轻盈的黑蝶翩跹落在了怪物身上。   它们看起来是那样美丽而脆弱,但那纯黑的翅膀和上面燃烧着的幽蓝火焰却让人感觉颇为不详。   它们轻轻扇动着翅膀,将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磷粉洒在了咒灵的皮肤上。   立竿见影的,诡异的黑紫色如墨水般迅速晕染开来,让咒灵立刻发出了凄惨的嚎叫,没过几秒,它便如同融化了一般轰然倒地,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好了,收工!”   几秒之内便结束了战斗的青年轻松的打了个响指,还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滴滴滴——”   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铃声,青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悠闲的笑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微微收敛了些。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随便往兜里一塞,抬头没精打采的看向上方。   他头顶的天花板被咒灵撞出了一个大洞,一轮弯月正巧升到洞口中间,在他周身洒下了一圈清冷朦胧的月光。   伏黑瑛二是个面容冷逸的年轻人。   他穿着精美又便于行动的和服与袴裤,腰间挂着一振华美冷肃的大太刀,身量颀长挺拔,搭在刀鞘上的手大而修长,有着男性的遒劲与骨感。   几只翩飞的蓝蝶围绕在他身边,其中一只慢悠悠的落在他搭着刀鞘的指背上,月光之下,手与蝴蝶的侧影美得惊心动魄。   手机的震动声终于停止了,可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响了起来。   伏黑瑛二不耐烦的蹙了蹙眉,掏出手机看都不看的接起来:“别再催了,都说了我马上就回去,你烦不烦?”   「“哦?你要回哪儿去啊,伏黑?”」   与预想中不同的声音揶揄响起,伏黑瑛二紧皱的眉头顿时展开,一边从藤蔓上跳下一边笑道:“什么嘛,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谁?禅院直毘人?”」中介人孔时雨的语气愈发暧昧起来,「“别急着否认,我可听说了,这位新上任的禅院家主可是对你痴迷的很呢!”」   “行了,别提他了。”伏黑瑛二摆了摆手,湖蓝色的眼睛冷漠的瞥了眼刚才那只咒灵消失的地方,“我已经把那只咒灵祓除了,记得把钱打我账上。”   「“知道了。比起这个,你感觉怎么样?”」提起正事,孔时雨的语气也正经起来,「“‘那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伏黑瑛二缓步走进没有月光照射的黑暗里,深邃的蓝眸透出股幽静冷酷的味道,“应该是真的。”   孔时雨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就是说——?!”」   “啊,咒灵们确实都在慢慢变强,能力也在变得更丰富,今天这只就能吐出很厉害的毒素,智力和反应速度也和以前的咒灵完全不同。照这样下去,咒术师等级和咒灵等级评定标准很快就要重写了。”   伏黑瑛二说着,抬眸看了眼东京的方向。   “【六眼】快要满四岁了,我估计他马上就会觉醒术式。到那时候,世界的均衡就会被彻底打破——人类一方的实力被拔高到空前的高度,相应的,怪物们也会比以前更难对付。”   「“是啊,唉……真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啊。”」   孔时雨在电话那头抱怨起来,「“说真的,那种麻烦的小鬼到底为什么要生出来啊?在他成长起来能祓除咒灵之前,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再说了,万一他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就被干掉了呢?”」   “……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伏黑瑛二淡淡的说,“说不定那个六眼小鬼自己都不想要那双眼睛呢?瞳术这种东西,有时候反而会让拥有者痛苦。”   「“哈?开玩笑的吧?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孔时雨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伏黑瑛二微微一愣,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啊?你有说什么吗?”」   “不,没什么。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   「“啊啊,稍微等一下!”」   孔时雨连忙叫住他,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听我说,伏黑,你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强的男人,所以我今天想要你一句准话——你也看到今天更新的赏金排行榜了吧?如果真去暗杀六眼,你有把握吗?”」   “就为了那一亿的悬赏金?”伏黑瑛二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但这样不慌不忙的态度反而流露出了一种令人神往的自信。   「“也是,凭你的实力,想赚到一亿一点都不难……”」孔时雨嘟嘟囔囔的赞同着他,不等他开口说话,又冷不丁话音一转,「“那你想去保护那个小鬼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为什么我要做这么麻烦的事?”伏黑瑛二嫌弃的皱着脸。   「“不不不,你先听我说啊!五条家这次真的下了血本,我听说他们愿意拿出十亿元的赏金,要找能把六眼保护到分化期的超强咒术师呐!”」   孔时雨在电话那边眉飞色舞的鼓吹着他,「“整整十亿啊,伏黑!以你的实力,从那些诅咒师手里保护一个小屁孩还不简单吗!”」   伏黑瑛二可疑的沉默了一下:“……十,十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十亿美金!”」孔时雨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   什么!居然是十亿美金??!   伏黑瑛二瞬间激动的攥紧手机,狠狠地心动了起来。 第12章 【修文】   孔时雨挂了电话,转头就去给伏黑瑛二打钱,半秒都不敢耽搁。   他的助理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油滑的老板这么干了,这次终于忍不住问道:“孔先生,这位伏黑先生有这么可怕吗?我觉得他明明是个爽快的好人啊?”   “哼,你懂什么?”孔时雨抹了抹自己的小胡子,闻言有些不屑,“伏黑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被你这样的蠢货看透?”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孔时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   “知道吗,我干这一行也有些年了,各种各样的人都见了不少,也自认差不多能把别人话的真假分辨个七八分,但是啊,只有伏黑瑛二这个男人……”   狡猾的中介人吸了口冷气,不知回想起了什么,眼里几乎出现了一种可以称得上“恐惧”的情绪。   “他说十句话,我也不敢信其中哪怕三句。”   “……诶?”   “我说真的。别看那个人整天嘿啦嘿啦的笑着、好像很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他有时候露出的眼神——那简直就是【深渊】本身啊。”   其实,凡是跟咒术师这一行沾边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像个疯子。   孔时雨垂眸看向地面,又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伏黑瑛二牵上线时,亲眼目睹的他祓除咒灵的一幕。   那个时候,看面孔还是个高中生的蓝发少年只是微笑着,随意挥舞几下他那把大得离谱的太刀【罪】,就将整整一屋子的一级咒灵全都祓除了。   直到今日,他也依旧能回忆起少年站在咒灵死去后、紫黑色瘴气四散的屋子中央,脸上带着逐渐消逝的绿色污血向他回过头来的恐怖场景。   【“真伤脑筋啊。”】有着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睛的少年轻笑着,像是周围浓厚的诅咒气息都不存在一般,笑容灿烂得令人毛骨悚然,【“我超级不喜欢用刀砍咒灵的,总感觉超级脏,哈哈哈。”】   【“……”】   回忆起那阴森诡异的一幕,孔时雨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他确实见过很多疯子,但是只有那个男人,是沉着冷静,保持着规划与理性的……进行屠杀。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惹伏黑瑛二。   那是真真正正,无论用什么残忍的手段都能面不改色,毫无感情的除掉一切阻碍他计划的东西的男人。   他是个没有心的恶魔。   *   “阿嚏——!!”   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身后传来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声音,伴着迅速扩散开来的紫苏清香。   人不怎么样,信息素倒是好闻得很。   不愧是除了脸和身体,其他都像垃圾一样的禅院一族。   我仗着来人看不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转过身去,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呼:“呦,这不是无所不知的家主大人吗?您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有没有感冒?”   “瑛二……”禅院直毘人苦笑着唤了我一声,明知道我在生他的气,还是抬步走了进来,“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只是……只是……你知道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你就是馋我身子了呗。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反手拉上我卧房的纸门,随后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缓缓滑落在地。   他特意为我留长的黑发垂在地上,指尖不可自制的颤抖着,俊朗的脸染上不自然的红晕。   紫苏的香气浓郁起来。   我知道,他已经正式进入热潮期了。   但我仍旧只是站在原地,堪称冷漠的注视着这个高大狂放的男人在我面前跌坐在地,露出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的软弱姿态。   啊啊……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热潮期的omega真是种可悲的生物。   我垂眸坐到榻榻米上,自顾自取出爱刀【罪】来擦拭,一直等到禅院直毘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而痛苦起来,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过来吧。”   *   ——这个世界的人类有着独特的abo性别划分系统。   根据信息素性质、身体素质、稀有程度,每种性别还被划分了具体的等级——从最普通的N到最高等的S。   我听说禅院直毘人就是在十三岁那年分化为omega,进入初次热潮期,并一举被评为S级的。   据说这种等级的omega拥有最甜美的信息素、最漂亮的身体和最适合孕育后代的体质,在婚姻市场里永远是最抢手的那一批,最后基本都嫁给了优秀的S级beta或者A级alpha。   毕竟虽然同为S级,beta要比omega多的多,因为他们没有信息素,评定等级多是靠一般人类共有的素质,比如颜值、体力之类的,而只有这样供大于求的状态,才能满足omega们挑剔的目光。   至于按理说最般配的S级alpha为什么不被纳入考虑……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字就够了——惨。   没错,就是惨。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少了,他们的信息素和遗传基因又实在太过bug,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在引起人们的追逐和争抢。   据说S级alpha只需要一点点信息素就可以让omega甚至是beta彻底发疯,陷入无可救药的情热,大大提高低下的生育率。   除此之外,他们所提供的遗传信息,似乎也能生出最优秀、最聪颖、最漂亮的后代。   而在咒术界,S级alpha在孕育后代上所起的作用更是无与伦比的、不可替代的、比任何事都更受重视的——   他们可以让母体有更大概率生出继承家族术式的后代。   这对于术式就是一切的咒术师,尤其是追求代代相传的术式的御三家来说,简直是无可比拟的通往成功的捷径。   又因为这是只有S级的alpha才能做到的事,其他任何等级、任何性别的人都不行,所以S级alpha的命运才会像今天这样悲惨。   我曾经亲眼见过直毘人的“母亲”——上一个禅院家从黑市上买来的女性S级alpha的下场。虽然每天都在被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她过的那种毫无尊严和自由的日子,真是让alpha不寒而栗。   正因如此,现任家主夫人……也就是那个让直毘人生下嫡子的S级alpha,才会为了避免走上同样的命运,而毅然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吧。   所以我才会说禅院家的人除了脸和身体其他都像垃圾一样,也一直想从这里跳槽。   啊,你们问我为什么想跳槽?当然是因为看见【同类】被那样对待,自己也会觉得超不舒服啊。   ——说到这里你们也该明白了,没错,英俊无双强大帅气的瑛二大人我,就是一位凭本事自由成长到今天的S级alpha哒!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好吧,对我来说,这个事实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我可不想去做连衣服都没必要穿的人型种.马。   综上所述,每当我看到那些被买回来的S级alpha,我就会由衷感谢我的便宜父母,因为他们在我想起自己叫瑛二并且一夜变性之前,就给小伏黑君登记了性别和等级。   我一定会给你们多烧纸钱,也一定会善待便宜妹妹的。   阿门。   *   思绪回笼。   我看了眼直毘人,稍微为自己泄愤的行为反省了一秒。   虽说我看不惯禅院家,但直毘人作为家主其实是很开明的,可以说是污泥中的一股清流。   ……看来即便再不情愿,我有时候还是会被alpha带有破坏欲的劣根性所影响。   真不应该。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男人的黑发。   热潮期的omega情感十分脆弱,察觉到我态度的软化,男人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我的胳膊,埋在我怀里露出了后颈。   我扫了那里一眼。   “好像破皮了。”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后颈,轻声说:“一会儿给你上点药。”   直毘人笑了笑,低低道:“啊……真过分啊,瑛二,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beta。”   “不是beta是什么?你难道在我身上闻到过信息素?”   我把他沾染上omega信息素的和服扔进脏衣篓里,神色波澜不惊,“对自己S级的信息素自信一点,直毘人,不会有alpha能对热潮期的你无动于衷的,他们会拼了命的扑上来标记你。”   即便是精通医理、掌握秘术的我,闻到之后也会变得比平时更狂躁一些。   啧,明明我和我周围的一切——包括形势,男人,爱慕,和欲.望——都该掌控在我自己的手中啊。   【这个世界】真是麻烦死了。   “哈哈,那还是算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直毘人笑着摆了摆手。   “我已经生下了嫡子,不用再发愁继承人的事了,自然也不需要再去费时费力寻找新的alpha。”   他抬头眉眼含笑的看向我,意有所指的说:“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是啊是啊,你只要我就够了,你想让我陪在你身边,但前提是你要说服那些长老,让直哉管我这个普通人出身的外姓“beta”叫爸爸。   你做得到吗?做不到吧。   想要撼动禅院这颗根系早已腐朽的大树,凭你的本事还早了一百年呢!   所以我才从没想过留下来啊,直毘人。   我没有回应他天真的话,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垂眸微笑着注视着他:“现在就注射抑制剂吧。”   被标记了的omega仍然会有热潮期,身为“beta”的我无法从根本上让他得到平静,只能先填满他的空虚,这样他注射抑制剂时也会好受一些。   听到我避重就轻的回答,直毘人的手收紧了一下,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他随即收起不争气的情绪,垂眸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13章   三天后,禅院直毘人的热潮期终于结束了。   他从伏黑瑛二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黑发绿眸,嘴角有疤的少年站在廊下,瘦削的脊背倚着柱子,神色乖僻而桀骜,像一匹危险的孤狼。   他年岁不大,个头却比禅院直毘人还要高,眼底透出一股麻木不仁的冷漠。   禅院直毘人停下脚步,有些陌生的辨识着他:“甚尔?”   这不怪他。虽然禅院甚尔是他的亲侄儿,但少年身为零咒力的天与束缚,在禅院家基本就是个透明人,即使现在加入了驱俱留队,与尊贵的家主大人见面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禅院直毘人记得,上次看见禅院甚尔时,对方还是一根矮矮的瘦竹竿,没想到今天一看,都已经长成大人了。   就是还是瘦,愈发显得神色阴郁厌世。   他用这样的一张脸对着禅院直毘人,眼神冷冷的,被叫了名字也没有反应,更没什么向家主行礼的意思。   禅院直毘人从那样的态度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来,伏黑瑛二的住处附近,恰巧是驱俱留队的队员宿舍。   “……”   家主大人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他朝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既没有对零咒力的废物露出厌恶的表情,也没有直接冷漠的无视他,反而态度自然的搭话道:   “说起来,你是不是已经完成分化了?我记得是beta?有给自己评级吗?”   少年原因不明的愣了愣,接着神色难辨的扫了他一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讥诮。   他很快轻嗤一声,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一抹冷酷而无味的笑容:“是啊,我确实是beta。作为连信息素都没有的性别,评级什么的根本没必要,不劳家主大人费心了。”   “是吗?”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我听说你在驱俱留队非常活跃?要是你的实力已经足够,我可以让你担任队长——”   “那种东西我才不需要。”   没等他说完,五官桀骜俊美的少年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冷绿色的眼睛一瞬间放射出强烈的憎恶。   ——身为最腐朽的禅院家诞生的天与咒缚,这个从没有感受过哪怕一丝一毫善意的少年,心中当然会被“憎恶”这种情感充斥。   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向他投注而来的目光永远充满了鄙夷、排斥与歧视,他的存在于禅院家甚至不被承认为“人”。   明明他的战斗天赋比谁都要强大,明明他拥有比谁都更强健的肉.体。   这样残忍而不公的遭遇,让少年深深地憎恨着否定自己的家族,憎恨着那些瞧不起自己、眼高于顶的咒术师,更憎恨着整个畸形丑陋的咒术界。   年少的他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离这个牢笼,所以他用冷漠的外壳将心伪装了起来,装作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   但当禅院直毘人施舍一般向他发出虚假的关心时,这个内心比谁都敏感的少年还是被狠狠地触怒了。   或许正因为清楚自己永远都得不到,所以才会在被欺骗和敷衍时更加愤怒。   少年人的骄傲和倔强让他凶恶的抗拒着施舍,但这种过激的反应,又何尝不是一种比谁都渴望爱、却偏偏得不到爱的可悲与狼狈呢?   被打断了话语的禅院直毘人挑了挑眉,却没有半点要发火的迹象——这是当然的,哪个咒术师会在意一个连术式都没有的废物呢?   他只是像包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别开视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但正是这种无形中便透出了轻视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才愈发让气血方刚的少年难以忍受。   禅院甚尔紧紧的盯着男人,阴鸷的目光从他收拢衣襟后仍旧无法遮掩的青紫锁骨上扫过,被轻视的愤怒和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混杂在一起,让他未经思索便冷冰冰的讥讽道:   “比起假惺惺的关心我,家主大人还是操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吧?”   他故意用眼神肆意打量着男人身体上无从掩饰的暧昧痕迹,眸色愈发暗沉,笑容却愈发恶劣。   “热潮期的时候不老老实实去找alpha,反而在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beta房间里待了三天……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家里的人会怎么讨论家主大人?”   他话音刚落。   “什——哈哈哈……!”   出乎他意料的,禅院直毘人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居然说那家伙才刚成年不久?”   家主大人没有半点被威胁的紧迫感,乐不可支的伸出手指,指向因为他的反应而脸色僵硬难看的少年,笑得腿肚子打颤。   “甚尔啊甚尔,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挑衅有多可笑?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他的术式呢,到底是谁该操心一下自己啊?哈哈哈哈……!”   “……”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底寒凉如冰。   禅院直毘人对他青涩的杀气毫不在意,自顾自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游刃有余的朝他挥了挥手:   “你要是想去到处说,那就去说好了,反正瑛二不会在乎,而我更不可能因此失去什么,原因就是——”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禅院甚尔,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在这里,只有‘人’才配说话啊,甚尔。”   说完这句话,家主大人便施施然离开了。   徒留年轻的天与咒缚站在原地,神色模糊的低着头,一点一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   禅院甚尔进来的时候,我正翘着腿坐在院子里,点着火盆焚烧直毘人留下的衣物。   少年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但我首先注意到的却是满院子的顶级紫苏香。   “你怎么进来了?没关系吗?”   我下意识结了个风遁的印——嗯?风遁是什么?——顿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哦对,家人之间对彼此的信息素自带免疫!”   禅院甚尔用撇嘴的动作当做回答,没精打采的走到我旁边坐下,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没有被搭理的我也不在意——这小子在族里活得超级艰难,心里不痛快到我这里求安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我是个外族人嘛。   也正因为是个不方便去过问人家隐私的外族人,此刻我才能没心没肺的无视他的黑脸,信口胡扯着话题:“说起来你的性别是什么来着?啊对,你是不是还没分化?”   “……嗯。”甚尔终于肯搭理人了,虽然只是闷闷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我抬手rua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以你的年龄也快了,到时候有需要就来找我吧!身为S级beta的瑛二大人我超级稳定又可靠,不管你是什么性别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甚尔微微一顿,带着伤疤的嘴紧紧地抿了一下,接着不知为何别开了视线,垂眸嘟囔道:“这才是真的关心啊……那个连别人有没有分化都不清楚的……”   后面的话我没能听清,遂有些不解的反问:“什么?”   “……没什么。”甚尔沉默了一下,掩饰般的抬手摸了摸脖子,声音微低,“总之,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敢嫌麻烦就杀了你!”   哈哈哈,又出现了,一有人对自己好就马上变得凶巴巴的甚尔。   这种不擅长面对善意的青涩真是可爱。   “不会嫌麻烦的啦,我们好歹是训练场上无数次暴揍与被暴揍的情谊!”   我绝口不提说出来会被少年追杀的心里话,豪气万丈的比出大拇指,可靠的承诺道:“放心,说过会照顾你就一定会照顾你!尽管交给我吧!”   “……啊,行吧。”甚尔的嘴角抽了抽,很是勉强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在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无语。   但他一直紧绷的面部线条却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望着我的眼神里有一丝对他人没有的光。   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对这样的他有些怜爱。   眼前这个从没有被世界温柔以待过的少年,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是孤僻而敏感的。   他用冷漠和麻木伪装着自己,对美好的情感渴望又警惕,眼底深处永远带着一份憎恨着整个世界般的尖锐。   在这个腐朽的家族里,所有人都在因为偏见而轻视他的未来,只有我看出了这孩子身上蕴藏的、在体术上登峰造极的可能性。   ……以及隐藏在那之后的巨大危险。   唉,这孩子明明和阿飞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这种一不小心就会黑化的紧迫感还真是让人没法对他置之不理啊。   虽然我也不知道阿飞到底是谁。   嘛,不管怎么说,向站在悬崖边的少年伸出手拉他一把,让他不至于滑落到深渊之中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事实也证明这个久经黑暗的孩子确实需要一束光,一朵花——现在的他明显比一开始开朗多了,尤其是跟我在一起时。   ……就是我可能比自己想的更有魅力,以至于事情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变故。   我瞥了眼此刻的甚尔的表情,在发现他眼底涌动着的、一天比一天强烈的情绪时,忍不住心虚的转移了视线,有些心塞的摸了摸鼻子。   嗯……   大概禅院家的人都比较疯吧?   总不可能因为我是对禅院特攻。   ……哈哈哈。 第14章 【修文】   【“你……有什么真正在意的吗?”】   甚尔曾经装作不经意的这样问我。   还别说,博学多才如我什么都能跟他扯两句,唯独这个我回答不出来。   所以我反问了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总感觉你虽然人在这里,但心里面是空的。”】   少年沉默了一下,抱着刀懒洋洋的看过来,说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话。   我愣了一下,扭头认真的看向他。   那时已是黄昏,我和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单方面的暴揍,正并肩坐在驱俱留队训练场的栅栏边休息。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少年精致出众的侧脸。他简短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因为酣畅淋漓的打了场架,整个人有种饱食的狮子般懒散餍足的感觉。   温暖的夕阳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半明半暗,但他往日里堆满戾气的眉眼却很是平静,绿色的眼睛映照着夕阳和我,色彩像琉璃一样清透。   这个少年无疑是好看的。   我看着他发了会儿呆,但他却突然不自然的偏开了头,小声嘟囔着“夕阳”之类的词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的耳根有点红。   【“喂……”】耳边传来少年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在他发怒之前收回了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回刚才的话题:【“要说有什么真正在意的……嗯,大概是‘家人’吧?”】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对那个忘掉的“最珍贵之物”的感觉,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一点都不在意家人的甚尔蹙了蹙眉:【“父母?还是兄弟?”】   【“唔……不,都不是。”】我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虽然便宜妹妹是很重要没错啦,但很遗憾,对我来说她还没重要到‘可以为她献上一切’的程度。”】   我顿了顿,有些苦恼的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又一次出乎我意料的,甚尔完全没有对我的发言表示什么,只是两眼紧紧的盯着我,毫不停顿的问道:【“那对你来说,重要到‘可以为他献上一切’的到底是什么?”】   那时的我已经因为愧疚而在想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便宜妹妹了,闻言也没有注意他话里人称代词的转变,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嗯……妻子吧?”】   【“妻……子?”】甚尔的指尖微微一抖,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你结婚了?”】   我“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啊!我还是风华正茂的十八岁,怎么可能结婚!”】   并不是十八岁但坚信着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的我如此随口胡诌着,乐不可支的揉了揉他的头。   【“听好了,所谓结婚,就是为了那一颗小树苗放弃一整片大森林啊!值得我做出这种傻事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哈哈哈……!”】   【“……”】   在我的大笑声中,少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回答:【“我记住了。”】   我当时以为他是说记住了我成熟豁达的婚姻观,便洋洋得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压根没去想他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但是最近,我却从他越来越不妙的反应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少年当时说的那句“我记住了”,恐怕是另有所指。   ……我有点头秃。   讲真,我其实很清楚从来没见过光明的人对突然照进生命的阳光会有什么偏激的反应——他们会把那束光视作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珍惜到死也不肯撒手,对它依赖到近乎病态。   但我本来以为甚尔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会再那么轻易依恋别人了,所以才放心的伸出手的。   ……谁知道他反而比一般人的反应更大。   说真的,你们禅院果然都有毒吧?   结束了回忆的我抓狂的揉了揉头发,果断祭出了自己的处世法宝——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万一问题自己就解决了呢!!   “甚尔!我们去外面玩吧!”我跳起来一脚将碍事的火盆踹翻,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甚尔瞥了眼纷飞的衣物灰烬,带疤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好啊,只要你出钱。”   “放心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这个未成年出钱的!”   我对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兴冲冲的拐着他出了门。   两个小时后。   新宿歌舞伎町赌场外,萧瑟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过,我浑身褪色的跪在地上,身后落下重重阴影。   “结束了。哼,真短暂啊,我的人生。”   “短暂的是你钱包的寿命吧。”   甚尔无语的俯视着我,毫不客气的吐出一口毒。   我倒吸一口冷气,痛苦的捂住心口:“居、居然是如此犀利的吐槽——可恶,看来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甚尔!”   “嘁……除了战斗,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教什么。”   甚尔不屑的撇了撇嘴,眼底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他也不管旁人古怪的目光,自顾自在我面前蹲下,冷绿色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虽然我没进去,但是说实话,会输光想也知道是因为你的技术太差吧。”   “什——你懂什么!!”我一下子悲愤的瞪大眼睛,恶狠狠的一拳锤向地面,“要是多多注意一下那个时候手的翻转,我一定不会输得这么快!!”   “啊……是吗?”   “没错!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之前输得全部赢回来!!可恶啊——!!”   “……这个东西这么有意思吗?”   “那是当——”不假思索就要答应的我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看向他,“等等,你在想什么?!你这样的小鬼怎么会想去这样的地方?!听好了,只有最没用的大人才会天天混在这种店里面!!”   甚尔脸上还有没褪去的饶有兴致,闻言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已经决定了,等成年我就要来这里赚钱。”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抱头大叫起来,“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不争气的小鬼!好孩子怎么能来赌场这种地方!!你快给我把这句话收回去唔唔唔——?!”   我崩溃的哀嚎还没嚎完就被甚尔暴力镇压了,他蛮横的把我拽起来,捂住我的嘴带着我往僻静处走,同时还皱眉冷冷的盯着四周看过来的人:“啧,我只是开玩笑的,你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   什么啊,原来是开玩笑啊。   我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拽下他的手,重点错的惊奇道:“咦?我以为你是不在意别人目光的类型?”   毕竟我刚才在赌场门口那样撒泼打滚他都没露出丢人的表情,要是卡卡西的话,肯定早就黑红着脸揪着我跑路了。   ……啊,又出现了,突然冒出来的、完全不认识的人名。   “我被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刚刚看你的那种眼神——!”   甚尔不假思索的回答着,脸色不悦的回过头。   他:“……”   我:“……?”   我不解地看着突然卡壳的少年,过近的距离让我能轻易看到他比一般男性更纤长的睫毛,还有火速在耳朵上扩散开的红晕以及一丝若隐若无的幽香。   嗯?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有什么不对——   我猝不及防被甚尔狠狠推了一把。   我:“???”   “你突然干什么?!”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十分不满的看着他。   可恶,这不还是在嫌弃我吗?干什么啊,就这么看不起把最后一分钱都输掉的大人吗?!说不定你将来还不如我呢!!   “……没什么。”甚尔的视线飘忽了一下,掏出钱包扔到了我怀里,“去吃饭吧,我饿了。”   我:“!!!”   我瞬间忘掉了他推我的事,感动的一把揽住他:“甚尔!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啊!!”   “啊、喂……”甚尔在我怀里不自在的挣扎起来,但只是几下就放弃了。   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看了看我,又很快收回视线,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把钱全都给你,吃完饭要还给我的。”   啊这。   我的一腔感动瞬间冷却下来,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他:“哦。”   甚尔被我的变脸速度一噎,反应过来后立刻气笑了:“你——刚刚是谁说要照顾未成年的?!”   “啊咧?刚才有人说过这种话吗?”   我熟练的开始装傻糊弄人,甚至还想转移话题:“对了,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家庭餐馆来着,不如我们去那里吃饭?”   “你这混蛋……”甚尔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会抢回自己的钱包时,他却冷不丁说道:“你看起来对外面很熟悉。”   ?他在说什么废话?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他:“那当然,我可是从小在普通人的家庭长大的,怎么可能对这些不熟悉?”   “呵……就是这一点最让我奇怪啊。”甚尔眯了眯眼睛,双手抱臂犀利的看着我,声音微低,“瑛二,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想不开为禅院卖命?”   我微微一顿。   甚尔只有在很认真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一般情况下,他总是不可爱的摆着张小混混一样痞里痞气的脸,懒洋洋的叫我“喂”。   注意到这一点的我轻轻勾唇,露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我在禅院家是做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烧衣服的时候可没有避讳你呢。”   “啧……你觉得那种狗屁理由能糊弄得住我?”   甚尔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有些烦躁的咋了下舌。   “直毘人那个老家伙上任的时候力排众议,执意要雇佣你一个外姓人当他的贴身护卫,之后又让你担任直哉的老师……”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的实力到底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区区护卫和一个三岁小鬼的老师,和你的能力根本不相称,你也不可能是为了直毘人才留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也许是这样没错。”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脸诚恳的说:“但他给的钱很到位啊。”   甚尔看起来像是被我噎了一下:“你说什么……钱?”   “是啊,钱。”我耿直的点点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妹妹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家恰好欠了很多钱,更糟的是,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因为意外死掉了。还在上学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段时间甚至连奶粉都买不起。”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直毘人找到了我,说他不仅可以帮我还债,还愿意承担我妹妹所有的教育费用。”   “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做他的护卫。”   “……你答应了?”甚尔声音干涩的问我。   “我答应了。”   我的声音沉静下来。   “在那之后,他就带我进入了咒术界,陪我训练,帮我开发我的术式,作为担保人让我一路升上特别一级咒术师,从不限制我在外面接私活,还给了我这把价值七亿的特级咒具。”   我敲了敲腰间被我起名为【罪】的太刀,朝甚尔轻轻微笑了一下。   “或许你会说,直毘人想要的只是我的才能……嗯,或者身体?但对我来说,那都无所谓。”   “——因为他对我有恩,甚尔。”   “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哪怕禅院家再怎么恶心,我也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直毘人不再需要我。——你明白了吗?”   “……”   甚尔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   “……但你明明说过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他有些倔强的这样说着,像个不肯服输的小孩。   我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天才,直觉真够敏锐的。   没错,我这番讲述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我隐瞒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   禅院直毘人对我施加的这些“恩情”,全都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我。   我确实因为便宜父母突然死亡而过了一段手忙脚乱的日子,但也没窘迫到连奶粉都买不起的地步,毕竟日本还是有很多店家愿意给高中生提供打工机会的。   而且我自认自己很能干,再加上身体很棒,所以同时打了好几份工。   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一次晚归的途中,偶遇了陷入危机的禅院家主候选人——因为标记了自己的alpha突然自杀,又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他陷入了突然而至的热潮期,马上就要被咒灵干掉了。   我救了他,并且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帮助”了他。   在那之后,禅院直毘人就单方面缠上了我,这才有了我对甚尔说的那些事。   嘛,总而言之,我跟直毘人的关系确实是不平等的,只不过与外人想象的不同,更加被动和卑微的那个从来都不是我。   直毘人对我没有恩情,这只是场你情我愿的追逐游戏罢了。   我之所以愿意待在他身边——不,应该说从一开始,我之所以愿意在那天晚上救他,就是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脱离平凡而无聊的日常,通过鲜血与战斗,寻找过去的自己“踪迹”的可能。   啊当然,直毘人的身体也是让我留下的一个重要原因。嗯,大概占了全部原因2%的样子。   而现在,我的周围又出现了与我当初踏入咒术界时极为相似的、脱离“日常”的可能——   六眼神子即将觉醒术式,五条家在寻找可以保护他的咒术师。   我有预感,对现在的我来说,前往五条家已经成为了崭新的、追寻“真正在意之物”的途径。   所以是时候跳槽了,伏黑瑛二!   向着更为刺激美好的生活,冲鸭——!! 第15章   我打开甚尔只有几张纸币的钱包看了一眼。   我合上钱包,痛苦的将它推回去,然后掏出自己的银行卡,看着它痛心地叹息了一声。   甚尔的额角“啪”一声爆出青筋:“干什么?!”   “甚尔,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不从禅院家逃跑了。”   我一脸深沉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你连一桌子菜的钱都付不起,怎么能完成离家出走的伟业呢?”   “要你多管闲事!!”心高气傲的少年脸“唰”一下黑了,咬牙切齿的收起自己的钱包,“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谁知道你会点这么多?”   “这只是我的正常饭量而已啊。”我一脸理直气壮的扒着饭,“谁让我的术式是要消耗很多能量的类型呢!”   “你的……术式?”甚尔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的攥紧手掌,垂眸声音嘶哑的问:“你跟我一起训练的时候,从来都没用过术式。——是因为看不起我是天与咒缚吗?”   一股异样的阴冷感扑面而来。   我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咧嘴笑了。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   带着一种“你怎么能这么傻”的嫌弃和不敢置信,我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他的眉心,“我之所以不对你用术式,当然是因为你——”   冷绿色的眼睛咄咄逼人的看向我,我对上他阴郁的视线,嘴角的弧度缓缓变得危险又狂傲,“——很弱啊。”   *   禅院甚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浑身僵硬的与伏黑瑛二黑洞洞的眼睛对视着,一时间竟不敢挪动分毫,鬓角渗出高压之下的冷汗。   餐馆热闹的喧哗声不时传来,愈发显得他们周围的空气无比寂静,压得禅院甚尔甚至不敢呼吸。   下一刻,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如潮水般褪去,伏黑瑛二收回手坐直身子,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轻松愉快的说:   “嘛,不过不只是你,禅院家的人都挺弱的,对你们用术式简直是欺负人啊。”   他顿了顿,乐不可支的嬉笑道:“尤其是你大哥甚一,他那个从天降下拳头的术式那么慢,到底能击中谁啊?我一只手就能把他宰掉啦!哈哈哈……!”   在男人豪爽的笑声里,禅院甚尔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他说不清此刻心中涌出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兴奋,抑或两者都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的体会到,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天与咒缚、有没有咒力、会不会被同类歧视和耻笑……这些东西全都是没意义的。   因为,在他那无与伦比的强大面前,术师和非术师都是同样的渺小。   他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也根本不在乎世人的评价与目光,不在乎那些愚者用来衡量他的“标准”。   ——在他的眼里,只需要强大就足够了。   禅院甚尔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热血澎湃,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情感又让他的眼眶止不住的发酸发红。   “……为什么是我?”他张了张嘴,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既然伏黑瑛二看重的只是实力的强弱,那为什么独独对他另眼相待?   那些拥有更好的人脉与资源的族人,哪一个不比他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伏黑瑛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湖蓝色的眼睛高深莫测,像深渊一样一眼望不到底。   他说出了让禅院甚尔始料未及的话:“因为你会成为禅院家最强的男人,甚尔。”   甚尔惊愕的瞪大眼睛:“……我?”   “你。”伏黑瑛二认真的点头,眼底透出浅淡的笑意,“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一定会成为在体术上巅峰造极的强者——一直注视着你的我无比清楚这一点。”   “甚尔,你拥有比谁都更耀眼的才能。”   禅院甚尔怔住了。   他呆呆的望着对面的男人,能看到他的目光像天幕一般深邃而遥远,但被注视的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就好像一直漆黑寒冷的阴暗角落,第一次照进了阳光。   ——从小到大,禅院甚尔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在那个腐朽冰冷的家族里,所有同龄的孩子都能得到喜爱,只有他被冠以“废物”之名,蜷缩在黑暗里忍受唾弃与冷语。   他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从没有人选择过他,也从没有人对他抱有过任何期待。   除了此刻。   除了伏黑瑛二。   “……我——”   仿佛所有的心墙在此刻被拆除,禅院甚尔的嘴唇颤动着,露出一个因为过分强颜欢笑,以至于反而快要哭出来一样破溃的笑容。   他努力了好几次,才低着头声音发抖地说:“我真的可以吗……?你真的觉得……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变成你期待中的样子吗?”   伏黑瑛二安静的注视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他发颤的头顶。   “不是‘我期待中的样子’,甚尔。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置喙。”   “那——”   禅院甚尔急切的抬眼看向他,一瞬间看起来像个迫切希望得到认同的、迷茫又无助的孩童,“那你呢?你想成为的、你一直以来渴望成为的是什么样的人?!”   “问我吗……”   伏黑瑛二有些无奈的轻笑起来,他揉了揉少年的头,眼里一瞬间闪过耀目的灼灼光华,看得禅院甚尔失了呼吸。   “我想要守护那个所有人都在笑着的地方——虽然我还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我想,我一定愿意为了它做任何事。”   禅院甚尔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恍惚的呢喃:“那个地方……是‘家’吗?”   伏黑瑛二微微一愣,随后像太阳那样灿烂的笑了:“嗯,是‘家’哦。”   ……家。   年轻的天与咒缚默念着这个词,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救赎那英俊温柔的面庞。   我记住了。   他在心里认真的说。   *   吃完饭之后,我从孔时雨那里接了个活,然后心念一动把这个工具人介绍给了甚尔。   “说不定以后叛逃出家族的时候用的上呢!”我半真半假的这样说。   虽然我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甚尔却看了我一眼,很是认真的记下了孔时雨的号码。   我顿时颇为满意:看!我相中的孩子果然有志气!这么小就想着离家出走了!   洋洋得意的我心情直线上升,在甚尔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下爽快的告诉了他我的术式。   我的术式其实很像木遁——嗯,无视这种时不时蹦出来的生词吧——但并不是只能操纵树木。   我所能操纵的,是“生命力”。   简单来讲,我体内时刻拥有一个储存生命力的蓄水池,里面的水可以随意取用,也可以通过我个人生命状态的恢复得到补充。   这些贮存的生命力虽然只能作用于生物,但用途却相当广泛,不仅能加快动植物的生长、凋零,还能用来治疗伤口,改变自己或他人的形体及年龄。   嘛,总之就是非常便利。   不过出于莫名的本能,我最常用这个术式做的事还是操纵植物,剩下的就是培育一下蝴蝶,然后给禅院家的男人们治疗来赚取外快。   毕竟跟他们训练时受伤的从来不是我。   顺带一提,因为这个术式的存在,我似乎拥有了数倍于普通人的寿命,以至于明明跟直毘人差不多大的我,现在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   这下真成了不老男神了,哈哈哈。   听过我的解释后,甚尔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接着却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告诉我自己是风华正茂的十八岁?”   我哈哈一笑:“什么嘛!你难道没听说过‘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吗?而且我一直觉得我的年龄就该是十八岁……”   甚尔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完全拿我的后半句话当耳旁风。   唉,真不可爱。   我们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去了黑市,给他挑了件不错的咒具,然后来到孔时雨提供的地址,由甚尔出手解决了那只一级咒灵。   就像我观察到的那样,这个少年在战斗上拥有惊人的天赋,像是海绵吸水一样飞速的掌握了我教给他的技巧,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   我毫不吝啬的对他大夸特夸了一通,然后被先是高兴后又恼羞成怒的少年暴力捏住了嘴。   真悲伤。   不过在回到禅院家之前,甚尔却突然把那件他爱不释手的咒具扔给了我。   他对此的解释是:“本来这一趟就是偷偷溜出去的,被人发现的话,我该怎么解释咒具的来源?”   我一想也是,他在家里的处境那么艰难,好不容易有了把称手的武器,万一被某些看不得别人好的臭虫偷走就不妙了。   于是我认真的把他的咒具收了起来,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帮他好好保管,让他有需要就去我那里拿。   甚尔眼睛一亮,勾起唇角应了声好,随后翻墙进了禅院家的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走的时候挺高兴的,像得逞了一个小小的阴谋。   我一边思考着这孩子又在计划什么,一边绕路从禅院宅大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拉开纸门,一个肉乎乎的小人儿就朝我撞了过来,嘴里气势汹汹的大喊道:“瑛二!”   我挑了挑眉,任由这个小小的奶团子“噗”一声抱住我的大腿,弯腰掐了掐他粉嫩的小脸,笑容中有隐藏起来的恶劣。   “又忘了该怎么称呼我吗,小猪?” 第16章   被我戏谑的称作“小猪”的孩子,就是直毘人的小崽子禅院直哉。   这小人儿有着禅院家标志性的绿眼睛黑头发,身上穿着绣有精美暗纹的宽袖和服,身后还簇拥着一大群侍从。   只不过这群侍从显然已经被调.教完毕,看到我回来便悄无声息的避去了院子里,只留下两个贴身照顾直哉的侍女。   而这两个侍女也很懂规矩的站在墙角,在我“教导”直哉时连眼皮都不敢抬,自然无法解救他们的小少爷于水深火热之中。   禅院直哉只能自己面对我。   不出我所料的,听到我又在戏谑的叫他“小猪”,直哉像只爆炸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白嫩的面皮涨得通红。   “无礼之徒!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禅院家的嫡子,身为家主的老头唯一的孩子!你今天居然敢放本少爷的鸽子,让本少爷还得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亲自找你!你、你不要以为你长的还算不错,本少爷就会对你另眼相待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出现在我的住处。   不过我放你鸽子这事不能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老爹嘛。   我毫无负罪感的这样想着,低头瞥了眼这个小陀螺一样绕着我转的小少爷。   在他的抱怨开始转为惯例的垃圾话时,我勾起了唇角,一边笑眯眯的把和服袖子卷起来,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扼腕——   多可爱一孩子,可惜长了张嘴。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我的小猪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气得嗷嗷直叫,“伏黑瑛二——疼!!”   我张开给熊孩子弹了个脑瓜崩的手,一把按住他乒乓球一样小巧脆弱的脑壳,笑容和煦道:“我再问一遍,你该叫我什么,小猪?”   “……”   在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中,禅院直哉精致如人偶的小脸飞快地涨成了一颗番茄。   他死死地闭着嘴,水汪汪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哈哈,就知道这熊孩子不会乖乖听话。   但就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有意思嘛。   我眉眼弯弯的笑着,按着他的脑袋毫不客气的晃了晃:“看来你今天很有精神啊,小猪,也许我们可以再玩一次【荡秋千】?”   “你——!!”   小猪被我晃的踉踉跄跄,却对头顶铁钳一样的大手完全束手无策,更别提我说出的话对他来说是多么恐怖。   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的愤怒飞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惊疑和惧怕,仰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会这么残忍。   我微笑着俯视着他,用鼻子哼出了一声笑音:“嗯?”   直哉小小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慢慢耻辱的咬住下唇,两只小拳头死死攥紧了裤子,声音细弱蚊蝇:“老……老师……”   我把一只手放在耳边:“什么?”   “老——”直哉简直要咬碎了一口小乳牙,他幼小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发着抖,大吼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哭腔:“老师——!!”   哦呀哦呀,这就哭了吗。   我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拨开他被我揉得凌乱的细软发丝,不出意外的发现我的小猪正瑟瑟发抖着,委屈又可怜的掉金豆子。   我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个便宜学生。   禅院直哉这个孩子,和我的心头宝甚尔以及直毘人这个尚且没烂到家的男人不同,他是我得出禅院一族“除了脸和身体,其他都是垃圾”这一看法的重要依据之一。   他今年才三岁,诸如高傲、颐指气使、自命不凡、目中无人之类的糟糕特质便全部出现在了他身上,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人见人厌的社会毒瘤吧。   这位小少爷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堂兄弟都当做蠢货,从不将侍从当做人,而像我这样不姓禅院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庶民”,是身份低微的“卑贱者”。   他在地位低于他的人面前是如此恶劣又嘴贱,但在直毘人那样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面前,却又伏低做小,乖巧可爱的像只小猫。   啧啧,说真的,就算是如此喜欢小孩的我,有时候看着他也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啥玩意儿啊?   最关键的是,他不止性格差到极点,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我甚至怀疑他那个漂亮的小脑瓜纯粹就是个摆设,不然他怎么会有胆子在动动手指头就能宰了他的人——比如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呢?   我上次看见他这样又菜又蠢又欠扁又没自知之明的人……还是在上一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长见识了,啧啧。   所以在直毘人提出由我来当他儿子的老师时,我是抱着“人到底能贱到什么程度呢”——这种研究珍稀动物的想法答应的。   不过老师就是老师,自认非常负责的我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就不可能再放任直哉继续长歪,所以我从来不会惯着他耍脾气、任性或是嘴贱,而是会认真的教导他。   只是有些时候,因为这小子的嘴巴实在很考验人的耐性——所以我可能、大概、也许,会采取那么一点点偏激的手段。   真的就是一点点。   才不是被一个三岁的小屁孩痛骂下等人之后,就笑眯眯的激将他去完成各种超纲的学习任务,欣赏他狼狈不堪、无能狂怒的样子,三天两头逗得他尖叫、怒骂、崩溃,直至哭喊服软。   才不是哦。   像今天这样小小的吓唬他一下,也只是为了让他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嘛。   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不经逗,稍微吓一吓就哭了呢。   唉,果然还是太娇气了,需要老师我好好的磨砺他才行!   “走吧小猪,正好你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们就试试看在一个小时内补上你今天的全部课程好了!”   我愉快的提溜起小不点,在他“这怎么可能做到啊你这个恶魔”的大吼声中朝书房走去。   我住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小庭院,距离主宅有些远,更靠近驱俱留队的队舍和大片大片空荡荡的训练场。   做了直哉的老师之后,直毘人修改了一下我的院落,将一整块训练场圈进了我的院子里,让我以后可以在这里教导直哉。   嘛,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还没开始实践训练的三岁小人儿唯一一次踏上它,就是不久前他非要见识我的术式时。   那时候我催生出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植物,粗壮的树根虬曲着塞满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空间,直接将白日变为了黑夜,茂密交错的枝干中蕴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我就是在那时发现直哉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他被我夹在腋下俯视着那些远古怪兽一般巨大的树根时,竟然敏锐的感受到了其中沉睡的可怕力量,被吓得哇哇大哭。   从那以后,直哉就多了个恐高的毛病,而我的术式,也被他充满童趣(恐惧?)的称作“荡秋千”。   这就是我刚刚拿“荡秋千”来吓唬他的原因。   奇怪的是,在那次印象深(恐)刻(怖)的课外活动之后,直哉非但没有因为害怕而远离我,反而变得更加粘人了。   他以前叫我“喂”“庶民”“下贱的外姓人”,现在却直呼我的名字“瑛二”;以前见了我总是一脸厌恶,仿佛我是什么臭不可闻的垃圾,现在却见了面就急不可耐的扑上来,虽然嘴巴依旧很贱,眼里却隐约闪烁着星光。   还有今天,根据我平时的观察,这小鬼绝对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人设,但他却为了补上今天的课特意到我的住处来找我?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我听到两个下人在说我的闲话,本想哈哈一笑不做理会,转头却看见直哉小脸阴鸷的站在拐角,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两个下人。   ……我不理解。   这宛如一夕之间从黑粉变毒唯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讲真,虽然我很擅长让别人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甚至为我去死,但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搞不懂的禅院增加了!!#   不过幸好,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直哉在我面前还是像原来那样蠢得可爱,一颗漂亮的小脑瓜还是只用来当摆设,不愧我为他起的“小猪”之名。   这让我由衷地松了口气,生怕一不小心教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学生。   不错,直哉,你就继续做一只没脑子的漂亮小猪就好!老师对你的要求真的不高,就算嘴贱,只要你跑得快,将来就不至于被套麻袋打死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怜爱的揉了把小猪的黑头毛。   正皱着小眉头努力学认字的男童白了我一眼,奶声奶气的张嘴说出贱人贱语:“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应该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珍惜近距离瞻仰本少爷完美无瑕的脸的机会!”   呦呵,几天不见又学会新词儿了,跟我说“瞻仰”?   我戳了戳小孩白白嫩嫩的脸蛋儿,笑眯眯道:“你是哪来的八婆哇?男子汉成天在意自己的脸,娘不娘啊,小猪?”   “——!!”   直哉猛地瞪大了眼睛,白净的小脸骤然一片绯红,抬手就拍开了我:“你你你怎么能碰我的脸??!”   我:“……?”   我困惑了一秒,继而恍然大悟,咧着嘴上手就掐了过去:“我不止碰了,我还掐了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你你——!!”直哉被我的恶劣气得不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头顶都冒出了白色的蒸汽,“你不知廉耻!!”   我:“???”   我不知廉耻?!   我一时大为困惑——不是,这跟廉耻有什么关系?只是掐了掐脸而已,这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不等我收回“尼玛震撼我全家”的表情,直哉便跳下了椅子,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别跟上来!”就转身跑了。   我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气极反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一把揪起他的后领:“臭小子你给我过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知道不知廉耻是什么意思吗?!”   “——?!”   随着我不由自主放大的声音铿锵落地。   直哉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整个人突兀的僵在了半空,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后颈肉的猫一样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一顿:“直哉?”   直哉没有回答我。   与之相对的,他漂亮上挑的眼尾飞速蹿红,嘴巴颤巍巍的张开,发出受伤的小兽一样可怜的呜咽声,绿眼睛里盈满恐惧又脆弱的水光。   一股异样的香气四散开来。   我眉心一跳,条件反射的扒开他的衣领去看他的后颈。   ——那里小巧白嫩的腺体已经张开了,彩叶草的甘甜气息一下子随着遮盖物的离去扑面而来,浓厚的让人窒息。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条件反射的一紧,差点把他扔出去。   但我最后一刻还是收住了冲动,屏住呼吸把他放下,有些急促的后退了好几步:“你怎么会有信息素?!”   这孩子才三岁,离分化起码还有十年啊?!   而且这个等级……要命,我刚才真的吸进去了!   该死的,怎么偏偏是今天出这样的乌龙!   直哉一落地就将自己蜷缩了起来,面对我的质问只知道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小脸哭得通红,半点不见平时的机灵劲儿。   我烦躁的皱了皱眉,转头问他的两个侍女:“他为什么会有信息素?你们都知道什么?!”   此刻的我或许已经收不住周身的气势了,更何况S级alpha本身就对其他所有性别都具有种族决定性的压制力——两个一看就是beta的侍女被我吓得“噗通”两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瑟瑟发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直哉还在哭。   情绪激动和体.液溢出是信息素最好的催化剂,这是镶嵌在遗传基因之中、为了繁衍而进化出的本能,而直哉很不巧的两项都占了。   随着他的哭泣,植物清甜的气味迅速弥散开来,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扭头就推开了障子门,却在看清那个廊下等待的身影时脚步一顿,心下不由得沉了沉。   “哦,瑛二,授课已经结束了吗?”   禅院直毘人站在院子里,听见声音后笑着转过身。   我没心情回答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隐于宽袖中的两手紧紧握成拳。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禅院家……   “瑛二?你怎么了?”   没有被搭理的直毘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有些担心的向我走来。   只是他还没接近我,就率先脸色一变,目光犀利的射向墙角:“谁?!”   “……啧。”   一声细微的咋舌在空中响起,刚分别不久的黑发少年不情不愿的从墙上探出头,揉着脖子两眼瞥向一边,“事先声明,我只是来拿咒具的,才不是故意偷听。”   ……哈哈,你们禅院一个接一个的,来的还挺齐啊。   我闭上眼睛嘲讽的想着,心中控制不住的涌现出一股躁郁,一瞬间对这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对眼前的所有人所有事都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毁灭欲。   但这不是【我】该有的情绪。   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愈发感到愤怒。   “……什么味道?”   离我最近的直毘人突然轻喃了一声,听声音似乎又转向了我,“瑛二,你……?!”   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他难以置信又无比惊喜的视线。   ——啊、啊,果然无论看多少次……   这种眼神都还是那么恶心。   *   男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听到家主的声音,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了一抹残酷而无味的笑容。   禅院甚尔注视着伏黑瑛二的那抹笑,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然而不等他深究那种源自本能的、对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支配者深深的臣服欲,伏黑瑛二惊艳出众的声线便再次响起,带着丝丝令人耳热的性感笑意。   “那是我的信息素哦,直毘人。柏树檀香木的味道,是不是很好闻?”   什——?!   禅院甚尔只感觉“嗡”的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惊天秘密炸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得的瞪着伏黑瑛二。   他刚才说什么?   信息素?beta会有信息素?!   ——不,不对,伏黑瑛二他根本就不是beta,他是al……!!   “轰隆隆——!!”   狰狞粗壮的树根突然冲天而起,打断了禅院甚尔的思绪,在他震惊的注视下迅速将伏黑瑛二和禅院直毘人包围了起来。   “好了,未成年和不相干的人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   伴随着这句语调冷漠的话,几根藤蔓将禅院直哉和两个侍女粗暴的丢了出来,甩动的同时隐约带出一股馥郁的草木香。   那味道就像伏黑瑛二给人的感觉,温柔中透着坚定,像森林和大地一般令人安心。   禅院甚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那一刻突然被不知名的冲动驱使,冲上前扒住一道还没合拢的缝隙朝里面喊道:“等等、瑛二!我——!!”   我什么?   少年的嘴张了张,脸颊和心里都烧得滚烫,却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退下吧,甚尔。”   逐渐缩小的缝隙中,蓝发青年轻声回应着他,扭头露出了一双深得发黑的眼睛。   “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 第17章   我和直毘人打了一场。   是的,你们没看错,在所谓“大人的时间”里,我和直毘人动真格的打了一场,不是没日没夜的做了一场。   ——虽然我自认是个本性残酷的人,在某些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最珍贵的事物】舍弃一切,亦或成为最肮脏的刽子手,但我绝不是个轻视生命、拿生命开玩笑的人。   就像当初的琳——那个名字非常陌生,却每次想起都会让我喉咙发堵的少女一样。   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对我的【诅咒】日日夜夜回荡在我耳边,提醒着我必须背负的【罪】。   我无可洗脱,也不想洗脱。   所以,就算我的情绪和身体因为意外而失控了,我也绝不会放纵自己被欲.望控制,用一个本就对我抱有深厚感情的男人来发泄,更别提让他去创造无辜的生命。   就算那是他希望的也不行。   ——因为一个纯白无瑕的孩子,生来就理所当然的应该享有父母双方的爱。   至于直毘人会不会一次就中标?哈,这个问题完全不用考虑——S级的omega在“受孕”一事上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一发入魂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百。   所以我和直毘人动真格打起来的原因就很明显了——   在我还是“beta”的时候,我的身份是他的贴身护卫,是他儿子直哉的老师,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公开,所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自觉采取避孕措施;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是alpha,还显而易见的是个S级——废话,就像我一下子就知道直哉是S级omega一样,哪个omega会闻不出alpha的信息素是哪个等级啊!这可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更别提我的强大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不,整个禅院家能放过我就有鬼了!!   总而言之,直毘人想要永远的拴住我,最好让我立刻给他一个永久标记,再一次性让他怀上孩子;   而我则拼命地抗拒着这一切,不仅构建出密不透风的牢笼锁住外泄的信息素、以守住自己性别的秘密,还计划着打晕他这个禅院家最强也是最快的男人,就此远走高飞。   我们俩都有自己的坚持,谁也不可能说服谁,就这样打了个昏天黑地。   幸好,实力加上性别的优势,让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者是我。   许久之后,一片狼藉的树海之中,我气喘吁吁的倚着一根树根,抖着指尖给自己一口气注射了三支抑制剂,才终于感觉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在我脚边不远处,直毘人遍体鳞伤的倒在那里,身上落着几只紫色的蝴蝶。   那是带着麻痹毒的蝴蝶,因为颜色暗淡,在昏暗的环境中可以很好的隐蔽起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的蝴蝶有很多颜色,它们的翅膀能产生用途各异的分泌物,经过我的咒力的燃烧,分泌物可以化作磷粉洒下,用来对敌或治疗。   之前我对付咒灵用的就是黑蝶,它们的磷粉吸之即死,是连我都没有解药的剧毒。   比黑蝶毒性稍弱的是红蝶,用来麻痹的是紫蝶,蓝蝶的磷粉则是治疗药,也是我所有的蝴蝶中唯一无毒的一种。   我平静下来之后,捏着鼻子走到动弹不得的直毘人身边,给他也注射了抑制剂。   虽然他的热潮期已经过去,但我这个性别的信息素何其厉害,让他发.情简直是如呼吸般简单。   在我做这些的同时,十几根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我身后拼命挥舞着,飞速清除了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   我蹲在直毘人身边,亲眼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清明,才瓮里瓮气的问道:“直哉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直毘人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的看了我一眼,眼角落下生理性的泪水。   我犹豫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拭去了眼泪。   直毘人微微一愣,继而苦涩的牵起唇角:“你总是这样,明明骨子里是冷的,却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抱歉。”我压低了声音,紧接着又问了一遍:“直哉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直毘人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自嘲般笑了笑:“……因为他是连续两代S级ao结合诞生的孩子。”   原来如此。   我了然的挑了挑眉。   因为遗传基因中控制繁衍的那一部分太过霸道,所以直哉直接跳过了分化这一步,生下来便是最顶级、最适合受孕的omega。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其实是非常值得钦羡的事。   我说那小鬼怎么才这么点就天天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只苦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我,猝不及防之下差点翻了车。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长叹一声:“你倒是把消息瞒得死死的啊,连我都不愿意告诉。”   直毘人没有回答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道:“可你也从没有告诉过我,你其实是alpha——”   “哎哎哎,这两件事根本不是一个性质,你少拿来讹我啊!”我立刻不满的打断了他,“我要是告诉了你我是alpha,等级还是S级,你早就在我还很弱的时候关我小黑屋了!你以为我傻吗?”   直毘人可疑的沉默了一下,随后更加可疑的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伪装成beta的?”   呵呵,就知道你不敢接话。   我嗤笑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看看信息素也散的差不多了,便松开捏鼻子的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语气轻松道:   “别看我这样,在药理学和医疗忍术上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家学渊源嘛。”   “医疗……忍术?是指医术吗?”   直毘人完全适应我时不时蹦出陌生词汇的习惯,自动找到了合理的意思替换进去。   他有些困惑的看着我:“可你的父母不是普通上班族吗?哪里有什么家学?”   我深沉道:“我说了你恐怕不信,其实我的本姓不是伏黑,父母也不是你知道的父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直毘人的嘴角抽了抽,“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用术式进行一些乱来的治疗。”   好家伙,直接无视吗?比卡卡西还无情!   我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摆摆手:“谁让你们禅院全都脑子有坑,为了以防万一,我当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啦!”   “……那你这次为什么会暴露?”   “嗐,再好的药也不能彻底把我一个alpha变成beta啊!”   一说起这个,我便忍不住有些唏嘘。   “其实本来是万无一失的,毕竟我一个月里就这么一天的易感期,还是不吸入两人以上的S级信息素就绝不会出事的那种——谁知道你儿子会这么特别呢?”   “……你吃的药,是自己做的?”   “是呀。”   “刚才的抑制剂呢?”   “也是我自己做的啊,市面上哪有卖S级alpha抑制剂的?”   “……”   直毘人脸色复杂的看着我,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瑛二,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像你这样容貌、才能、心智全都如此惊艳绝伦的人,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同意我的请求?——别跟我说是为了钱,你明明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我刚要出口的话被他堵了回去,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也不知道。”   最后,我只能诚实的如此说道,“我想不起来自己真正珍视的事物是什么,虽然一直在找,但到底还是没能找到。   “所以我或许一直在随随便便的活着吧,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还算有趣的另一条路,所以我才走向了你。”   “……仅此而已吗?”直毘人轻声说。   我看着他灰白的脸色,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头:“仅此而已。”   直毘人一言不发的、黯然的望着我,好一会儿,才似苦涩又似释然的摇了摇头:“怪不得我从来没有摸到过你的心。”   ……这也没办法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在哪儿。   我揉了揉鼻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低声说道:“所以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顿了顿,我又发自内心的说:“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了啊,直毘人。”   直毘人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嗤笑一声,眨眼间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里狂野豪放的样子:“要走就走,别磨磨唧唧的。”   “哎,走啦!”我麻利的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这毒过一会儿就自己解了,别担心哈。”   直毘人抿了下嘴唇,看起来似乎烦我得很,干脆朝另一边别开了脸。   我拿起插在地上的【罪】,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直毘人沙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的蝴蝶和抑制剂,之前都放在哪里?”   放在影子里哦。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告诉你。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这可是【伏黑君】的术式,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啦!”   “……伏黑君?”   直毘人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疑惑,但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劈开了眼前的树根。   就在我即将迈步的前一秒,那个相识多年的人最后在我身后轻声说:“……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   我微不可察的顿了顿,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我全须全尾的离开了禅院家。   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我,因为当我从树海中走出时,看见的只有甚尔和直哉。   考虑到直哉是天生的omega,衣服上还沾着信息素的我没有靠近他们,只是从影子里取出了甚尔的咒具——一根漂亮的三节棍——远远地扔给了他。   甚尔接住了它,抬眸对上我的视线。   我朝他笑了笑:“要变强啊,甚尔。”   “……啊。”甚尔攥紧了三节棍,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中有某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滚,“我会变得比谁都要强,会变成你期待的那种男人,然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给我听。   因为直哉听懂了我们的对话,突然红着眼眶冲我吼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要走吗?!你、你是个S级的alpha,又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个卑贱的庶民而已!——对,你不过是个庶民而已,禅院家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呀嘞呀嘞,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啊,小猪。”   我听着小人儿气急败坏的怒吼,反而心情很好的笑开了,“都到了最后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你——!!”直哉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似乎露出了让我看不懂的、像是后悔又像是惊恐的神色,伸出五指向我抓来。   但我已经轻轻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屋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将禅院家的男人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高处的风声是寂静的,唯一的杂音便是直哉带着哭腔的吼声。   “伏黑瑛二,你回来——!”   “你是我的老师,你是我的东西——!!你不准走——!!”   “你回来,你回来……”   “不要……离开……!!”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嘛,不过想想就能知道,肯定是那只小猪在骂我吧。   不听也罢。   *   “砰——!”   “起床!!”   窗帘被“唰”一下拉开,少女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响起。   我被强烈的日光刺醒,痛苦的捂住眼睛翻了个身:“嘶……总是这么暴躁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啊,忍酱。”   “不是‘忍(Shinobu)’是‘遥(Haruka)’!亲妹妹的名字你好歹记一下吧,混蛋大哥!!”   我的便宜妹妹——伏黑遥咬牙切齿的朝我怒吼着,走来走去的开始在我的房间里踱步。   “真是的,早跟你说了别再做咒术师了,我都要上大学了,早就不用你养着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的性别暴露给了那样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万一他们集结全族的人来抓你怎么办?!”   我听着少女难掩担心的絮絮叨叨,内心不由得再一次感叹道:啊,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啊,忍——咳,遥酱。   虽然总是怒气冲冲的,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哦。   果然妹妹这种生物就是世界的瑰宝啊。   “好啦,我不是说了没事吗?要相信哥哥啊。”   我歪歪扭扭的坐了起来,抓着头发懒洋洋的安慰了一下爱操心的少女,在她不满的抱怨中笑哈哈的岔开话题,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她劝好了。   等她丢下一句“快起来吃饭”离开之后,我立刻抓起从刚才起就震动个不停的手机,低声问:“外面现在如何了?”   「“我仔细打听过了。”」孔时雨严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禅院家对这次事件的解释是:他们家族中封印的特级假想怨灵——疱丧神冲破了封印,导致嫡子和不少侍从都染上了重病,幸好家主及时赶到,将这个咒灵祓除了。”」   “特级咒灵疱丧神?”   我闻言立刻皱起了脸,小声的抱怨道:“呜哇,真是小心眼的男人,这不是存心整我吗?”   「“啊?你说什么?”」   “不不,没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吗?”   「“剩下的都是别的家族对这件事的反应之类的,没什么好说的啊。”」   “这样……”我的眉头微微一松。   在让孔时雨替我打探消息之前,我昨晚还匿名委托了其他几个情报贩子,他们都给了我差不多的回答。   看样子直毘人确实没有说出我是S级alpha的事,否则外界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平淡。   他谎称直哉和当日的侍从被疱丧神传染了重病,恐怕是想借机把他们关起来或是处理掉,以达到封口的目的。   ……这次是我欠了他啊。   算了,疱丧神就疱丧神吧,不过是对疾病的恐惧所化的诅咒而已,我就替直毘人跑这一趟,把“禅院家主祓除了一只特级咒灵”这个事替他坐实吧。   在这之后——   「“伏黑?……伏黑?”」   孔时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回过神来,声音无异的问:“什么?”   「“怎么还问我什么?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没事,刚才我这边信号有点不好。”   「“哦哦——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突然就跟禅院家主闹掰了啊?”」好奇心太重的中介人如是问道。   说到重点了。   我清清嗓子,语气严肃的说:“其实是这样的:我知道了他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惊天大秘密?”」   “没错,只要知道就会被灭口那种。”   「“灭口?!”」孔时雨惊叫了一声,「“那、那这么说,你之所以突然换了号码,托我找人帮妹妹酱改姓,还让我重点留意禅院家的消息……是因为你在被他们追杀?!”」   “正是如此。虽然他们的追兵未必打得过我,但我劝你最近不要跟我联系了,他们奈何不了我,难保不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了!”」   孔时雨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不等我再说什么就连声保证不会再主动联络我。   我对这话倒是挺相信的,因为他们这类人最珍惜自己的命,只要我这么说,他肯定就会对我的事守口如瓶。   挂掉电话后,我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对自己和对小遥的安排,确定没什么疏漏后终于感到心安了些。   虽然直毘人答应我不会说出去,他在我这里也多少有些信誉,但我并不会完全相信他。   世人——尤其是咒术界的御三家——他们对S级alpha的渴求之疯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而那天知道了我的秘密的人,并不只有直毘人一个。   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飞快的起床洗漱,然后笑容与平常无异的坐到餐桌边,和便宜妹妹一边斗嘴一边吃早饭。   虽然看似暴脾气,但这孩子其实温柔又懂事,即使我从不告诉她我具体在做什么,她也一直在默默地支持我,就连这次无缘无故的搬家、改姓、转学,她都没有过丝毫怨言。   我对温柔的女孩子向来没有办法。   ——所以放心吧,伏黑君,我一定会替你保护好妹妹酱哒!   *   一个月后。   五条家扔掉一批尸体,召集了一批新的咒术师。   经过相当苛刻的选拔之后,有十数人从这批咒术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五条家小少主新的护卫。   在这批咒术师中,年龄最小的是一个蓝发蓝瞳的少年。   少年是孤儿,有一个无姓之名“瑛二”,擅长使用长型武器。   他的生得术式是“藏影”,可以在影子中藏匿有形的事物,努力一下的话连生物都可以藏起来。   负责筛选护卫的长老五条隼,最看重的便是他这个术式。   ——四年前,日渐式微的五条家在时隔千年之后,终于再次拥有了【六眼】。   他们为他取名为“悟”。   五条悟的诞生,对于五条家来说,不啻于翻天覆地的转折。   然而,在奇迹到来的同时,被嫉妒、忌惮、金钱等等动机驱使的暗杀也接踵而至。   为了保护好宝贵的六眼神子,五条家倾尽了一切力量,费尽心机为五条悟拦住了所有危险,但他们同样折损了许多族人,时至今日,五条家的人已经少到了不得不雇佣外姓咒术师的地步。   只是外面的咒术师资质良莠不齐,不是太弱不经用就是危急关头只顾自己保命,甚至还会时不时碰上混进来的杀手。   总而言之,五条家为了给小神子寻找护卫操碎了心,甚至不惜开出十亿美金的天价,只为替他寻得一个强大又靠谱的保护者。   在这种情况下,懵懵懂懂被雇佣金吸引来的瑛二少年,映入了他们的视野。   经过调查,少年背景清白,从小就一个人生活,不可能是任何势力派来的暗杀者。   他年纪够小,又一直漂泊无依,稍微洗脑一下就会对五条悟死心塌地。   最关键的是,他拥有非常出其不意的保命术式,以及与之搭配的迅捷身法,危急情况下,可以把五条悟藏进影子里逃跑。   五条隼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不止他,伏黑瑛二也觉得这个开头好极了。   如他所料,现在的五条家极度缺人又无人可用,他在术式作用下变成的这种小孩子最是单纯,正好容易取得信任,去到【六眼】的身边。   与此同时,密集的暗杀又让五条家的警备系统无比完善,一座大宅里里外外守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遑论【六眼】贴身护卫的个人信息。   他在这里绝对比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   而只要不与他接触,改了姓的妹妹就不会有事。   啊,多么完美!   在这种彼此在心里对对方都很满意的情况下,五条隼和其他长老很快与家主达成共识,对伏黑瑛二进行重点观察和培养。   半年后,伏黑瑛二被彻底打上了“无害”和“可用”的标签,在教导者五条隼的带领下,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六眼】。   “记住了,瑛二。”   老者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掌重若千钧的压在他肩头,带着他看向屋檐下如冰雪般纯白、美丽而冰冷的稚子。   “从今天开始,你的一切都将属于【五条悟】。”   “——是。”   蓝发少年顺从的点了点头,重复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时刻铭记在心——我的一切都将属于……”   天幕般的寒冰双瞳突然射向了他。   他微微一怔。   那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苍穹和冰原在那双眼中汇聚,那面无表情望着他的孩子明明还那样稚嫩,却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思想和灵魂,盈满霜雪的眸中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感,彻骨的澄澈与寒冷。   但令他愣住的并不是这样一双绝美的眼睛,而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涌上的熟悉感。   ……这样一个小小软软的白团子,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他真可爱。   少年这样怜爱的想着,眼底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便浮上了笑意。   他注视着远处那个稚嫩的男孩,轻笑着重复道:“……我的一切,都将属于五条悟。”   陌生少年的声音如天籁般轻柔。   幼小的神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纯白的雪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   “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吧。”   这是五条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微微一惊,控制不住的抬头望向他。   四岁的六眼神子坐在檐廊下,小小的身体盘腿坐在蒲团上,绣着金色房线的狩衣下露出一双白中带粉的脚丫,歪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那时正下着茫茫细雨,廊下的庭院里开着粉红的绣球花,绿叶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落在五条悟的眼里,更显得那双苍蓝的眼睛盈亮剔透。   他安安静静的望着我,见我没有说话,又声音静谧的描述着自己看到的画面:“我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你】,和这具身体不怎么嵌合的重叠着——看起来不像术式,那,是灵魂?”   就算有六眼,这种语言也实在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是天才啊。   不,应该说“果然”是天才?毕竟是白毛嘛。   “不愧是你。”我从怔愣中回过神,感慨的笑了笑,避重就轻道,“从小就这么聪明又敏锐。”   雪发男童的眼睛先是一亮,后又蹙了蹙眉,小声嘟囔道:“从小?”   “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和这具身体长得像吗?”我没有在意他的疑惑,兴致勃勃的追问着。   “挺像的,但是要更高一点……也更好看。”   五条悟仔细用他那双透彻的眼睛看了看我身后的某处,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鼓着脸看回我的眼睛:“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僭越。   我刚才居然用“你”来称呼六眼神子!该死,是因为这种白毛团子莫名让我感觉很熟悉很亲切的缘故吗?太松懈了!我可是打算在五条家一直待下去的,万一第一次接触便被讨厌就全完了!   我立刻伏低身体,恭恭敬敬的请罪道:“万分抱歉,请您原谅我,少主。”   “……”   男童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而我也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思考着他会有什么反应,以及我该怎么应对。   “……起来吧。”   幸好,最终男童闷闷的开口原谅了我。   我松了口气,但直起身却发现他比之前更不高兴了,原本没有一丝人气的小脸上此刻甚至浮现出……委屈?   这是什么情况?我又怎么惹到他了?   我试探的唤了一句:“少主,您……?”   没等我说完,五条悟就赌气般背过身子,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后脑勺冲着我。   这一幕真是太熟悉了,让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您还真是爱耍小脾气啊,哈哈哈……”   “你!”幼童倏地转回来,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我,圆乎乎的小脸因为气愤而飞速涨红,连声音都拔高了一度,“你敢嘲笑我?!”   “少主?”原本走到一边让我们独处,实际上时刻关注着情况的五条隼立刻出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妙。   我察觉到老人向我投来的怀疑视线,当即觉得这一回真的要遭。   该死该死该死,我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白团子对我耍小脾气这一幕这么熟悉这么好玩啊!居然还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伏黑瑛二,你傻了吗!!   还没等我紧急开动脑筋应对熊孩子的告状,五条悟就骤然冷下了脸色:“没什么,不是让你们离远点吗?”   五条隼迟疑了一下,警告的瞪了我一眼,嘴中应道:“是。”   老人带着一众侍从走得更远了些,几乎已经贴到大庭院的墙根上,化作一粒粒小芝麻了。   我眨了眨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少主?”   他居然没告状?为什么?要是直哉的话肯定早就用垃圾话把我淹没了!   “哼……他们都太无聊了,整天就知道危险、谨慎、杀手,不然就是礼数、恭敬、五条家的荣耀……全是些没意思的东西。”   五条悟抱怨着做出似是而非的解释,嘟囔着撇开视线不看我,“……好不容易来一个有意思又会对我笑的,才不要被他们搅局呢。”   我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意外于他会因为一个笑容就帮我隐瞒。   不过也是,再怎么天才,他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而已,孩子是不会喜欢死气沉沉的侍从和啰里吧嗦的老头的。   我听说五条悟的父母都在保护他的时候遇害了,在这样封建的大家族里,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周围又都是为了他的眼睛而聚集起来的家伙,这孩子肯定很寂寞吧。   呀嘞呀嘞,真是惹人怜爱啊。   我情不自禁的露出怜惜的笑容,而这笑容立刻就被五条悟察觉了,他好奇的看向我,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你现在又在笑什么?”   “我觉得您特别可爱。”我诚实的回答着 ,顺便为自己洗刷了一波之前的冤屈,“刚才我之所以会笑,也是因为您很可爱。”   五条悟不好骗的撇撇嘴:“那你还说我耍小脾气?”   我的语气更真诚了:“我就喜欢冲我耍小脾气的小孩。”啊当然,直哉那样嘴贱欠揍的例外,得是你或者卡卡西那样的才行。   小神子目露惊疑:“真的?”   我特别认真的点头:“真的!”   五条悟不说话了。   他紧紧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像是确定了我话的真伪一般,蓦地扬起唇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符合年纪的可爱笑颜。   “怪不得你看到我的脸之后,眼睛才变得那么亮——你是真心喜欢我才会笑的,没错吧?”   他有些得意的说道,挪了挪屁股底下的蒲团,主动靠在了我身边,和我亲密的腿挨着腿。   “你知道吗,所以我才第一眼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那些无聊的家伙只会害怕跟我对视,不然就是因为我的六眼才想巴结我——哼,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雪发幼童神气活现的样子充满活力,半点不见了刚才冷淡神圣的样子,扬着小脑袋像只求夸奖的小猫。   我被他可爱得连心情都好了许多,真心实意的称赞道:“您这么小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啊!”   “那当然,我可是超厉害的喔!”幼童扯住了我的衣袖,扬起的小脸上洋溢着被夸奖的得意和满足。   他美丽到令人窒息的眼睛凝视着我,大大的眼睛缓缓弯起。   “你叫什么名字?”   “瑛二。”   “知道吗,瑛二,你是个空壳哦。”小小的神子点点头,以阐述事实一样的口吻说道。   我微微一愣。   五条悟抬起胳膊,小小软软的手指点向我的眉心,苍天之瞳似乎能看透我的一切。   “你是个空壳,你的心里面是空的,所以你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当你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哦?”   丝毫不知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的幼童用小手捧起我的脸,以一副【五条悟】所独有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把我放进你的心里不就可以了嘛!”   *   把五条悟放进……我的心里?   伏黑瑛二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难得一片空白,像是既往遮挡视线的高墙突然被推翻,他在猝不及防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绝佳的可能。   ——毫无目标的活着是痛苦的。   伏黑瑛二一直都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一个将全部都奉献给了“那个事物”,为此即便化作毁灭世界的修罗也在所不惜的人。   这份强烈的觉悟和执念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中,一旦忘记,那种空虚的感觉就像是生生将他的一部分剜去了一样痛苦。   伏黑瑛二知道,他必须找回那个事物,必须回到能够保护“它”、为“它”奉献自己的一切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从灵魂深处得到安心与满足。   否则,他心底深处那为了“它”可以燃尽一切的热血和豪情,便永远都无处宣泄,他本该坚不可摧的精神和意志,也会因此变得愈发煎熬而萎靡。   五条悟的提议,让长久以来只能抱着破了个大洞一样的心站在原地,茫然若失、不知该前往何处的伏黑瑛二,感受到了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感。   没错,既然现在无法找回真正珍视的事物,又为此感到如此痛苦的话,那只要给自己找一个【替代品】不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那无处安放的,想要为某样东西、某些人献出一切的热情和使命感,不就能得到短暂的栖息和安宁了吗?!   “您真是……有够让人吃惊的啊,少主。”   想通了什么的蓝发少年咧开嘴角,愉悦而充满狂气的笑容比骄阳更夺目耀眼。   “但是。”   他注视着漂亮如人偶的神子,弯起的双眼倒映着雨丝,色彩像两处漆黑的深海。   “——您认为自己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我献出忠诚乃至性命呢?”   “我不需要你献出性命。”五条悟毫不迟疑的回答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蹙起。   他认真的注视着伏黑瑛二,一字一顿的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瑛二,至于我为什么值得你选择——”   尚且稚嫩的六眼顿了顿,缓缓抬起下巴,勾唇露出了冰冷却气势十足的笑容。   “身为未来的【最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哎……真敢说啊。”   伏黑瑛二低低的笑了一声,眼里放射出兴奋而危险的光芒,散发着别样的吸引力,令人简直移不开视线。   他深深的看了一会儿五条悟,随后将腰间的太刀抽出,认真的横放在未来的最强面前,朝他缓缓低俯下了头颅。   “那么少主,不,五条悟——”   “以眼前的这把刀起誓,我将守护您的生命,直至万物终结之日。” 第18章   天色变暗的时候, 五条隼走过来要带走我。   已经与我无话不谈的五条悟小脸一冷,当即拽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瑛二要走?”他露出了极度不高兴的神色,没有骨头一样的小手紧紧攥着我。   五条隼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接着开始给我使眼色, 而我一脸无辜, 像是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意思。   老人只能自己恭敬的解释道:“天色已晚,瑛二是您的护卫, 他需要去庭院外警戒,少主。”   “他不需要去庭院外警戒。”五条悟不满的把我朝他那边拉了一把,小小的身体倚靠在我旁边, “他要和我一起睡。”   五条隼的脸色骤然一变:“这怎么可以!瑛二是外面来的咒术师,他没有资格陪伴在您身边——你对少主说了什么?是不是你蛊惑了少主——”   老人的矛头突然对准了我, 他周身咒力涌动, 似乎随时能向我发动术式。   我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变,两眼安静的注视着他。   五条隼看着我的眼睛,动作有片刻的迟疑。   下一秒。   “——闭嘴。”   幼童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的传来,五条悟上前一步站到我与老人之间, 明明还是小小的一只, 六眼中散发的冷酷却令人心里发寒。   “瑛二是只听从于我的护卫, 从今天开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命令他。我说要他跟我一起睡, 他就要跟我一起睡!”   “这……”五条隼迟疑了,“少主,这恐怕不合规矩……”   “你是要违抗我吗?”五条悟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意, 他冷冷的望着老人, 明明是仰视的角度, 眼神却睥睨的像是俯视,“如果你惹哭了我,你有能力承担后果吗?”   “什么——少主,万万不可!!”五条隼的脸色当即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得满头大汗。   他立刻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忙不迭的应允道:“老朽知道了,既然您如此喜欢瑛二,那老朽这就安排他做您的贴身侍卫!还、还请您千万不要为此哭泣,以免伤害了宝贵的六眼啊!”   “哼,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五条悟烦躁的白了他一眼,扭头变脸一样对我绽放出笑容,牵着我兴冲冲的往房间里跑,“瑛二瑛二,你来这边!”   我顺从的任由他牵着我,扭头淡淡的瞥了眼五条隼。   老人正后怕的用袖子擦着汗,察觉到我的眼神,他皱着眉看了我一眼,用口型对我说道:‘照顾好少主!’   我眨了眨眼睛,勾唇对他乖巧的笑了笑。   ——然后扭过头,咧着嘴一把抱起了五条悟。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连五条悟本人都瞪圆了眼睛,漂亮的蓝瞳惊讶的看着我。   哈哈,真像只被吓到的小奶猫。   我的笑容愈发灿烂,笑嘻嘻的抬手揉了把小崽子细软的白毛。   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被我的“大胆”惊呆了的长老大人回过神来,脸红脖子粗的骂道:“瑛二!你这失礼的小鬼——”   “啊哈哈哈,不妙,啰里吧嗦的老头子要发火啦!”   我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笑起来,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腾空而起,抱着白毛团子轻快的在屋顶上飞奔起来。   “少主!少主——!!”老头儿凄厉的惨叫被我迅速抛在身后,舒适的夏风吹来,将我和小小悟的衣服吹起饱满的弧度。   他整个人惊呆了似的坐在我的臂弯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点缀着绝美霜雪的眼睛瞪到最大,一会儿望望脚下虫子一样惊慌失措的人群,一会儿望望没有屋檐遮盖的天空,一会儿又望望我。   “瑛二,你……?”   我听到他的声音,笑着低下头:“嗯?害怕吗,少主?”   “不……”小白毛怔怔的望着我,像是在长老面前的聪颖与冷酷突然都消失了似的,只知道笨笨的往外蹦着词汇,“可是,为什么……?”   “小孩子可不能总是待在那种死气沉沉的大宅里哦,否则早晚有一天连心胸都会变得狭隘哒!”   我从一处屋顶蹦到另一处屋顶,期间灵巧的闪过数个护卫的攻击,语气里有种逃脱的愉快。   “心胸?”五条悟懵懂的重复着。   “没错,心胸!”   我眉眼弯弯的望向前方,示意他去看天边连绵不绝的田野与山峦。   “听好了,少主,这个世界远比您想象的要宏大,但比那更辽阔的,是人类的心胸。”   “您未来或许能成为超越所有先祖的伟大咒术师,但如果不能拥有与实力相匹配的眼界和格局的话,您就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所以我希望您能看到天空的高远,也能看到蝼蚁的渺小;能感受到善的美好,也能感受到恶的丑陋;能明白五条家的荣耀,也能具备心怀天下的豪气与胸襟。”   “——所谓的【最强】,不就正该如此吗?”   *   五条悟怔住了。   他被闻所未闻的言论震在原地,完全反应不得的望着蓝发少年豪爽的笑容,瞳孔缓缓缩小。   他平日里明明最讨厌家里的老头们枯燥无趣的正论,但此刻却对伏黑瑛二说的话感到无比心潮澎湃,心中本能的对霸气豁达,还能带着他轻巧躲过长老们所有攻击的少年,生出了孺慕和向往。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强者】,如果有谁真的知道【最强】应该是什么样的话——   五条悟想,那应该就是瑛二了吧?   像是做梦一样自由美好的十几分钟后,他和少年重新回到了地上,但要被放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少年的怀抱,便任性的搂住他的脖子,埋首于他怀中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   日后的他会知道,那味道是柏树的清新和紫藤花的微甜,是他偷偷买多少香水都找不到的、只有瑛二才有的温柔草木香。   周围开始叽叽喳喳的响起人声,还有追上来的烦人老头子歇斯底里的尖叫。   有人在试图将他从瑛二的怀里拉出来,另一些人在锲而不舍的攻击伏黑瑛二,混乱之中,五条悟紧紧蜷缩起身子,抗拒着离开那个给了他无与伦比安心感的怀抱。   ……像真正的家人一样温暖的怀抱。   可是那些愚蠢的家伙实在太多了,他一个不察被拉出了一条胳膊,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扯了出来,只剩下一只手还抓着少年的衣服不放。   稚嫩的幼童当即瞪大眼睛,五指拼命地抓紧少年的衣服,嘴中尖叫道: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只是为了我的眼睛才对我好的混蛋!我不要跟瑛二分开——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把眼睛哭坏也没问题吗?!”   “少主息怒,现在还请马上离开这个居心叵测的小鬼!”   然而,往日百试不爽的招数此刻也不管用了,贪功的人们、害怕珍贵的六眼被夺走的人们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拼命地将他从唯一一个看到了【五条悟】,唯一一个真心对【五条悟】好的人身边拉走。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这股委屈和他胸中愈演愈烈的愤怒、难以言喻的厌恶掺杂在一起,让他的周身突然迸发出惊人的能量:“不要碰我——!!”   “轰——!!”   巨大的风压爆裂开来。   强大的咒力以幼童为中心,将围着他们的所有人都瞬间弹开,清扫出一大片干净无人的领域。   障子门被撕裂,墙壁绽开裂纹,天花板上插秧一般塞进了好几具“无头尸体”……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被蛮横的咒力掀飞了,刚才还杂乱不堪的和室顿时一片死寂。   不少人当场昏死了过去,只有五条隼和几个五条本家的护卫还清醒着,正狼狈不堪、震惊不已的望着五条悟。   “啊啊啊啊啊啊——!!”   白发男孩的爆发还在持续着,只是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了浓厚的咒力,扣住他的后脑将他不容置疑的按进了怀中。   “已经没事了,少主。”   与强硬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柔和声音从头顶传来,五条悟感觉到自己那抗拒一切的咒力包裹了那个人,将他缓缓容纳进了自己的【世界】中。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   含着柔和笑意的、令人不自觉想要依赖的可靠话语传入耳中。   于是下一刻,仿佛惊惶不安的心一下子落回了栖息的巢穴,五条悟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他紧绷的小身体脱力般软了下去,被少年稳稳的抱在怀中。   “你……你……!”   五条隼在远处惊疑不定的瞪着神色温柔的少年,质问的话几乎喊破了音:“你对少主做了什么?!”   “嘘——”   修长骨感的手指在嘴边竖起,少年抱着娇小的男孩站起身,幽深寂静的蓝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少主睡着了,你看不出来吗?”   “——!!”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在一瞬间传遍了五条隼的全身。   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在那一刻竟完全动弹不得,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所能做的只是惊恐的望着那个容貌清俊,气息却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可怖的少年。   “我本来只是想让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整天面对四四方方的大宅和你们难看的老脸而已,谁能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像是完全不在乎他有多难受一样,身着深色宽袖和服、浅色袴裤的少年神色平淡无味,脸上镶嵌着一双五条隼永生难忘的冷漠双眸。   “嘛,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你们这些迂腐烦人的家伙啊——要是以后每次都变成这样,那可真够扫兴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装这么乖呢。”   “你、你想做什么?——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五条隼失态的大吼着,脚步却像钉在了地板上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像是看穿了他已经被自己吓住一样,少年轻轻的嗤笑了一声,莫名传达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意味:“我只是个被你们雇来保护小少主的三流咒术师而已,怎么,长老大人连这个都忘了吗?”   五条隼的脸色登时一片铁青。   他恶狠狠的瞪着少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这狂妄的小鬼……以为说这些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吗?你处心积虑蛊惑我五条家的少主,到底是何居心?你就不怕引来五条家的报复吗?!”   是啊,他就不怕引来五条家的报复吗?   还没昏过去的护卫们也在心里惊骇的想着。   虽然少年刚才的身手确实很灵活,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四岁、无权无势的孤儿而已,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让他胆敢堂而皇之的挑衅御三家之一的五条?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听到老人这么说,少年轻轻勾起唇角,高深莫测的笑道:“是啊,我怕不怕呢?”   “你——!!”   “好了,隼。”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的五条家主。   唯独蓝发少年仍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抱着五条悟有礼貌的躬了躬身:“日安,家主大人。”   “嗯。”五条家主威严的脸庞松动了些许,在众人眼睛都快要瞪出眶的注视下,堪称随和的问道:“悟的情况如何,瑛二君?”   “不必担心,只是咒力消耗的有点多而已,好好睡一晚就没事了。”   伏黑瑛二笑眯眯的拍了拍怀里的白毛团子,后者含混不清的咕哝了几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肩颈处猫儿一样蹭了蹭。   那副可爱的模样让少年笑弯了眼睛,又补充道:“不过等他睡醒之后,倒是有必要找专人来看一看。”   “这又是为何?你果然对少主做了什么吧?!”五条隼立刻竖起了眉毛。   少年眨了眨眼睛,扭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语气里流露出一股惊奇,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蠢到这个地步:“因为少主的术式已经觉醒了啊,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什——?!”五条隼已经没空去理会少年的不敬了。   他惊呆了,紧接着是瞬间膨胀开来的狂喜。   不只是他,连最沉着的五条家主都绷不住有些激动:“已经觉醒了?是什么?!”   “嘛,现在还不好说,具体还要等他醒了再看。”伏黑瑛二托着五条悟的小屁股把他往上抬了抬,有些神秘的微笑着,“不过我猜,结果应该和你们期待的差不多。”   少年抱着白发男孩回去休息了。   五条隼从狂喜中回过神,立刻想起少年身上的疑点。   只是……   实际上并不愚蠢的长老大人偷眼打量了一下面露喜色的家主,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   这个叫“瑛二”的少年,恐怕确实没那么简单,但也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否则,家主不可能如此信任他,还特意过来为他撑腰。   思及此处,老人不由得低声问道:“家主大人,那个少年到底……?”   五条家主嘴角的笑容不变,闻言看了他一眼,语调稍微沉了沉:“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不要阻拦他,由着他去教养悟吧,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就好。”   “什么……?!”五条隼当即着急起来,“这怎么能行呢,家主大人?那少年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确实有些小聪明,可宝贵的六眼怎么能交给那样无名无姓、居心叵测的庶民去教育——”   “那为什么我五条家最强的咒术师五条隼,都不能奈何那半大的孩子分毫?”五条家主语气难辨的反问。   “这……!”   五条隼心中一凛,登时明白了什么。   五条家主没有再去看他,径自转身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和室。   他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目光掠过前方遮挡用的竹帘,脑中又情不自禁的回放起了不久前的一幕。   那时蓝发少年还没有见到小小的六眼神子,他将对方召到自己面前,坐在竹帘后打量了他许久。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连绵的雨丝,少年行礼过后便安静的跪坐在下首,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开朗大方又不失尊敬谦卑,是任何人见了都挑不出错的完美微笑。   是啊,完美的微笑,和完美的演技。   五条家主在心中暗叹一声,暗暗收紧拳头提高警惕,嘴上则听不出喜怒的说道:【“七个月前,一只特级过咒怨灵冲破了禅院家的封印,重伤了禅院家主——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少年的笑容纹丝不变:【“略有耳闻。”】   【“可是我却听说,那天根本没有出现什么诅咒,重伤了禅院直毘人的,是他亲手提拔的侍卫。”】   五条家主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个侍卫的名字,叫做‘伏黑瑛二’。”】   【“哎?和我同名吗?”】少年惊讶的挑了挑眉,唇边的笑容似乎变深了些,【“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能打败御三家的家主。”】   【“他的实力可不止如此。”】五条家主不动声色的说,【“伏黑瑛二是非咒术世家出身的咒术师,却拥有极为强大的生得术式,能轻而易举的召唤出参天巨木。”】   【“他少年时得到禅院直毘人赏识,明明之前从未接触过咒术界,却在首次参加咒术师等级评定时便祓除了准一级咒灵,一举被评为特别一级咒术师——不,以他的才能,说不定早就步入了久未有人踏足的级别——特级咒术师的行列。”】   【“是吗?”】少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慢慢直起身子,小半张脸隐藏在了阴影里,【“为什么您能这么肯定?”】   【“五条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五条家主默不作声的绷紧了身体,【“无论禅院直毘人对外的说法是怎样的,我都知道真正祓除特级咒灵疱丧神的不是他,而是重创他之后离开的那个护卫。”】   【“——也就是你,伏黑瑛二君。”】   伏黑瑛二唇边的笑容扩大了。   他周身的气势骤然一变,坐姿也由温驯的跪坐变为了大大咧咧的盘坐,左手闲散的搭在膝盖上,勾唇懒懒一笑:【“不愧是传说中的五条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查出这么多——所以,您想怎么做?把我赶出去吗?”】   【“那要看你来五条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瑛二君。”】   五条家主丝毫没有介意他随性豪放的姿势,不仅如此,他还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年想要隐瞒姓氏的意图,选择了用他的名字称呼他。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因为得罪了禅院家主,才不得不隐姓埋名,来到同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寻求庇护的吧?”】   【“这是您从别处听来的,还是靠自己猜出来的?”】   伏黑瑛二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饶有兴趣的以反问代替了回答。   五条家主沉默了一下,似是而非的说:【“作为一名为家族考虑的家主,希冀得到对手的好牌是理所当然的吧?”】   【“哈哈,被叫做好牌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瑛二君。咒术界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特级咒术师,你是令许多人都垂涎欲滴的存在,连五条家也不例外。”】   【“即使收下我这张好牌可能会引来对手的敌意?”】   【“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五条家主意味深长的说着,不再跟少年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商议道:【“这样吧,瑛二君,只要你能尽全力保护悟,那不管你和禅院直毘人有什么过节,我都能为你封锁消息,提供庇佑。”】   伏黑瑛二笑容丝毫不变的看着他,语气平静含笑,蓝瞳像看穿了一切般高深莫测:【“仅此而已?”】   【“当然不仅如此。”】五条家主猛地抬眸看向他,五条家特有的苍蓝眼瞳放射出灼热的光芒,【“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不过为了保护悟,现在的五条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照这样下去,我们是无法让宝贵的六眼重现千年前的荣光的,因为凡人和神明之间存在无法跨越的天堑,现在的我们已经无力带领悟去窥见那个层次的风景。”】   【“——可是伏黑瑛二,你可以。”】   【“我?”】伏黑瑛二似笑非笑的挑眉。   【“没错,你。同样身为无人能及的天才,你对悟的未来也充满了期待吧?”】   五条家主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他,陈述的口吻十分笃定。   【“否则像你这样高傲的男人,不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外貌,更不可能为了抵达悟的身边,在教条的大家族里委屈自己接受半年之久的礼仪训练。”】   不,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高傲的男人。   再说了,忍者为了达成目的,改头换面潜伏个一年半载什么的都是基操好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伏黑瑛二在心里这样腹诽着,表面上却仍然浅笑盈盈:【“所以,您想让我来教导五条悟?”】   【“正是如此。”】五条家主郑重的点头,【“我要你毫无保留的尽心教导悟——不管是实力、心智、胸襟,还是眼界、气魄亦或别的什么,总之但凡是你这种层次的强者才能具备的东西,我要你统统教授给悟,让他成为真正的‘最强’!——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五倍……不,十倍于禅院家的佣金!”】   面不改色报出了一个数字的五条家主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不安。   对于他们这些世世代代追求祖传术式的御三家咒术师来说,钱什么的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要是他能把眼前这个禅院直毘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天才挖到五条家,让他尽心尽力的教导六眼神子,十倍佣金算什么?五十倍他都给得起。   就怕伏黑瑛二这个城府深到连他都看不清深浅的可怕男人,根本看上金钱这种俗物,而是要求一些别的很难找到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五条家既没人才又没资源,已经穷的只剩下钱了啊!   就在五条家主为伏黑瑛二会不会答应自己而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他报价的蓝发少年却眼睛“唰”的一亮,几乎是以一种怕他反悔的急切态度大声道:【“成交!”】   五条家主:……诶?   【“哎呀,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五条家,果然是爽快人啊哈哈哈!”】   伏黑瑛二完全没注意到五条家主的瞳孔地震,抓着后脑高兴不已的大笑起来,半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犀利。   【“不过,区区十倍佣金就想让我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家主大人的白日梦做的未免太好了些吧?”】   五条家主呼吸一窒,心道:好一个伏黑瑛二,这一套心理战术玩得真溜啊!看他这周身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力,果然是准备跟五条家狮子大开口了吗?!   五条家主全身的肌肉紧绷到极致,声音沉沉的问:【“那瑛二君还想要什么?”】   【“喂喂,到了这一步还装傻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啊。”】   伏黑瑛二不愉快的沉下脸色,在五条家主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紧张反应中,目光危险的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五条家主:……?   【“十亿美金啊,大叔!”】蓝发少年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得不满的大叫起来,【“搞什么啊,不是你们自己放话说拿出十亿美金寻找保护小六眼的强大咒术师吗?现在瑛二大人我已经在这了,那你们的十亿美金呢?是想跟老子赖账吗,啊?!”】   【“不、不不不……”】一脸懵逼的五条·老实人·家主哪里见识过这种赌场里混出来的无赖气质,立刻下意识否认起来,【“十、十亿美金的事自然是真的,只不过不能现在就给你……”】   【“废话,这点规矩我还能不懂吗?委托还没完成,任务金当然不可能全付了。”】   蓝发少年一脸“老子比你懂行”的嫌弃,不知从哪掏出一张黑卡,用两指夹住潇洒的甩给了他。   【“喏,把钱打到这张空卡里面。考虑到这次的委托金额庞大,我也不按行规要一半了,你先给个两亿做定金吧。”】   五条家主:【“什么——等、等等……!”】   【“那就这样,我先去见见小六眼哈,具体的培养方案等见过了本人再跟你讨论。还有就是对任务对象的保护我有自己的一套,外行的指手画脚我是不会听的哦!”】   插不上话的五条家主:“……”好、好专业!   ——话说居然真是用钱就可以搞定的吗这个人?!   第一次见识到忍者之魂·拜金主义·超级赌徒·瑛二的家主大人,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论如何轻而易举的拥有一只特级咒术师#   五条家主:我悟了!   思绪回笼。   五条家主回想起伏黑瑛二刚才的话,禁不住又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如果悟真的像少年说的那样,觉醒了那个传说中的术式的话……那五条家,五条家……!   已经预想到五条家未来盛况的家主大人振奋的站起身,激动的大声道:“涨工资!必须给瑛二君涨工资啊!哈哈哈哈……!”   *   “阿嚏——!!”   五条悟的房间中,我大声的打了个喷嚏,在侍女们惊恐的注视下满不在乎的揉了揉鼻子。   嘛,肯定是谁在想瑛二大人我吧,是甚尔还是小猪呢?   我随便思考了一下就放过了这个问题,在侍女们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中走进内室,盘腿坐在了白毛团子的被褥边。   嘛,这边的侍从暂时还不如禅院家听话啊,有空调.教一下吧。   我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俯身牵起软团子的小手,又用刀鞘碰了碰他的胳膊,在感觉到微不可察的阻力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令御三家趋之若鹜的祖传术式,看来是五条家先得到了啊。   直毘人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很失望吧?明明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寻找S级alpha,可最先觉醒祖传术式的,居然是五条悟这个父系只是A级alpha的小鬼。   哈哈,真讽刺啊。   我心情愉悦的捏了捏五条悟的小脸,充满怜爱的注视着他天真的睡颜。   真是个能干又争气的小家伙。   “唔……”   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发出了含糊的咕哝声。   “少主?您醒了吗?”   我半点没有可能是自己吵醒了他的自觉,轻轻戳了戳他泛红的小脸。   “嗯……瑛二?”白毛团子小小软软的唤了我一声,苍蓝的大眼睛慢慢睁开,映入了我的身影。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眼里忽然迸发出惊喜:“你没有被带走?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刀自然是要时刻陪伴在主人身边的。”我任由他雀跃的坐起来扑进我怀中,充满宠溺的回答。   “瑛二才不是刀……”小小悟在我怀里不满的嘟囔着。   我没有在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总之您只需要记住,我属于您,会时刻陪伴在您身边,这就足够了。”   小小悟立刻抬起头,倒映着我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是……我的?”   “是的,我属于您。”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一直陪伴着我吗?”他抓紧了我的衣服,紧接着又追问道。   我笑了笑,温柔的许诺道:“是的,我会一直陪伴着您。”   ——我可爱的十亿美金。 第19章   “——这样感觉如何?”   我将特意订做的墨镜架在小孩的鼻梁上, 如此问道。   小白毛微微一愣,继而新奇的抓住了我的手腕,转着脑袋左看右看。   “哎——!是全黑的墨镜!瑛二好厉害, 信息量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头痛会轻一点吗?”我纵容着他孩子气满满的举动, 耐心的询问着。   “嗯嗯!总感觉世界‘咻——’一下就变得干净了!”   小孩兴高采烈的比划着手势, 说到一半又顿了顿,一手扣着我的手腕, 另一手捏着镜腿抬起墨镜,露出了那双绝美的六眼和霜白的眼睫。   “不过我想吃瑛二做的甜点的时候,还是不可以拒绝我哦?”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 糖分是必不可少的,对吧?”   糖分啊……这种地方就完全不符合我对白毛的印象了。白毛不都该是咸党吗?   得到我的承诺, 长大了一些的白毛团子……嗯, 现在不能叫团子了,就叫小白毛好了——小白毛五条悟得意的哼哼两声,重新戴上墨镜,大呼小叫的探索起新世界来:   “呜哇!这样就只能看见瑛二的灵魂了诶!果然无论看几次都觉得你很神奇……”   我无奈而宠溺的微笑着,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在院子的角落里, 几个侍从低眉顺眼的静立着, 没有得到指令便从不抬头多看一眼, 自然也不必担心他们听见五条悟的话。   我对这个状况感到十分满意。   ——照料和教导五条悟的日子,自他觉醒生得术式「无下限」后已经过了数年。   一开始, 我只是负责陪吃陪.睡陪玩,顶多在侍女照顾他的时候上去帮把手,或者照着自己的心意, 在老头儿和侍从们的尖叫中带他上天入地——咳, 到处玩玩。   我可爱的小白毛一开始还会害怕, 习惯之后就变得比我还疯,一边理直气壮的喊着“反正瑛二又不会让我出事!”,一边卯着劲在老头儿们的神经上蹦迪。   无趣的老头儿们将他性格的转变全都怪罪在我头上,但天知道我后来只是个好用的恶作剧工具人而已,那些奇思妙想全是从小白毛那古灵精怪的小脑瓜里想出来的。   不过小少主的个性变得如此嚣张自信开朗,又不失狡猾谨慎变通……这个倒确实是我的言传身教,哈哈哈。   等五条悟满了五岁,关于术式和咒力的教学,以及身体力量的训练便正式开始了,我也终于在五条隼愤怒的瞪视下笑哈哈的开始干正事。   按照我与五条家主商议的结果,我负责提升小小悟的实力和锤炼他的心性。   其他像是六眼的使用啦、无下限的原理啦、五条家的历史啦、咒术界的常识啦、基础文化课啦……这些家族秘辛和书本上的东西通通不归我管。   但因为我是他的贴·身·侍·卫,所以在他上课的时候,我也必须候在外面警戒——其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没人能伤到小少主了。   除非有人能觉醒空间系的术式,一瞬间来到五条悟面前,让他来不及张开无下限。   或者,有人能开出比五条家还优渥的条件,雇佣我来实施暗杀——毕竟从觉醒的那一刻开始,五条悟的无下限便从未拒绝过我。   嘛,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和小少主两个人知道,而且就算真有人出得起钱,我会不会接下任务还是两说。   谁让我是个如此忠诚又专一的忍者呢。   可是话虽这么说,每天耗上一整个上午坐在廊下什么都不干也太无聊了,幸好还有漂亮的侍女小姐姐给我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而在小少主有一次上课中途偷溜出来玩,看到我被三四个小姐姐围着点评茶点手艺之后,我的这点乐趣也很快就到头了。   脾气和手段都随着年龄渐长的小少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当天就发了好大一顿火,说自己已经彻底厌倦了迂腐死板的长老和教条无趣的家庭教师,赌咒发誓再也不想学习。   我一听这还了得?!本来这小孩天天戴着墨镜就像个残障人士,再不从谈吐气质上挽救一下,将来难道真去街头拉二胡卖艺吗?!   以五条隼为首的长老们自然比我还着急,只是无论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小少主都拒绝再看书本一眼。   五条悟的厌学情绪持续了三个月,五条家也鸡飞狗跳了三个月。   到最后,是最能让桀骜不驯的少主大人听话的我,带着五条全家人的期望前去劝诫的。   我花了一天时间解决这件事,具体的经过是这样的:   1、我夹着课本走进了小少主的房间,绝口不提五条隼嘱咐我的话,只听小白毛滔滔不绝的抱怨了长老和老师们两个小时,期间与他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将那些老东西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2、我和骂爽了也骂饿了的小少主一起吃了午餐,下午去训练场愉快的练了一下午体术,休息时他向我简单讲述了施展无下限所需的阿基里斯与龟理论,接着又开始抱怨给他讲课的七旬老学究到底有多糊涂,一个简单的问题要讲好久,并且完全不相信他说的“我已经学会了”。   3、回去后我认真翻看了小少主的课本和笔记,看出来他是真的已经学会了家庭教师教授的内容,顺便弄懂了阿基里斯与龟理论。   4、晚饭时我率先起头开始探讨这个理论。小少主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兴高采烈的和我讨论了半个小时。   5、饭后意犹未尽的小少主直接拉着我去了书房演算,仿佛这三月的抗拒全都不存在一样。   我:……?   就这?   解决这种小事需要花三个月??   听完我的汇报以后,五条隼目光复杂的看了我很久很久,忽然没头没尾的问:“我记得你是beta,对吧?”   我微微一顿,谨慎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是S级beta。”   “是吗……虽然是beta,但……也不需要追求……”   老人意味不明的嘟囔着,很快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一样,在我困惑的目光中露出了似感慨又似欣慰的笑容,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陪少主一起学习吧。”   我:……?   让一个外人跟着你们五条家的小少主一起学习??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我和小白毛相处时就再也没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况且我对小白毛的术式确实挺感兴趣的,能够一起学习也算满足了我的研究欲……总之时间一长,我也就放弃去追究五条隼古怪的原因了。   反正那老头儿肯定在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吧。   呵呵,【这个世界】的人啊……   我在心里不屑的嗤笑着,对这些满脑子配偶、繁衍、后代的老头儿着实鄙视不已。   他们也不想想我跟五条悟这小家伙差了多少岁,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有多么纯洁!   小白毛对我纯粹是对兄长和庇护者的孺慕依赖,这样纯洁可爱的小孩儿你们怎么忍心玷污他啊?!!   庸俗!呸!!   *   “让瑛二做我的……”   阳光静好的和室内,靠着软垫摆弄墨镜的男孩停下动作,微微侧头露出白发下泛红的耳尖。   他的嘴巴无声的张合了两下,隐去了最羞人的几个字,“……启蒙?”   下首气质温婉的beta妇人恭敬颔首表示肯定,待看到平日聪颖灵动、无法无天的小霸王露出呆住了一样惊愕失措的表情,心里叹息着道了一声果然。   她垂下头,耐心的低声道:“少主虽然还不到分化的年纪,但这种事本就是要早早定好人选的。您的父亲是A级alpha,您的母亲——也就是妾身的姐姐,则为珍贵的S级omega。”   “父母之中母系力量强大,这意味着您很可能也会分化为omega,所以现在就应该早早准备起来……”   “按理来说,家族应该竭力为您准备一位优秀的alpha,最好是珍稀的S级,这样才能与您高贵的身份相配,事实上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暗暗寻找——”   “什、什么?你给我等等??!”   还没从最开始的冲击中回神的男孩听到这里,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整个人“嗖”的一下跳了起来,两眼冒火道:   “不需要别的alpha!!不对,不只是alpha,beta也不行——总之老子(ore)才不需要其他人!!你赶紧去告诉家主那个老头子——不行,老子亲自去!!”   “少、少主息怒……”   半大男孩的威严与实力一样与日俱增,柔弱的妇人被他一吼,连忙浑身发抖的跪伏在地上,抖着嗓子试图用声音阻拦他的脚步:   “少主!您、您忘了吗,妾身刚才说了,家主大人属意由瑛二君来……!”   “……”   男孩急切愤怒的脚步骤然一顿。   ——大家族在【这方面】的教育普遍都开始得很早。   更别提在abo性别社会里,“繁衍”早已被推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以在今天之前,虽然五条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当然不会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从没有在自己的事上考虑过。   只是现在、此刻,被告知一直朝夕相处的保护者日后有可能变成超乎想象的亲密存在之后,以往从未留意过的事情、从未考虑过的可能,却一下子在他眼前全部摊开了。   五条悟僵立在原地,眼前一瞬间掠过蓝发少年如骄阳般灿烂夺目的笑容。   在那一刻,他完全控制不住的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脸颊和两耳像刚才一样蹿上滚烫的温度,细腻晶莹的红晕在白发白肤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少主……?您意下如何?”妇人在他身后试探的问道。   五条悟浑身一炸,像只被扯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尖声道:“哈——?!什么叫老子意下如何?!瑛二他只、只是个beta而已吧?!这样的家伙老子才……才不要他以外的人启蒙呢!!”   五条妇人:“……”   五条妇人看着火烧屁股一样一溜烟跑远的小白毛,把这句拗口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抬起袖子遮住嘴,“噗嗤”一声笑了。   因为过于羞耻而逃走的白发男孩并没能听见这声善意的轻笑。   他脸红得一塌糊涂,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严肃,“噔噔噔”在檐廊下七拐八拐的疾走着,脑海里乱糟糟的思考着瑛二的事。   家主替他选了瑛二……是啊,当然是瑛二,他不可能拥抱瑛二以外的其他人,光是想象都觉得无法忍受。   小小的男孩停下脚步,漂亮的蓝眼睛弯了弯,嘴中无声的唤着那个音节简短的名字。   瑛二——自他四岁便陪伴在他身边,他最崇拜、最重要的家人。   与此同时,也是占据了五条悟心中“第一次”最多的存在。   因为他,五条悟第一次欢笑,第一次展开无下限,第一次感到幸福和不安。   也因为他,五条悟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的心愿,第一次彷徨的想要抓紧某个人、确定他就在身边,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这些全部,都是瑛二教给他的东西。   ……所以他怎么可能容忍其他人,在他心里享有相同的地位呢? 第20章   五条悟从没告诉过伏黑瑛二, 自己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灵魂。   四岁那年,在他纷杂斑驳的视野里, 被长老带来的少年拥有他见过最纯净的颜色, 干净到能轻易看清他的灵魂。   ——那是看起来很年轻的青年人。   明明是半透明的灵体, 凝实程度却足以让人看出他惊人的帅气,尤其吸引人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 深邃幽静,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的危险感。   但当他对自己笑时,五条悟却分明感受到了暖意。   他们初见的时候明明下着雨, 但幼小的他却本能一般,从那个可靠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于是, 【我想要他】——这样的欲求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   ——肯定是个比现在还要耀眼的人吧, 真正的瑛二。   注视着那个灵魂与肉.体总是摇摇晃晃不能嵌合的身影时,五条悟经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所以刚刚与瑛二认识的他,几乎每天入睡前都会不安的问:“【你】会走吗?”   不会等他一睡着,这个干净透明的魂体就会“咻——”一下变成星星吧?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这种时候,十三四岁的少年总会令人安心的微笑着, 怜爱的抚摸他的头:“我不会走的哦, 少主。除了您的身边, 我还能去哪里呢?”   五条悟认真的向他确认:“你没有地方去了吗?”不能回到你的主人身边了吗?   少年笑着摇头:“没有了哦。所以少主愿意收留我吗?”   五条悟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伸出又小又白的小指, 拉了拉少年比他大上一圈的指腹。   “嗯,我愿意收留你。以后你可以一直住在五条家,有我在, 没人敢欺负你!”白毛团子大方又嚣张的允诺着, 神气得像个小小的国王, “但你要记住,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了!”   无论是谁都不能带走你!即使是你的主人也不行!   “是的。”少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逗小孩儿一样晃了晃他们勾在一起的小指,第不知多少遍的重复道:“我属于您,少主。”   ——【他】属于我。   五条悟当真了。   *   瑛二对他来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特别的呢?   饶是没心没肺如五条悟,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也曾罕见的、深沉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少主大人思考了三秒就果断放弃了——瑛二说过了,他不喜欢凡事想太深的小孩诶!   嘛,其实仔细想想,瑛二从一开始就超特别不是吗!毕竟他只是个孤魂野鬼呀!哈哈哈。   不过一个人本身很特别是一回事,他对另一个人来说很特别又是另一回事了。   起码对五条悟来说,想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非瑛二不可”的呢?   是瑛二从不曾将六眼看做什么稀罕物的时候?是他把自己抱起来跃上屋顶、告诉他什么是强者的心胸的时候?是他在自己觉醒术式时唯一没有被排斥的时候?是他一下午就掌握了阿基里斯与龟理论、用事实告诉老头们自己确实是天才、他也是天才的时候?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   或者说,不全是这样。   五条悟想起与蓝发少年相处的日日夜夜,想起他用轻松的口吻轻易说出那些唯有亲身站在过高处的人才能说出的话时、愉悦弯起的眉眼,想起一次次被毫不费力的打败后他畅快大笑的模样,还有他怀中令人安心的香气,从头顶传来的、温柔惊艳又让他心动的声音……   还有他注视着自己时,眼底永远触手可及的温柔。   伏黑瑛二就是用这些乍看平凡又无甚特别的东西,为他编织了整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也用理所当然一般的包容和陪伴,一点点蚕食了他的心,打上了一颗独一无二的烙印。   在尚未成长起来的未来最强眼中,瑛二就是光,是支柱,支撑起了他的整个世界。   所以在发现那些侍女……不,发现所有那些窥伺着瑛二的人时,他才会感到那样的愤怒,甚至不惜撒谎来达到继续让瑛二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目的。   ——因为瑛二是他的东西,是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宝物,他绝对不能容忍他被别人夺走!   而结果如他所料,长老们当然不能坐视他“堕落”,在尝试了所有办法都没有用之后,他们果然不甘不愿的派出了瑛二来劝诫他。   五条悟在心里得逞的偷笑着,本打算立刻就同意去学习,却在对上瑛二那双带着笑意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睛时慌了神。   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打算囫囵个全说了。   伏黑瑛二笑得不行,抱着肚子笑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看他快要恼羞成怒了才堪堪停住,揉着肚子帮他找了个借口:   “我会告诉……哈哈,我会告诉隼大人,你之所以厌学是因为嫌弃长老和教师们太无趣了——不过为什么非要我陪你一起学不可呢?我又没有六眼,也用不了无下限。”   五条悟微微红了脸,偏开头气鼓鼓的大叫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跟我一起,这样别人才不会趁我不在拐走你!”   伏黑瑛二看起来又想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被几盘茶点就拐走的啦——虽然确实很好吃。”   “你还说你不会被拐走!”五条悟一下子急了,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瑛二是我的,别人谁都不能碰!!”   “哦呀哦呀,还真是甜蜜的苦恼啊哈哈哈。”蓝发少年不着调的大笑着,在小孩儿气恼的控诉他时三两句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他无下限术式的原理。   五条悟撇着嘴,不情不愿却也毫无戒心的告诉了他。   结果又是他自己被蓝发少年超聪明的头脑震撼到,光顾着动心和欣喜,很快就把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直到五条隼来询问他愿不愿意重新开始上课,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又被当小孩子糊弄了过去。   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少主向来不知道收敛脾气为何物,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化作愤怒,冲动的对五条隼吼道:“说到底这都怪你们不愿意让瑛二进我的书房!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吧?凭什么我不能决定他的去留?!”   五条隼苦心婆心的试图劝说他:“少主,我们向您传授的都是五条家的秘辛,您是未来的最强,理应尽全力学会这些知识,将来为五条家增添荣光,带领族人们走上巅峰,并最终称霸整个咒术界……那个瑛二他如何有资格——”   “闭嘴——!!”   被触动逆鳞的男孩骤然爆发出一声威压可怖的怒喝。   在侍从们“噗通噗通”的下跪声中,白发男孩睁大了那双森寒冰冷的六眼,居高临下、杀气四溢的说:   “谁给你的资格贬低瑛二?不,说到底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让你们觉得自己到今天仍然可以支配我——去实现你们丑陋又无聊的野心?!”   一片死寂。   包括浑身僵硬冰冷的老人在内,一屋子人全都在男孩散发的可怕威压下瑟瑟发抖,拼命地躲避着他那双不像人类的眼睛。   男孩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们,勾唇冷冷一笑。   “真是群恶心又迂腐的、自以为了不起的老橘子——听好了,五条家的地位啊、称霸咒术界什么的,这种东西我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也烦透了你们拿辈分和恩情要挟我,或者用这种东西来对我说教。”   “知道吗,老头?这个世界上只有瑛二有资格对我说正论,全世界的人里我只在乎他眼里的我自己,只想回应他的期待,只认同他认同的对错——因为只有他能看到和我一样的风景,只有他是最特别的。”   “至于你们的看法和心愿?——那种东西,与我何干?”   男孩清冷的童音染上令人胆寒的嘲讽与冷漠。   他缓缓上前一步,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跪伏在地的老人,一字一顿的说:   “我最后再问一次,瑛二和我一起听课这件事,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是吗……悟他这样说啊。”   阳光照不到的檐廊下,五条家主沉默半晌,才捂着眼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五条隼跪坐在他身侧,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没褪去的颤抖:“是的……家主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让瑛二白白旁听我五条家的秘辛吗?”   五条家主放下手,听不出情绪的问:“你觉得瑛二君此人,如何?”   “问老朽觉得他如何……那自然是——!”   五条隼不知想起了什么,不敢回忆一般用力摇了摇脑袋,“那个少年简直是恶魔本身啊,家主大人!即使他还只是个少年,但只要一想到少主觉醒术式那日、他露出的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老朽也还是不寒而栗!”   “……是啊,他就是如此危险的人物。我当初认为他是珍贵的人才,所以不惜花重金来拉拢他,但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传承千年、底蕴深厚的五条家便几乎沦为了他的囊中之物,不止侍从和护卫,连族人和长老都争相向他示好……”   五条家主语调缓慢的说着,表情有些恍惚。   “伏黑瑛二……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能兵不血刃的操纵人心。从你的话里就能听出来,现在连五条家未来的希望,个性桀骜不驯的悟都对他倾心至此……”   “家主大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五条隼悲愤的锤了一下地面,话音刚落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惊悚的抬头看向家主,“等等、您刚才说他的全名是什么?伏黑瑛二?!”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五条家主已经没有心思去回应这种问题,他紧紧地闭上眼,语气沉重道:“竭尽全力……让他也成为【五条】吧。”   “——隼大人。”   少年清冽的声音忽然在拐角处响起。   五条家主和五条隼悚然一惊,两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更加惊骇的发现彼此竟都对少年的接近毫无所觉!   ——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下人没有通报?!他听到了多少?!   诸如此类的疑问像惊涛骇浪般涌现在两人心中,但没有听到回应的少年却已经转过了拐角,像是没有察觉到紧绷至极的气氛一般,向见了鬼一样死死瞪着自己的两位老人笑容灿烂道:   “啊,家主大人也在啊?刚刚好!禀告两位大人,好消息,少主已经答应重新接受授课了!”   “……”   “……”   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人们脸色青白的瞪视着少年与平时完全无异的笑容,在那一瞬不仅没能从那笑容中感受到欣喜,反而生出了一股如堕冰窖般的寒冷。   在一阵死一样的寂静之后,终于,五条隼像是才想起来呼吸一样急促的吸了口气,声音发抖的说道:“我记得……你、你是beta,对吧?”   少年抬眸看向他,隐藏在阴影里的蓝眸一瞬间黑得像寂静的深海。   在两位老人齐齐一抖的反应中,他似乎轻轻的笑了笑,温驯的重新垂下了眸。   “是的,我是S级beta。”   半个小时后。   五条悟的姨母从家主的会客室中走出,沉思着向五条悟的房间走去。 第21章   “所以, 我们现在的课题就是——”   五条家的训练道场上,我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这样的衣服莫名让我有种熟悉感——煞有介事的伸出一根食指,“掌握最强之路的第一招, 「术式顺转·苍」!”   “……”   一身白衣的小白毛没有回应我, 眼神飘忽着明显没有听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往我脖子上瞟了好几眼。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v领黑上衣,内心有些疑惑:没什么奇怪的啊?瞅瞅这脖颈线和锁骨!多么完美!多么性感!   话说这小鬼最近是不是总盯着我走神来着?   思及此处,我挑了挑眉:“五条悟小朋友,请复述一遍我刚才的话。”   五条悟这下终于回过神, 不可爱的翻了个白眼:“不要叫我小朋友……知道啦知道啦,要练习「苍」是吧?这个我早就学会了!”   “是‘学会’, 不是‘掌握’!”   我“啪”一下给了越来越自大臭屁的小鬼一个脑瓜崩, 在他“嗷”一声捂着脑门叫出来时按住他的脑袋晃了晃。   “「苍」是用「无下限」创造的吸收反应, 虽然很好用,但是一不小心在离自己太近的地方使用的话,麻烦会很大哦?”   “这个我早就知道啦!不就是会把自己也吸进去吗?多多注意不就行了!话说瑛二你不要仗着「无下限」对你没用就总是欺负我!”   不认真听讲的顽皮学生张牙舞爪的抱怨着, 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叹气。   “还有一点你没有说, 少主。”   我放开他的脑袋在他眼前蹲下来,神色认真起来, “不好好控制力道和距离的话,在招数释放的瞬间, 周围的伙伴也会被牵连。”   “他们会像被满载卡车全速撞上一样,当场死亡。”   男孩微微一愣。   我凝视着他,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少主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力量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身边的人, 所以学会控制也是很重要的——这也是身为最强的责任哦。”   “责任……”小白毛抿了抿唇, “我不喜欢这个词。”   “但是您的力量让您享受到了很多特权吧。”我莞尔一笑, 耐心的揉了揉他的头,“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责任,只有做到了这一点,少主才算是长成了可靠的大人,我才能稍微松一口气啊!”   “哎?那我不要变成可靠的大人了!”小白毛马上开始撒起娇来,踮着脚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头,“我要瑛二永远都为我操心!永远都放心不下我!”   “真是任性的少主啊。”我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小孩儿露出得逞笑容的时候马上变脸,凶巴巴的捏着他的脸颊往外扯。   “但是不可以哦!我讨厌不负责任的家伙!所以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习咒力的操作,争取在十二岁之前先掌握术式顺转!”   “唔疼疼疼……!我知道啦、我知道了啦!!”   五条悟挣扎着逃脱我的魔爪,揉着整日被「无下限」覆盖所以格外娇嫩、一捏就红的脸蛋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瑛二这个恶魔……弄懂了我的术式之后就整天‘练习’、‘练习’,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辛苦!——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果然是不爱我了吧?!”   “如果能完全掌握「苍」的话,接近瞬移的高速移动也可以做到了呢!这个应该可以在十五岁之前完成吧?啊不过远距离瞬移就肯定不行了……”   我完全把占有欲爆棚的小鬼叽叽喳喳的废话当耳旁风,一边念叨着督促他的话,一边自顾自背过一只手,摆出了出招的起手式。   五条悟见状立刻如临大敌,急急忙忙的跟着摆好姿势,咬牙接住我紧随而来的雷霆一招,嘴里急叫道:“你这次不准再打我的脑袋了!——啊疼!你还打!!”   我愉悦的收回砸在他脑门上的手刀,笑眯眯的招手比了个“来来来”的手势:“好,今天的五条悟小朋友第一次死掉啦!接下来还会死掉多少次呢?”   *   一个小时后。   我蹲在累成死狗的小少主旁边,戳了戳他汗津津的脑门:“少主,我有件事要请求您。”   五条悟有气无力的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干嘛?你不背我回去啦?”   “背背背,怎么会不背呢?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啦。”   我笑着把他拽起来,两手托住他的两腋,用我最真诚的眼神注视着他:“少主,我想放假。”   小白毛睁大眼睛,刚刚盈满红晕的小脸神色一空:“……放假?”   “嗯嗯。”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自从开始教导您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五条家,虽然这里什么都不缺,但有时候果然还是想出去玩玩啊,毕竟我是在外面长大的嘛。”   “去……外面?”五条悟的脸慢慢变白了,他呆呆的望着我,似乎才意识到我跟他不一样、是来自外面的人这件事。   我无辜的与他对视着,不假思索的说:“对啊,我一直领着五条家的工资,算是五条家的职工吧?职工的话当然会有假期啊,不然不就成了软禁了吗?哈哈哈……”   “职……工……?”   五条悟喃喃的重复着这个词,神色难辨的慢慢咬住下唇,绷紧下颌一言不发。   我疑惑的歪了歪头:“少主?”   被我呼唤的男孩回过神来,他低着头不看我,脚下却上前一步,紧紧贴到我怀里攥住了我的衣服,小手微微收紧:“……要去多久?”   “嗯……按照我这么多年都没放过假的情况,其实一口气休息半年都很合理吧?”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着,在他瞪大眼睛急切地抬起头时噗嗤一笑,大大咧咧的揉了揉他的头:“不过要是真去这么久的话,少主会很寂寞吧?所以一周就够了!”   “谁、谁会寂寞啊!”小白毛一下子进入凶巴巴的傲娇状态,猛地一把推开我,“你要去多久就去多久!我才不在乎呢!”   “啊呀。”我向后一仰躲过他的手,扭头对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笑道:“那我今天就走了哦?”   “随便你!”小白毛怒气冲冲的吼了我一句,但我却从他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中判断出了他的真实状态,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手带大太寂寞的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就会变得太黏人。   不过因为是小少主,所以这样也很可爱啦。   这么想着的我心甘情愿的追上去,收敛气息在一个拐角处将闷头往前冲的小少主抱进怀里,收紧双臂制止住他的挣扎,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哄他:   “我是有些事要办,才不得不出去的,少主。就算在外面,我也会思念您,并且会拼命早点赶回来的,这样可以吗?”   五条悟闻言止住挣扎,转而抱紧我的腰把头埋进我怀里,委委屈屈的喊:“我也要一起去!”   “这个不行。”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您知道自己在诅咒师的暗网上悬赏有多高吧?我在外面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顾得上您,您会有危险的。”   “可、可是……!”   “等您再长大一些,彻底掌握了「苍」之后,我再带您出去玩,好吗?”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低头亲了亲他毛茸茸的发顶。   小白毛低落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小的点了点头。   我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这次所谓的放假可是要去做正经事的,带着小孩子可实在不方便啊。   三天后,穿着便装的我背着学生背包,头上戴着宽大的棒球帽,趁着夜色走进了一栋陌生的公寓楼中。   这里是我的便宜妹妹伏黑遥目前的住址。   当年我为了防止禅院家根据我的姓氏找到她,特意给她更改了户口簿,又给她换了新学校、新住址、新电话卡,随后便一头扎进了五条家,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回来看她。   根据我当年的嘱咐,小遥每年都会更换新的电话和住址,所以即便是我,也花了足足三天才找到她现在的所在地。   站在调查到的公寓门前,我感慨的呼出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多年不见,便宜妹妹已经在远离禅院家的北海道读完了大学,又在当地找了工作。时间过得还真快啊,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呢……   “来了——”   门开了,一位大着肚子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请问你是……?”   我:“……”   我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大步,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指着她的肚子:“遥、遥遥酱?”   发、发生了什么?我的便宜妹妹是长这样来着吗?她、她是什么时候怀孕的?!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趁我不在的时候让她怀孕的??!不不不跳过恋爱直接生孩子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这种事欧尼桑我才不会承认!我不承认啊啊啊!!!   “啊嘞?”陌生的女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十分好奇的打量着我,“您是要找我家小遥吗?我是她的妻子真佐子哦。”   噼——啪——!   仿佛一道硕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将我从里到外雷了个外焦里嫩。   我瞠目结舌的石化在原地,完全反应不得的瞪着她,一瞬间甚至有了原地切腹的冲动。   啊啊啊伏黑夫妇我对不起你们小遥居然被我教的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还马上就要有新的小伏黑而我居然连她已经结婚都不知道呜呜呜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我辜负了对你们的誓言呜呜呜……   “真佐子?是谁来了?”   耳熟的声音从真佐子身后传来,我的便宜妹妹着装干练的走到门边,看见我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哥……哥?”   ……   …………   我即将拥有一个便宜外甥女,她的beta母亲和omega母亲给她取名叫津美纪。   当我恍恍惚惚的走出两个女孩子的家时,这个认知已经取代了“我的妹妹不是白菜而是猪”,在我脑子里刷屏了无数遍。   北海道的夜风冰凉刺骨,站在楼下发呆的我打了个寒颤,45°悲伤望天,目光忧郁而呆滞。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尼桑啊,遥酱。虽然你们是两个女孩子,虽然哥哥这么多年没有消息确实不对,最重要的是虽然你们家里没有客房也不忍心让远道而来的我睡沙发,但是——!!   这不是你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哥皮糙肉厚冻一夜死不了”这种无情的话,就把千里迢迢赶来看你的欧尼桑赶出家门的理由啊,遥酱!!   有媳妇了不起吗?啊?!有了媳妇就可以这么冷酷的对待你亲爱的欧尼桑吗??!   可恶,欧尼桑我只要想找的话!也是可以轻易找到大胸翘屁股俊脸蛋的漂亮老婆的啊!!不要小看我啊混蛋!!   我的背后燃起象征斗志的熊熊火焰,恶狠狠的把弟妹送我出门时歉意献上的奶茶呼噜噜喝完,忿忿的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   决定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瑛二大人我!今天晚上就要找到漂亮老婆!!   *   三个小时后。   我跪在北海道歌舞伎町的赌场前,口中吐着游魂气若游丝道:   “啊……人啊,果然不能只想着发横财,否则多年以来付出汗水挣到的钱,一不留神就会跑掉呢……”   周围喧嚣的人声时不时传进耳畔,面前的街道上时不时走过衣着各异的人,偶尔会有几个人向我投来异样的视线,被我毫不在乎的无视掉了。   在我连底裤都输掉的这家“巨无霸柏青哥”赌场对面,是一家富丽堂皇的“LOVE&LOVE”牛郎店,店门口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哥在招揽客人。   他们谄媚的声音时常会飘进我耳中,其中有一个磁性的声音已经响了很久,而且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甚至离我越来越近……   “——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女人,我不是这家店的员工。”   “真是的~不要害羞嘛,这位alpha先生!你想要多少钱?三百万够不够?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开个香槟塔?”   “不需要,快滚。”   ——可恶!这些万恶的富婆大晚上的都在干什么啊!三百万干什么不好,非要砸在这些吸血的牛郎身上!!不要的话给我也好啊!!我也是alpha啊混蛋!!   我愤怒的锤了下地面,英俊的脸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   就在这时,富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诶?你笑啦?!果然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呐呐,我可以包养你吗?让我包养你吧~”   “呵……我可是很贵的,恐怕你养不起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少了些,笑意多了些。   噫,原来这就是你的套路吗?真够贪心的啊小牛郎!!   “你说你说!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一个月五千万够不够?”   什——搞错没有啊这个女人!!给一个牛郎的钱都快赶上瑛二大人我累死累活教导小白毛一个月的钱了!!都说了你钱多的没地方花的话就给我啊喂——!!   我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恶狠狠的抬头瞪向那个几乎已经来到我眼前的可恶牛郎。   你是想向我炫耀吗混——蛋……?   ……欸?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对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眼前的胸脯上。   我呆愣愣的望着那对黑色紧身衣遮盖下的、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脯。   我的鼻子几乎戳在那对散发着热意的胸脯上,表情骤然一片空白。   三秒之后。   ……卧槽。   卧槽!!!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大脑瞬间跳出了一句几近出口的尖叫——   他——好——大——啊——!!!   *   禅院甚尔蹲在那个他早就发现了的青年面前。   他勾着唇角,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个人的表情从一片空白变为震惊甚至惊悚,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暖意。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发自内心愉快的说:   “五千万也是养不起的,女人。”   “——因为我和这个抢走了我的心的大混蛋,全都是赌场老板的大肥羊啊。” 第22章   在美人和富婆说话(我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了什么)的时候, 我已经迅速把他的全身都打量了一遍。   ——好家伙,这个胸!这个臀!!这个腰!!!   我越看越震惊,到最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瞳孔地震起来, 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尖叫——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的吗?!来人啊,快来只笼子把我关起来!!   从未见过如此符合我xp的男人的我,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真——的——好——辣——啊——!!!   像是感受到了我狂啸的内心一般, 把富婆打发走的男人扭过头来——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很年轻,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对我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想跪到什么时候?”   我被这个超辣的挑眉电的停止了脑内尖叫,晕晕乎乎的被他拽了起来,反应慢半拍的问:“哎?你不跟那个富婆走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为什么要跟她走?”大胸美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啊?什么意思?   我呆滞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这、这样的话!”我克制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从兜里缓缓掏出了自己的黑卡, 努力睁大眼睛诚恳的看着他,“五千万,你愿意跟我走吗?”   大胸美人安静了一秒。   他慢慢转过身来正对着我——他之前一直吊儿郎当的侧着身子看我来着——有些危险的眯了眯那双桀骜不羁的吊梢眼。   “我不要钱就可以跟你走。”他在我震惊的注视下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随后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但是, 伏黑瑛二——”   “——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   正要陷入狂喜的我顿时呆住了。   我一脸懵逼的与他对视着, 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视线缓缓下移……   ……停留在他嘴角那标志性的伤疤上。   啊这。   我当场表演了一个战术后仰, 满脸惊悚的大喊道:“甚尔?!”   *   蓝发青年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从他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来看,禅院甚尔毫不怀疑他是刚刚才认出自己。   好你个伏黑瑛二……   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然后就郁闷的看见伏黑瑛二眼里对他的着迷——与“性”有关的着迷——火速褪去, 眼底一片清明的对他露出了灿烂、惊喜却纯洁的笑容。   “甚尔?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北海道?哎呀,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你变化好大,完全长成大人了嘛!”   说着,还是比他高的青年就亲昵的凑上来揽着他的肩膀,绕着他左看右看,神色好奇又欣慰,嘴里还说着“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之类的话。   但那只会让禅院甚尔愈发烦躁。   孩子?为什么是孩子?   这样的词只会是一个长辈说出的,将他看做平等的存在的人才不会见了面就叫他孩子,还像个老妈子一样关心他的成长。   ……他宁愿这个人像刚才一样,直白的表现出对他身体的惊艳和欲.望。   那令他骄傲羞迫又高兴,心脏也再一次为这个人怦然跳动。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嘴角抽搐着无语又黑线。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年轻的天与咒缚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吐槽,“不管是性格还是赌运。”   他瞟了眼瑛二拿在手里的黑卡,凌厉的眉梢挑了挑,有些意味深长道:“不过看起来混的还不错。花五千万包养小白脸这种事……没少干吧?”   “啊哈哈哈那怎么可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我只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符合我审美的男人,有点激动而已!谁能想到居然是你啊!”   伏黑瑛二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把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天与咒缚来说造成了怎样的冲击,直接揽着他就要走:“行啦行啦,不说这个了,我请你去吃夜宵——”   “是我就不行吗。”   突然沉默下来的青年冷不丁打断了他。   伏黑瑛二一愣:“什么?”   禅院甚尔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是我就不行吗?——我很符合你的标准吧?我是说,如果你意识到我已经成年了,是个可以跟你谈恋爱的大人了的话?”   “……诶?”   那样直白的话语让蓝发青年睁大了眼睛,茫然的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   他与禅院甚尔对视着,慢慢放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像是意识到了他不是在开玩笑,而自己理应摆出正视与尊重的态度一样。   禅院甚尔盯着他:“你介意我是alpha?”   “不……”   伏黑瑛二下意识否认,随即意识到这样的回答太容易导致误会,所以尝试着笑了一下,似乎想要打破不太妙的气氛。   “嗯……所以这是那个吧?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或者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认同?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向我借钱吧?”   “不是。哈——不是的。”甚尔咧开嘴角笑了起来,摇着头一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选项否定,抬眼含着笑意望向他,冷绿色的眼睛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我喜欢你。”年轻的天与咒缚轻声说。   仿佛耳朵暂时失去了功能一样,伏黑瑛二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蓝色,平时无论何时都照不进多少光彩,所以总给人一种黑洞一样会被吸进去的感觉,但此刻那双眼睛却茫然的睁大着,透出一股天真的意味。   那让禅院甚尔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多少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   他懒散又好看的勾起唇,像闲聊又几乎有些温柔的说:“很久了,在你离开禅院之前就喜欢上了。”   “所以分化成alpha之后,我有段时间还挺绝望的,但后来又觉得……嘛,果然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说不定你根本不在意呢?——你确实不在意吧?”   “是……吧……?”伏黑瑛二不确定的回答着,看起来还没从突然的告白中反应过来。   确实是,太过突然了。   以面前的人随性的性格,他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这只是个玩笑。   但这个身上一向带着股自暴自弃般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质的人,此刻却笔直的凝视着他,好像真的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认真的。”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甚尔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忍不住想要笑,眼里的光却越来越黯淡,声音也越来越轻,“答应我吧?”   伏黑瑛二眨了眨眼睛。   “好喔。”他轻快的回答。   “……?!”   这次呆住的成了禅院甚尔。   “真的?”他瞪大了眼睛,吊儿郎当的站姿立刻绷直了,看起来像只被吓到的野猫。   这个联想让伏黑瑛二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昵的抱怨道:“什么嘛,这么不敢置信吗?我说过你超级戳我的审美了吧?”   “可、可是你——我以为你……!”禅院甚尔几乎有些慌张的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忙脚乱的试图解释什么。   那副笨拙的样子让伏黑瑛二笑得愈发开心,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好啦,不管怎样我都已经答应了,那些不自信的话已经没必要说了哦?要牵手吗?”   那样的邀请让他年轻的男朋友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怔忡的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几乎有些着迷的注视着他象牙白的莹润指尖,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手腕上漂亮分明的骨突。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要。”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恋人的脸上,直勾勾的眼神无声的透出了侵略性:“要接吻。”   伏黑瑛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可爱啊,甚尔。要在这里吗?”   “不行?”他年轻的恋人挑衅一样的说着,实际上却像是渴求他的气息一般,眼神迷恋的扣住他的手、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向他贴了过来。   青年健壮的躯体带来很强的存在感,凑近了之后瑛二嗅到了他身上很干净的月见草的清香,还能感觉到年轻人的肌肤下蕴藏的、磅礴的活力与力量。   他扣住了他的肩膀,动作很霸道,指尖却微微颤抖着,与他此刻喷洒在他脸上的、发颤的呼吸同步。   那双冷色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里面跃动着少年人纯粹动人的欢喜。   他轻轻的亲吻了他。   是很干燥很温暖的唇瓣,相贴了几秒后轻轻抿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换成了试探的舌尖。   动作很青涩,小动物一样的舔舐带着几分找不到诀窍的急切,让伏黑瑛二有些好笑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咫尺之遥下,这点笑意很容易就被没有闭眼的青年捕捉到,于是舌尖立刻被气恼的咬了咬。   笑意弥漫到了眉眼中,伏黑瑛二慢慢将手指挤进小男友的指缝中,在他愣神的时候扣住他的后脑回吻了回去。   ——那是令禅院甚尔意乱神迷,浑身燥热的深吻。   “忘了告诉你。”他在接吻的间隙喘息着哑声说,“我是A级。”   “我知道。”蓝发青年轻啄着他滚烫的唇瓣,深海一样的眼睛仿佛能将他整个看透,“我还知道你在易感期。”   月见草的甘甜浓得都融在唾液里了……这么敏感吗?一个吻就动情到这个地步?   “那……”禅院甚尔低低的笑了起来,拉住他的手隔着衣服就往自己胸上按去,乍看起来非常老练,耳尖却染上淡淡的粉色,“帮帮我?”   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容清俊的恋人,慵懒又迷人的勾唇,“你喜欢这个吧?”   伏黑瑛二失笑,好心的提醒道:“会很痛哦?”   “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会在意?”   年轻的天与咒缚桀骜不驯的挑眉,双手揽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紧实的拥抱,凑到他耳边轻佻的吹了口气,“征服我,让我成为你的东西吧……呐,S级?”   *   那是不亚于直接踩在alpha的神经上跳舞的挑衅。   同样身为alpha的禅院甚尔对这点心知肚明,但不知名的紧张和alpha的天性作祟,他还是这样做了。   ——并且他、毫不后悔。   即使那很痛、很痛、很痛……真的很痛。   大脑因为尖利的剧痛而一片空白,禅院甚尔的视线胡乱梭巡着,眼角“啪嗒”“啪嗒”的滚落泪水。   从头顶落下的亲吻温柔到令他的心脏紧缩,恨不得溺死在那片恍若深情的蓝海里,但与此同时,柏树檀香木的气味却愈发强烈而浓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那样强硬而霸道。   他被压制着,本能的反抗全部被毫不留情的镇压,背上的人有着令他绝望的强大。   啊、啊……不愧是伏黑瑛二啊。   矛盾又统一,深情又无情,通透直爽又不明觉厉。   如此恐怖,令人深爱。   “我爱你。”于是禅院甚尔在神志不清中真的说了出来,带着哭腔不停的哽咽和呢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爱如此出众绝艳的你。   ……想要让你也爱我。   爱这长在淤泥里的我。 第23章   禅院甚尔在陌生的居所里醒来。   他怔了片刻才迟钝的察觉到身体的疲惫, 一种深刻的疼痛仿佛还残存在他的身体深处,那是……   好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是他的生殖腔。   退化的,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属于alpha的生殖腔。   ……却被另一个alpha在昨晚近乎于粗暴的顶开, 不顾他的挣扎和眼泪, 用性别等级、信息素和单纯的力量强硬而不容置疑的镇压着他,带给他尖刻的、永生难忘的痛楚。   ——还有无尽的欢愉。   还真是……从头到尾都输了啊。不愧是S级,威压感和技巧真不是盖的。   禅院甚尔想起昨晚的种种,因为重新涌上心头的恐惧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但与此同时他又垂下眼帘, 带着些赧意红了耳尖, 抿着嘴揉了揉酸痛的小腹。   一开始他确实因为本能而不肯服输,甚至还试图反压来着……但后来实在被欺负惨了。   双臂被铁钳一样的手禁锢,后颈敏感的腺体被撕咬, 背后的人像大型猛兽一样叼住他的脖子, 在他瑟瑟发抖的时候给他注入了海量的信息素。   他被冲击得几乎窒息, 头晕目眩的不停落泪, 被压在身下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彻底的、毫不留情的碾压。   像是一头野兽被驯化,他在那一刻彻底臣服, 连灵魂都被那样粗暴却暗含温柔的占有打上了印记。   想起恋人在昨晚的月光下模糊危险却又美到惊心动魄的笑容, 年轻的天与咒缚心脏再一次疯狂跳动起来, 禁不住把脑袋埋进信息素气味浓郁的枕头里, 只露出通红发烫的耳廓。   “嘶——呼——”   他攥紧被子, 着迷般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想闻信息素的话, 我现在就在这里哦?”   “——??!”   *   我好笑的看着我的小黑豹瞬间绷直脊背, 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猫一样僵硬的转头。   “你,你在啊……”   “一直在哦。”坐在床边的我笑盈盈的歪了歪头,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倾身向他伸出了手,“所以,想要吗,信息素?还是说想要早安吻?”   “……”   脸皮薄的青年板着脸看着我,抿着唇坐起来,别别扭扭的偏开视线,嘴里咕哝着抱怨的话:“……明知故问。”   好可爱啊。   明明性格和体型都像豹子,这种时候却总是更像被捡回家的野猫。   凶巴巴的,会在你伸手的时候狠狠咬过来,实际上却只是小心的含着,不敢用力不说,还会偷偷观察你的脸色,因为害怕你生气而别开脑袋蔫耷耷的露出柔软的肚皮。   这副恐惧被抛弃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我怜爱的柔软了视线,站起来单膝跪在床上,伸出右手抚上了他的脸。   看似别扭的小野猫垂着眼帘不看我,实际上却很乖巧的顺着我的力道转回头,呼吸微微急促,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急切抬起了头。   在索吻啊,真可爱。   我坏心眼的避开了他浅色微粉的嘴唇,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   甚尔长而秀气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睁开眼气恼又郁闷的盯着我。   我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眼神的样子,新奇的轻轻拨了拨他的眼睫:“哎!甚尔,我才发现你的睫毛超级长的,像女孩子一样!”   “……我这样的身体哪里像女的了。”甚尔没好气的掰下了我的手,按住我的后脑抬头吻了上来,直到吻上我的嘴唇才罢休。   我笑眯眯的纵容了年轻人黏黏糊糊的贴贴,在他想要后退时低头与他额头相抵,调笑道:“真黏人呀,甚尔。这算什么?年下小狼狗的魅力?”   近在咫尺的甚尔看着我的眼睛,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不甘示弱的勾起唇:“承认我很有魅力了吧?有被迷住吗?”   “啊哈哈哈当然!被狠狠地迷住了哦!”我直爽的笑了起来,直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好啦,快点换衣服起床,我买了早餐。”   “嗯。”得到肯定答案的甚尔似乎非常满意,帅气的眉眼舒展开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我一顿:“甚尔?”   黑发青年没有理会我,攥紧被子脸色发白的咬了咬牙:“……”   我顿时明白过来,收敛笑容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别动,我扶你躺回去。”   “不……没事。”天与咒缚气息不稳的拒绝了我,不顾自己脑门上沁出的冷汗,逞强的对我笑了笑,“不过是这种程度,我一点都不——”   “躺回去。”   我不容置疑的加重了语气,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甚尔一怔。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沉默的在我的指示下揽住我的肩膀,配合着我重新躺了回去。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将手轻轻按在他的小腹上,掌心冒出了生机勃勃的绿光,开始用术式“生命力”给他治疗。   在这期间,甚尔一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眼眶似乎有些红。   我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刚接受过标记后都会很听话。   只是他好像被我吓到了。alpha在一度臣服过的对象面前有时候会比omega更温驯……也更脆弱和敏感。   “抱歉。”   想到这里的我放柔了语调,一边催动咒力给他治疗,一边安抚着这只被吓到的小野猫,“吓到你了吧?我刚才有点着急。”   “……为什么?”   甚尔微微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喃喃自语了一句,似乎是在问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脆弱。   我没有多想,耐心的解释道:“因为alpha的生殖腔已经退化,所以反而是全身最脆弱的部分,强行进入的话,有很大的几率会受伤。”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的生殖腔毫无疑问在被我强行标记的过程中受伤了。   可这个人居然全程都没有喊过一声疼……刚才要不是被我发现了不对,他不会想就这么隐瞒下去吧?   想到这里的我头疼的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他的肚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疼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笨蛋吗?”   本来低着头的甚尔倏然抬眼望向我,看起来非常惊讶,连瞳孔都缩小了。   我有些不解:“怎么了?”   “……”   黑发青年无声的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一愣,“为什么?”   这个简单的反问让他沉默下来,有些别扭的偏开头不看我,好一会儿才低沉的回答:“因为我不是omega……身体完全不适合做这种事,僵硬又干涩,一点都不柔软,还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己也感到厌恶和嘲讽似的笑了笑,“……还会流血和受伤。很麻烦吧?”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你这么说确实是啊!好像真的有点麻烦!”突然回过味来的我恍然大悟,震惊的如此叫道。   甚尔的脸“唰”一下白了,秀气的睫毛不停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都攥紧了被单。   “所以只要我帮你催熟一下生殖腔不就可以了吗?我的术式做这种事超方便的啊!”   我继续震惊又恍然的说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甚尔猛地一呆,触电一样骤然抬头看向我:“……什么?”   “哎呀,就是说我可以用我的术式帮你的生殖腔注入生命力,让它重新发育一下啊!”   我加快速度治好了他的内伤,顺手兴高采烈的在他腹肌上拍了一把: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每次都受伤了!而且成熟的腔体可以分泌粘液来润滑,前戏就可以不花那么多时间,也不用那么辛苦……啊,说不定还能分泌激素让你的胸变得更大!!——咳咳咳,我是说,我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不然你现在肯定已经变得又A又O又软又湿又热了!!甚尔——”   越来越浮想联翩的我已经控制不住满嘴的虎狼之词,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小男友的手,迎着他怔忡的视线激动大喊道:   “我们现在就来试试看吧,甚尔!!把你放心的交给我,我会让你变成比现在更戳我的xp——呸,比现在更有魅力的男人的!!”   “……”   禅院甚尔表情一片空白的看着我,似乎已经完全被我生猛的发言惊呆了。   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本来这个人的身材就已经超级戳我的爆点了,所以昨晚我才会大脑短路、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又粗暴,可谁能想到他这么高大威猛的alpha居然还能增添更多的特质,变得像omega一样丰满又多汁!!   这是什么人间尤物!!我伏黑瑛二今天就要在这里宣布——   禅——院——甚——尔——就——是——我——的——天——启——!!!   “……噗嗤。”   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天国的甚尔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还打算继续说服他的我一顿,然后就看到我敏感又自卑的恋人抬手捂住半张脸,完全不能自已的笑得浑身打颤,连眼角都笑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什么啊,你这个xp糟糕的色鬼……没人比你更不会读空气了,和别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他笑到声音发抖的说着,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温柔的注视着他,过了几秒才轻咳一声,故作不满道:“什么啊,我只是很普通的在说我的喜好而已,哪里不会读空气了啊!而且既然是恋人的话,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你说得对。”甚尔抹了把红红的眼角,笑着抬起头,伸手就勾住了我的脖子。   他自下而上的看着我,冷绿色的眼睛像星辰一样闪亮,修长的双腿隔着衣料缠人的夹紧了我的腰。   “那我就坦诚的说了……瑛二。”   有着慵懒勾人气质的青年毫无间隙的抱住我,搭在我背上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他埋首在我颈间,着迷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呢喃的声音如烈酒般醉人。   “怎么弄都可以……狠狠地、狠狠地占有我吧,最好让我彻底变成你的形状……”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注视着我的眼神迷离渴慕又暗藏疯狂,双眼无比清晰的倒映着我的样子。   “这具身体、这颗心全部都是你的——”   “——让我彻底地,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吧。” 第24章   禅院直哉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   他穿着传统华美的和服, 小小年纪就染了头发,顶着一头金毛和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带着一副让人生厌的不可一世的神情,正懒洋洋的招摇过市。   “甚尔君跑到哪里去了……这次的任务可是我加入驱俱留队之前老头给我的试炼, 他作为一并派来的队员,怎么能放着我这个未来首席不管不问……”   禅院家的小天才这样不满的嘟囔着,双眼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人群,眼底透着股看下等人的鄙夷。   只是突然,他这令人不快的眼神猛地一变,张嘴就惊喜的大喊道:“甚尔——”   ……君?   禅院直哉呆住了。   他愣愣的注视着自己寻找多时的黑发青年,看着他脸上从未在禅院家……不,从未在任何地方出现过的轻松又温柔的神情, 以及——   伏黑瑛二。   金发少年僵立在原地, 两只眼睛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被禅院甚尔牵着的蓝发青年。   那是伏黑瑛二,毫无疑问。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甚尔君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他们一直在暗中联系吗?为什么他们要牵手?为什么甚尔君要那样看他?为什么他们……!   禅院直哉蓦然瞪大了眼睛, 几乎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两个亲昵的凑在一起的人。   ……为什么他们,要接吻?   *   “……我会怀孕吗?”   缠绵又黏人的一吻后, 甚尔趴在我的肩膀上, 低喘着这样问道。   我惊异的挑了挑眉:“你在想什么啊?alpha的生殖腔可不是用来受孕的, 既没有适宜的环境,也没有受体细胞。”   而且总感觉男人来孕育生命——尤其是孕育我的后代——这种事超奇怪的, 完全不符合【我】印象中的“常识”。   “但你不是让它重新发育了吗?”甚尔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如果它能发育好的话,那些都是有可能产生的吧?”   我思考了一下:“……理论上是这样。”   甚尔抓着我的手紧了紧:“那这次——”   “不过这次不可能哦。”我不假思索的打断了他,“能够孕育生命的生殖腔起码要有拳头那么大, 但是你的——”   我顿了顿, 想到某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你的生殖腔目前连吞下我都做不到嘛,啊哈哈哈。”   青涩的甚尔君抿了抿唇,桀骜睥睨的吊梢眼狠狠横了我一眼,红着耳尖撇开视线,有些不满的咕哝道:“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挂着清爽的笑容说这种混账话的啊。”   “什么叫混账话!我只是在诚实的就事论事而已!”我一脸耿直的看着他,“而且啊,是甚尔先提起的怀孕的话题吧?然后又自顾自联想到了羞羞的地方,没错吧?”   甚尔的脸骤然染上了红晕,他躲避着我的视线,逞强的嘴硬道:“我才没有联想什么!”   “没有你脸红什么?明明就是在想嘛!”   “哈?!我那是因为、因为……!”   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的青年一时间有些语塞,那副懊恼又羞耻的可爱样子成功把我逗笑了。   “啊哈哈,说不出来了吧?看不出来啊甚尔,年纪轻轻就满脑子黄色废料,这样下去会变成没用的大人的哦?”   “我已经是大人了!”甚尔不悦的皱起了眉,恼羞成怒的瞪着我,“说到底,要不是你突然说‘吞下’什么的……我才不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可爱的控诉当然不会让我有负罪感,实际上我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捧住他的脸用力亲了他一口:“没事没事,承认在想这些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嘛,甚尔!很可爱哦!”   “……啧。”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格外容易脸红的青年偏开了视线,咬牙切齿的把我推开了,“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要去孔时雨那里拿我订好的咒具,你——!”   “啊,那你去吧。”我好心情的放开了他,顺便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我好像把手机落在旅馆了,我们分头行动,拿好了东西在这里汇合。”   甚尔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简单的应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笑眯眯的挥着手目送他走远,一直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放下手慢悠悠的往一边的小巷走去。   那是一条安静的死胡同,地上零星散落着几片落叶,旁边的墙头上挤挤挨挨的垂下了一簇紫藤花。   我在那丛浅紫色的重瓣花边站定,微笑着开口道:   “看来你已经很擅长隐藏气息了呢,老师很欣慰哦。”   我抬手戳了戳娇嫩的花蕊,眼角的余光留意到那个跟上来的身影,笑意缓缓加深,“我可爱的小猪。”   “——不要用那个可笑的称呼叫我!”   禅院直哉猛地顿住脚步,站在巷口愤怒的大吼了一声。   我莞尔一笑,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么快就忘了老师教你的礼仪吗,小猪?对我这么大喊大叫的,小心我打你的屁股哦?”   “闭嘴!你这个恶心的骗子,少摆出那副老师的样子来教育我!”   直哉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厌恶,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像是要对我施加某种诅咒。   啊、啊,才多大的孩子,眼神就这么恶毒。   果然直毘人根本没有好好教育他吧。   还是说这孩子真的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我在小金毛稚嫩薄弱的杀气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而这副无聊的姿态似乎深深地激怒了他,让他瞬间忘记了冷静,跳着脚大声怒骂道:   “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走神?!我告诉你,伏黑瑛二!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鬼了,我会让你为欺骗我和背叛我付出代价!!”   “啊,是的是的,我听到了,不要这么大的声音。”我嫌弃的掏了掏耳朵,语气十足的敷衍,“那么请问尊贵的小猪少爷——不,直哉少爷,您打算怎么让亲爱的老师我付出代价?”   “伏黑瑛二——!!”   直哉像是要爆炸的水壶一样尖叫起来,被我气的理智尽失,两眼通红的死死盯着我,狠毒低劣的咒骂不停从他嘴中蹦出:   “你这个该死的庶民!!你有什么脸面自称我的老师?!像你这样身份低下的贱人,真该被人一刀捅死了才好!!不过是个东躲西藏的三流咒术师而已,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我说话——你为什么在打哈欠??!”   尖利的少年音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和极致的愤怒响起,我捂着耳朵打完一个大大的哈欠,咂着嘴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啊,因为你骂人的话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那几句,实在太无聊了吧?正常人听到无聊的话都会打哈欠的啊!”   “你——!!”   “啧啧,这么一看你的脑子也没有多大长进呢,小猪,怎么十几岁了还连骂人都不会啊?哈哈哈……!”   “你、你你你——!!”   “不要光‘你’啊,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嘛。”   我用抱怨一样的语气亲昵的说着,笑吟吟的弯下腰,轻描淡写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说说看吧,直哉。”   我在少年瞬间惊惧万分的注视下单手将他拎了起来,嘴角的笑依旧像刚才一样亲切。   “——你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来找我?”   *   好恐怖。   这样的念头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禅院直哉的脑海中。   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缩小着,本能的扣住了那只掐着自己的手,然而就算他使尽浑身力气,依旧不能让那只铁钳一样的手松动分毫。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伏黑瑛二他、一直是这么高大的吗?   他的笑容明明这么好看,可为什么还会让他感到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一样的冷?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之前有这么深不见底吗?他的眼神之前就像现在一样……像是看死人一样的冷酷吗?   禅院直哉的瞳孔不断颤抖着,脸色因为缺氧而憋的发青,他的大脑乱糟糟的转着诸如此类的念头,恐惧的眼泪已经在不自知的时候夺眶而出。   他哭得如此狼狈又可怜,但那似乎只会让伏黑瑛二感到无趣和意兴阑珊。   “啊呀啊呀,怎么这就哭了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出息呢。”   蓝发青年有些头疼的说着,嘴角勾起了无奈的微笑,像是苦恼弟弟不听话的兄长。   但实际上,他却毫不留情的收紧了五指,居高临下的、冷冷的俯视着禅院直哉,语气平板的开口道: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怕我,直哉。以前也就罢了,我毕竟是你的老师,但你刚才不是亲自否认了这种关系吗?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在看到我的时候,如此愚蠢的主动送上门来?”   他俯身凑近少年耳边,声音轻的像是耳语:“难道你会觉得,我会放任一个知道我最大秘密、又对我心存恶意的隐患,无所顾忌的在我眼皮底下撒野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什么心肠良善的大好人,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孩子出手?”   属于忍者的阴暗面无声的散发出来。   那是在十岁稚龄便踏上战场,用深渊般的头脑与可怕的手段,为木叶筹谋了无数次胜利的、独属于千手瑛二的黑暗与恐怖。   宛如刀锋一样的杀气刮过直哉的肌肤,让他几乎感到具现化的、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不……”少年的嘴颤了颤,呜咽着、抽泣着吐出了几个字,瞳孔已经开始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涣散。   伏黑瑛二看着他,薄唇微动,冷淡的吐出一句问句:“知道自己的立场了么?”   禅院直哉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眨眼来表示顺从。   伏黑瑛二无声的盯了他一会儿,那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视线几乎摧毁了禅院直哉的心理防线,让他完全在他掌心里崩溃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伏黑瑛二放开了他。   他站在跌坐于地的少年面前,冷漠的看着他涕泪横流的咳嗽、啜泣、颤抖,将他此生或许是最狼狈、最耻辱的一刻尽收眼底,目光平静到让禅院直哉发自灵魂的感到颤栗。   他重新获得了自由,但却升不起任何反抗、或是直起脊背的念头,所能做到的只是像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女人们一样,跪伏在地,向那个他永远也无法战胜的人低俯下头颅。   ——也永远的低俯下傲骨。 第25章   伏黑瑛二对他来说, 到底算什么呢?   那一天之后,禅院直哉从小被稻草塞满的没用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时不时的也学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 他从没有将他当做过“老师”。   其次就是……从没有讨厌过他。   没错, 禅院直哉从没有讨厌过伏黑瑛二。   哪怕那个某种程度上恶劣至极的男人最喜欢气的他跳脚、失态,哪怕他总是那样过分的欺负他、逼得他哭泣崩溃,哪怕他那一天真的想要将他杀死……   哪怕他这么的、这么的过分, 禅院直哉都像邪了门一样,永远做不到认真的对他产生恶感。   是因为自己慕强又颜狗,而伏黑瑛二恰巧强大到无与伦比、又拥有一副惊人的好皮相吗?   好像是这样, 又好像不全是。   禅院直哉并不知道有一个带字母M的词恰好可以用来形容他这种人。   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一天后, 目光便完全不能自控的追随着伏黑瑛二的身影,即便被他用高高在上的、冷漠残酷的眼神注视, 即便他看自己时总像是在看养猪场的一头猪……他也觉得对象是伏黑瑛二的话,这些就全部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喜欢吗?   没头脑的猪猪曾经这样思考过。   这是喜欢吧。   不然为什么他在被禅院直毘人找来标记他的那些alpha触碰时, 会那样强烈的感到恶心和排斥, 又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起伏黑瑛二的脸?   那真是一张非常帅气又年轻的脸啊……因为术式的原因, 无论过去多少年,那张脸都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眉眼却是令人心动的坚定和深邃。   禅院直哉甚至记得他信息素的气味——哪怕他只闻过一次——那是柏树檀香木的气味, 是和禅院家一样的草木香。   让人不自觉的幻想着, 他会留在禅院家, 选择家族中的某一个人结为伴侣。   禅院直哉一直疯狂的希冀着那个人能是他。   可实际上, 伏黑瑛二所选择的,不是禅院甚尔, 就是五条悟。   无论哪个, 都是他永远无法战胜的、站在另一个次元的人。   后来的他是如此渴慕着那个人, 希望那个人能转过身来、看一看一直追在身后的他,可是在他们重逢的时候,年少愚蠢的他却只是一味的为伏黑瑛二曾经的“背叛”而愤怒,以至于他不假思索的跑了出去,毫无准备的和伏黑瑛二展开了对峙。   那时的他是那样蠢笨,又是那样冲动,以至于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用恶毒的语言给自己赢来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真的是一个不长记性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仗着年少无知、骄傲自大和满心以为对方还是自己的东西的自以为是,便自作多情的认定伏黑瑛二不会伤害他,像以前一样逞强又死要面子,即便心里难受的要死,嘴巴和态度也只会更坏、更毒。   ——直到被伏黑瑛二掐着脖子,在铺天盖地的杀气和冷酷的眼神注视下几乎死掉,他才学会害怕、学会识时务,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竟真的半点地位也无,学会了卑微伏地和折断脊骨。   后来想想,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再是禅院家被捧上天的大少爷,而是变成了日后那个在这场关系里尊严扫地、卑微可笑的可怜虫。   一个只能看着伏黑瑛二渐行渐远的背影,而永远无法接近他一步的可怜虫。   *   我没有从直哉那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也就只有他知道了我有个妹妹,原本打算拿这个来要挟我回禅院家,供他慢慢折磨和羞辱……这一点。   真是个简陋又粗糙的计划啊。他要是真有胆子这么威胁我,我当场就能想出不下十种办法,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既然牵扯到我的便宜妹妹,又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我面前威胁我,那么我就会当做他已经做好了交涉失败、丢掉性命的准备。   不过从这小孩儿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没有这种觉悟啊。   说真的,这小鬼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出来找死?只不过是看见我跟甚尔谈个恋爱打个啵而已,乖乖当做没看见的话我才不会闲的没事找他麻烦,何必非要冲出来自讨苦吃?   我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这一定不是我的错,绝对是因为这只小猪太蠢了。   好在脑子不好使的小猪现在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不需要我开口就再三发誓一定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态度那叫一个诚惶诚恐,与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简直是天壤地别。   我俯视着他哭到打嗝却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浑身抖如筛糠的可怜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呀嘞呀嘞,以为哭的这么惨我就会心软吗?果然不愧是我的小猪,傻得过分可爱了啊。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妹妹的消息的?”   我蹲下身戳了戳少年的额头,笑容亲切的询问道。   直哉在我碰到他的时候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一滴眼泪从他精致的小脸上滚落。   他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回答:“是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的。”   是从直毘人那里知道的啊,那就好办了。   我摸了摸下巴,考虑片刻后对他伸出了手:“虽然想问问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那太麻烦了,直接来立束缚吧。”   直哉一呆:“……束缚?”   “没错哦,束缚。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张嘴吧?”我笑眯眯的替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动作和语气都很温柔,“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哦,直哉。”   直哉怔怔的望着我,上挑的眼尾一片嫣红,脸颊和脖颈间隐约散发着彩叶草的甜味儿。   啧,差点忘了这小崽子是天生的S级omega。   我不动声色的将他的眼泪擦到他衣服上,脸上却毫无破绽的笑道:“条件就设定成‘禅院直哉不能说出伏黑瑛二的真实性别,或者任何与他妹妹有关的事,否则就会被立刻咒杀’……如何?”   不知为何看着我发愣的少年立刻回神,脸颊“唰”一下白了。   我见状笑得愈发灿烂:“啊啦,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呢,果然之前的承诺都是骗我的吧?”   “不、不不是的!我不会说的,真的不会说的!”直哉连忙惊慌的摇了摇头,伸出手似乎想要像以前那样撒娇般拽住我的衣角,最后却在我无声的注视下颤抖着收了回去。   “你的保证可不能让人放心啊。”我不为所动的说着,伸出两指附上缔结束缚要用的咒力,探身向他的额头点去。   直哉眼含恐惧的看着我,嘴唇嗫嚅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克制住后退的本能,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好笑的说:“不过是个束缚而已,不用这么害怕啦,看在直毘人的面子上,我目前是不会杀你的——”   “——噗通。”   心脏猛缩的痛楚突然席卷而来。   我呼吸一窒,眼前一瞬间漆黑一片,无数零散的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蛮横的灌入脑海,带来撕裂般尖锐的剧痛。   什么?   【“是吗……你也是不被需要的啊。”】   ……这是什么?   【“如果我死了,我的执念肯定是不能再吃到清蒸螃蟹了吧……”】   ……是谁在说话?   【“呐,瑛二……活着这种事,真的有意义吗?”】   “——!!”   仿佛冥冥之中有另一个【我】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猛地睁开眼睛,应激般冲动的向虚空中那个瘦小的身影伸出手,嘴中发出嘶哑到不像我自己的声音:“等等、修治——”   “瑛二!!”   一声大喝在耳边惊雷般响起。   我悚然一惊,像是灵魂归位一样猛然抬起头,惊魂未定的瞪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辨认出他的身份:“……甚尔?”   “你怎么了?为什么倒在这里?!”   禅院甚尔担忧的注视着我,紧紧地握住我伸出去的手,眼里满是焦急。   我恍惚的睁大眼睛,怔怔的看了他许久,像是入梦之人一般发出模糊的呢喃:“是吗……今天是星期五啊……”   “啊?你在说什么?”甚尔不解的皱紧眉头。   我没有回答他,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每个星期五,是【我】定期陷入沉睡的日子。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内,四散的灵魂会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同时会尝试着向【自己】传递记忆。   但是因为【我】原本的世界太过遥远,传达出的记忆很难被【自己】接收到,所以退而求其次的,这些凌乱的记忆会在距离较近的灵魂中互通。   不过因为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所以这些记忆的容量往往极为庞大,即便传达到了其他灵魂碎片那里,最终能记住的也少之又少。   ——除非记忆和灵魂一同穿越世界。   嘛,总而言之,我之所以时不时的蹦出自己都很陌生的名字或词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刚才我会突然陷入昏迷,也是因为【我】的世界里又到了星期五吧。   至于那份传达到我这里的记忆……啧。   我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因为接收了过多的记忆而抽痛的太阳穴,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   呀嘞呀嘞,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因为记忆消失的太快了,所以几乎什么都没记住……咦,这个我也找了位小少爷当“替代品”哎?   “……瑛二?瑛二?”   急促的呼唤声打断了我对那份记忆的查阅,我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眼一直半跪在地上抱着我的甚尔,这才发现他的脸都急白了,紧攥着我的手一片冰凉。   这下我终于彻底回过神来,连忙坐起身手忙脚乱的安慰他:“啊没事没事,我只是跟直哉说话的时候突然……等等,直哉那个小混蛋呢?!”   回过神来的我这才惊觉现场少了位关键人物,立刻大惊失色的蹦了起来。   “直哉?……是他让你变成这样的?”甚尔原本还在担心的看着我,闻言简直眉头倒竖,一双桀骜的吊梢眼顿时阴暗无比。   “啊,可以这么说吧……这下可难办了啊。”   我头疼的揉了把头发,有些苦恼的皱紧了眉。   我跟他的束缚还没有立完呢。   那个混小子,在我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干出什么混账事。 第26章   “要不然。”   我停住转来转去的脚步, 一脸严肃的看向甚尔,“我去把直哉暗杀掉算了。”   “家里有结界,你会被直毘人那老头发现的。”   一直默不作声看着我乱转的甚尔轻嗤一声, 想也不想的否认了我的提案, “然后整个禅院家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诶, 他居然直接就顺着我的思路往下想了啊?还以为他会不敢置信一下呢——直哉毕竟是他的堂弟诶?   我看了眼气质慵懒的黑发青年, 唇角慢慢挑起一抹笑:“那就把整个禅院家都干掉如何?”   甚尔一愣, 下一秒猛地扭头看向我,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你认真的?”   我“噗嗤”一笑, 乐不可支的揉了揉他的头:“当然是开玩笑的啦!虽然你们家除你之外的人全都弱的要死, 但我也不可能一瞬间把他们全干掉吧?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   我想象了一下后果,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我的大名就会传遍咒术界, 然后就会被满世界的通缉和追杀——啊,想想就麻烦。”   甚尔皱了皱眉:“你会怕那些?”   我听出他语气里“把他们全干掉不就完了”的年少轻狂,以及对整个咒术界的强烈憎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我有个妹妹。”   调转视线看向墙头那束如瀑布一般美丽的紫藤花,我顿了顿,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那让自幼孤身一人的青年愣了愣,却显然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知道?”   “是啊,你知道,这并不奇怪。”我笑了笑,转眼宽容的看向他,“因为在禅院家,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一个人。”   “而现在, 直毘人和直哉知道了她的存在。”   甚尔微微一怔, 紧接着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   言语快过思维的低喊在我耳边炸响, 在这之后,焦灼才在甚尔的眼底浮现。   无需任何犹豫便否定了我的青年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万分急切的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人心惊:“我从没有把你的事跟其他人说过——!!”   哦呀哦呀,没有说谎呢,真是诚实的好孩子。   我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就是说嘛,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随后笑着亲了下他的脸,安抚着自己没安全感的恋人:“我知道我知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你啦。”   甚尔蹙起了眉,十分不放心的打量着我的脸色,似乎想确定我有没有说假话哄他。   好半晌,他才半信半疑的缓和了焦虑的情绪,抿着唇凑过来抱住了我,毛茸茸的黑发轻蹭着我的脸。   像是一只扑到我身上撒娇的猎豹。   我好笑的回抱住他,温和的纵容着青年暗含不安的亲吻。   “……直哉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   就这样黏黏糊糊的抱了一会儿,大黑豹才停止了索取安慰的举动,声音发闷的如此问道。   我用手指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平淡的“嗯”了一声:“等你回去以后,大概会问你我的事吧。”   甚尔立刻不屑的嗤了一声:“谁会告诉他们啊。”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解的提出疑问:“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唉,我也想知道这次传递记忆的时机为什么这么巧啊。   只需要再给我一分钟,我就能和直哉立下束缚,哪里还会像现在一样被动啊!   想到这里的我牙疼得不行,摆了摆手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总而言之,等直毘人从直哉那里知道了今天的事,肯定就能猜出我妹妹在这里了。”   甚尔皱了皱眉:“你妹妹就在北海道?”   “准确的说,就在这座小镇里。”   我哀叹着把脑袋砸在他的肩膀上,“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来见过她,谁知道刚觉得风头过去、可以放松一下了,就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你们……直毘人这个混蛋,嘴上承诺的好好的,结果还不是在偷偷摸摸的找我!S级alpha对你们禅院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可恶……”   在我不满的絮絮叨叨中,甚尔呼吸一窒,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下颌:“……没、没有什么办法吗?”   “嘛,总之先搬离这里吧……但是按照直哉的性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软肋,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我喃喃自语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语气也在不自知的时候失去了声调的起伏,“遥酱的妻子已经快要临盆了,我昨天才去看了她们,知道了外甥女的名字,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谁知道今天就……”   甚尔拥抱着我的双臂紧了紧。   正在思考办法的我察觉到了,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怎么了?”   甚尔垂眸避开了我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突兀的转换了话题:“你现在还在当咒术师吗?”   我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回答道:“我这些年一直在五条家教导六眼小神子,每天接触的都是跟诅咒有关的事,所以算是还在当吧?”   “在五条家?教导六眼?”甚尔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是啊,我高中没毕业就做了咒术师,最擅长也最想做的就是这个,而且因为性别的原因,我还时刻有可能被禅院家搜捕——总之兜兜转转的就隐姓埋名进了五条家。”   甚尔神色一动:“五条家没有人知道你和禅院家的事吗?”   唔,五条家主和五条隼倒是知道一点。   不过应该没关系吧,他俩都已经被我控制——咳,已经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不可能会出卖我的!   这样想着的我诚实的回答道:“没有哦。”   “这样啊。”   甚尔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轻喃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我的小黑豹,但他却低着头沉思起什么来,表情似乎有些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此刻的眼神十分晦涩,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风暴,眼底透着股狠厉又孤注一掷的味道。   “甚尔?”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甚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放开我的同时扯开了话题,“你先去安置你妹妹吧,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不对,你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我不为所动的盯着他,稍显强硬的攥住了他的手,“你想干什么?你在计划什么危险的事?”   涉世未深的青年明显招架不住我的质问,有些狼狈的躲避着我的视线:“……给我个联系方式吧,不然以后怎么见面?”   “别转移话题!”我皱紧眉头,严肃的加重了语气,“甚尔——”   一阵月见草的异香突然随风飘来。   旁边正巧路过的一名男性omega立刻软了腿,正通红着脸惊慌的四处张望时就被甚尔一把扯了过来推向我。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饶是我都被他的无耻和投送情敌的豪放震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挣脱了攥着他的手。   “等等、甚尔——”我连忙上前一步想要再抓住他,但撞进我怀里的omega却被我身上残留的信息素迷惑,伸出手想要阻拦我。   等我手忙脚乱的给他注射了抑制剂,甚尔已经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而无辜受难的omega君居然还反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   “那个臭小鬼——!!”   怒上心头的我一把将花痴omega推开,咬牙切齿的冲小黑豹离开的方向怒吼道:“禅院甚尔!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   *   话虽这么说。   发了一顿火的我回想起甚尔临走前露出的那个表情,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起来,悄悄放出了一只辅助用蓝蝶去追踪他。   那个傻小子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但自小在歧视中长大的他,心里却深埋着对咒术师和整个咒术界的强烈憎恨之情……以及对我近乎于偏执的爱慕、渴望和保护欲。   ……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如此忧心着的我匆匆赶回了小遥的家,在两天内将她们转移到了另一个城市,并抹去了与她们相关的所有痕迹。   令我愧疚的是,即便这次堪称灾祸的变故是我带给她们的,她们也依旧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担忧我的安危——小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担心她身为S级alpha的哥哥会在哪天暴露性别,被抓去做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仅如此,在这一次的事发生之后,她还一直在试图让我保证,不会为了保护她而与她断绝联系。   ……该说她聪明好呢,还是该说兄妹之间的心电感应特别灵好呢?   总而言之,我确实是打算不再联系她的。   因为我的失误,事情才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今之计,只有彻底退出她的生活,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保护。   这样下定了决心的我,终于还是在遇见直哉之后的第三天深夜里,留下了我在黑市办的黑卡,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了便宜妹妹的家。   第二天,风尘仆仆的我回到了五条家。   甫一进家门,五条悟身边的贴身侍女便急匆匆的赶到我身边,跪在地上慌里慌张的汇报道:“瑛二大人,请、请您快去看看少主吧!”   我皱了皱眉,刚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就率先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陌生信息素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少主分化了?”   侍女惶恐的拼命点头。   我脚步一顿,立刻半跪到地上,凑近侍女细细的辨识了一下她身上沾染的信息素。   是S级——S级omega的味道。   而今天,是我的易感期。   ……不过我刚刚吃过伪装性别的药,现在的我只有同时闻到两种以上的S级信息素才有可能失控,所以应该没问题?   如此思考的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您走后的第五天,到现在已经是初次热潮期的第三天了……”   侍女在我的注视下瑟瑟发抖的说着,眼里转着被吓出来的眼泪,“少、少主将家主大人找来的alpha全部赶了出来,甚、甚至杀死了一个……他也不愿意用抑制剂,说是、说是……”   “轰——!!”   蓝到发黑的咒力忽然狰狞袭来,眨眼间就来到了我面前。   是「苍」。   我眉心微皱,提起吓傻了的侍女一跃跳上屋顶。   巨大的苍蓝色咒术在我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爆裂开来,直接将地面炸出一个深坑。   侍女在我脚边压抑的尖叫了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我没心思去照顾她,抬手迅速的催生出树根,抵挡住已经来到面前的下一击,然后在纷飞木屑的掩护下身形一闪来到了白发少年身边。   几乎就在我站定的瞬间,原本背对我的少年便回过头来,露出了那双绝美的苍天之瞳……   和绯红如霞、泪流满面的脸庞。   我一下子慌了神:“少主?您您您怎么——”   ……了?   细瘦的、滚烫的身体冲进了我的怀中。   我的小少主穿着凌乱单薄的内衫,软玉一样白皙泛红的少年身躯轻颤着,带着溃不成军的脆弱表情紧紧抱住了我。   像离家的候鸟找到了归宿。   如此甜蜜,如此依恋,如此惶恐。 第27章   馥郁而甜蜜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与禅院家清一色的木质调香气不同, 白毛五条们的信息素似乎全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一如此刻的五条悟——   攥住我的衣服、整个人赖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少年,此刻那洁白无瑕的身躯通体都染上了薄红, 周身、尤其是脖颈间则散发出了一种清凉又柔和的甜味儿,闻起来像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霜花蜜糖。   他出了很多汗, 雪色的发丝湿漉漉的蹭着我的衣服,脸颊红扑扑的埋首在我怀里拱来拱去:“alpha……唔,标记……”   我:“……”   冷漠.jpg   “我可不是alpha,少主。”   我把深陷热潮期空虚之苦的小孩儿从怀里揪出来,木着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您还有自己的意识吗?是不是已经烧糊涂了?”   “呜,难受……”少年少了我的支撑几乎站不住,手软脚软、泪眼朦胧的发出了一声绵软的呜咽, 蓝眼睛可怜巴巴又充满渴求的看着我,像是在无声的祈求。   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当然了啊!!对着一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小鬼能波动个屁啊!!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至于生理上被信息素勾起的反应嘛……那种东西直接被我无视了。   我可不是那种没自控力的毛头小子。想当年, 就算直面直毘人父子两人的S级信息素,我也依旧能保持自我,还把发.情的omega痛扁了一顿呢!   所以坚定英明的瑛二大人我自然也不会被现在的五条悟诱惑到,堪称铁石心肠的无视了他的求助——不, 以他现在的状态来说, 他这样看着我应该是为了向我求.欢?   噫。   被自己的联想吓到的我牙疼的不行,果断掏出了未标记omega专用抑制剂。   不管怎么说,五条悟今年才十二岁,不管五条家的老家伙们是怎么想的,我都绝不会允许我的小少主被标记!   小孩子就别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了, 乖乖给我打抑制剂吧!   这样想着的我冷酷的拍掉了少年颤着指尖往我衣服里钻的手, 蹲下去攥住他的手腕就要帮他注射。   但是, 被挡住了。   凝视了片刻无法再靠近粉嫩肌肤半分的针尖,我抬头看向那双下意识紧盯着自己的蓝瞳,语气温柔道:   “少主是害怕打针吗?没事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是个超厉害的医生哦!不过是打一针抑制剂而已,肯定不会让您感觉到痛的!”   “……抑制剂?”   白发少年嫣红的唇舌间吐出呢喃,小扇子一样的雪睫颤了颤,眼角突然便滚落下了泪水。   他在我陷入无措的时候软绵绵的凑上来,赖在我怀里搂住了我的脖子,像害怕被抛弃一样无助而茫然的喃喃道:“为什么要抑制剂?不要……不要抑制剂……呜——”   ……唉。   我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泪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放轻声音询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注射抑制剂,少主?”   五条悟没有回答我,只是用柔软滚烫的小脸依恋的蹭着我的面颊,水光潋滟的蓝眸中满是迷离。   他的眼泪不断滴落到我的脸和锁骨上,浓郁的甜味弥漫开来,积蓄了三天都不曾得到疏解的信息素汹涌的通过体.液排出来,透过肌肤渗进我的身体里。   这样下去可不妙。   五条悟不接受抑制剂的话,我就只能……   我的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沉,把少年拉开了一些,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   托他溢散的信息素和那一记「苍」的福,周围的侍从早在我使出木遁术式之前就跑了个干净,此刻庭院里只有我和五条悟,以及那个昏迷不醒的侍女。   但毕竟是随时会有人过来的露天环境,我还是小心点为妙。   打定主意的我说干就干,抱起五条悟就朝他的房间赶去,顺便试着通过对话来唤醒他的意识:“少主,您刚才为什么要攻击我?”   “呜?呼……呼呜……”雪发少年像是落难的猫咪一样难受的呼噜着,揪着我的领子低喘连连的想要吻我,被我皱着眉偏头躲开了。   他似乎从这个举动中察觉到了我的排斥,天幕一般的眼瞳立刻泛起委屈的水雾,像被抛弃了一样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你不要我了。”   他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紧接着便像是被这句话一棒敲醒了似的,怒气冲冲却也是哽咽抽泣的吼了起来:“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惊呆了,一个不留神差点将挣扎不已的他摔下去,赶紧手忙脚乱的收紧怀抱:“少主!诶诶诶少、少主,您不要乱动啊!”   “放开我!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五条悟愤怒的一拳捶在我胸膛上,“我都看见了!你跟那个女人离得那么近,是不是想要亲她?!”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被扣了一口大锅的我简直哭笑不得,“不是的少主,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五条悟像个不讲理的娇蛮女友一样拼命挣扎起来,又哭又闹的恨不得爬上我的头顶捶打泄愤。   好在他深陷热潮期的折磨,没挣扎几下就泄了力气,小小的一只软在我怀里,红着眼眶抽抽噎噎的望着我,泪水不断从雪白的眼睫滚落。   “你一直不回来,肯定是被外面的人勾引了……呜……呜你一直不回来,我等了你那么久,可是你一直都没回来……”   我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听着少年抽泣着反复强调“一直不回来”,心里隐约有了一种猜想。   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恐抛心理,这孩子说不定已经——   “唰啦”一声,我拉开五条悟的房门,在看到满地属于自己的衣服时无奈的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看样子,长久没有被标记的不安和空虚,让我的小少主直接进入筑巢期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omega的筑巢,听说他们在这种时候会极度渴望伴侣的气息和陪伴,以至于出现收集大量伴侣的衣服为自己做窝的行为。   不仅如此,据说这个时期的omega还会基本丧失理智和思考力,满脑子只剩下让伴侣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缠着伴侣没日没夜的做一些羞羞的事,通过被狠狠地占有来获得安全感。   嗯……前半部分基本和小少主的症状相符吧。   但我并不是小少主的伴侣啊,他为什么会用我的衣服来筑巢?   我反手关上房门,站在门口思考了两秒,就果断将此归结为五条悟的雏鸟情节。   嘛,在情感脆弱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身边可靠的大人当作了寻求安慰的对象,这种事很容易理解吧?我懂的!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误会我纯洁可爱的小白毛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黏人又哭唧唧的小少主还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啊,这小鬼最近好像进入了反抗期的样子,整天嚷嚷着不要再把他当小孩呢。   这孩子也长大了啊,都已经有了标志着性.成熟的热潮期了。   这样想着的我顿时对怀里的小魔王升起了满腔怜爱之情,一边拍着他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背部,一边轻柔的将他放进了乱糟糟的衣服堆里,揉了揉那头湿漉漉的雪白发丝。   “少主,您知道我是谁吗?”   在封闭的、除了神志不清的少年外谁都不会知道我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的空间里,我对我的小少主这样低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让他获得了安全感,雪发少年蜷缩在衣料中安静下来,莫名很乖巧的拽住我的袖子,湿漉漉的蓝眼睛紧盯着我,答非所问的咕哝道:“……不要走。”   “我不会走的。”我轻声回应他。   那样的允诺让少年高兴了一些,亲密又依恋的凑过来依偎在我怀里,红着脸抓住了我的手,往他身下坐着的衣物中探去。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和服,而我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湿润。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沉默的看向五条悟,在片刻的沉默后头疼的叹了口气。   在少年迷离渴求的注视下,我朝他倾过身去,轻轻亲吻了他的眉心。   “悟。”我在他耳边低唤道。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整个人呆住了似的望着我,眼神依旧朦胧着,耳廓和脖颈却“唰”一下红了,漂亮水润的蓝瞳也一瞬间放射出了惊人的光亮。   “你!你刚才叫我……?!”他揪住我的衣领惊喜的凑上前来,看动作似乎是想要吻我。   我温和的注视着他,在抱住他的同时垂下眼帘……   一口咬在了他的后颈上。   “唔——!!”   五条悟触电般抖了抖,脸上骤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身体立刻蜷缩了起来,五指死死地抠着我的肩膀。   我面不改色的把他的手摘下来,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掏出抑制剂又试了一次,这次终于顺利将药液注入了他的身体。   嘛,虽然已经没用了,但留一个针眼还是有必要的。   我松了口气,刚想放开他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为什么……”   带着浓浓哭腔的沙哑嗓音让我动作一顿,低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少年。   他泪流满面的看着我,看起来简直伤心到了极点,“为什么是临时标记……”   那副可怜的模样让我心软了一下,重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少主。”   我摩挲着他热度渐消的面颊,叹息着轻声道,“我只是您手中的一把刀,这样的我是不能将您据为己有的,您明白吗?”   “我不明白!”五条悟反应极大的怒吼起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来摸我,“我就不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敏捷的捉住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他混乱无焦的瞳孔,抬手毫不留情的打晕了他。   “在生理上,现在的我确实需要您。”   轻轻抹去少年后颈的血迹,我一边说着不会被听到的话,一边施展了才掌握不久的新术式,将我的咬痕彻底抹去,最后再清除咒力的残秽。   这样一来,包括理智清零的五条悟本人在内,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我打晕了小少主,并给他注射了抑制剂,而不是以alpha的身份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有心思接上刚才的话:“但是心理上——不可能的哦。”   一来现在的我非常喜欢甚尔,那个人有着一颗千疮百孔的、自卑又敏感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受到伤害;二来,我也不可能对未成年的小孩出手。   更何况是失去理性,连求助对象的身份都无法分辨的小孩。   最重要的是——   将纤瘦的少年妥善安置到床褥中,我看着五条悟写满不安的神情,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   ——我心中真正的【最珍视之物】,明明应该是个听话又沉默的,可以完全由我来保护,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的可爱东西才对啊。   现在这样主动想要将我据为己有的行为……就很怪。   说真的,谁会跟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故乡谈恋爱啊?   瑛二大人我又不是恋物癖,是正常的男人好吗!   *   “——砰!!”   我的房门被震耳欲聋的推开了。   正在喝茶的我猛地呛住,一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边看向来人,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揪着领子狠狠推到了地上。   “瑛二你这混蛋!!”   五条悟凶神恶煞的骑坐到我身上,一把摘下墨镜甩到一边,露出一双喷射着怒火的冰冷蓝瞳。   “你昨天为什么不【哔——】我?!为什么不把我按在床上、用你的【哔——】用力【哔——】我?!整整三天时间,我的生殖腔都打开了,可你居然把我打晕了??!”   “噗咳咳咳——”   还没顺完气的我又被这上来就生猛到必须消音的指责噎了又噎,当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用震惊的眼神瞪着他。   “您、咳咳咳!您在说什么啊少主!我怎么可能对您做那样僭越的举动!而且我只是个beta,根本配不上您这样——”   “你少用那套效忠的官方话敷衍我!!”   五条悟根本不等我胡诌完,直接火冒三丈的打断了我,“而且我想说的根本不止这个!你承诺过最晚七天就会回来,但实际上呢?!——你去了八天又整整九个小时二十分钟!!”   我:“……”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少年最后用这样正宫捉奸一样的质问做了结束语。   我无语凝噎的看了他半晌,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竭力委婉的提示道:“那个,超时回来确实是我不对,但是少主……”   “就算我在外面有了人,这跟您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   五条悟怔住了。   他像是突然被打入了冰窖一样,完全反应不得的望着那个最熟悉也是最亲密的人,像是突然失聪了似的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过会成为您最忠诚、最密不可分的刀,从这个角度来讲,或许我有了伴侣的话确实应该告诉您……”   伏黑瑛二像是没有发现他此刻微颤的瞳孔和惨白的脸色一样,顾自苦恼的继续说了下去,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戳在五条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样,让他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起来。   “可是说到底,少主,我们是主君和下属的关系哦?想要让这种羁绊变得比世间任何关系都更牢不可破,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不能理解。   倒不如说,他完全、没听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只是主君和下属的关系?想要让羁绊变得牢不可破,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他在说什么啊?   难道在这个人心里,自己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存在吗?!   五条悟的呼吸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他缓缓放开蓝发青年的衣领,直起身满眼陌生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颤着声音道:“……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主君吗?”   伏黑瑛二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您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更重要的存在。”   五条悟立刻激动的拔高音调:“那你还——!!”   “我会永远忠于您,为了您,即便要我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伏黑瑛二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强硬的打断了他,暗沉的蓝眸如深海般平静,透着股宿命一般不容辩驳的冷酷。   “但我希望您可以明白,少主——”   “我和您的主从关系比月光和真理还要纯洁神圣,不容任何情爱侵犯。” 第28章   阳光从大开的房门照射进来, 落在仰躺于地的青年脸上。   但他的眼睛却落在屋檐的阴影里,呈现出一种很深的蓝色,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冷淡的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五条悟瞳孔微颤的直视着那双眼睛, 感觉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难以自制的感到一阵窒息。   为什么会这样?   雪发少年情不自禁的攥紧了瑛二的衣服, 感到眼眶一阵阵酸涩, 身下最熟悉的面容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   ——从小到大,伏黑瑛二都是最宠他、最护他、最爱他的那一个。他对他的态度完全称得上愈求愈予,注视着他时眼底永远写满了温柔。   他帮他学习术式、掌控咒力, 教他识文断字、爱憎分明,让他知道了世界的广阔、强者的胸襟。   这样一个自幼年时便占据了他生活的一切,日夜陪伴在他身边的、无比璀璨耀眼之人, 让他怎么能不喜欢,不依恋?   那个人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献给了他,让他早已潜移默化的习惯了那种近乎于毫无底线的纵容,可是现在, 此刻,伏黑瑛二却对他说——   他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却唯独不能成为他的恋人。   “你这个……”   白发少年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苍白, 嘴唇不稳的颤抖着,似乎一时间连声音都无法顺利的发出来。   但伏黑瑛二却似乎已经理解了他未尽的言语,微微柔和眉眼露出了稍显黯然的微笑,抬起手轻抚上他的面庞。   五条悟雪色的眼睫颤了下, 通红着眼眶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不要哭, 少主。”伏黑瑛二温驯的躺在他身下, 双眼安静的注视着他, 看起来几乎有些悲伤,“让您哭泣绝非我的本意,在我心里,没有人比您更重要。”   五条悟被那样流露着温柔与悲哀的眼神击中了。   他的眼睛睁大了些许,倔强的抿着唇和青年僵持了半天,终于还是抵不住对方专注温暖的眼神,颇为泄气的放开了他的衣襟。   “……你只会说这种话来哄我。”   他闷闷不乐的这样咕哝着,却没有拒绝伏黑瑛二的手,蔫耷耷又莫名很乖的坐在他身上,任由对方给自己顺毛。   几近凝固的气氛因为他态度的软化而松动下来,伏黑瑛二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力道很轻的揉了揉少年的头。   “我并不是在哄您哦。”他这样温柔道,“在您面前我从不说谎,因为您拥有我最诚挚的真心。”   “……!你这家伙……!”   那样直白的言语让少年气恼的红了脸,不太当真的瞪了他一眼,用自己特有的、被青年娇惯出来的亲昵语气抱怨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哭的话,那就痛快的接受我啊——你明明知道的吧?我对你的……我、我对你……”   他突然超逊的结巴起来,很显然,就算可以在怒极的时候口无遮拦的说出许多羞耻之词,可一旦到了这种坦诚表白心迹的关头,青春期的羞赧和纯情仍然会让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种青涩的可爱让伏黑瑛二忍不住笑了几声,却没想到立刻引来了少年恼羞成怒的怒瞪:“你还笑!——不准笑!快点答应我!反正你心里早就猜到了我要说什么吧?!”   伏黑瑛二笑声一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少主……”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的名字啊!”五条悟皱眉不满的抗议着,“你明明昨天就叫了不是吗?”   这种地方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伏黑瑛二无言望天,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的说出“真相”:“那只是为了给您注射抑制剂才……”   “你这个混蛋!!”   那样的“诚实”果然又一次激怒了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微微一愣后怒吼着扑了过来,湿漉漉的蓝眼睛却能让人看出他很伤心,“果然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个——!!”   后面的话,伏黑瑛二没能听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独处和有些不妙的发展趋势,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身下原本温和宠溺的望着他的青年突然收敛了笑容,露出了令人心下一寒的幽暗眼神。   “什么事?”他用不含半分感情的、几乎令五条悟感到陌生的声音问道。   “【那里】刚刚有了异动,瑛二大人。需要现在就向您汇报吗?”   纸拉门外响起有些耳熟的声音,那是……   五条悟慢半拍的想起来,那好像是看守他的庭院大门的护卫,平时在他经过时总会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少主”。   只不过他从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人的脸。   这个护卫刚刚说什么……?异动?哪里的异动?   没等少年出声询问,伏黑瑛二就突然将他从身上抱了下来,跪坐着向他行了一礼:“失礼了,少主。”   “诶?”五条悟惊讶又不解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冷不丁对上了他……不,他的灵魂的眼神。   ——那双眼里没有他。   这样的认知突然浮现在五条悟的脑海中,让他在那一瞬间彻底愣住。   双眸深不见底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样,他神色难辨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接着全身忽然一僵,瞳孔微缩的注视着那只翩然飞到他眼前的蝴蝶。   ……一只蓝色的,翅膀染血的蝴蝶。   在这个过程中,五条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眼睛。拜六眼所赐,即便不是正面的角度,他也依旧看清了【瑛二】此刻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的感到全身发寒。   ——在倒映着血迹的蓝眸中,他看到了海面下的深渊,以及那其中无尽的冰冷。   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在那一刻是如此浩淼无垠,仿佛蕴藏着无数可怕的秘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包裹住了他,对他作出了无声的警告——   警告他抱着最后的敬畏站在圈外,不要再试图对那双眼中的未知做任何探究。   *   2003年2月,距多年后震惊世界的「涉谷事变」十五年前,日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经历了一场令其“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的大事件——   日后穷凶极恶的“术师杀手”,天生零咒力的【天与暴君】禅院甚尔,在斩杀了同族近三分之一的咒术师之后,携卷着大量咒具叛逃出了家族。   这是禅院家千年以来最大的丑闻,昔日凭借对术式的研究在御三家遥遥领先的名门就此元气大伤,实力和底蕴都一落千丈,一举沦为其他两家的笑柄,差点被日本咒术总监部从御三家除名。   对于禅院甚尔行此惊世骇俗之事的原因,日本咒术界一度众说纷坛,有人说他是为了钱,有人说他是为了自由,也有人说他只是因为肉.体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精神大概也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原因到底如何,“禅院甚尔是个无心又嗜杀的疯子”这件事,倒是在事件发生之后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禅院甚尔绝不是什么嗜杀的疯子。   这个某种程度上非常自卑又非常单纯的男人,他是为了一个人——一个看到了淤泥里的他,也让他看到了阳光的人——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舍弃了姓氏和未来,义无反顾的踏入看不见前路的黑暗的。   天与暴君并不是没有心,他只是将自己千疮百孔的一整颗心,都献给了那束拯救自己的光而已。   *   2003年2月,东京五条家本宅外围。   萧瑟的冬雨斜斜洒落,氤氲了地面上蜿蜒爬行的血迹。   陈旧无人的废屋中,衣着单薄的黑发青年像雕塑一样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根暗红的三截棍,呼吸微弱的低着头。   他身下已经积蓄了满满一滩血液,身上也有几道骇人的伤口,甚至有着不少诅咒侵蚀的痕迹。   如此严重的伤势,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拥有强大肉.体的青年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靠着墙,数着血液滴落的声音艰难的维持着清醒,即便双眼都已经失去了焦距,也仍旧固执地不肯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混入了一串脚步声。   因失血而双目无神的男人过了几秒才有了反应,他眼中逐渐流露出凶狠的精光,握紧手中的武器、像负伤却仍旧机警的猎豹一样收缩了瞳孔,神色凶悍冷厉的盯紧了唯一的入口。   脚步声近了,来人目标明确的接近了他藏身的小屋,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随后在男人骤然绷紧全身准备暴起的反应中——   “哗啦!”   破败的木门被用力推开,尘土飞扬中,青年高大的身影箭一样冲入屋内,急切的声音仿佛能驱散一切绝望:“甚尔!!”   禅院甚尔瞪大了眼睛,灰暗的眼底一瞬间透出了光。   他的嘴唇颤了颤,发出嘶哑微弱的呼唤:“瑛二……”   “甚尔!!”   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的伏黑瑛二终于看到了他,连忙急切的扑过来,期间甚至狠狠撞上了腐化变矮的房梁:“——疼!”   禅院甚尔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见状忍不住放软了眸光,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动人神情。   “你小心——”   “甚尔你怎么样?!”伏黑瑛二总算扑到了他身边,顶着红红的额头焦灼而迅速的将他打量了一遍,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居然伤的这么严重……我马上给你治疗!”   蓝发青年放下手里的刀,伸手附到他胸口最严重的砍伤上,刚想释放咒力催动术式,禅院甚尔就忽然伸手拽下了他的脖子,闭上眼深深吻住了他。   伏黑瑛二一愣,接着用力扣紧了他的后脑,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无比强势的拥抱,以及万分温柔的吻。   在浓稠的血腥气和莹莹的绿光中,禅院甚尔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只剩下惨白的脸色还昭示着他此刻仍然糟糕的状态。   但他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笑了起来,揽着伏黑瑛二的肩膀将头靠进了他的颈窝,用沙哑的声音调笑一样的说:“怎么办啊,我现在没有家可回,也不能再姓禅院了。”   伏黑瑛二任由他给自己的治疗捣乱,一边镇静的继续催动术式,一边默默地搂紧他的腰:“你想怎么办?”   甚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冷绿色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让我成为伏黑吧……瑛二。”   他拉下挚爱之人的头颅,轻轻的亲吻了他。 第29章   破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伏黑瑛二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有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啊,不对,不是天花板, 应该是他催生的植物。   禅院甚尔在治疗和清洗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他怕他睡得不安稳, 就用树根将两个人包围了起来, 制造了一个黑暗又温暖的球形封闭巢穴。   不过可能是因为暖融融的紫藤花藤蔓织成的吊床太过舒服, 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过现在还是晚上啊……   伏黑瑛二悄悄操纵藤蔓让开一条缝隙, 窥视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如此判断道。   雨下的愈发大了。   一丝冰凉的风吹进来, 将巢穴中浓郁的紫藤花香气驱散了几分。   “唔……”   睡在身侧的人发出不安稳的低吟,伏黑瑛二回过神来, 下意识转移视线看向声音的来源。   之前重伤的alpha已经被他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此刻身上不止没有半点伤口,连血污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光溜溜的被他塞进了自己的羽织里。   之前他还担心过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气味——他在接吻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的——会让年轻的alpha本能的产生排斥,但事实却是禅院甚尔在睡梦中一嗅到他的气味便舒展了眉眼,还不自觉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头朝他这边歪着,露出了与冷漠强硬的外表截然相反的依恋姿态。   ……真可爱啊。   伏黑瑛二微笑了一下。   他缺乏安全感的恋人此刻正牢牢地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挤在他怀里,柔软的黑发随着呼吸一下下的蹭着他的颈窝。   是在睡梦中都让人觉得他很怕被抛弃的姿势。   哈哈,其实完全没必要啦,他真的很喜欢甚尔, 怎么可能会抛弃他嘛。   伏黑瑛二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青年的眉心。   只不过他刚碰到对方的皮肤便动作一顿,转而用脸颊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有点烫。   “甚尔?”他微微蹙了蹙眉, 伸手拍了拍恋人的脸, “甚尔, 醒醒。”   往日警惕心极强的黑发青年被叫了好几声才有了反应,他恍惚迟钝的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注视着夜色中的男人:“嗯?……怎么了?”   “你发烧了。”伏黑瑛二关闭了之前打开的缝隙,起身脱下和服穿到青年身上,再用羽织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隐匿在黑暗中的脸色有些严峻。   安静的任由他摆弄的禅院甚尔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一样,沙哑的轻笑了一声:“发烧啊……咳咳,还真是新鲜事。”   “不能大意,可能是诅咒造成的伤口里有残留的毒素。”   平时最不正经的人完全没被他带跑话题,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边说边抬手做了个“起”的手势。   立竿见影的,禅院甚尔听到了一阵植物生长的窸窣声,紧接着,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一根根发光的树枝从他躺着的吊床下钻了出来,枝干上像点缀着无数小灯泡一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白色荧光,照亮了他们蜗居的这座小小的球形巢穴。   禅院甚尔惊异的睁大眼睛,在温暖的自然光晕中看清了伏黑瑛二的脸:“……这是什么?”   “夜光树。它的树皮里含有磷,晚上遇到氧气就会发光。”   伏黑瑛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接着便将手伸进了脚边的影子里,在禅院甚尔愈发惊诧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从里面拿出了水杯、药瓶甚至是便当盒!   “你——”天与咒缚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因为发烧而没精打采的样子登时褪去,瞠目结舌的伸手指着伏黑瑛二和他手里的东西,“你、你这是,不,你为什么——?!”   “哦哦,终于变得有精神了嘛,果然露这一手还是有必要的啊哈哈哈。”   伏黑瑛二被他结结巴巴的样子逗得轻松了些,笑眯眯的拧开小小的玻璃瓶瓶盖,“这是伏黑君的……嗯,是我的另一种生得术式,可以将物品藏进影子里哦,就像忍者的储物卷轴一样!厉害吧?”   “另一种、生得术式……?”禅院甚尔艰难的重复着这几个字,两眼注视着蓝发青年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大大咧咧表情,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喂喂,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另一种生得术式是什么鬼啊!虽然他天生没有术式,但一个咒术师只能有一种生得术式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啊?!   日常被恋人时不时的脱线噎住的青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头疼的抬手扶额:“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生就能做到哇。啊不过这个不能告诉别人哦,我也只告诉了甚尔一个呢!”   伏黑瑛二让人火大的哈哈大笑着就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顺手将那瓶淡黄色的液体递给愣住的青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说:“喏,喝下去。”   禅院甚尔:“……”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告诉了他一个?   天与咒缚的目光闪了闪,抬眸看向伏黑瑛二,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在看到他嘻嘻哈哈的表情后无力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那一小瓶液体:“这是什么?”   这问题可问到点子上了!!   伏黑瑛二猛地一拍大腿,骄傲的比出大拇指:“我将它命名为——伏黑瑛二特制·对诅咒专用光临疾风解毒剂ver.矢零式!!”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将那瓶对诅咒专用——总之应该就是解毒剂——喝了下去。   ……能明显感觉到头晕恶心的感觉减轻了。   肉.体异于常人的天与咒缚惊讶的看了眼空了的小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脸。   他微微一愣,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专注和担忧的蓝眸。   空气突兀的安静下来。   “……应该没问题了。”   好一会儿,仔细观察了他许久的青年才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全身,“幸好我出门之前带够了药,不然在这里还真没法给你解毒……发烧的症状可能还要持续一会儿,不过应该不用担心——”   “好苦。”   一直紧盯着他的青年突然喃喃的说了一句。   伏黑瑛二一惊:“哎?会苦吗?不应该啊,我又不像我妈一样是厨房杀手!”   “我说苦就是苦。”禅院甚尔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想做。”   伏黑瑛二:“……啊?”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干脆抬头直视着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做。”   伏黑瑛二:“……啊?!”   尚且保有底线的医者当场表演了一个震惊版战术后仰,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唇线紧抿的天与咒缚就像只猎豹一样暴起扑了上来,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到了身下。   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   伏黑瑛二被那样的温度烫的一愣。   柔韧的藤蔓因为两人的跌倒而摇晃起来,伏黑瑛二仰面躺在吊床上,透过禅院甚尔的肩膀看到了满目的蓝色光点——精致蜿蜒的夜光树桠上遍布点点荧光,夺目闪耀宛如盛开了满树星斗。   星光之下,禅院甚尔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炽热,那样虔诚,那样灼烫。   ……就像他胸膛里那颗为了他而跳动的心。   伏黑瑛二望着头顶上的人,心底忽然感到了一阵细微的异样,像是……触动。   “甚尔。”他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柏树檀香木的味道却如暴风雪般猛烈的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禅院甚尔眼眶霎时通红,呼吸急切错乱的就要俯身去吻他。   “甚尔——”   体位在惑乱心神的呼唤中瞬间翻转,伏黑瑛二双手支在青年耳边,身上仅剩的白色内衫微微敞开,让禅院甚尔看见了他象牙般骨感分明的锁骨。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发出被欲.望蒸干了水分一样的声音:“……什、什么?”   伏黑瑛二直直的盯着他,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甚尔能轻易看到他眼中的炙热:“你知道么?——我刚才给你治疗用的不是「生命力」,而是「反转术式」。”   禅院甚尔一怔,继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虽然确实很厉害……”   “我只是想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伏黑瑛二低头安慰的亲吻着他的唇角,修长有力的五指缓慢却不容置疑的嵌进他的指缝中,掌心烫的吓人,“所以你也应该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对不对?”   禅院甚尔闭上眼睛,呼吸不稳的感受着他的亲吻,声音因为渴望而发颤:“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伏黑瑛二平静的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叛逃出禅院家?”   禅院甚尔呼吸一窒。   他纤长的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故作镇定的抿了抿唇:“……你不知道吗?我早就想干掉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了。”   伏黑瑛二盯着他薄薄眼皮下不安颤动的眼珠,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撒谎。”   禅院甚尔呼吸一抖,立刻睁开眼睛着急的看向他:“我——”   “嘘,嘘……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抬手安抚的竖在他嘴边,蓝发青年在温暖的亮光中温柔的俯视着他,深沉的蓝瞳朦胧又柔软,那充满理解与信赖的、宠溺般包容的目光几乎让禅院甚尔想要落泪。   “谢谢你,甚尔。”   他的恋人轻声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在他艳红含泪的眼尾印下一吻。   “——成为我唯一的伏黑吧。” 第30章 【补全】   两天前, 京都府禅院家本宅。   洁白的障子门喷溅上血迹,紧随而来的是咒术师的惨叫声。   “哗啦——!”   纸门被利刃划开了。   偌大的和室中,禅院直毘人放下空了的酒壶, 抬起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液,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狂放不羁的笑。   【“呦, 甚尔。还真是大手笔啊。”】   他抬起眼帘, 像是没看到外廊上蔓延开的鲜血一样, 挑眉看向拎着禅院直哉踏入和室的青年, 【“介意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吗?”】   绘着群山激浪的纸门边, 手拿咒具、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嗤笑了一声, 随手甩了下刀刃上的血。   【“这个讨人厌的小鬼肯定都告诉你了吧,现在还装什么啊——家、主、大、人?”】   他晃了晃手里昏迷的金毛少年,孤狼一样的眼神里涌动着满满的冰冷与杀意。   【“哦?这么说直哉没有说谎, 你真的跟那家伙见面了?”】禅院直毘人完全没有在意青年充满嘲讽意味的称谓, 双眼微微一眯, 语气难辨的追问道。   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 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确实是见面了, 不过除了见面之外又做了什么, 你想必也心知肚明吧, 老头?”】   禅院直毘人沉默了一下, 无声的垂下眼帘, 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放弃了令自己心情复杂的话题,直接干脆的提问了。   【“真爽快啊。”】禅院甚尔微嘲的笑了一下,对他转移话题的原因心知肚明。不过他现在更挂心的显然不是败者的心情,而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   【“跟我立束缚吧, 老头。”】   天与咒缚开门见山的说着, 挑衅一般将染血的刀尖指向直毘人的眼睛, 【“向我发誓永远不再去骚扰伏黑瑛二,也永远不再去打扰他和他妹妹的生活。否则——”】   浑身浴血、将禅院家咒术师屠戮近半数的天与暴君杀意凛然的咧开嘴角,那双桀骜叛逆的吊梢眼放射着令人胆寒的残忍和疯狂,五指缓缓捏紧了金发少年的脖颈。   【“——我现在就把你唯一的儿子,活活掐死。”】   禅院直毘人脸色一沉。   他看了眼被掐的两颊泛青却仍旧“昏迷”的直哉,又移回视线与禅院甚尔对视着,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他似笑非笑的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颇为晦涩难明,【“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已经成为那个人生活的一部分了吗,甚尔?”】   他直直地盯着黑发青年,唇边的弧度讥讽又悲哀,【“你难道真的认为,自己能看清伏黑瑛二,甚至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吗?”】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他眸中若隐若无的浮现出丝丝阴郁,露出被戳中痛脚一般沉冷可怖的表情,一言不发的收紧了五指。   那巨大的力道让禅院直哉痛苦的挣扎起来,但天与咒缚可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因为禅院直毘人说的没错。   ——伏黑瑛二并不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恋人。   这倒不是说他有哪里做的不好,或者为人有哪里不可靠,恰恰相反,他绝对是一位超绝体贴又善解人意、人格魅力也强到令人着迷的人。   只是作为恋人,他确实让人感觉……轻飘飘的。   像是一阵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又像一片迷雾,每当外围的人想要靠近,就会发现自己对于他的事还是什么都没搞懂。   就算是亲密无间的、被拥抱和被进入的时刻,就算身体、呼吸、心跳都亲昵而灼热的重合在一起,伏黑瑛二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遥远的。   或许是因为禅院甚尔将他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相应的索求也变得更多,又或许是因为内心敏感、害怕被抛弃的大猫天生需要恋人更多的安抚与宠爱吧……总之,当禅院甚尔与伏黑瑛二在一起时,总会感觉到一种无法被填满的饥渴。   所以他总是喜欢与伏黑瑛二进行融为一体般的负距离接触,总是想要与他接吻、拥抱和欢爱,总是想要紧紧地拥住他、与他耳鬓厮磨、抵死缠绵,总是想要他再靠近一点……再用力一点。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说着喜欢他的人就会不喜欢他了。   就像交往那天一样——他不抱希望的说“答应我吧”,结果瑛二那样随便的便说“好喔”……   那个人之前明明从未对他表现出“爱恋”,甚至几分钟前还在拿他当孩子。   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当别的符合瑛二审美的人发出请求时,瑛二也会轻轻巧巧的便笑着答应他?   禅院甚尔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怕得不得了。   ……但害怕不是会让他止步不前的理由。   伏黑瑛二是他在深渊中找到的光明,是系着他不再坠向地狱的、通往天光的最后一缕蛛丝。   他会为他献上一切,然后拼尽全力、留住他。   【“……这种事我不太想跟老头子讨论啊。”】   思绪兜兜转转,现实里却只过了一瞬间。禅院甚尔重新挂上懒散不羁的笑容,桀骜的吊梢眼挑起嘲讽的弧度,【“尤其是——已经变成失败前任的老头子。”】   【“哦?”】禅院直毘人怒极反笑,周身的咒力急剧增长,【“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不被抛弃!”】   【“直接冲上来啊,儿子的死活无所谓吗?”】   面对说着说着便极速攻来的长辈,禅院甚尔甚至有闲心点评了一句,偏头凉凉的看了眼终于不再装睡,正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金毛少年。   他嫌恶的冷笑一声,丢开少年迎了上去。   *   对禅院直哉来说,那几分钟简直是他一生的噩梦。   先是禅院甚尔狂妄的说出威胁,接着是被誉为“最强一级术师”的父亲不顾他的死活、突然攻击,最后是他被甩到一边,亲眼见证了两人的战斗、父亲的落败,以及堂堂禅院家主被逼着缔结束缚的全过程。   当然,趁乱想要逃走的他也没能幸免,一并跟着立了“如果再去算计伏黑瑛二和他妹妹就会被咒杀”的束缚。   太屈辱了。   不止是身为名门正统咒术师的骄傲被狠狠践踏的屈辱,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去寻找——用禅院甚尔的话说,是骚扰——【伏黑瑛二】和他的妹妹,也不可能再向那个可憎的男人实施复仇。   ——还有比这更让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猪猪难受的吗?!没有了!!   眼睁睁看着身受重伤的甚尔离开后,形容狼狈的少年孤零零站在惨不忍睹的庭院中,目眦欲裂的盯着昏迷的父亲,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他越想越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也愈发歹毒的怨恨着导致了这一切的伏黑瑛二——没错,禅院甚尔之所以不惜放弃姓氏和归处,宁愿选择只能在追杀和黑暗中度过的、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人生也要叛出禅院家,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了伏黑瑛二!!   ——那个恶劣又恐怖的男人怎么能在彻底摧毁了他的自尊和骄傲之后,还能如此安逸的享受一切?!   他不能允许……他绝对不能允许!!   怒不可遏的少年彻底被笼罩在心间的劣等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激怒,竟然在那一瞬间战胜了对伏黑瑛二的恐惧,冲动的跟上了禅院甚尔。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就不算违背束缚了吧?   破屋之外,埋伏在雨中的少年死死咬紧牙关,绿宝石般的眼中布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狠和烦躁。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伏黑瑛二和那个束缚的破绽,彻底摧毁伏黑瑛二的一切,让他永远都无法像以前一样大笑出声!   永远!!   *   “阿嚏——!”   伏黑瑛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传染?”   黏黏糊糊赖在他身上的大黑豹蹭了蹭他的下巴,沙哑着声音如此发问。   “不会吧?我身体超好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伏黑瑛二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的念叨着,“可能是谁想我了?”   腰上充满占有欲的环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又很快克制的放松了。禅院甚尔的眸色无声的暗沉几分,忽然翻身压到他身上,低头火热而急切的吻上来,唇舌交缠间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再、来一次……”   “诶?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啊。”蓝发青年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反对,相当宠溺的纵容着他青涩的冒犯。   天与咒缚没有说话,低头倔强的吻着他,水光潋滟的唇舌间或发出一两声有些苦闷的喘息。   铺在身下的羽织发出窸窣声,伏黑瑛二伸手环抱住脱力趴到他身上的青年,隔着和服一下下轻抚着他颤抖的脊背。   “……不用这么不安也没关系。”   他吻了吻恋人滚烫的耳朵,在停顿了片刻后,忽然在他耳边发出沙沙的低语,“伏黑甚尔很好听,我很喜欢。你愿意的话,可以将这个姓氏一直用下去。”   禅院甚尔微微一愣,抬头有些发怔的望向他。   伏黑瑛二倚着身后的树根,抬手拨了拨他汗湿的额发,随后手指从额角一路向下,滑过他染着细腻红晕的脸,来到他通红高热的耳边抚上了他的面颊。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像是无意识的爱抚,透着令人心颤的温柔。   注意到下意识紧盯着自己的青年的眼神,蓝发青年抬起头,笑着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伏黑甚尔’——多好听啊。”   刚刚还被他吮吻着的软舌撞击上颚,惊艳出众的嗓音清晰的唤出他新的名字,像是赋予了他另一种新生。   ——想要留住他。   之前一直萦绕在心间、催使他孤注一掷的发出“让我成为伏黑吧”这种请求的心愿,于此刻又一次浮现在心头。   禅院甚尔——不,伏黑甚尔的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了一下,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是……”他停顿了一下,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沙哑的嗓音愈来愈低,“这是……求婚、吗?”   “嗯……算不算呢。”伏黑瑛二狡猾的装起傻来,抱着他调转了一下姿势,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人既气的牙根痒痒,又想抱住他狠狠亲上一口。   伏黑甚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恶……”他亲完之后将脸埋首在恋人的肩窝里,皱着眉发出了郁闷的声音,心中的眷恋和渴望一瞬间满涨到极致。   想要留住他。想要他一直、一直只看到他,想要用什么拴住这风一样的身影,想要……   “拥有一个孩子。”   ……再一次。   喃喃的低语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许久,伏黑甚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心脏一瞬间紧缩到极致,天与咒缚像触电般抬头,瞳孔紧缩的望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的青年。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或许有慌乱和无措,但更多的应该是……   应该是,真正说出了心声之后,宛如将性命也一同交付出去的毅然决然与听天由命。   终于,在无比漫长的几秒之后,似乎也有些愣住的伏黑瑛二反应了过来。   “……一个孩子啊。”   他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里似乎充斥着别样的感慨与郑重,虽然情感十分复杂,但起码……   伏黑甚尔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青年的眼底缓缓透出了光。   ……伏黑瑛二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排斥。 第31章   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将旧屋中漂浮的尘埃染成金色。   “天气真不错。”   伏黑瑛二一边如此感叹着,一边试图抻平被蹂.躏到皱皱巴巴的和服。   成效寥寥。   ——嘛,算了, 起码白色的东西已经弄干净了, 就算衣服不够笔挺,五条家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如此想着的瑛二放弃了做无用功,转身看向伏黑甚尔。   黑发青年只穿了一件他的羽织, 正没什么精神的坐在藤蔓吊床上, 看起来有些低落。   “不舒服吗?”瑛二走过去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 “烧倒是已经退了……”   “……没事。”神色苍白的天与咒缚看了他一眼,又安静的垂下眼帘, 声音低低的,“只是体力还没恢复。”   “果然是做的太过火了……我不该由着你胡来的。”伏黑瑛二无奈的这样说道, 低头替他拢了拢衣服, “算了, 总之先跟我回去换个衣服吧。”   “回去?”伏黑甚尔一下子抬起眼帘, 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五条家?”   “没错。”伏黑瑛二得意的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我知道你可能信不过他们, 但是和禅院家不同, 那里已经被打造成我的乐园了哦!只要我不同意,就绝对不会有人敢告发你!”   伏黑甚尔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伏黑瑛二一愣:“……你不再问点什么了?”   “没什么好问的。”黑发青年垂着头揽住他,从他的颈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想让我去哪里, 我就去哪里。”   ……他还真擅长会心一击啊。   伏黑瑛二有些哑然。   虽然这种话听起来更像是什么都无所谓的自暴自弃, 但他却知道,这个因为他而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的青年信任他,可以把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都交给他,所以才会对涉及自己安危的事兴趣缺缺。   真犯规啊。   他垂眸遮掩住眸中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像往常一样开朗的微笑起来,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伏黑甚尔的背,“那就走吧!”   见证了整整两天欢爱缠绵的旧屋终于送走了这对腻人的情侣。   只不过蓝色头发更高一些的那个,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又扭过了头,深蓝的眼睛像蕴藏着无边的暴风雪一般,冰冷而锐利的扫视了一遍他们走过的地方。   “怎么了?”他的恋人在他身侧问道。   “……不。”青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确认刚才的被窥视感只是自己的错觉,才转身重新露出笑容,“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   我敲开了五条家本宅的后门。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一看到我眼里便放射出了光芒:“瑛二大人!您回来了!”   我一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下仆原本是我安排看守五条悟独居的小院的,之前甚尔叛出禅院家的事也是他来通知的我。   只是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后门?   下仆闻言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才凑近我低声汇报道:“在您走后,少主便将我调换到了这里。”   我动作一顿。   ……这样啊。   我的小少主,看样子终于长了点心眼,不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呢。   发现了这一点的我非但没有自己的人被换掉的不悦,反而感到异常的欣慰,抬手安抚的拍了拍下仆的肩:“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下仆猛地抬头看向我,脸颊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但他下一秒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重新低下头,声音颤抖、激动至极的说道:   “这、这点小事怎么担得起您的感谢!我不但没能帮上您的忙,还从原本的岗位被换了下来,说是罪该万死都不为过!!”   “不不,现在的你反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哦。抬起头来吧,以后我还会有更多需要你的地方呢!”   我笑着将这个忠诚的男人扶了起来,在他仿佛要昏厥一般的反应中收回手,从角落里牵出了甚尔:“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努力工作哦?”   “啊……!是、是的!您请自便!!”下仆激动到破音的回应着我,目光在甚尔身上飞快的一扫便收了回来,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去关门。   走出几步之后,我还能听到他颤巍巍自言自语的声音:“瑛、瑛二大人居然亲手来扶我……瑛二大人说他需要我……!真……真是荣幸之至……!!”   “……你还是老样子啊。”   一直沉默的甚尔终于开口了,目光也复杂的看过来。   我歪了歪头:“嗯?你指什么?”   甚尔轻嗤一声:“连装傻这一点都没变。”   “哎?好过分啊,我哪里有装傻?”我立刻不满起来,攥着他的手挨过去,五指亲昵的挤进他的指缝。   啊,耳根红了,真可爱。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魅力无限好,还是该说你算无遗策、擅长玩弄人心好……”   窘迫的青年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别扭的低声咕哝着,“明明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挺傻的,偏偏有很多事情又能证明你其实聪明的可怕,心思根本就像深渊一样看不见底……你其实什么都明白,是不是?”   “喂喂喂,这你就过分了啊!我平时也很聪明的好不好?哪里傻了啊?!”   我表示自己才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抓住他说我傻这一点就嚷嚷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雪发蓝眼的中年五条快步走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我旁边的甚尔,随后脸色严峻的凑到了我耳边。   我听完了他说的消息,一时间没有说话。   “瑛二?”甚尔在我身边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面色如常的看了他一眼,很快笑道:“走吧,带你去换身衣服。”   “瑛二大人……!”赶来报信的五条有些着急的试图说些什么,但却在我的一个眼神下安静下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甚尔离开了。   期间甚尔曾笨拙的试图表达“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的意思,被我笑着打岔了过去。   我就这样带着他回房间洗了个澡,找了几件我穿过的衣服帮他包起来,然后再塞了一些黑卡和现金,约定用我的蓝蝶来进行联络……   最后,我给了甚尔一个拥抱,叮嘱他去找孔时雨,然后将他送出了五条本宅。   没办法,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禅院和五条家都不会很太平,还是让他这个无关人士早点去躲躲清净的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孤身来到了五条悟的卧室。   “少主。”   我跪坐在廊下唤了他一声,抬眸看向障子门上隐约倒映着的身影,语调平静无波,“听说您要去参加禅院家嫡子的生日宴?”   门上的阴影一动不动,唯有少年的声音传来:“是又如何?”   “并不如何。”我笑了笑,“只是您从前向来不屑于搭理禅院直哉,为什么这次突然决定赴约了?”   “哈……这跟你有关系吗?”五条悟嘲讽的噎了我一句,语气是面对我时从未有过的冷淡。   我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俯身向他行了一礼:“那么,请带我一同前往。”   屋内寂静了一下,随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五条悟“哗啦”一声拉开门,苍天之瞳有些着急的望向我。   只是在看到我仍旧一脸平静后,雪发少年的表情却硬生生僵住,紧接着近乎于气急败坏的吼道:“不带!我怎么可能会带你去?!”   我抬头疑惑的望着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对,因为我讨厌你!!”五条悟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那么——”我眨了眨眼,心平气和的指出了他言行不一致的漏洞,“您刚才为什么要在我沉默之后,这么着急的冲出来?”   “我还不是怕你在伤心……!”少年自曝的话语在我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他白皙的脸颊一瞬间涨红,湛蓝的眼睛飞快的闪过懊恼,最后却是愤怒的盯着我:“——结果你根本毫无感觉!那好啊,以后我都不要你跟着我了!反正我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嘭”的一声巨响,障子门在我眼前狠狠摔上,门框撞击的嗡嗡声与少年吼到最后已经带上哭腔的声音一起在空中回荡着。   我一言不发的在原地跪了很久,确定五条悟不会再因为心软而开门,才扶着地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呀嘞呀嘞,效果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啊。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抹苦笑。   ——早在拒绝五条悟的表白,告诉他我永远不会爱上他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景。   尤其是禅院家出事后,我毫不犹豫的便从五条悟的眼前离开了——这样几乎是在敲锣打鼓的告诉他,我与禅院家的某人关系匪浅,而这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叛逃的禅院甚尔。   啊,现在是伏黑甚尔了。   我并不担心五条悟会去对付甚尔,不仅是因为这两个人根本没什么交集,更是因为我的小少主比世间任何人都要高傲,而且一直住在象牙塔里的他,某种意义上又十分天真。   在我已经明确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只是臣对君,而且绝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前提下,被一直溺爱自己的人如此不留情面拒绝的少年根本不会也不屑于去对付甚尔,他只会竭尽全力的想要……   推开我。   在这一点上,甚尔就和他完全相反。   我那只从不知被宠爱的滋味为何物的、缺乏安全感的小豹子,他只会不择手段的紧紧扒着我不放。如果知道了有谁想要破坏我和他的感情,这头只在我面前收敛爪牙的凶残猎豹,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将那人活活咬死。   就算是被拒绝,在泥潭中挣扎求生的甚尔也不会放弃,只会更难缠的追上来。   而五条悟……就会变得像被抛弃的猫主子永远不会再看曾经的主人一眼一样。   哪怕他再怎么心碎再怎么伤心,心比天高、自尊心极强的少年也绝不会向拒绝了自己的可恶家伙妥协。   他会逐渐脱离我的影响,迎着自由的风茁壮而肆意的生长,最终成长为无人能及的【最强】。   在这个过程中——准确的说,是从今天开始——我也会退出他的生活,站在圈外安静的守望着他,在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替他铲除一切阻碍,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就像鲜花与花匠,我会精心为稚嫩脆弱的花骨朵施肥、浇水、除虫,哪怕耗尽心血也要让它开出最娇嫩美丽的花——而在这之后,它想被摘走也好,想留在花盆里也罢,那些都不再是我关心的事情,它可以想怎么盛开就怎么盛开,哪怕它想上天我都不会去阻拦。   我唯一关心的,只有它开出花朵的过程。   所以为了让五条悟开出最美的鲜花,我不止会保护他,还会让他经受足够的磨难,脱离掌控欲变态的花匠——啊对,这个就是在说我——的影响。   我说过的吧,我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连自己都可以下手去算计和逼迫的人?——啊?我没说过吗?啊哈哈哈那还真是糟糕啊,不过你们现在不就知道了嘛!   嗯,从这一点来看,守护死物和守护活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毕竟要是守护的对象换成我心里的【最珍视之物】,那我才不会花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按自己的想法莽就完了。   反正它又不会突然长出嘴对我告白。   总而言之,我坚信这个世界未来独挑大梁的【最强】,是绝对不能将一个轻飘飘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的人视作心灵支柱,且一直心智稚嫩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的。   因此在得知五条悟对我的感情不只有依赖,还进一步上升到爱恋时,我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这一整个计划。   目前来看,效果卓群。   接下来只需要一点点远离我的小少主,在他掌握术式反转、全天开启无下限之前小心保护他就够了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倚着纸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目光漫无目的的停留在半空中一点。   ……真安静啊。   仿佛又回来到了来五条家之前,那种生活毫无目标与追求的日子。   心里的空虚感也重新清晰起来了。   如果我不是为了五条悟的成长才要远离他,那么我们现在应该——   不,快住脑。   我飞快地闭了闭眼睛,勒令自己停止这种感性多过理性的思考。   我一直坚信着,就算是自己的感情,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妨碍。为了【最珍视之物】能变得更好,这种东西必须得到控制和排除。   没错,为了五条悟,为了至今仍不知道名字的【归处】,我必须什么都考虑到,必须比谁都要精准。   ……悟会很伤心吧。还有甚尔也是。   哈哈,我总有一天会下地狱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的我忍不住展颜一笑,抬头望向窗外渐黑的天空,眼底一片清明。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   我会像机器一样理性、冷酷、无情,但是——   我的驱动力是爱。 第32章 【修末尾剧情】   一段时日后, 在禅院家为嫡子举办的诞生宴上,五条悟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六眼神子在整个咒术界都闻名遐迩,只不过因为五条家将他保护的太好, 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无形中让他在众人的心里变得更为神秘和高贵。   起码禅院直哉和他完全不能比。   更何况前些日子, 因为人人都知道的“那件事”, 禅院家已经被看尽了笑话,现在说是门可罗雀都不为过。   偏偏, 从不出门的六眼神子卖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面子, 让人忍不住嫉妒禅院家的好运。   以上便是外人, 甚至包括禅院家绝大多数咒术师的普遍想法。   然而实际上,恐怕只有禅院直哉一人, 对五条悟突然到访的原因心知肚明。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伏黑瑛二将禅院甚尔带进了五条家。   筵席过半。   被敬为贵客请入竹帘后的五条悟眼眸微动,忽然勾唇挑起了一抹冷冰冰的弧度:“直哉少爷还真是大忙人啊,直接把客人晾在酒席上,自己好半天都不见人影。”   “……那还真是抱歉了, 悟君。”   出现在他身后的金发少年扯了扯嘴角,极其罕见的没有当场因为这种不客气的话爆炸, 只是撇开视线坐在了榻榻米上。   然而, 这句简单又敷衍的道歉却让五条悟面无表情的回过头, 墨镜后露出了一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像在看蝼蚁一样的眼睛。   “你以为你是谁?——别那么自来熟的叫老子的名字, 渣滓。”   ——呼吸困难。   禅院直哉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竟完全动弹不得的僵在原地, 真切的感受到了“神子”的含义。   那是强烈到恐怖的、令心脏都隐隐发痛的压迫感。   五条悟的咒力, 五条悟的视线, 甚至是五条悟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组成了山一样沉重的压力,令他的后背眨眼间便被冷汗浸湿,脊背几乎无法挺直,本能的想要匍匐在地面上。   这就是六眼神子。   这就是五条悟。   另一方面,五条悟也一眼便看透了禅院直哉,心情不由得更加燥郁起来。   不过是个没骨气又自以为是的无能之辈。根本不及瑛二半分——   ……啧。   突然闪现在脑中的名字让雪发少年的脸色更糟糕了,他烦躁的扔下装果汁的杯子,不耐烦的说道:“算了,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要跟你做朋友的。”   巨大的压迫力散去,禅院直哉下意识劫后余生的喘了几口粗气,随后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屈辱的咬紧了牙关。   居然如此狂妄……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金发少年死死地磨了磨后槽牙,却不敢直接抬头瞪向罪魁祸首,只是垂着脑袋露出了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攥紧了大腿上的衣服。   但与此同时,只在强敌面前闪现的智商、礼貌和求生欲却又让他拼命将这些不满忍回去了。   因为他对自己和五条悟的差别心知肚明。   同为家族核心子弟,他只是有权力竞争那个位置的“少爷”,而五条悟却是当之无愧的“少主”。   更别提甚尔叛逃之后,禅院家已经沦落为整个咒术界的笑柄了。   而这一切——他所遭受的嘲笑和冷语,几乎无人赴宴的窘迫与耻辱——都是拜伏黑瑛二所赐!!   他已经在心里发誓,就算立下了束缚,也绝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   “五条君是为了伏黑瑛二来的吧。”   想到这里的禅院直哉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皮笑肉不笑的抢先开口了。   五条悟动作一顿:“……伏黑?”   “怎么,你不知道吗?”从来记吃不记打猪猪立刻忘了自己刚才连气都喘不过来的糗样,欠揍的挑起了眉梢,笑得恶意满满,“看来他瞒着你的事有很多啊,五条君。”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目光比寒冰更冷漠。   那让禅院直哉下意识的噤声,在那样的注视下不一会儿就紧张到喉咙干涩。   终于,目光犀利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雪发少年高高在上的开口了:“他在禅院家工作过。”   禅院直哉的嘴巴动了动。   “担任的是你的教导者。”   禅院直哉呼吸一窒。   “他现在的恋人……是禅院甚尔。”   “……”   禅院直哉又开始流冷汗了。   三言两语便猜出了直哉原本打算说的话,敏锐到令人胆寒的雪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冷笑。   “你们禅院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确认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心情一瞬间差到极点的五条悟猛地起身,周身布满了可怕的低气压,一双缀满霜雪的眼睛像刮起了阴暗的飓风。   “既然他这么喜欢那个天与咒缚……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神子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诅咒般愤怒狠厉的低语,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连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绷得发白。   ……要成全伏黑瑛二和禅院甚尔?!   听清了这句话的禅院直哉瞪大眼睛,立刻不敢置信的望向他,完全是不假思索的说:“这怎么能行呢?!五条君,你难道不想报复伏黑瑛二——唔咳!!”   突如其来的猩甜涌上喉间,禅院直哉猛地咳出一口血,捂住嘴震惊的看着自指缝滴落到榻榻米上的血迹。   不好,这是束缚的反噬……!   “看来你与别人结下了束缚,绝对不能去打那家伙的主意啊。”   五条悟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六眼冷漠的从他身上扫过,“是禅院甚尔逼你立的吧?和平常的束缚有点不一样,恐怕还弄不死你。不过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免得过一会儿直接失血过多死掉。”   撂下这句话之后,他便绕过了吐血不止的少年,无动于衷的向门外走去。   “等、咳咳咳咳咳……!等等……五条悟!!”   下巴上沾满了鲜血和唾液,连前襟都染上了血的直哉挣扎着想要去抓他,但五条悟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阴郁的继续向外走。   “等……!”禅院直哉趴在地上极力向他伸出手去,眼里一瞬间闪过不甘、怨愤、懊悔等诸多情感,但最后,却停留在了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狠毒上。   “伏黑瑛二是S级的alpha!!”   突兀至极的,那句绝对不能说出的秘密就这样被他吼出了口。   呕血不止的少年死死盯着猛然僵住脚步的五条悟,嘴角缓缓向耳根咧开,露出了一个疯狂扭曲的弧度。   “他可以让任何人怀上他的孩子,也是和S级omega天生就是绝配的、万里挑一的alpha!他天生就该是你的呀,五条君!!”   身下积满了鲜血的少年向前蠕动爬行,带血的手紧紧揪住了五条悟的裤脚,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将他让给别人吗……五条悟?”   *   伏黑瑛二听到了脚步声。   他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向来人,意外的发现那竟是许久不曾露面的五条悟。   “少主?”青年惊讶的唤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转过身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抬头露出令人心田一暖的宠溺微笑,“您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面色苍白的看着他,又转移视线看了看他脚边的行李。   “……你要去哪儿?”少年的嘴唇嗫嚅了一下。   伏黑瑛二自然的笑了笑:“现在的您已经不再需要我,所以我想,是时候该离开——”   “胡说八道!!”   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他,伏黑瑛二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少年:“但您上次说——”   “我才不管我说了什么,总之你最好快把离开的蠢念头给我忘掉!!”五条悟狠狠地一挥袖子,湛蓝的六眼愤怒的瞪着他,眼角却隐隐泛着水光,“你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准去!!”   什么?   ……为什么这孩子突然又开始说这种话了?   伏黑瑛二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身体前倾试图与少年沟通:“可是少主——”   “没有可是!!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五条悟粗暴的打断了他,转身“噔噔噔”的大力踩着地板离开了,“我接下来要准备去禅院家交流学习,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哈?!”伏黑瑛二震惊的瞪大眼睛,联连忙起身追上去,“少主——”   他的脚步在门边戛然而止,哑然的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回廊,百思不得其解的皱紧了眉头。   第二天,伏黑甚尔接到了恋人用来传话的蓝蝶。   他沉默的注视着那只翩翩落在自己手指上的脆弱生物,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它的翅膀,聆听伏黑瑛二用咒力保存起来的留言。   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加阴云密布起来。   “去禅院家……吗。”   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着一起去了。   喃喃低语着的黑发青年垂下眼帘,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有些像没吃到肉的小黑豹,看着莫名显得可怜。   不过那家伙对五条家的小少爷未免有点太好了吧?!简直是百依百顺啊?   ……他本来明明想见面的时候亲自说的。   感到微妙的不满的伏黑甚尔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小腹,但最后却自己也感觉很矫情的咋了下舌,转而烦躁的摸了摸后颈。   ——最后还是用蝴蝶将消息传过去了。   虽然……   伏黑甚尔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离开旧屋前的一幕——   【“……一个孩子啊。”】   蓝发青年轻声重复着他的话,神色莫名有些难以分辨。   伏黑甚尔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竭力掩饰的忐忑和故意伪装的不在意:【“你觉得怎么样?”】   伏黑瑛二沉默着。   好一会儿,他才在甚尔专注的注视下站起身,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可我并不想要孩子,甚尔。”】那时的他轻如耳语的说。   ——伏黑甚尔蓦然睁开眼睛,有些急促的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力压下了从心底泛上的酸涩。   他注视着骄阳下翩跹飞走的蝴蝶,咬紧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心烦意乱的移开了视线。   “啧,就算你再不想要,我现在也不能退货了啊……”   总之。   天与咒缚放下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总之他已经告诉那家伙,自己会在约好的地方等着。   如果他真的不想要……   心脏毫无征兆的紧缩了一下,让伏黑甚尔感到了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他摇摇头驱散开心头的不安,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自暴自弃的摸了摸肚子,咕哝着自言自语道:“……我才不会生下禅院的种。这个小崽子将会是伏黑……”   黑发青年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遮掩住了眼底触手可及的柔和。   “……伏黑惠。”   片刻之后。   五条家本宅的屋廊下,雪发蓝眸的神子注视着指尖的蝴蝶,好半晌,才敛眸遮掩住眼底的风暴,面无表情的并指——   碾碎了它。   *   房间内的伏黑瑛二猛地抬起了头。   “我的蝴蝶……”   被碾碎了?   他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伏黑瑛二的蝴蝶是经过咒力和术式培育的特殊蝴蝶,像通灵兽一样拥有独特的能力。   一般来讲,当蓝蝶充当信使时,除了身为主人的瑛二,就只有被联络的对象可以看到它。   但是现在,这种蝴蝶却被破坏了。   伏黑瑛二确信甚尔不会无缘无故弄死他们爱情的小信使。   那么整个咒术界能看到他的蝴蝶的就只剩——   房门被开启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是少年故作冷淡的嘲讽:“你还在发什么呆?差不过该去禅院家了,你记性差到连这种事都记不住了吗?”   伏黑瑛二闻言看向门口的五条悟,但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立刻回答自己的小少主,而是先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又看向他的手指。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你看什么?”   “……不。”伏黑瑛二顿了顿,无声的微笑起来,“什么都没有。”   ——除了伏黑瑛二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可以感应到带有自己咒力的蝴蝶的状态。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蝴蝶一旦被破坏,他就会瞬间得知被传递的信息的内容。   “……”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内,蓝发青年神色难辨的坐在原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句什么。   “你在干嘛?”   一直看着他的五条悟微微皱眉。   伏黑瑛二回过神来,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这就来。”   他起身快步跟上五条悟,从侧后方注视着他貌似毫无破绽的侧脸,忽然垂眸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蝴蝶……   被破坏了啊。   ……他这只可爱的小替代品,到底还能带给他什么惊喜呢? 第33章   寒夜深沉。   风之国边界, 世代从事战争工作的暗杀一族村落,燃起了熊熊大火。   村子正中央的空地中,油状液体在地面上浇了一层又一层, 几百号村民一个不落的被绑起来扔在上面,哭嚎求饶的声音震耳欲聋。   火光之下,因恐惧而扭曲的一张张人脸狰狞如鬼面。   ——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人堆的尽头,没有被油弄脏的石凳上,一个忍者打扮的年轻人姿势随便的坐在那里。   他漫不经心的转着指尖的苦无, 仿佛面前的嚎叫与咒骂都不存在一般, 自顾自托着腮懒洋洋道:【“嗯……好像还是不如卡卡西玩得溜呢。果然我还是更擅长大型武器——”】   【“泷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背叛大家?!”】   他面前五花大绑的青年突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质问,挣扎着抬起了泪流满面的脸。   年轻忍者手腕一翻将利刃藏匿起来,随后把手竖在耳边:【“啊?你说什么?泷大人我为什么长得这么帅?”】   青年呆滞的看着他, 突然激动起来:【“你不是泷哥!!你到底是谁?!”】   【“啊嘞?为什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真苦恼呢。”】嘴上说着苦恼的年轻忍者面上仍旧笑眯眯的, 一脸欠扁的耸了耸肩,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太天真了吧啊哈哈哈!”】   【“你——!!”】青年的脸扭曲了,【“你这混蛋——”】   【“——嘘。”】   一根手指立在他嘴边,瞬间的战栗感令他忍不住收声。   年轻忍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中倒映着熊熊烈火,像某种冰冷的愤怒在静静燃烧。   【“你没有资格怨恨我, 明白吗?硬要说的话——三天前的桔梗山之战, 那些因为你们一族拦截了求援信件, 以至于没能等到援助便英勇牺牲的木叶忍者们,他们才应该怨恨你。”】   青年睚眦欲裂的瞪大眼睛, 仿佛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你是木叶的人——等、等等!神不知鬼不觉的占据他人的身体,仿佛看不见的手一样操纵全局, 让敌人无知无觉的自相残杀, 将挡路的所有人都置之于死地——你、你是木叶的战争兵器, 那个没有心的恶灵,千手瑛……啊啊——!!”】   凄厉的惨叫伴随骨裂的声音响起,年轻忍者丢开因为下巴骨碎裂而疼到浑身抽搐的青年,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   刚刚还一片哭嚎的空地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不时响起。   【“啧。”】年轻忍者不满的撇了撇嘴角,【“真不该搭理他的,本来我的心情就不好,这下还把身份暴露了。”】   火苗渐渐顺着油蔓延过来,角落里已经有人在惊恐的惨叫和躲避。   但在场的人都十分熟悉的“泷”,脸上却仍然一派无动于衷,注视着他们的眼神冷漠到像在看着尸体。   配上这副人间炼狱一样的图景,让人忍不住为他的残忍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只是听从了砂隐村的命令而已!假装和你们缔结盟约,趁你们和云忍打擂台的时候偷袭后方,这些都是砂隐村做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终于,人堆之中有谁忍不住吐露了幕后主使,惊惧哭泣的声音无比狼狈。   【“再说你们木叶——不,你千手瑛二不是很快就从其他渠道知道了桔梗城遇袭,几乎立刻就赶过来了吗?!我们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要狠到灭我全族——”】   【“你是白痴吗?”】忍者冰冷的声音强硬的打断了那人,语气中的理所当然令人胆寒,【“就算把你们全都杀了,因为那大半天的耽搁而死去的木叶忍者们也再也回不来了啊。怎么,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们一族的性命,就可以抵消害死我那些同伴的罪孽吗?”】   【“——简直可笑。”】   以狰狞摇曳的火焰为背景,住着另一个灵魂的身体语调如死水般平静,那双幽蓝的眼睛却如神明般遥远而冰冷。   【“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一想到万一他没有提前布置好报信的蝴蝶,桔梗城的同伴就可能全部战死,前所未有的怒火就几乎要摧毁他从不失控的理智。   【“听好了,木叶的每一个忍者都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而你们——不过是杀了都不足以平息我怒火的蝼蚁罢了。”】   【“所以在你们之后,我还要让出尔反尔的砂隐村也付出代价……”】   忍者令人不寒而栗的低语,模糊在了大火肆虐的声响中。   隐隐约约的,有人拼尽全力向他吼出了凄厉疯狂的诅咒:【“千手瑛二,你会下地狱的——!!”】   ……呵。   灵魂回归肉.体,蓝发少年扯出一抹无味又嘲讽的笑,漫不经心的将这句余音绕耳的嘶吼从脑海中驱散。   真可笑啊,居然将他会下地狱这种事当做诅咒说出来。   毕竟,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瑛二?”】   一声呼唤在帷帐外传来,银发少年撩开帘子,漆黑无光的单眸死气沉沉的看过来,【“结束了吗?”】   【“啊,结束了。果然是砂隐——”】蓝发少年边说着边拿刀起身,只不过刚要迈步时却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就要往一边倒。   幸好一直紧盯着他的少年及时扶住了他:【“瑛二?!”】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烧焦的味道。   蓝发少年下意识用力攥紧发小的手,脸色苍白的闭了闭眼,压下那一瞬间的反胃。   没关系的。……你没关系的,千手瑛二。   他很快抬起头,向发小露出一如既往开朗的笑容:【“我没事哦。”】   【“……你需要休息。”】银发少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蹙眉担心的看了看他眼下的青黑,【“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在身上,这样太辛苦了……”】   【“不是还有你嘛。”】蓝发少年不以为然的笑道,咧着嘴拍了拍他的肩,【“这一次咱们又成了共犯啦,卡卡西!要继续替我保密哦!”】   银发少年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他,良久,才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可靠啊。”】蓝发少年感叹的轻笑道。   心情刚要有所好转,火海掩映下的人类便又一次在眼前闪现,其中好像还有小小的……   停下。不要再想了。   少年用理性制止没出息的回想,同时将没能救下同伴的愤怒和懊悔也一并压下,重新回归思路如机器般清晰精准的自己。   他是千手瑛二,是忍者,更是人类。   只要是人类,就会产生感情,会感到憎恶和愤怒,挣扎与愧疚,也会有自己的偏爱,会产生快乐与喜欢。   ……就像身为伏黑瑛二的他,在随时能为五条悟献上生命的同时,又不能自已的喜欢上了伏黑甚尔一样。   只是很遗憾——   和室之中,沉睡的蓝发青年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了一双深海般不可捉摸的眼睛。   他是个自己都认定自己无可救药的,没有心的人。   所以,他的所有情感,都可以为了真正的更优先之物而让步。   *   ……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人类要是真的能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所有情感,那就不叫人类了。   数个月后,五条悟面无表情的站在拐角处,缀满霜雪的六眼冷冰冰的望着庭院里发呆的蓝发青年,耳边时不时传来下仆的窃窃私语。   “瑛二大人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说不定是在思念心上人呢,他每次都是盯着那丛月见草发呆,背影总给人很孤独的感觉……”   “……月见草的花语是什么来着?要不然买上一束去安慰安慰他?”   “诶,不行的吧,肯定只有心上人出现才有用……”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五条悟的脸色不自觉变得冷若冰霜,他又盯着伏黑瑛二看了一会儿,在还是没等到他的回眸后冷笑一声,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但是当他回到自己在禅院家暂住的房间,堪称气急败坏的摔了一通东西、钻进被窝里狠狠扎了一顿伏黑瑛二的小人后,莫名的难过和失落却深深的笼罩了他。   心高气傲的少年从没有比现在更深刻的意识到,就算他拥有伏黑瑛二最纯粹的爱护与关心,也永远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这样东西,早已经被一个他见都没有见的人夺走了。   ……现在的他该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要以交流学习为借口,在禅院家一直逃避下去吗?   ……他有一种预感,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伏黑瑛二他……或许总有一天会被那个男人夺走。   不,瑛二现在就在被一步一步的从他身边夺走啊,难道不是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不甘涌上心头,五条悟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指尖一瞬间爆发出浓郁到恐怖的咒力,眼看着就能将眼前的一切化作灰烬。   但最后关头,他到底还是控制住了那种破坏一切的冲动。   然而那股无处抒发的郁气却让他愈发狂躁起来,迫切的渴望着一个出口。   直到他听见远处路过的禅院直哉说——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怎么不干脆去死啊?!”   ……去死。   雪发少年蓦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瞬间滑过了什么。 第34章 【番外·孕期】   “怀孕?”   正在祓除咒灵的我呆呆重复了一句, 因为动作停下来了,差点没被咒灵一爪子拍死。   「“啊……就那么回事吧。”」电话那头的甚尔语气有点奇怪,像别扭像忐忑又带点强装的无所谓。   “怀、怀孕??”   我下意识一个上勾拳打飞扑上来的咒灵, 在它撕心裂肺的怒吼中又重复了一遍, 宛如听不懂人话的白痴。   「“……嗯, 你没听错。”」肯定是这么想我的甚尔语气变得冷漠。   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怀孕——??!”过于震惊的我直接发出了尖叫。   “啪”的一声, 电话被甚尔冷酷的挂断了。   我瞠目结舌的瞪着电话, 在咒灵又扑上来时一刀将它干掉, 然后抱着头彻底陷入凌乱——   诶诶诶诶诶??!甚尔怀孕了?!是我的原因吗?!是我想的那个怀孕吗?!为什么alpha也会怀孕?!——哦对我替他开发了生殖腔——啊啊啊为什么我要替他开发生殖腔啊啊啊虽然一直都玩得很开心但现在直接玩出人命了啊啊啊啊——!!!   “甚尔——!!!”   “砰”一声撞开门的我跳着脚往里冲, 活像个得了癫痫的抽搐患者,“孩子!孩子——!!”   正在看赛马直播的甚尔头也不抬,无比淡定的开始指挥我:“验孕棒在浴室,要看自己去看;给孔时雨打电话, 跟他说咒灵已经干掉了, 让他打钱;我饿了,快点给我做饭。”   “啊!好的!!啊对!我忘了让他打钱了!!啊好!我马上就做!!”   一路狂奔过来、完全忘了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交通工具的我, 终于脱离了一片混乱的状态, 忙不迭的照他说的去做。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我终于接受了“甚尔肚子里揣了个小崽子”的事实,跪在他面前敬畏的盯着他……的肚子。   哇。   ……和平时完全没区别啊。   受到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洗礼的甚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了我一个恶狠狠的脑瓜崩:“你还要震惊到什么时候!不过是alpha怀孕而已, 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嗷——”我吃痛的捂住脑门, 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我就是觉得男人怀孕很不可思议嘛……”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甚尔不耐烦的皱眉。   我连忙噤声, 后知后觉的想起abo世界的设定。   行吧行吧, 知道这个世界很奇妙了, 无论男女都有机会做母亲, 我接受事实就是了。   这样想着的我脸色严肃下来,一脸认真的说:“甚尔,每一个生命都是无比宝贵的。”尤其是你这个我为自己选定的【最珍视之物】,以及你的相关者。   甚尔瞥了我一眼,轻哼一声:“……所以呢?”   “所以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哒!”我积极大声的回应着,神采奕奕的跳了起来,“身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阿爸我绝对会让小崽子平安出生的!”   这样的话,等以后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有孩子陪伴的你也不会寂寞了吧!嗯嗯,很完美!   这样想着的我灿烂的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了甚尔一口。   甚尔条件反射的捂住被亲的地方,抬眼极认真的看着我,好半晌,才嗤笑了一声:“那你可要负责到底。”   “哦!包在我身上吧!”我豪气万丈的比出大拇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甚尔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变得很不错。   *   发现揣了小崽子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家学渊源的我可以告诉你,当然是先去医院做产检啊!   不过我自己就是个超厉害的医生,这一步在家里就能做啦!超方便的对不对!   至于做着做着产检就擦出了火这种事……嗯,我表示才不是我的错,是把我拽上床的甚尔的错!   说到这里我要先解释一下——我和甚尔并没有住在一起,距上次见面也已经快两个月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我们是恋人,他还是我认定的最珍视之物,甚至自己办了姓为伏黑的假证……但自他从禅院家叛逃以来,我们就是奇妙的聚少离多。   不过既然他已经揣了包子,那于情于理我都该搬来跟他住在一起。   啊当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我的小豹子火热的相思之情……   ……等等。   “甚尔!!前三个月不能做啊!!”   差点就被美色.诱惑的我在最后一刻找回了理智,大惊失色的猛然推开他。   正喘得厉害的甚尔:“……”   “你这个……!”大胸美人气极反笑,一把揪住我的领子,“那你说老子下面这个怎么办?!”   “别着急嘛,办法还是很多的啦……”我笑眯眯的压到他身上,笑着亲了亲他通红的眼尾,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多到会让你求饶哦……”   “哈,净说大话……”甚尔嘴上不甘示弱的说着,手臂却很急切的把我的头拉了下去,给了我一个又热又黏人的深吻。   真可爱啊。   *   “孕妇尤其是孕夫在怀孕初期会出现情.欲上的增长,这是正常现象,只需耐心给予抒解便可……姿势则应采用不会压到肚子的……哦哦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正运笔如飞的我循声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穿着睡衣的青年:“甚尔?我吵到你了?”   “不,我突然感觉边上没人——咳,你在干什么?”   看着说到一半就生硬的转移话题的青年,我眨了眨眼睛,善解人意的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举起了自己正在看的大部头:   “将将!《40周怀孕全程呵护指南》!是邻居家的妈妈推荐给我的,上面写了很多有趣又有用的东西。我已经背到第28周了哦!”   怀孕好像让我的小黑豹的不安感又加深了呢。呀嘞呀嘞,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微妙的让人很有保护欲啊。   “背到第28周……”甚尔的嘴角抽了抽,无语的走过来坐下,“这种东西不用特意背吧?”   “还好啦,对我来说并不难。”我不怎么在意的说着,放下书拿起一边的外套替他披上,顺手摸了摸他已经显怀的小腹,“不管怎么说,你的生殖腔都比omega要小很多,我很担心这孩子。”   甚尔的眼睫微微一颤。   他安静的抬眸看向我,眼底含着一束光:“你想好……他的名字了吗?”   “嗯?还没呢,现在想有点早吧?”我重新看向书本,闻言心不在焉的回答。   甚尔默默握住我的手,声音低低的:“我想叫他‘惠’。”   “惠吗?很可爱哦,感觉是个文静又漂亮的姑娘。”我弯眼微笑起来,“如果是男孩子呢?”   甚尔卡壳了一下,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男孩……不能叫这个吗?”   “……啊?”我有点傻眼,但看着甚尔唇线紧抿的不安样子,连忙安抚道:“也、也很好啊!男孩子的话感觉会是个冷静又可靠的男子汉呢!很棒哦!”   甚尔无声的松了口气,随后脸色别扭的硬拽着我起身:“那就这样吧,快去睡觉,剩下的以后接着看。”   “好好好……”我好笑的没有拆穿他想要我陪着睡的小心思,顺从的跟着一起上了床。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等我关了灯之后甚尔又从背后抱住了我,手窸窸窣窣的往我衣服里伸。   我捉住他的手,转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含笑道:“怎么,我的甚尔是想做什么坏事吗?”   “……都快四个月了。”甚尔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在黑暗里闷闷的说着。   我莞尔,主动搂住了他的腰:“正好,刚才看的书可以派上用场了。”   “什么——唔……!”   “说是最好用侧入和后入哦~”   ……   …………   呵护指南上说,让孕夫保持心情愉悦是很重要的。   所以在甚尔揣崽之后,我一直在尽心尽力的满足他在一些“小小”的地方的“小小”要求,比如满三个月之后纵容没安全感的他像只懒洋洋的大猫一样整天赖在我身上,过着经常擦枪走火没羞没臊的生活;又比如将我的黑卡交给他,任由他赌马、赌马和赌马……   但在背到呵护指南上有关“胎教”的内容后,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于是某一天,在甚尔照常没骨头似的倚着我看赛马直播的时候,我拿出了一本精心准备的《准爸爸睡前胎教故事》,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深情朗读道:   “每天,爹咪都会这样喊:‘咩咕咪酱!快起床!太阳公公晒屁股啦!’”   “……你在干什么?”   一只手推开了我的故事书,我低头,正好对上甚尔嫌弃的眼神。   “胎教啊。”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握着他的手按在他的孕肚上,“我觉得吧,让咩咕咪酱整天跟着你看赛马——”   甚尔一个眼神横过来,求生欲极强的我当即改口:“——跟着我们看赛马真的不太好!我们应该从小培养他爱看书的好习惯!”   “从听‘太阳公公’开始吗?而且咩咕咪酱是什么鬼,我才喊不来,太恶心了。”甚尔嫌弃的撇了撇嘴,探身在我嘴上亲了一口,然后餍足的在我怀里换了个姿势,“别念了,耽误我看电视。”   “诶……咩咕咪酱多好听啊,亲昵又顺口……”我惋惜的拉长声音,按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小腹,试图用语言感化他,“我还是觉得读一读比较好,你看,我特意挑了好多有趣的故事书呢!”   我从影子里掏出一大摞五颜六色的胎教书,炫耀的对似乎有些惊到的甚尔展示了一下,“你看!是不是很多!”   “影子……”   虽然但是,甚尔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我自满的故事书上,只是盯着我的影子自言自语着,神色不知不觉变的阴郁。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禅院家。   因为【伏黑君】的术式,确实和禅院的家传术式很像。   我安静了一下,忽然放下胎教书,微微用力与甚尔十指相扣:“我会保护好惠的。”   迎着甚尔微怔的眼神,我勾起唇角,目光如炬的露出了一个沉静而笃定的笑容:“无论是谁,都别想抢走你的孩子。”   甚尔愣住了。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目光一点一点扫视着我脸上的每一个地方,看得极慢,极认真。   良久,他才终于轻笑一声,用力回握住了我的手:“这可是你说的。……做不到就杀了你。”   “啊哈哈哈,可怕可怕。”我被他逗的大笑起来,笑眯眯的晃了晃与他交握的手,“放心吧,我绝对会遵守约定的。”   这个承诺会一直生效。   直到我必须离开的那一天。   *   我的胎教计划最终还是被甚尔通过了,原因是在我锲而不舍的试图打动他,并摸着他的肚子问“咩咕咪酱肯定会想听故事的,对不对,咩咕咪酱?”的时候,我和他感觉到了胎动。   我感动极了——咩咕咪酱一看就是爱学习爱钻研的好孩子!这一点一看就像我!太好了!!   当然,这样说的我被甚尔冷笑着弹了脑瓜崩,连忙改口道孩子一定会长得像他,大胸翘屁股——咳咳,这两点我没敢在甚尔要杀人的眼神下说出来——总之,脸蛋一定会超漂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甚尔听了以后还是没有开心起来,反而弹得我更用力了。   但不管如何,我的胎教课程总算能进行下去了!虽然只能在躺到床上、做完羞羞的事之后才能进行,甚尔还总是一听就睡着!   随着临产的日子逐渐接近,我也慢慢做好了婴儿床,布置好了暖融融的婴儿房,买好了小被子、小衣服、奶粉、尿不湿、玩具等等等等小婴儿要用的东西,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然而,本该一切顺利的事情,却在最后出现了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变故……   ……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很擅长料理?嘛,之前没说过的话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总而言之听好了,瑛二大人我除了在感情上有一点点缺失以外,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完美无缺的!自然也包括优秀的料理手艺!我做出的菜肴,是连那个龟毛的卡卡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出色!也理所当然的将孕期的甚尔喂得十分完美!   而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可能、大概、也许因为我营养餐做的太好,所以身为alpha理论上不会有任何奶水的甚尔他……!   ……泌乳了。   语气逐渐心虚.jpg   咳……令人难过的是,在发现了这一点后,成功“卸货”咩咕咪酱的甚尔差点没黑着脸把我当场捶死。   我能理解他身为alpha男性并不愿意亲自去奶孩子的心情,但、但是——这明明超棒的嘛!!   我绝不承认我是因为xp糟糕才会这么想。   谁不喜欢大胸又多汁的爹咪呢!!!   起码我喜欢!!我爱死了!!我可以!!!   “砰”的一声,又一次被锤的我捂着脑袋对上了甚尔嫌弃的表情:“甚尔QAQ……”   “别露出那么蠢的表情。”甚尔抱着小小软软的咩咕咪酱,不耐烦的扯了扯嘴角,“你就是因为我的胸才喜欢我的,这种事我已经很清楚了,不用一次次的提醒我。”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呢!”我一听这误会还了得?当即收起装可怜的表情,一脸深情道,“自信一点,甚尔,你是我的天启,我爱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甚尔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   可、可恶!果然生了孩子之后相处模式就会自然过渡到老夫老妻吗!以前我每次这么说的时候甚尔都会脸红的!!   没等我悲痛欲绝的说些什么,甚尔就像看穿了我的打算一样,冷酷的一把将孩子塞给了我:“你的天启现在要去补觉了,拿着。”   “……哦。”我干巴巴的应了一声,乖乖将孩子接了过来。   每天夜里都要被小崽子折腾起来喂奶的甚尔回去补觉了。   我低头看向他的儿子——名字是早就定好的伏黑惠——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咩咕咪酱,今天晚上喝奶粉好不好?”   咩咕咪酱蜷着两个小拳头,一脸无聊的对我吐了个泡泡。   我就当他是同意了。   当晚,因为身体习惯了那个时辰喂奶而被饱涨感逼醒的甚尔,在试图给小崽子喂奶却被拒吸后,一脸别扭的推醒了我。   嗯,真香。   *   那段日子对伏黑甚尔来说,是他一生中最难忘,最幸福的回忆。   ……直到他有一天再也找不到真正的【伏黑瑛二】,只能守着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度过余生的每一天。 第35章 【大修!!】   我又做梦了。   准确的说, 是又接收到了真正的自己的【记忆】。   我隐约看到战争胜利之后,还是少年的【我】被村里的人们夹道欢迎,以及被一个黑发少年涕泪横流的抱住的情景……   ……木叶吗。   真是个好名字。不愧是刻入我灵魂中的【最珍视之物】。   在那个梦里, 即便只是作为旁观者隔着屏幕一样的去“看”,对我来说也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但当梦醒了, 我坐在【这个意识】所处的世界里, 反而感到了更深的失落和孤独。   仿佛连灵魂都行将就木,没有任何东西能填补我心底的空虚。   大概是被灵魂的状态影响了意识, 自那之后,我便开始频繁的入梦。梦的背景有时是与【这个世界】类似的现代, 有时是陌生的原始森林, 有时又是充满西洋风情的岛国街道……   与【木叶】有关的记忆, 反而是最少的。   但越是这样, 我就越是渴望看到它, 入梦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终于有一天——当我从梦境中醒来时,看见窗外金乌西斜,一瞬间竟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有些恍惚的我低声呢喃道:“还没入夜吗……‘猎物’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什么猎物?”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我一愣, 随后才注意到多日不见的五条悟竟守在我床边,瞳孔不由得微微缩小。   身边有人, 可直到他出声为止, 我居然完全没能发现。   不过我随即便释然了。   “许久不见, 少主。”   我坐起来直面着他,唇边自然的露出一抹微笑, “您的实力又精进了, 真是太好——”   “我问你什么猎物。”五条悟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语气颇为冷漠。   我一顿。   自上次对我吼出“我对你来说无关紧要”这句话开始, 少年对我的态度就骤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像现在一样冷淡中透着漠然的样子。   他以前是那样黏我、依赖我的孩子,经常把“瑛二是不同的”“只有瑛二能看到和我一样的风景”这种话挂在嘴边,在我面前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情绪化。   但他这近一年的表现,却让我感觉在他眼里,我已经和别人没什么不同——都是高高在上的神子可以藐视的对象。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堪称强硬的不允许我远离他的生活范围,甚至不允许我与外界通信。   我自然是不会违抗他的,只是心里稍微有些困惑。   如果真的不在意了,又为什么要用比我当年还要控制欲爆棚百倍的手段,将我牢牢拘束在身边?   还有,在我多日昏迷后出现在我床边,这应该是世俗眼中的……关心的表现吧?既然关心我,又为什么表现出跟之前一样冷漠伤人的态度?   青春期的少年,真是让人看不懂。   不过我很久之前就不能日日见到他,也许久不曾通过他身边的人了解他的动态了(因为现在我身边都是他的人),所以此刻也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先回答他的问题:“‘猎物’吗?嗯……”   我思考了一下,有些模棱两可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感觉应该是在夜间出没的一种需要被砍头的可憎生物吧……啊哈哈。”   “……”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盯着我,霜蓝的眼睛中毫无情感,像真正俯视众生的神明。   不过我对这种眼神可太熟悉了,五条悟不说话的时候以及我自己个别时候的眼神都是这样的,所以自然也不会怕他:“少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五条悟闻言别开了视线,声音冷淡道:“那是你的世界的生物吗?”   “不是哦。”我下意识回答,随后才意识到他问了什么,有些惊愕的睁大眼睛。   咦?   他刚刚说什么?   “那么——”五条悟当然看到了我的反应,但他没有理会我的意思,甚至脸色愈发冰冷,“我……不,【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我闻言更加吃惊了。   但想到他的六眼和他本身的聪颖,我随即又释然了。   剩下要确认的就是……   我不动声色的看向他的眼睛,一点点撇去其中令人心寒的冷漠,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丝丝发自真心的东西。   那是令人心惊的负面情感,以及极力压抑着的扭曲占有欲,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疯狂。   我一直是知道五条悟对我非比寻常的占有欲的。他以前……不,甚至是直到现在,最喜欢强调的一句话都始终是“你是我的”。   唉。看来是我频繁的昏睡刺激到了他,让他以为【我】很快就要离开,所以打算直接跟我摊牌了啊。   果然还是太年幼了。虽然他演戏演的很成功,但他在细枝末节中所有的表现,无一例外的都在向我说明“他还在意我”这个事实。   特别是最后自乱阵脚,为了挽留我而打算跟我摊牌这一步,完全是最大的败笔,把他过去一年里隐藏的还算成功的心思全暴露出来了。   不过他毕竟还小,这些东西慢慢教还来得及。   ……慢慢教啊。   已经知道了最珍视之物是木叶的我,是否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   还是想想五条悟吧。   综合考虑他最近包括今天的表现,我发现自己之前想要远离他的计划,似乎有些太草率了。   我了解五条悟,这个少年看似冷淡高傲,但实际上本性善良又温柔,虽然被我的“您全部都是对的”论惯成了一副唯我独尊、无法无天、不听人讲话、没人敢惹的鸡掰性格,但我知道,他骨子里还是小时候那个高冷软萌,又害怕寂寞的白团子——   他是温柔的,重情的,但与此同时,作为势必要肩负起整个咒术界未来的最强,他又难免有些手段温吞……和天真。   过强的实力让他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不会绕弯子——自然,他也从来不会软弱的逃避痛苦或责任,这是他的优点——但是在我看来,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咒术界的上层无比昏庸腐朽,敌人的手段永远肮脏难测,除此之外,还有不信任、死亡、人性的层层考验……   凭现在的五条悟,可以承受住这些吗?   不,就算是未来的他,说不定也会被其中哪个击垮。   客观来看,他的实力会让他成为路标,成为星辰,成为旗帜,但他唯独不适合成为手握权力的人。   ——但我,想要他各个方面都是完美的。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如何彻底将一个人留在身边,让他对你完全的死心塌地——关于这一点,就让我来给您上一课吧,我亲爱的小花朵。   “您在说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像平常一样自然的微笑起来,以平静(装傻)来应对他即将破碎的冷淡,冰层之下的岩浆。   五条悟的反应是惊人的。他浑身带着恐怖的咒力霍然站了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拳在身侧紧紧攥成拳——   我能看出来他是想极力保持冷静的,毕竟言语的交锋中,率先失去冷静的人无疑将会是败者。   但我也能看出来,只要我露出现在这样永远镇静、仿佛不会因任何东西而动摇的态度,他就会异乎寻常的愤怒起来。   不过他好歹还是长进了些,即便在我看来他现在就爆发也不奇怪,他还是吸取了之前几次不欢而散的教训,调整着呼吸、狠厉而令人生畏的喝道:   “够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从我四岁起,你就一直是这副高高在上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你心里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半点留恋,无论什么时候,你看着周围的眼神都是冷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在你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包括禅院甚尔和我,对不对?!”   少年怒意勃发的质问在房间里回荡。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头否定道:“自然不是。”   “哪里不是?!”五条悟冷笑一声。   呀嘞呀嘞,现在这么有气势,一会儿绷不住可怎么办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说:“少主,我待您一片真心,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真……心?”五条悟不敢置信的重复着这个词,冰蓝的瞳仁急速缩小。   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在空气里酝酿着。   随后,在我平静的注视下,少年就像是被戳中了哪里的死穴,打开了名为愤怒的开关一样,再也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伏黑瑛二,你对我哪里有半点真心?!你从始至终都只是拿我当替代品——!!”   少年狂怒的吼声传至耳边。   他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因愤怒而紧缩的苍蓝眼瞳无比冰冷,甚至因为强烈的非人感而显得瘆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最近一次次的陷入沉睡,是因为【你】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是吧?!还是说你敢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当你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时,你会为我或者禅院甚尔而留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上缓缓加力,指关节因此而一片惨白,“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抛弃一切,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装成一副那样深情的样子?!”   “……”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啊。   他最在意的,同时也是通常情况下,可以将我留下来的最好理由。   该说不愧是少主……不,不愧是五条悟吗?精准的抓住了我们的关系中,我或许唯一有愧于他的地方。   但是,彻底把控住一个人的心,将他死死地拴在身边,最关键的是要在这段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想到这里,被指责的我反而笑了起来。   这就像将五条悟全力宣泄出的情感都毫不在乎的扫到地上去践踏和蔑视一般,让心高气傲的少年连眼中都喷射出了冰冷的怒火:“有什么好笑——!!”   “请您别搞错了,少主。”   这一次,我用平静的音量轻而易举的打断了他。   如同机器猛然卡住了一般,五条悟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看样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失控了,脸色一下子阴晴不定起来。   他呼吸急促的与我僵持了半天,最后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粗鲁的扯了下我的衣领,不甘心的恼怒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您对我的指责根本就不成立——所有的,从一开始就。”我包容的注视着他,耐心的解释着自己的话。   “哈……?”五条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难以理解一样的瞪着我,看起来甚至在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真过分啊,明明是他没能理解我的意思。   果然,我可爱的小少主还是很欠调.教啊……   我自认失策的轻叹了一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您凭什么对我将您当做替代品这件事如此介怀,又如此生气呢,少主?”   我一点一点强硬的掰开少年攥着我衣领的手,将他白皙无暇的手掌不容挣扎的攥在手里,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在一开始,难道不是您亲自选择了我,又亲口要求我将您放在心里的吗?”   “你说……什么?”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缩。   “也就是说,令我放心的将您当做替代品的不是别人,正是您自己啊。”   我不顾他的震惊,语气好笑又无奈的继续说着,将他下意识想要收回的手紧紧抓住。   这个动作似乎令少年慌乱了起来,虽然他竭力想要掩饰这一点,但从他本能逃避我眼神的反应来看,我知道这只尚且稚嫩的雄鹰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   于是我唇边的弧度愈发富有深意,用另一只手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我的眼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贯穿一样犀利的望进他的眼底。   “至于您质问我为什么要对您好那些话,就更是没有道理了。”   “您很小的时候就在苦恼,因为五条家没有人真正的在意您本身,没有人爱您,关心您,愿意无条件地保护您——所以将您奉若珍宝的我为您做到了这一切。我在意您,宠爱您,视您的意志为自身的意志,甚至愿意为了您放弃自己的恋人和孩子——”   “您要求我陪伴您,我做到了,您要求我只将您放在心里,我也做到了——我竭尽全力,把所有您想要的都给了您,那么事到临头,您又怎么能指责我,说我不该对您好,不该去招惹您……不该对您如此深情呢?”   *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少主——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您都没有资格责怪我。”   在五条悟惊愕颤抖的注视下,眼神如黑洞般幽深的青年紧紧抓着他的手,宛如抓住了他的心、他的命脉和唯一的死穴一样,轻如耳语的对他说——   “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您所希望的啊。”   ……是这样吗?   五条悟浑身发冷的站在原地,怔忡的注视着青年深蓝色的眼眸。   难道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吗?他对瑛二的渴望和要求才是导致一切的根源吗?   ……应该不是的吧。   六眼这样对他说。   但是,心脏在这一刻只是颤抖着,大脑更是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您记住了吗?”   伏黑瑛二还在这样问他。   他记住了吗?   五条悟不知道。   此时此刻,宛如深沉的夜包裹住了孤身一个的他。   他陷进了伏黑瑛二的理论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像是从此……不,像一直以来的那样,陷进了浓稠而可怕的黑暗中。   他不知道伸出手去会摸到毒蛇的獠牙还是金属的冰冷,更不知道如果继续陷在这里,是不是会有猛兽冲过来将他整个撕碎。   那黑暗就是伏黑瑛二本身,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未知的。   这种未知为他带来了深深的恐惧。   因未知而恐惧。   却又无可救药的被吸引。 第36章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   伏黑瑛二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 侧头凝视着庭院里的落叶,深海般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   像一台只要设定好程序,就能永远为了目标运作下去的机器。   五条悟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有些恍惚的这样想着。   “……不该是这样的。”他低声说道。   走神的伏黑瑛二眨了眨眼,身上高深莫测的不可捉摸感立刻褪去, 扭头对他露出了微笑:“您说什么?”   五条悟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六眼在没有开灯的屋里显得蓝幽幽的,有种与伏黑瑛二不同、本质却很相似的冷漠。   伏黑瑛二冷漠是因为他只在意自己的世界, 而五条悟的冷漠,却是因为他在意的只有……   罢了。   雪发少年飞快地闭了闭眼,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 已经没必要去追究伏黑瑛二和他的说法到底谁对谁错了。   少年站起身,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曾经最亲密的教导者, 眸中在某一瞬间似乎不可思议的闪过了一丝水光,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眨眼间便被晦涩的冷意所取代。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通知一样的说:“八个月前, 我弄死了一只来找你的蝴蝶。”   话音刚落, 他便清晰的看到伏黑瑛二脸上面具一样完美的笑容猛然一收。   ……哈哈。   五条悟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脸色却愈发苍白。   看啊, 这不是还存在着吗……你的感情和真心?   “……我知道。”伏黑瑛二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顿了顿,才听不出情绪的回答着。   五条悟冷笑一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毕竟这可是伏黑瑛二啊, 他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被别人蒙蔽和算计?   他的一切选择, 必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可是,等等。   五条悟冷不丁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忽然微微一愣。   ——按照伏黑瑛二刚才的说法,他的意志,不正是自己的意志吗?   仿佛最关键的节点被突然打通了一样,五条悟猛地抬起头,明悟又震惊的看向蓝发青年。   ……那也就是说,因为瑛二从自己捏死蝴蝶的举动中看出了自己不想让他有孩子,更不想让他远离自己、选择禅院甚尔,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着他在禅院家待了接近一年吗?   即便他是那样喜欢禅院甚尔,他也依旧选择了自己,是这样吗?   那也就是说,是他潜意识里的排斥和敌意,让禅院甚尔和瑛二他们——!!   五条悟猛地截断自己的思绪,心底不可抑制的感到了一阵寒意。   但是随即,他身体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却微微一动,让他突兀的从过往的思路中挣脱出来,看到了完全崭新的另一条路。   ——伏黑瑛二说的没错,一切的根源果然就是他。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为什么不干脆将错就错呢?   少年天幕一样的双眼渐渐浮现出异样的诡谲和疯狂。他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忽然勾起唇角,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的笑了。   “哈……原来是这样……哈哈,那不是正好吗?老子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伏黑瑛二看着突然笑出声来的人,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少主?您在笑什么?”   他起身想要看清少年的表情,同时难得严肃的说:“您不要乱想,做出选择的人是我,我会负责将一切说清楚——”   “你这人渣。”   五条悟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口。   伏黑瑛二一顿,继而顺从的垂下眼帘,平静的应和道:“嗯,我是人渣。”   五条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涌动着令人看不懂的情感。   “明早跟我回五条家。”   最终,他丢下这句命令一样的通知,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伏黑瑛二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感到疲惫一般闭上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   当晚。   雪发少年从禅院家的围墙翻出来,干净利落的跳到地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目光在扫到屋檐上的某只虫形咒灵时顿了顿,咧嘴扯开了一抹嗜杀的微笑。   “啪”的一声轻响,少年消失在原地,几经瞬移闪现,最终出现在几条街外的高楼上。   “在这种地方使用咒灵,就不怕被禅院家发现吗?”   他悠哉悠哉的落到天台上,两手插兜颇为淘气的歪了歪脑袋,从墨镜后露出了那双冰蓝的六眼,唇边的笑玩味而讥讽,“……呐,禅院甚尔君?”   大马金刀横坐在围栏边的青年斜了他一眼。   他的眼中毫无意外,显然是早就发现了少年的靠近,冷绿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匹危险的孤狼。   “那家伙没教过你,称呼年长的人要有礼貌吗?”   伏黑甚尔一只胳膊搭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上下扫视了少年几眼,散漫的态度中天然带出几分不拿他当回事的蔑视。   “记住了,五条家没断奶的小鬼——老子改姓了,现在是伏黑。”   话音刚落。   12月底寒冷的高空,便一瞬间被地狱般恐怖的气氛笼罩了。   这是一场双方都大概能猜到对方来意的会晤。   五条悟就不用说了,他正是算准了生产完毕的伏黑甚尔一定会来寻找数个月杳无音讯的伏黑瑛二,才提前几天在禅院家附近搜寻到了青年的踪迹,并在今晚直奔对方而来的。   而伏黑甚尔,判断对方来者不善的方式则要简单的多——只需要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的,第一眼是看向他肚子的眼神就够了。   说实话,他之前没有想过来的人会是五条悟。   感应到有人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接近,他一开始还以为肯定是伏黑瑛二呢。   期待落空的失望,再加上这白毛小鬼一出现就话里带刺,眼神更是刀子一样嗖嗖往他身上扎、一看就知道是情敌的碍眼表现,让天与束缚的心情直线跌至谷底,被伏黑惠小崽子折腾出来的臭脾气亟待爆发。   因此,明明这是两个男人——好吧,考虑到其中一方的年龄——两个男性的第一次见面,双方又都只说了一句话,现场的气氛便已经相当剑拔弩张了。   率先打破对峙的是五条悟。   “算了,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陪你傻站着吹冷风的。”   少年这样说着,脸上虚假的笑意忽然消失,漂亮到不像人类的脸上毫无表情,无形中便透出了一股遥远又高高在上的神性。   “禅院甚尔。”他无视了青年刚才在他听来刺耳至极的声明,语调嘲讽的开口道,“知道为什么今晚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而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呵,恋人君吗?”   伏黑甚尔抬了抬眼皮,眼神冰冷的盯视着他,带疤的唇角却咧开一抹邪气的弧度:“这还用问吗?”   他伸出手指毫不客气的指向少年,眼底流淌着汹涌的暗流,“既然你先于他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肯定是你在中间捣乱啊,混账小鬼。”   没错,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了。   他满怀着忐忑和期待,在八个多月前放飞了伏黑瑛二的蝴蝶,期望着能尽快得到回信。   但从那之后,伏黑瑛二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音讯全无,要不是他使了点手段,从禅院家的下仆那里“问”出了关于青年的消息,恐怕会以为自己惹恼了说过不想要孩子的恋人,就此被他抛弃了呢。   可就算知道了伏黑瑛二的现状,情况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因为,他再也没有收到过传信的蝴蝶,也没有再得到过哪怕只言片语。   伏黑甚尔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闯进禅院家去找人,或者干脆放弃这个孩子。   但是无论他怎样动摇、怎样犹豫,最终也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那是他和瑛二的孩子“惠”。   是由他这个alpha孕育的,或许一生只能有一次的奇迹,来自上天的恩惠。   因此,在度过最初的不安和焦灼后,伏黑甚尔是以“伏黑瑛二比谁都思虑周全、计划缜密,不可能一言不发就不联系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暂时走不开”为理由,勉强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决定先把惠生下来再说的。   自少年时便根植在心中的、对伏黑瑛二实力的信任,以及最后一次通信时对方毫无异状、欢快关切的声音,也是支撑他坚持下来的重要理由。   而在终于生下小崽子之后,无事一身轻的甚尔几乎是立刻便下了床,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禅院家外面,希望能联系上伏黑瑛二。   他满怀期望的等了好几天,可是现在,看看他等到了什么?   ——一个自以为是,仗着自己被腐朽的家族宠出的小聪明和小本事,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他面前、炫耀自己那点肮脏的手段的跳梁小丑!   眼前这个可恶可憎的六眼神子——这家伙明明已经拿到了这个世界最高级的入场券,就这样却还不满足,竟然还要来抢他的东西吗?!   伏黑甚尔气极反笑,眼神狠辣的拿起随身携带的三截棍【游云】,将尖端狠狠指向五条悟:“说,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做了什么……吗。”五条悟意味不明的重复着这句话,唇角慢慢挑起了一抹残酷而无味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哦,我只不过是告诉瑛二,说他是我的东西,然后捏死了他所有放飞的蝴蝶……当然,还有你那只‘报喜讯’的信使罢了。”   “啊,是吗。”   伏黑甚尔语气毫无波澜的应了一声。   他缓缓将身体的重力压低,宛如野兽盯上了猎物一般锐利而可怖的盯着他,桀骜的吊梢眼一瞬间迸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杀意。   “——那你去死吧。” 第37章   【“我属于您。”】   【“……无论何时何地, 我都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   ——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俊朗的年轻人轻轻弯眼微笑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五条悟恍惚了一瞬, 然后猛地后仰躲开锋利的刀尖,雪发遮掩着眼睛, 令人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他被伏黑甚尔一脚踹飞出去, 深深嵌入了楼下的地面。   然而, 烟尘弥漫中, 少年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真的很生气啊,这一脚踹的我真够痛的。”   他缓缓坐起身,胳膊肘吊儿郎当的架在屈起的膝盖上,歪头从墨镜后露出一双寒冰般的六眼, 从下方冷漠的盯着落在面前的青年, “我说你啊, 这么真情实意的爱着那个混蛋,真的值得吗?”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伏黑甚尔用咒具指着他的眼睛, 闻言厌弃又嘲讽的咧了咧嘴。   “像个疯子一样不用术式就扑上来, 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的家伙,明明是你才对吧?——少在那装什么看破一切的大人了,你才是根本放不下他吧, 小鬼。啧……真让人不爽。”   ——你才是根本放不下他吧。   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五条悟瞳孔微缩, 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样露出了发怔的表情, 让那张精致不似人类的脸第一次有了少年的天真和迷茫感。   但伏黑甚尔可不会将他当做什么单纯无害的少年。   他冷眼注视着少年先是怔愣的低下头, 随后抬手捂住半张脸, 突然毫无征兆的低笑出声的样子, 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警戒和厌恶。   “啊……是啊, 你说的没错。”   丝毫没有在意对手的心情,相当自我的少年嘴角缓缓向耳根咧开,用手指随意挑飞墨镜,抬头露出了一双爬满血丝的、瞳孔因疯狂的占有欲而不断颤栗的眼睛——   “就算是个没有心的混账,瑛二他也是我的东西——从眼睛到嘴唇、从视线到思想、从肉.体到灵魂——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东西!绝对、不会让给你!!”   “轰隆隆——!!”   大地撼动。   地面宛如暴风雨中的海面一样剧烈震动起来,雪发少年站立的公路寸寸崩裂,制造出蛛网一样恐怖的裂痕。   正中央下陷的地面上,伏黑甚尔眼底酝酿着血色的阴霾,满脸肃杀的将咒具下压。   在他不能再前进分毫的刀尖前方,五条悟脸上挂着讥讽病态的狂笑,张扬跋扈的朝他伸出了手。   “术式顺转·「苍」——”   伏黑甚尔陡然变了脸色。   他猛地收刀回撤,与此同时,一振寒光闪闪的钢刃以要撕裂空气一般锋利的气势极速射来,几乎擦着他的皮肤射进了地面里,发出令人胆寒的金石之音。   “都给我住手。”   清朗的声音冷冽响起,在场的两人均是一愣,看向随后出现的蓝发青年。   伏黑瑛二脸上难得失去了笑容,眉头紧蹙的样子冷冰冰的,深蓝不见光的眼睛莫名有些可怕。   “瑛二……”   一声轻唤从伏黑甚尔的方向传来,瑛二循声望向他,目光从青年平坦的腹部一闪而过,定格在他写满怔忡的脸上。   他沉默了一下,尝试着露出了一个安慰而温暖的笑容:“甚尔,好久不见,你还好——”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他可是大半年都没有联系你了诶。”   少年阴阳怪气的嘲讽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伏黑瑛二一顿。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五条悟这句话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还没等我细想,从看到我开始就呆愣愣的、一直都没移开过目光的甚尔便回过神,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小鬼。”   他厌恶的嗤笑了一声,走过来用力抓住我的手,漂亮凌厉的吊梢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没有不联系你。当初你说要去禅院家的口信我收到了,我给了你回复,但蝴蝶却被这个小鬼截走了,所以我的回信你才没能收到!在那之后你给我的蝴蝶也全被他控制了,所以我们才会失联这么久!”   “什……么?”我惊愕的睁大眼睛,旋即扭头看向五条悟。   这孩子在对甚尔胡说什么啊?他弄死的蝴蝶明明只有一只,那就是甚尔告诉我自己怀孕了的那只啊?   他为什么……?   “哈哈。”   从我出现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的五条悟突然笑了两声。   他在我震惊的注视下十分嚣张的双手插兜,满不在乎的对我笑道:“很意外?”   我皱了皱眉:“少主,请您不要胡闹,这样撒谎根本没有意义!”   我话音刚落,甚尔就冷笑了一声:“我都听到他亲口承认了,怎么可能会是撒谎?再说你的蝴蝶只有你自己和传信对象能看到,除了这小子的六眼,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他杀意凛然的盯着五条悟,眼神像孤狼一样危险,“这混账小鬼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告诉你——”   “你以为自己这么说,这家伙就会跟你站在一边了吗?”   五条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甚尔不悦的蹙眉,而我则是微微一愣,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少年的打算。   这孩子莫非是想……?   “你想说什么?”甚尔语气冷漠的开口了。   五条悟危险的勾唇一笑,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我,眼底涌动着几分积攒到扭曲的独占欲。   他用这样令人窒息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轻缓的、语气逐渐狂傲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禅院甚尔——”   “无论你为他做了什么,无论你告诉了他多少关于我的‘坏事’,那都是没用的——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伏黑瑛二】都会永远站在我这边,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一定会选择我——”   “只有我才是【他】全心全意在意着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最珍视之物】就是我啊!哈哈哈……!!”   ……原来如此。   我沉默的注视着宛如反派一般放声大笑的少年,终于明白了五条悟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孩子——这个虽然内心温柔、个性豁达,性格却无比嚣张自我、所有的偏执和疯狂都表现在了对我的执著上的孩子——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我在他和甚尔之间做出选择。   但他明明知道,早在他碾碎我的蝴蝶,而我对此采取了默许态度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做出选择了。   ——所以他是在逼我。他在逼我现在、此刻,在甚尔的面前亲口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就在他事先已经说尽了自己的“可恶”之后。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不知为何有些急促起来。   凭我对甚尔的了解,我几乎可以预料到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愤怒,在稍后我真的说出那些话之后,对五条悟又会有多么憎恨。   没错,对五条悟的憎恨。   他当然也会憎恨我。只是正如五条悟所预料的那样,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关心、没有体验过哪怕一天正常人孩子待遇的甚尔,将我视作阳光和救赎、第一次被选择的甚尔他……他恐怕……   恐怕为了保护自己的心,只能将那样浓厚的绝望和痛苦,转移成对五条悟的憎恨。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眼前的雪发少年似乎察觉到我已经看透了他的计划,调皮又挑衅的冲我做了个鬼脸,但我却只看到了他眼里明晃晃的快意。   那是报复即将得逞的快意。   报复甚尔,更报复我——因为甚尔抢走了我的“爱”,因为我对他如此无情。   可是啊,我亲爱的小花朵,你做这些事情,难道心里就真的痛快了吗?   还是说你对我的占有欲真的强到了如此地步,宁愿承受一个天与束缚最浓烈、最深厚的仇恨,甚至吝啬到要将这些仇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分给我一星半点,就为了不再让甚尔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就为了让他得不到我?   可是你最终也……并不能得到我啊……   思路像毛线团一样杂乱的搅在一起,找不出哪怕一个线头。   我浑浑噩噩的发呆了许久,才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回过神,发现五条悟和甚尔不知何时都安静了下来,正一个比一个眼神可怕的盯着我。   “瑛二,选择吧。”这是五条悟看似轻松欢乐实则谁特么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的催促。   “……瑛二。”这是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但仍然倔强的不肯相信,正死死的握着我的手的甚尔。   他们都在等我说话。   但是我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的视线转移到五条悟那边,寂静之中,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又软又小的白团子的模样。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的眼睫才微不可察的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抱歉……甚尔。”   “我们到此为止吧。”   *   那一日的天是什么时候变亮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残存的记忆十分模糊,后来回想起来,竟然只有自己茫然仰望天空的印象。   身边似乎有谁在争吵,又有谁在战斗,但是那些我都记不清了,只知道等我回过神来,只有五条悟守在我身边,紧蹙的眉宇透出几分焦急。   但是一看见我醒来,他就立刻恢复了冷漠无情的样子,张嘴就想嘲讽我。   “甚尔呢?”神智还不清楚的我先于他开口。   五条悟的脸色骤然一黑,只是我随即便记起了刚才的事,遂移开视线看向了一边,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不,没什么。”   五条悟在我身边僵立了一会儿,语气生硬道:“你在怪我?”   “怎么会。”我转头像平常一样对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我永远不会责备或者违抗您,少主。”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我要你这些假惺惺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他臭着脸嘟嘟囔囔的说着,但我却已经疲于去安抚他了。   ——我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向前方。   五条悟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动向,皱着眉追了上来,语气隐隐有些不安:“喂,你要去哪?……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我不会再跟您回去了。”我温和道。   “哈……?”五条悟一呆,随即不悦的沉下脸,冷声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平静的回答着,脚步不曾停下的避开了他来拽我的手,“但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少主。”   “什——等等……”五条悟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站在后面看着我,待看到我越走越远、似乎真的不像随口一说后,他才一下子着急起来,追上来焦躁的想要抓住我:   “伏黑瑛二!你说过你是我的东西,你说过你是属于我的不是吗?!现在你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呀嘞呀嘞。   我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偏头耐心的看向他:“我依旧是您最忠诚的刀,少主。无论何时,只要您需要,我便会赶来为您斩尽一切荆棘。”   “那你干脆不要——!”   “只是。”   我稍显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稍微顿了顿,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如果继续留在您身边,您肯定不会再放过我了吧。”   “……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五条悟不发一语的看了我一会儿,语气变得冷硬起来。   “以前的我太天真,也太软弱了,在你面前总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又可笑,但现在的我不会了——听好了,不管你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而如果你敢离开这个世界,那我就算诅——!!”   少年阴森冰冷的恐吓戛然而止,身体软绵绵的向前倒去,被我稳稳的接在怀中。   在他的后颈上,一只紫色的蝴蝶悠哉悠哉的扇了扇翅膀,飞起来躲回了我的影子里。   “小小年纪,吓起人来倒挺像模像样的。”   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低头看了会儿他紧皱着小眉头、似乎相当不安的睡颜。   “……仔细想想,您可还欠我整整八亿美金呢。”   突然想起这一茬的我无奈的笑了笑,在心里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罢了。   已经都无所谓了。 第38章   那天之后, 我便从咒术界消失了。   当然,我并不是从此对咒术界不再关心了——恰恰相反,隐于暗处的我通过情报贩子和中介人,时刻关注着外界的消息, 尤其是关于甚尔和我的小少主的。   因为我知道, 甚尔绝不会放过五条悟。   回去以后我仔细的复盘了我们分开的那一天, 最后得出结论——要不是因为和五条悟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禅院家的咒术师,五条悟的「无下限」又太犯规,甚尔一定会当场将五条悟杀死。   他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有天赋的人,我以前只和他打过几次指导战,他就从我这里学会了使用战术和圈套、不拘泥于手段来战斗的方式。   之所以决定临时撤退, 想必也是他看出再缠斗下去对自己不利, 所以果断脱身去寻找破解「无下限」的方法了吧。   我毫不怀疑,一旦找到了办法,他便会立刻回来向五条悟复仇。   ……也向我复仇。   我想五条悟应该也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 他肯定是完全不在乎的。   他甚至可能根本不觉得甚尔能找到击败自己的方法。   ……说实话,虽然瞻前顾后、胆小怕事不是五条悟的风格,但他都跟甚尔交过手、被狠狠揍飞过了, 还是稍微怕一下比较好吧?!起码不要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就跑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啊!!   我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头疼。   知道五条家现在已经没人敢违抗你了,但你是能全天开启无下限啊, 还是掌握反转术式了啊?!以甚尔零咒力的、在咒术师眼里相当于透明人的体质,要杀你的话真的跟玩儿一样啊白痴!!   事实证明, 甚尔的打算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和我分开后不久, 他便以“术师杀手”的身份开始在咒术界的灰暗地带活跃, 每个任务收费都很高, 买的咒具价格更高, 而且明显是有目的的在搜索功能特殊的咒具。   数年之内,他从没失手过哪怕一次,以至于咒术师们给他冠上了【天与暴君】之名,以此来表达对他的畏惧和痛恨。   我听说过几次关于他的传闻,说是他几乎什么都干,包括倒卖咒具、暗杀咒术师、在黑市接悬赏任务、祓除咒灵……   除此之外,我还听说他在非咒术界非常吃香,愿意包养他的富婆多如过江之鲫……咳咳,事先声明,我并没有特意去打听前男友的……嗯,总之就是这种事。   我只是搜集情报的过程中无意中听了点八卦而已。   事实上,听说这条消息的时候我甚至是很欣慰的,因为他大概已经走出了我带来的阴影吧?起码在吃穿上,他肯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就是不知道他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如果说我在这个世上真的对谁有所亏欠,那肯定就是那个孩子了。   至于五条悟?   哈哈,算了吧算了吧。   那个熊孩子在高专里浪的飞起,不就是仗着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他。   当我不知道吗?他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重新回到他身边罢了。   呵,真天真啊。   我都不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居然是个这么心软的烂好人。   虽然我平常确实像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烂好人,但是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本该顺着我的计划成长、永远不能违逆我的小花朵反过来试图掌控,甚至跨过我直接替我做决定,这种事情,他难道以为我会一再忍受下去吗?   我确实说过我是他的刀,会为他清除一切荆棘,但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把没有思想、只会听令的刀。   在我原本的世界,经常有人说忍者是工具,只需要听从雇主的命令就万事大吉,但那无疑是最让我嗤之以鼻的理念。   在我心里,刀这种东西,既能为主人斩杀邪恶,也能反过来为犯错的主人切腹介错。   念在五条悟年幼的份上,我已经对他再三包容了——   他仗着我不会责怪他,未经我的允许就碾碎我的蝴蝶,试图通过截断我的情报来源的方式来蒙蔽我的眼睛——这是第一次。   他引诱我和甚尔会面,将我们数个月没能联系上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并告诉甚尔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怪他,激将甚尔执意听到我的回答,以此来逼迫我亲口放弃甚尔——这是第二次。   现在,他不惜把自己当作诱饵,就为了让唯一知道内情的、比谁都关心和爱护他的我为他担心,让我不得不妥协,最终为了更好的保护他而回到他身边——这是第三次。   事不过三。   没有人会永远纵容一个只会利用、消磨自己感情的人。就算是我也不会。   ——更何况五条悟对我来说,终究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我怎么会让一个替代品一次次的脱离我的掌控呢?   就连木叶本身,都是在我的【亲眼注视】下一点一点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不曾出过丝毫纰漏的啊。   所以说,对不听话的孩子施加对他来说最·严·厉的处罚什么的……   你们肯定是能理解我的吧?   只不过,在最后的幕布拉开之前……   我还有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要去做。   *   伏黑惠至今仍记得,那一天的阳光是那个秋天最灿烂的。   约摸早上七点钟的光景,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往日负责照顾他的女仆姐姐不见了踪影。   伏黑惠是个性格处变不惊的孩子。他发现这一点后没有惊慌,很懂事的自己穿好了衣服,在豪宅里转了一圈。   没有人。   不止女仆姐姐,管家叔叔、富婆阿姨、厨师哥哥……所有人都不见了。   至于他那个混账老爹?   那才是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看见的人。   发现自己成了孤身一个的伏黑惠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去经常举办宴会的花园里看看,如果那里再没有人的话,他今天的早餐大概就要泡汤了。   唔,不过泡汤也无所谓,他跟混账老爹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享受过这种玩意儿,一天能有一顿饱饭就不错了。   万幸的是,他在花园里找到了人。   一个身材高大却让人觉得可靠,面容清朗英俊,令人见之难忘的青年。   他有一双让惠十分眼熟的深蓝色眼睛。   “哦呀,早上好!”青年一看见他便笑了起来,十分自然的朝他挥了挥手。   那是惠从没在其他人脸上见过的笑容,开朗豪爽又干净,带着一股天生的亲切感。   他走过来平易近人的蹲下,双眼似乎十分认真的凝视了一会儿惠的五官,唇边的笑意缓缓变得温柔:“眼睛是蓝色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惠觉得他好像有点伤心。   “嗯。”有礼貌的好孩子惠决定安慰一下这个陌生却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的人——说不定他是富婆阿姨的客人呢,“和大哥哥你一样。”   “噗——”   然而,不知道这句正常的话戳中了青年哪个笑点,刚才还有些伤感的人一下子笑了出来,“噗哈哈哈……你、你叫我什么?大哥哥?”   伏黑惠不解的看着他,疑惑又乖巧的点头。   那让青年更夸张的捧腹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亲热的将他揽进怀里,大手按着他的脑袋将他揉的东倒西歪:“啊哈哈哈小笨蛋,你可不能叫我哥哥啊,被你爹咪知道的话,咱们两个就死定啦!”   哪有人一上来就叫别人笨蛋的啊……   早熟的男孩在心里腹诽着,心口却感觉燃起了一团篝火,暖洋洋热乎乎的。   那或许是因为青年的态度太过亲昵而自然,仿佛“笨蛋”不是什么骂人的话,而是某种象征亲近和宠溺的昵称。   ……奇妙的,并不让人讨厌。不,应该说,被他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   自小缺爱的稚童不自觉的靠上青年宽厚温暖的怀抱,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服,仰起脸认真地凝视着他:“那……我该叫你什么?”   还有……爹咪是指混账老爹吗?   “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小朋友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哦?”青年笑眯眯的说着,伸出两指戳了戳他的眉心。   “唔……”喜欢思考的小团子被说服了,乖乖顺着青年的话做了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惠,伏黑惠。”   “哎——原来你叫咩咕咪酱啊!”   似乎总是很开心、也能轻易让别人也跟着开心的青年又笑了,他将伏黑惠抱起来,神气的指了指自己,“那么轮到我了!我是树之精灵——瑛二大人哦!”   ……原来真的有吗,以为自己说什么小孩都会相信的大人?   “是真的哦!”像是听到了伏黑惠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名为瑛二的树之精灵神秘的打了个响指,于是下一秒,树木巨藤从花园的地面凭空钻出,在伏黑惠震惊的瞪视下编成了一个海胆头的三头身娃娃!   那是伏黑惠的等身娃娃!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幼稚的大人兴高采烈的问。   男童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后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冷静的问:“你是咒术师?”   “……”青年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接着猛地比出大拇指,“不、不愧是我的儿——我树之精灵看中的孩子!!”   ……哈。   你开心就好吧。   伏黑惠无语的这样想着,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被眸色和自己惊人相像的青年感染了一样,和他一同笑了起来。   那一天的时光,对伏黑惠来说无疑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宝藏。   不知来历、不知身份的神秘青年像朋友、兄长和最受孩子欢迎的……父亲那样,将他带出去玩了整整一天。   他们去了游乐园,用最合理路线玩了好几个项目,一起和可爱的玩偶熊先生合了影,还吃了棉花糖、冰淇淋、M记的亲子套餐……   像做梦一样。   伏黑惠在中途就已经完全不觉得青年是大哥哥了——他希望他是自己的父亲。   毕竟,那个人是那样有趣、博学和慈爱,抱着他的臂膀充满力量和安全感,会像伏黑惠以前看到过、羡慕过的那样,将他举过头顶,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比起只是敷衍的帮着照顾自己的富婆阿姨,和整天见首不见尾、拿自己当半个透明人、只会偶尔盯着他的眼睛发呆的混账老爹来说,这个神秘的青年自然更无限接近惠心目中对“家人”、“父亲”这类词汇的模糊想象。   他到底是谁呢?   听起来好像认识混账老爹,而且很熟悉的样子……那他以后会经常来看自己吗?   没时间过来的话,他可以自己走路去见他。   ……如果他不会嫌自己烦的话。   懂事的孩子期待又有些不安的这样想着。   于是,当太阳西斜、游乐园里的人开始减少的时候,伏黑惠坐在长椅上,一边比着青年教他的手影,一边强压着心中的忧虑,用自己稚嫩的童音忐忑的小声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坐在他旁边的青年顿了顿,扭头看向了他。   伏黑惠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只是还没等青年开口,他的电话就响了。   那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电话,因为青年只听了第一句话就收敛了全部笑容,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显得有些冰冷。   但伏黑惠在那一刻却只觉得失落——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从青年的表情变化上就看出自己之前的问题多少已经变得不合时宜了。   或许他接下来就会被送回家……不,不是家,是那栋只属于富婆阿姨的豪宅。   果不其然,青年挂了电话便看向了他,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像是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他一样露出了一个柔软又愧疚的微笑:“惠,我们——”   “我想回家了。”稚嫩的海胆头小团子忽然低头打断了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惠选择打断青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不想让这个美好的人因为他而感到愧疚。   为什么要因为没法继续陪伴他而愧疚呢?   对自小便将别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的男孩来说,今天已经是像偷来的一样幸福到不真实的一天了,他怎么还会觉得不满足呢?   他只是稍微……稍微觉得有点寂寞。   男孩站在豪宅门外,小小软软的手缓缓松开青年的衣角,抬起小脸乖巧的朝青年挥了挥手:“再见……树之精灵。”   他将自己的情绪管理的很好,但他面前的青年当然能一眼看出这孩子眼底埋藏的不舍和难过。   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俯身抱了抱他。   “抱歉。”他在男童耳边低声说。   伏黑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在那一刻,他似乎从青年身上感觉到了……比不能陪他去游乐园要更深的一种愧疚。   “瑛二。”于是幼小的男孩有些不安的问出了声,“……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我……是个麻烦吗?   伏黑瑛二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随后按住他的肩膀,无比认真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我完全不觉得惠是麻烦。”   他将一串小巧的翻盖吊坠放进孩童的掌心,带着他合拢了双手,像是祈祷一样温柔而坚定的说——   “惠啊,是上天赐给甚尔的宝物哦。”   “那个混账老爹?”伏黑惠可爱的皱了皱小眉头,很不苟同的样子,“他才没有哪里把我当宝物。”   “啊哈哈……”青年无奈的笑了起来,似乎莫名的非常能理解这句话,“那个人大概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吧,但我相信他心里是特别重视你的,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伏黑惠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父亲吗?”   “这个嘛……”青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中渐渐浮现出怔忡的恍惚和追忆,唇角的笑收敛了几分,眉眼中却更添柔和。   “……我差不多该走了。”   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站起身歉意又伤感的注视着伏黑惠。   “惠,树之精灵以前对你的爸爸做过很不好、很过分的事,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他?”   伏黑惠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你们不能和好吗?”   “应该不能吧。”青年苦笑了起来,最后拍了拍男童的发顶,“那我们就说好了,绝对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诉爹咪哦!”   “所以说爹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伏黑惠终于忍不住小小的吐槽着。   但是已经转身离开的青年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朝他挥了挥。   ——那便是伏黑惠对【伏黑瑛二】的,最后的印象。   当日傍晚,东京筵山,都立咒术高专结界内。   “噗嗤——”   利刃穿透□□的声响先于痛感传入了大脑。   在周围的人都因为震惊而失语的、一阵异样的安静中,五条悟不敢置信的视线从胸前染血的刀刃上划开,紧缩的瞳孔看向身后的人。   “呦。”   数年不见的黑发男人轻描淡写的转了转刀柄,扫向他的眼神刻着深深的残忍与恨意。   “几年不见,你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啊,小鬼。”   *   我发誓。   当我决定去见甚尔的孩子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巧到甚尔竟同时在那一天展开了行动。   收到线人的消息后,我几乎是飞一样的赶去了咒术高专,还在山脚下就感知到了五条悟凭空爆发的咒力。   我心下一沉,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一个等级,几乎像离弦的箭一样来到了高专脚下的鸟居旁,一眼就看到五条悟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他身边的甚尔正准备补刀!   “住手,甚尔!!”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召唤出巨藤将他们隔开,自己几步冲到五条悟前面挡住他,抬手就要拔刀。   就在那一刻,久违的眩晕感笼罩了我,让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陷入了昏迷。   那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无比逼真的梦境。   短短几秒间,我似乎重新变回了【千手瑛二】,见到了熟悉的伙伴们,和他们一起尽情大笑,甚至能随心所欲的和那个最熟悉也是最信任的人交谈打闹……   真好啊。   真好啊……   我像个幽魂一样流落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一旦看到与故乡有关的记忆,就会完全控制不住的陷入恍惚。   ——直到一阵寒风迎面劈来,犀利到令汗毛倒竖的杀气令我瞬间清醒,翻身躲过锋利的刀尖,看向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呵,可惜。”   变了许多的甚尔瞥了我一眼,冷绿色的眼里放射出令人胆寒的冷意,“没能连你一并干掉。”   他是认真的。   我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内心却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甚尔想要杀掉我和五条悟,以此来向拽断了自己的蛛丝、将他重新打入地狱的主谋,以及我这个没有心的冷酷帮凶复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合理且正确。我随时可以为了平息他的仇恨献出生命。   毕竟,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我,都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了更重要的事物而放弃一些人的行为是多么罪恶。   所以无论何时,我在做出「选择」的时候,都会同时做好被仇恨和报复的准备。   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早在为了五条悟而放弃甚尔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死在甚尔刀下的觉悟。   只是我在死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住手吧,甚尔。”   我挡在无声无息的雪发少年前面,发出低沉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杀掉他的。”   “是吗?”   甚尔似乎感到可笑一样轻嗤一声,索然无味的表情增添了一抹嘲讽。   “那好啊。如果你从那里让开,我就住手。”   我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好半天也没有开口说话,自然也没有丝毫动作。   那让甚尔的神色变得不耐起来,尖锐的讥讽脱口而出:“你对他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这个小鬼到底有哪里特别?因为他的六眼吗?还是因为他是omege?”   他眼神阴鸷的盯着我,不等我回答就语气冰冷的说:“可你以前明明跟我说过,你唯一在意的就是家人和妻子!既然这样为什么我——!!”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一样,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接着无限烦躁的咂了咂舌,“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不发一语的垂下眼帘,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男童与我极为相像的蓝瞳。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是让开,还是不让开?”   情绪隐隐有些失控的甚尔最后这样浑身煞气的问我。   啊、啊……   原来琳死掉的时候,【我】的心里是这样的感觉吗?   现在的我……好像,稍微有一点理解了。   我自嘲的牵了牵唇角,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以驱散开无用的情感,按住刀柄缓缓压低了身体。   “多说无用。”   我听到自己这样冷漠的说着,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了对面嘴唇微颤的男人。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   我笃信只要自己这样说,甚尔就绝不会对我留手。   因为我已经注意到了,就在我和甚尔对峙的时候,我身后的五条悟正在缓缓坐起身。   他身上的伤口全都不见了踪影,像是整个人都嗨起来了一样,浑身传递着堪称狂热的情绪。   而在看到我之后,他脸上的疯狂简直更胜一层,苍蓝的瞳孔因病态的狂喜而颤栗着,站起来如同演说家一样情绪饱满的张开双臂——   “啊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怎么样,瑛二!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我吧?果然还是会选择我的吧?!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要从我身边离开啊!!”   “叮——!!”   锐器相撞的金石之音在空中清脆响起,我抵挡着甚尔愈发狂躁的斩击,余光瞥了一眼这个最会踩别人雷点的熊孩子,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啊,是啊,我亲爱的小花朵,到了这·一·步,事情确实如你所料。   注意力被五条悟吸引的甚尔和磕嗨了一样的五条悟都没有在意我这边,他们一个猛然加力弹飞了我的刀,转身朝对方冲去,另一个则狂傲的咧着嘴巴,仍然在惹人厌的喋喋不休:   “你现在肯定很火大吧,禅院甚尔?但是很可惜,我现在一点愤怒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的心情无比舒畅——!!”   “呵……”甚尔对此的回应是杀意滔天的拽出新的咒具,像一条黑色的闪电般冲向了他,“那很可惜,你很快就不能再笑得像个白痴了!!”   面对极速逼近的刀尖。   五条悟挂着他那副令人不适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微笑,像是慢动作一样抬起了手:“术式反转——不,这一招好像还不足以干掉你。哈哈,你知道吗?不止你想要杀了我,我也早就想杀掉你了……”   恐怖又不详的咒力开始在少年周身凝聚。   我动作一顿,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一下子睁到最大:“等等……!”   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状态的五条悟当然不会等,他摆出了特定的手势,因兴奋而不断放大的瞳孔倒映出甚尔的脸:“虚式——”   我猛地扭头看向甚尔,周身一瞬间咒力暴涨:“领域展开——!!”   *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冥冥之中,似乎有过往的记忆从眼前飞快闪过。   已经准备好释放咒力的五条悟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时候、什么背景下发生的事,六眼就看到了伏黑瑛二拼命奔向黑发男人,在他怔愣的注视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的一幕。   ……什么啊,这是。   突破了自我的神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在注意到伏黑甚尔的指尖颤了颤,就要抬手回抱青年的一瞬间,听到了理智“啪”一声崩断的声音。   伏黑瑛二刚才喊了什么?领域展开?   哈哈。该说不愧是他吗?真厉害啊,不管被称作天才的自己多么努力,也永远只能仰望他的背影。   看看他周身这比自己还要浑厚的咒力,真要接下自己的这一招,对他来说恐怕也完全不在话下吧?   ……凭什么。   刚刚还空荡一片的胸中眨眼便燃起熊熊怒火,五条悟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可怕,强烈的不甘心和愤怒如烈火般烤炙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在意的仍然是伏黑甚尔?!凭什么要为了那个男人如此拼命??!   那好啊,领域展开是吧?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直接把底牌都拿了出来是吧?!   前所未有愤怒的少年冷笑一声,直接将招式调整为最大出力,将可怖的咒力冲那碍眼至极的两个人毫不留情的轰去——   “虚式·「茈」——!!”   【违和感】。   六眼这样说道。   巨大的轰鸣声传入耳中,但五条悟却愣住了。   ——违和感。   咒力离手的瞬间,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笼罩了他。   随后,几乎只花费了零点几毫秒的时间,少年便近乎于惊恐的意识到了。   ——瑛二没有展开他的领域。   在蓝红相间的能量团轰向他的一瞬间,蓝发青年只是将甚尔推向身后,用巨龙之首将他牢牢护住,自己却收回了全部的咒力。   全部。   没有一丝剩余。   完完全全的,将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五条悟的最强招式之下。   ——亲手将少年选为了【最珍视之物】的替代品的瑛二,到了最后,仍然没有违抗五条悟分毫。   他保护了伏黑甚尔,却也没有真正的反抗五条悟哪怕一分一秒。   ——以献出了自己生命的方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五条悟呆住了。   眼前被「茈」轰炸的地面仍然烟尘弥漫,但六眼却已经传回了少年想要的画面。   ——伏黑瑛二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   ……诶?   怎么会……诶?   脑海中充斥着断断续续连不成串的短句,被眼前一幕吓到的少年呆立在原地,已经忘记了所有反应。   “瑛二……!”   直到烟尘逐渐散去,风中传来伏黑甚尔的声音。   像是被一棒子打在头上一样,五条悟猛地晃了晃,从刚才开始就一片空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强烈的恐慌。   他趔趄着上前了几步,天幕般的瞳孔收缩如针尖,里面倒映着被伏黑甚尔抱在怀里的青年满是鲜血的面容。   那一刻,周围的空间好像一下子变得狭小起来,又在下一瞬间变得非常空旷,空旷的吓人,窄小的窒息。   五条悟看着那些瑛二身下的血,耳边突然便耳鸣般“嗡嗡”响了起来,以至于当膝盖感知到阻力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地,指尖剧颤的抚上那人的面庞。   冰冷的,苍白的。   那昔日总是噙着微笑的嘴角此刻平直一片,连呼吸都是如此微弱。   ……呼吸。   他还有呼吸!!   像是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五条悟眼里猛地绽放出强烈的光华,不管不顾的扳住了瑛二的肩膀,状若疯狂却又无比小心的摇晃着他:“瑛二?瑛二?!”   “……他会反转术式。”嘶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五条悟在混乱之中瞪大眼睛看向那人,发现伏黑甚尔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眼里却像自己一样猛地燃起了光,“他会反转术式!只要让他清醒过来,他就能给自己治疗……!!”   仿佛有希望的曙光在眼前浮现,几秒钟前还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两人此刻全然忘记了对付彼此,开始使劲浑身解数希望唤醒伏黑瑛二的意识,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鲜血汩汩的流着。   五条悟开始怨恨自己的反转术式为什么不能作用于他人,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伏黑瑛二撤去了咒力。   伏黑甚尔则开始变得神色麻木。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按理来说,伏黑瑛二死了,他复仇计划的一半已经完成了,他理应感到愉悦和快意才对……   愉悦?快意?   不,不对。   黑发男人茫然的注视着怀里的人。   此刻的他其实在想,如果瑛二死了,那他为什么还活着?   万幸,在他真的下定决心之前,伏黑瑛二醒了。   蓝发青年的眼睫颤了颤,在两个人惊喜万分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宁静暗淡的目光静静扫过他们的脸。   他看到了五条悟脸上的眼泪,平淡的注视着少年抓着自己的手,泣不成声的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用任何方式逼迫他。   他朝他笑了笑,然后动了动染血的嘴唇,几不可闻的说:   “不听话……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什么?   五条悟一点点睁大眼睛,如坠冰窟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但瑛二却转开了眼,在最后的最后,看向了伏黑甚尔。   ——抱歉。   他安静的望着他,这样无声的说道。   伏黑甚尔怔住了。   他望着蓝发青年轻轻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也像是随之停止呼吸了一般,一时间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他像生锈的机械一样僵硬的躬下身体,将耳朵贴在那人的胸膛上,细长的吊梢眼缓缓睁到最大,确认再三才终于明白那具身体已经不再存在心跳。   他死了。   这样的念头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紧接着——   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眼中涌出。   “我爱你。”   他望着伏黑瑛二,嘴边突然便溢出了那句原以为已经被仇恨取代的告白。   他抱着蓝发青年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而轻柔的印上他青白的唇,与他额头紧贴,冰凉的泪水不断滴落在瑛二脸上。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脊背因为突然到来的悲哀而剧烈颤抖,不断哑声重复着同样的话,像是虔诚的教徒失去了奉若生命的神明,连灵魂都因为痛苦而撕裂。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不——!!”   撕心裂肺的吼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伏黑甚尔茫然的抬头,看到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五条悟正注视着半空中的某处,泪流满面的脸上写满惊人的愤怒。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为了惩罚我就这么对我——!你、你不过就是为了回自己的世界,你这么做只是为了甩开我们,对不对?!”   他不知道用那双特殊的眼睛看到了什么,突然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指着半空中的某物狠狠咆哮道:“我诅咒你!伏黑瑛二,我诅咒你的灵魂!我诅咒你永远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永远——永远都别想离开这个世界——!!”   少年疯狂到令人心悸的怒吼声,在狼藉一片的空地上久久回荡着。   伏黑甚尔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也不知道瑛二是不是真的有灵魂,他的灵魂又到底听到了没有。   但是。   唯独这一次,他希望五条悟是【正确】的。 第39章 后日谈   一切都结束了。   伏黑甚尔神色麻木的想着, 抱起怀中的人想要离开。   但疑似已经陷入癫狂的少年却拦住了他,六眼可怖的大睁着:“你要带他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吧。”伏黑甚尔声音嘶哑的回答着,没有焦距的眼睛呆怔的在伏黑瑛二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 才冷漠的看向他, “怎么, 你已经把他逼成了这样,还想在他死后继续控制他吗?”   五条悟雪色的眼睫飞快的颤抖了一下, 颤栗的瞳孔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动摇, 甚尔的这句话杀伤力又有多么巨大。   但他仍然伸开双臂拦在男人面前, 一动不动盯视着他怀中之人的眼睛散发出可怕的专注力, 似乎能将那人盯出一个洞来。   “他没有死。”   他像是狂信徒一样执迷不悟的低声说着, 撒满碎冰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甚尔, “把他给我。”   伏黑甚尔眸色一暗。   这小鬼刚才也是这么说的。突然就冲着半空狂吼起来, 好像真能看到什么似的。   他看到了什么?   记得他刚才说……灵魂?回去的路?   男人看了眼怀里悄无声息的青年,在下意识感到心口撕裂般疼痛的同时,双手情不自禁的又将他搂紧了些。   ……如果诅咒灵魂那种事真的有用, 瑛二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毫无动静?   “疯子。”他最终只是这样冷漠的评价着,换了个方向就要抬步。   “我说——把、他、给、我!”五条悟横跨一步又挡住了他, 爬满血丝的眼睛里瞳孔紧缩, 蓝眸森寒恫然。   伏黑甚尔猛地搂紧瑛二的肩膀, 冷绿色的眼睛阴鸷的可怕,嘶哑的嗓音里压抑着濒临爆发的危险感:“你·做·梦。”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的对峙着,紧绷的空气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伏黑瑛二的身体忽然亮起了光。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均是一愣,接着不约而同的将震惊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心底又倏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他们目不转睛的凝视下, 蓝发青年的尸身逐渐被柔和的光晕包裹, 紧接着,就是那样突如其然的——   他的整个身体忽然化作了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在甚尔惊惧的注视下慢慢聚集到他身边,神奇的融入了他的身体。   “什——?!”伏黑甚尔慌乱了起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绒球一样胖乎乎的光团,只是每当他的手与其接触,那些光团就会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轻松融入他的身体。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光团便全部消失了。   只留下伏黑甚尔满脸怔忡的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中染血的和服,神色一片空白。   “生命力……?”   对面的五条悟忽然发出了饱含震惊的低语。   “什么?”伏黑甚尔立刻抬头,蹙眉打量着他那双特殊的眼睛,“你说生命力?”   那不是瑛二的术式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样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脸上迅速的闪过惊愕、愤怒、不甘、恍惚、悲凉等等一系列难以言说的情感,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收敛起来了。少年面无表情的望着甚尔怀里的、伏黑瑛二唯一留下的东西,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用力到指关节都一片惨白,看起来随时能像猛兽一样暴起,将它们从甚尔怀里夺走。   然而最终,他却一点一点脱力般的将拳头松开了。   “……哈。”   仿佛突然便想明白了一切的少年低下头,轻轻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嗤笑。   “原来你早就什么都计划好了……无论是死在我手里也好,还是在那之后把肉.体中剩下的生命力全都给这个男人也好……”   “你说……什么?”伏黑甚尔闻言,不由得露出了惊愕又怔愣的神色。   五条悟抬眸瞥了他一眼,忽然古怪的咧嘴笑了。   “你也多少有所感觉吧?哈哈,那家伙可是提前在体内写下了术法,不惜将整个身体的生命力都提取出来,注入你体内,就为了让你成为他生命的延续呢。”   “让我成为他……生命的延续?”   伏黑甚尔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衣服,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那些光点带来的改变是立竿见影的。   最明显的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体内似乎也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连视野都比以前低了不少。   他这是……变矮……不,年龄变小了?   男人这样不确定的想着,活动了一下突然就松快无比、仿佛凭空年轻了好几岁的身体状态,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想到这是瑛二以自己的……遗体为代价,才得以办到的。   于是下一刻,深厚的痛苦和绝望如期而至,伏黑甚尔用力抿直唇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窒息感。   五条悟对他苍白的脸色视若无物,自顾自喃喃低语着:   “是啊,他了解你,不舍得让你跟着他去死,也了解我,知道我会诅咒他,所以干脆一石二鸟,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身体彻底消失,这样他就再也回不来了……除非——”   少年突然顿了顿。   他紧接着闭上眼睛,讥讽又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我也是够天真的,居然都没想一想,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提前计划好一切。”   伏黑甚尔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移了视线。   有好一会儿,少年和男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茫然的盯着不同的地方发呆。   最终,先回过神来的是伏黑甚尔。   他面无表情的回归了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再看五条悟一眼,只是将瑛二在这世上最后的遗物小心收好,然后便拿着刀准备离开。   在走出几步之后,他身后的少年忽然问他:“你不想杀我了吗?”   “……已经无所谓了。”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才如此回答,懒洋洋的将刀架在了肩膀上,没有被看到的绿眸中毫无光亮,“那家伙控制欲很强,他不会想让别人插手对你的管教的。”   五条悟呼吸一窒,显然是想到了伏黑瑛二管教自己的方式——怎么可能想不到?违背那个人的期待招致的惩罚是如此严重、如此令他痛苦,自己的咒力杀死最爱之人的触感,他这一辈子也忘不掉。   “你不杀我吗?”随口说出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后,甚尔又如此反问道。   少年现在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强,想要杀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了。”五条悟低声回答着,昔日神采飞扬的六眼中一片空茫,“我也不想再做让他讨厌的事了。”   是吗?   伏黑甚尔无声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除非】。   他回想着五条悟说到伏黑瑛二用献出生命力的方式让自己的身体消失,所以再也回不来的时候,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句“除非”。   虽然少年及时把话截断了,但重新陷入黑暗中的伏黑甚尔,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丝重见光明的机会。   除非什么?   男人这样思考着。   难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肉.体都已经消亡的瑛二复活吗?   这个疑问在之后的十数年内一直萦绕在伏黑甚尔心头,让他在麻木不仁的活着的同时,又始终抱着一线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伏黑惠在学校里有个前辈,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五条悟的远亲的少年——乙骨忧太。   那时他想,他终于知道那个“除非”是指什么了。   *   夏油杰在山脚下找到了五条悟。   “悟!你没事吧?!”一直挂心着友人的少年快步走向他,同时警惕的巡视着四周,“那个可疑的男人呢?干掉了还是——”   他的询问声戛然而止,惊愕的看着坐在台阶上的神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滑下一行晶莹的泪珠。   “……悟?”从没见过鸡掰挚友如此情状的少年惊呆了,一时间竟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你、你……发生什么事了?”   “天内怎么样?”雪发少年对他的疑问充耳不闻,抬手随便擦去眼泪,站起来语气自然的问道。   “她就在那边,黑井小姐在陪着她。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她还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夏油杰发誓自己从没如此迅速的回答过挚友的问题。   “是吗。”五条悟沉稳的点点头,转身就朝他说的方向走去,“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五条家会把她们送去国外的。”   夏油杰露出了惊悚的表情,飞快的抬头找了一下太阳。   ——因为!那个五条悟!居然如此正经!!如此可靠的在试图帮忙?!   这正常吗?!这不正常!!   “杰。”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   “嗯?什么,悟?”还在辨别太阳落山方向的夏油杰“唰”一下回头,眯着眼露出最耐心友善的笑容。   在他的注视下,高挑的少年回过头来,无比平静的对他说——   “我要,统治咒术界。”   夏油杰:“……哈?”   没有理会挚友一脸“你没吃错药吧?”的欠揍表情,五条悟扭头继续朝前走着,六眼中缓缓沉淀下惊人的觉悟,和内里更深层次的疯狂。   在这一刻,少年终于确定了自己未来唯一要走的路。   他要成为当之无愧的最强。   强到就算要选择诅咒做自己的伴侣,也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违抗。   *   数年后。   “惠——差不多该走了哦?”   棕发少女站在玄关,扬声催促着自己的弟弟。   客厅内,海胆头的少年加快速度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提起书包就准备往外冲。   “惠,等等!”   一位气质飒爽的女人叫住了他,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件男子国中生的秋季校服外套,笑着披到了他身上:“今天会降温,还是穿上外套比较好。”   “谢谢……遥小姐。”少年略显窘迫的想要后退,但最后又顾忌着什么,只退了半步就停了下来,乖乖配合女人穿好了衣服。   “惠——”   “那个、津美纪在催我了,遥小姐再见!”听到姐姐再一次催促的少年如释重负,急匆匆的道了别便冲了出去,颇为狼狈的逃开了女人还想替自己整理衣领的手。   并不是反感这种宝贵的善意,只是青春期的别扭少年在面对纯粹的关爱时,难免会显得不够游刃有余。   他来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身边,和她一起赶往学校,顺手自己理了理衣领。   整理到一半,独属于少年的纤长手指不小心触摸到衣服下的翻盖吊坠,忍不住珍惜的隔着衣服摩挲了一下。   早安……   今天也请多多指教了,“树之精灵”先生。 第40章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伏黑瑛二——!!”】   疯狂阴翳的诅咒声在我脑中尖哮。   我从黑暗中猛地坐了起来, 瞳孔不断地震。   ——可恶啊!五条悟那个混蛋小鬼!!死了还不放过我是想怎样啊?!   ……咦,这是不是我第二次想到“五条悟”这个名字了?   ——草!绝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吧这家伙!!   我在心里恨得捶胸顿足,虽然想不起来那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感同身受到咬牙切齿。   “……喂, 不要突然坐起来啊。”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幽幽的抱怨,我虎躯一震, 扭头就见卡卡西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正满脸哀怨的看着我。   “——什么啊, 是卡卡西啊。”   我惊魂未定的放松下来, 随即死目的盯着他, “你不要突然说话啊, 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明明是你先像诈尸了一样突然坐起来的好吗!”卡卡西被我理直气壮的埋怨气笑了, 没好气的别开头不看我, 把堆在胸腹处的紧身衣拽了下去。   我这才注意到他好像正准备起床,从他衣服穿到一半就僵硬住的姿势来看……嗯,他好像才是被吓了一大跳的那个。   ……啊哈哈哈, 本来睡得死死的家伙猛地一下坐起来,好像是挺吓人哈。   自知理亏的我抓了抓头发, 起身打开了灯, 然后也回来准备换衣服。   从小做事情就特别麻利的卡卡西已经收拾好了,见状也没有意外——木叶盛产天才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 在我们村子里,凌晨五点就到训练场打卡的忍者比比皆是,最天才的瑛二大人我就是其中一员。   而我旁边这位旗木卡卡西君, 他可是号称内卷界的泥石流(我封的), 以一己之力不断刷新着木叶的最早打卡记录(我统计的), 让无数妄图卷过他的年轻忍者中道崩殂、饮恨而归, 已经修炼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内卷之王(事实)。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毫无卷王自觉的家伙自己觉得自己出任务途中还凌晨四点爬起来修炼很正常不说,甚至觉得我这个点爬起来修炼也是正常的。   ——醒醒吧爱博!我们木叶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只有你一个啊!我只是睡不着了起来陪陪你而已!!   我一边收拾忍具包一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外等我的卡卡西,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心生酸涩,几乎要被如此自律严谨的他感动哭了——   啊,看看我这秀气可爱的发小!他是多么省心!多么懂事!从小到大都没给我整出过什么幺蛾子,更不会疯疯癫癫的诅咒我!!   明明同样是白毛,同样挡着大半张脸,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五条悟,你听见了吗,我说的就是你!!   “……你又想干嘛?”   回过头来想看看我好了没有的卡卡西冷不丁对上我“爸爸的好大儿”的眼神,显而易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再不快点我走了。”   ……嗯,就是龟毛又毒舌这一点,稍微有那么亿点不可爱。   “哎,来了来了。”   我边安慰着自己“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啊,知足常乐知足常乐”,边快步走到他旁边,趁他不注意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腰。   卡卡西的腰猛地一软——疼的,随后立刻扭着身子躲开我的手,捂着被戳的地方脸色不自然的看着我:“……干什么?”   “你又伤没好全就出任务?”果然他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露出来的绷带不是我的错觉。   这样问着的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再回答,“虽然这次是我非要拉你出来没错啦,但我就是医疗忍者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给你治疗?”   卡卡西看着已经不由分说的上手掀他衣服的我,脸色僵了又僵,脚步也欲退不退的:“已、已经快要好了,再说又不是什么需要战斗的任务,差不多就行……”   “哈?差不多就行?”   我解开他的绷带,看着那个动作剧烈的话绝对会重新崩裂的伤口,挑眉毫不客气的开始挖苦他:“你是谁啊,把那个处女座龟毛洁癖完美主义不做好万全准备就绝不出发的卡卡西还给我啊喂。”   “……”卡卡西郁闷的一掌敲上我的头。   我笑哼了一声,熟练的运起掌仙术:“小样儿,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肯定又是在逞强——咦?”   “谁逞强了?”卡卡西底气不足的反驳着我,却半天没能等到我的回答,忍不住偷偷瞥了我一眼。   我盯着他曾经有着伤口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再次戳了戳他的腰:“已经好了。”   “这么快?”卡卡西惊讶了一下,自己也低头看了眼完全不见踪迹的伤口,忍不住赞叹道:“你的医疗忍术又精进了?这一招叫什么?不是掌仙术吧?”   由我的母亲纲手发明的掌仙术,是一种通过查克拉来催化细胞的分裂,从而促进伤口愈合的忍术。   然而实际上,如果输出的查克拉过多,就会破坏患者体内的正常循环系统,并且过度消耗细胞的寿命。所以有常识的医忍从不会用掌仙术完全治愈伤者,只会以让伤口不再流血和疼痛、患者可以恢复行动为目的进行治疗。   因此受伤经验丰富的卡卡西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所使用的、让他的伤处连皮肤都光洁如初的忍术,并不是掌仙术。   ……不,应该说,它连忍术都不是。   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抬眸看向他被护额遮住的左眼,好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弯眼笑了起来:“这是目前只能由我自己使用的术,名为反转术式——”   话说到一半,旁边的房门突然从屋内打开了,宇智波鼬揉着眼睛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们俩。   他微微一愣,放下手呆呆的看着我们:“前辈……和,卡卡西先生?”   “呦,小鼬!”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我挥了挥手,“抱歉,我们说话吵到你了吗?”   鼬没有回答我。   他的视线从卡卡西露在外面的细腰、跪在他前面的我(治疗需要)、我悬在半空的手(我之前盯着它发呆呢)上依次扫过,总是面瘫的脸上逐渐闪过越来越深的震惊。   卡卡西此刻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按住我的头想要把我推开:“等等,鼬,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手腕:“啊?什么事情?什么想的那样?你突然说什么——喂、不要推我的脸行不行!”   鼬和卡卡西对视了一眼,木着脸扭头就朝屋里喊:“止水——”   早就被吵醒的止水恰巧来到门边:“什么?”   “等、等等等等……!!”阻止不及的卡卡西充分体现了他理论老司机实践小柯基的纯情本性,露在外面的脸“唰”一下涨得通红,在止水探出头的瞬间猛地挣开我,一个瞬身就转身跑了。   但我确定,两眼都是5.0的止水已经看到了之前鼬所看到的一切,甚至还看到了卡卡西的手死抓着我的脑袋不放(想把我推开)的一幕。   结合姿势,他会想歪到哪里去简直不言而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终于回过味来的我轻咳一声,边在心里痛骂卡卡西不够意思边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呀!早上好,止水,鼬!我刚才是在给卡卡西治疗呢,绝对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哦!”   “……治疗什么都没有的腰部吗?”沉默了一下的止水这样问着,缓缓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瑛二哥,你就这么喜欢卡卡西前辈吗?”   我笑容不变,直接一碗水端平:“那当然了!木叶的大家我都很喜欢哦!当然,我也非常喜欢止水!”   止水被我噎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笑了:“……请不要说这种犯规的话啊。”   “啊?哪里犯规啦?”我大大咧咧的走过去揽住他和鼬,火速转移了有点不妙的话题,“话说既然大家都起来了,那干脆早点出发吧!我们的目的地是沙漠,拖得越晚到的时候就越热哦!”   止水抬头注视着我的笑容,或许是被刚才那一幕刺激到消散的理智逐渐回归,他自以为我听不到的叹了口气,恢复了往常沉稳温和的样子:“嗯,出发吧,队长。”   *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因为出发的早,上午才刚刚十点钟时分,我们便到达了沙漠遗迹——楼兰。   “这下面就是龙脉了。”   一片古建筑的断壁残垣中,半跪着的我睁开眼睛,收回按在地面上的食指,“我感知到了水门大人的查克拉,他当年留下的封印术式想必就在这里。”   “那接下来,只要去确认四代目的封印有没有松动,任务就算完成了吗?”鼬如此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如果封印没有松动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松动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枚形状特殊的三叶形苦无,炫耀的在他们三个眼前晃了晃:“将将!水门大人专用飞雷神苦无!只要把这个插入封印术式的中心,就可以把龙脉重新封印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嗯嗯,厉害厉害。”卡卡西最习惯我对水门大人无处不在的彩虹屁,当下敷衍的连连点头,“快点动手吧,别耽搁时间了。”   “嘁,无情的家伙。”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收起苦无上前了一步,“那你们靠后一点。”   止水和鼬当即听话的后退,老妈子卡卡西则一边后退一边不放心的叮嘱我:“你动作轻一点,这下面应该是挖空的洞穴,小心不要让落石惊动了封印!”   “知道啦,卡卡西欧卡桑~”   “谁是欧卡桑啊!”   不出所料听到傲娇发小没好气的怒吼声,我笑嘻嘻的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双手合十,表情在一瞬间沉静下来——   “木遁·木龙之术。”   大地震动。   一只木质的、威风凛凛的巨龙破土而出,在我的操纵下高高昂起头颅,随后猛然向下俯冲,像破开纸张一样轻而易举的撞开了地面。   “再加上木遁——皆布袋之术!”   我紧接着变换手势,再次结印后用力往地上一拍,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在卡卡西他们看不见的地下,无数巨人之手倒垂着伸出,将木龙撞出的碎石全部接进了掌心里,没有漏出哪怕一块石子。   三分钟后,所有的震动都结束了。我站在巨龙钻出的巨大坑洞前,探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就在这一刻,昨晚那位算命的老僧人的声音忽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不如还是放弃此次出行如何?仅剩的主魂再迷路的话……”】   【“——性命就真的危险喽。”】   我动作一顿,随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率先跃进了神秘的封印之地中。 第41章   地下洞窟的火把被点燃了。   我和卡卡西他们站在洞内悬崖的边缘, 一同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拱形洞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从下方吹来阵阵阴风。   坑洞的中心矗立着一根石柱, 石柱顶端是一个祭坛, 上面绘制着复杂的封印阵,而封印阵的中心插着一枚三叶形苦无。   “那就是四代目的封印?”年纪最小的鼬打量着那个封印, 又看了看连接我们站立的地方和那个祭坛的石桥,如此问道。   “应该是这样。所以这下面应该就是被封印的龙脉……”止水探头朝坑洞下面看了一眼, 有些感慨的说着, “哇, 一片漆黑啊, 起码有几百米深吧?”   “据说有上千米深哦。”   我收回观察情况的眼神, 笑眯眯地回答, “现在,传说中拥有神奇力量的无限查克拉就沉睡在我们脚下,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力量?”鼬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莫名有种呆萌的意味。   我忍俊不禁的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没错。我以前看过二曾爷爷——也就是二代目火影扉间大人留下的手札, 里面偶尔提到龙脉拥有神秘的时空之力,可以连接未来与过去。”   “连接未来与过去?”鼬微微睁大眼睛, “这种事也做得到吗?”   “嘛, 那可是我最严谨博学的扉间曾爷爷的笔记, 既然他都这样写了,那肯定是没错的吧?”   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语毕突然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又偷看二代目大人的禁书了?”   我浑身猛地一僵,扭头就对上了卡卡西的死鱼眼:“……听我解释。”   卡卡西冷漠:“我要告诉你妈——”   “啊啊啊你从小到大就不能换个方式威胁我吗混蛋!虽然我确实最害怕我老妈没错!!”我抓狂的按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而且说到底那些禁书都是扉间曾爷爷亲笔写下来的啊, 既然他能写, 那我凭什么不能看?!”   “这种事你去问初代大人啊!二代目大人那些笔记和忍术又不是我禁的!”卡卡西被我晃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的给了我一个爆栗。   我吃痛的嗷了一声,捂着脑袋开始不满的嘀嘀咕咕:“我曾爷爷已经被各种途径证明就是个马大哈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种忍术研究上的事还是问二曾爷爷比较靠谱……”   卡卡西已经越过我指挥两个小宇智波去检查四周了,闻言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开始惯例的敷衍大法:“嗯嗯嗯,是是是,那你去问二代目大人吧。”   ……可恶啊,这个冷漠的家伙!   我不满的撇了撇嘴,正想再跟他理论理论,一直暗暗紧绷的神经就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是——!!   *   “——快后退!!”   “轰隆——!”   青年严厉的大喝与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一同响起。   那一瞬间太快了,正在祭坛边好奇的观察封印的宇智波鼬只感觉到眼前紫光一闪,下一刻腰部就被绳子一样的东西紧紧勒住。   那是千手瑛二的藤蔓。   他倒飞了出去,庞大的热量直冲他的面门而来,险险的在他面前爆炸开。   宇智波鼬刚来得及用双臂护住头部,失重的身体就猛地砸进了藤蔓织成的网中。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的蓝发青年和旗木卡卡西分别挡在他和宇智波止水面前,背对着他,抬手缓缓拔出背上的太刀。   “站起来,鼬。”   他不再含带笑意的声音这样冷静道。   ——空气在呼吸间就变得冰冷肃杀起来。   宇智波鼬一声不吭的迅速爬起来,手拿苦无亮出自己已经两勾玉的写轮眼,和宇智波止水一起默契的站在了两名上忍的侧后方。   他们紧盯着烟尘弥漫的祭坛,和祭坛中那个正隐约露出身形的可疑人物。   “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从那里离开。”   千手瑛二率先开口了。   他的神色一片冷凝,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所以宇智波鼬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在飞速思考着爆炸发生的原因,和那个可疑人物使用的忍法。   因为——太突然了。   就算是他这样年纪还小、经验严重不足的忍者,也知道在来到陌生的地方后率先确认周围是否安全的重要性。他之前已经尽可能仔细的查看过这个洞窟,确认这里除了他们四个木叶忍者以外,没有丝毫其他生物存在的痕迹。   比他强大又有经验得多、还是感知型忍者的千手瑛二无疑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然他不可能就那样和旗木卡卡西说说笑笑,幼稚的像个来郊游的忍校学生。   那么——这个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宇智波鼬警惕的盯着烟尘中的那个男人,这样严肃的思考着。   他是怎么避开了千手瑛二的感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们四人注意力最集中的祭坛上,再发动那样的大爆炸的?   还有,在爆炸开始前他所看到的紫光又是什么?   小小年纪思维就颇为缜密的少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直安静的站在祭坛上的男人就动了。   透过缥缈的烟雾,鼬看到他抬手挥了挥周围的尘土,缓缓露出了自己那头白色的发丝,和一双凌厉狭长的鲜红眼眸。   ……嗯?   嗯——?!   宇智波鼬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去看千手瑛二。   “对不住。”就在这时,看年纪顶多二十多岁的男人开口了,并且第一句话就是出人意料的道歉。   他的视线在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便牢牢的停在了千手瑛二身上,声音冷淡又有磁性,语气是和表情一脉相承的严厉,但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敌意或不好接近,“过来的有些匆忙,引起了计划之外的爆炸。没人受伤吧?”   “……”   没有人回答。   四位木叶的忍者或惊疑或呆滞的瞪着他,无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因为,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无疑是——   “二曾爷爷——?!”   神色一度呆滞的千手瑛二终于回过了神,不敢置信的大叫了一声。   没错!这个男人不正是传闻中的犯规海遁忍者、忍术研究狂魔,一张不近人情的超凶俊脸在火影岩、教科书、荣誉墙等等等等无数地方出现过的二代目火影,千手瑛二的二曾爷爷千手扉间吗?!   连他脸上那三条红道道都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然而木叶的二代火影早已死去多年,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远离木叶的沙漠洞窟中?!还是如此年轻的年龄样貌?!   旗木卡卡西率先察觉到不对,眉头一皱便给了千手瑛二一肘子,两眼怀疑的盯着被那声“二曾爷爷”喊得突然沉默的男人:“不对,他绝不可能是二代目大人!”   “这这这个我也知道啊!”   刚才还可靠无比的千手瑛二此刻慌得一批,两只眼睛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的打量着男人,惊疑不定的神情足以让人看出他的自我怀疑。   “可、可是他的查克拉确实很强大,还是毫无疑问的水系……欸?为什么他的查克拉和我老妈的感觉这么像?完蛋了卡卡西——”   青年一把抓住发小的手腕,在他吓一跳的注视下露出了天打雷劈的表情,不敢置信的大喊道:“我知道我妈在遇到我爸之前特别豪放不羁,但突然告诉我有个哥哥这种事不管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嗷!!”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被抓住的瞬间就觉得不妙的旗木卡卡西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拳,拽着他的领子浑身黑气弥漫的阴森道:“一句话,这个人到底是二代目大人,还是不是?!”   被咣当给了一拳的千手瑛二一动也不敢动,音量怂怂的弱了下去:“这、这个,从查克拉反应来看确实像千手一族的……”   “是!还是不是!!”   “……是,是吧QAQ。”   宇智波止水&鼬:“……”   千手扉间看着眼前这场莫名很有既视感的闹剧,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曾爷爷……吗。   怪不得。   他垂眸遮挡住眼中的神色,好半晌,才几不可闻的低笑了一声。   “你这家伙,还真是从【未来】开始就一直没变啊。”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而这句低语却立刻被千手瑛二察觉了。他捂着被卡卡西敲过的脑袋,维持着一副很不靠谱的搞笑姿势扭过头,露出了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那个,二曾爷爷?”他试探的唤道,“您是木叶的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没错吧?”   “我确实是千手扉间。”扉间有些冷淡的点头。   千手瑛二当即一脸放心的松了口气,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初次见面,我是千手瑛二,母亲的名字是纲手!是您的曾孙——”   “但我不是二代目火影。”   眉间的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千手瑛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   看到他和他身边的几个忍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千手扉间垂下眼帘,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   “罢了。”他有些突兀的结束了话题,最后抬眸看了千手瑛二一眼,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我跟现·在·的·你,没什么好说的。”   “哎?”千手瑛二不解的发出一个单音,“那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的声音逐渐降低,双眼则逐渐睁大,深沉的蓝瞳倒映着缓步走到了祭坛前,疑似想要对波风水门的封印术式做点什么的男人。   “扉间大人?”   不知是巧合,还是从刚才一回合的交谈中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选择了更正式也更生疏的称呼,身体的重心也压低了,两眼紧盯着千手扉间的侧脸,看起来随时都能冲过去,“您要做什么?”   正在打量封印术式的千手扉间瞥了他一眼。   他与青年那双似曾相识的蓝眸对视着,瑰丽的红眸中氤氲着某种晦暗的色彩,良久,才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淡到随时能消散在空气中的笑容。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羽衣瑛二】。”   羽衣……瑛二?   千手瑛二一愣。   就在这个瞬间,千手扉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了几个印,随后按在了波风水门的封印术式上,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拔出了苦无,一举将封印解开了!   “什——”旗木卡卡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空气凝固了一秒,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从脚下传来,一束紫白色的强光以封印阵为中心直冲天际,强大而恐怖的无限查克拉像是火山喷发一样从地下喷薄而出,眼看着便要吞没他们!   在那一刻,旗木卡卡西看到前方的千手瑛二猛地回头,忽略了身侧的两个少年,深海一样的瞳孔直直地映入了他,伸手朝他用力张开了五指。   旗木卡卡西以为他是想抓住自己,下意识的也伸出了手。   下一刻。   “快跑——!!”   青年的吼声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   旗木卡卡西被千手瑛二猛地推向了坑洞,紧接着,他的脚腕被慢一步长出的藤蔓缠住,朝着上方的出口狠狠甩了出去!   清醒时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越来越远的千手瑛二注视着他,被紫色的查克拉整个吞没的一幕。   *   旗木卡卡西的意识艰难的从噩梦中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颤抖的瞳孔里满是惊恐的情绪,大汗淋漓的坐起身:“瑛二——!!”   没有人回答他。   几步之外是滚烫的沙漠,他躺在巨大岩石群下面的阴影里,旁边就是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   他们都还昏迷着,阴凉的狭小空间内只回荡着他一个人惊魂未定的喘息。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旗木卡卡西瞳孔一缩,随后几乎在眨眼间便完成了翻身跃起、手拿苦无横在那人脖子上的动作,异色的双瞳一个黑沉冰冷,另一个猩红危险:“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解开龙脉的封印?千手瑛二在哪里?!”   白发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即使被苦无指着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往旁边扫了一眼。   卡卡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冷不丁看到了本已经被龙脉查克拉吞噬的瑛二。   他安静的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头下枕着莫名眼熟的毛领子,似乎很安详的睡着。   银发青年怔了怔,随即语调不稳的轻唤了一声“瑛二”,有些踉跄的朝那边扑了过去。   千手扉间收回视线,上下扫了眼还杵在自己眼前盯着自己的另一个卡卡西,终于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雷遁分.身?小子,你结印的速度倒是挺快。”   他的视线随即转移到青年的左眼上,微微眯了眯凌厉的红眸,“不过,那只写轮眼是怎么回事?”   分.身卡卡西摆着张死人脸看着他,完全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你不可能是二代目火影。”   千手扉间闻言,冷淡的神色不变:“我确实还不是。”   这个“还”字就很巧妙了。   分.身卡卡西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本体就重新走了回来,冷着脸劈头就问扉间:“你对他做了什么?”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我什么都没做。”   “那我为什么怎么都叫不醒他?”旗木卡卡西沉下脸色,“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丝毫中毒的痕迹,会变成这样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千手扉间静默了片刻,偏头看向千手瑛二安静中透着死寂的睡颜。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青年一样认真的凝视着他,在某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卡卡西的错觉,他竟觉得男人那张严肃又不近人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丝丝恍惚与温和。   但这种近乎柔软的神色只是转瞬即逝,男人随即便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大佬模样,双手环胸、冷静又笃定的说:   “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这个人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了。”   “……你说什么?”旗木卡卡西露出了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眼神。   千手扉间早就预料到自己这番话会得到什么反应,当下也不在意,只是雷厉风行的继续道: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听好了,小子,如果不尽快把这家伙的灵魂找回来,那他的身体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衰弱下去,直至呼吸停止,肉.体和灵魂同步死亡。”   旗木卡卡西皱了皱眉,刚想反驳他,就猛然想起了昨晚的老僧人那看似不靠谱的预言。   现在想想,那个老僧人的预言,和眼前这个疑似二代目火影的男人说的话,本质上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   是谎言吗?……有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甚至不惜追到沙漠里来,就为了让他们相信一个关于灵魂的谎言吗?   说起来,昨晚瑛二的反应也很不对劲,而且他现在确实原因不明的昏迷了。   还有刚才瑛二亲口说这个男人的查克拉反应和千手一族是一样的……   旗木卡卡西竭力梳理着乱糟糟的大脑,良久,他的嘴巴才张了张,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你……您,真的是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看了他一眼:“我是。”   卡卡西偏头看向瑛二,过了几秒,才声音很低的问:“是龙脉的冲击让他的灵魂离体的吗?”   ……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   想起刚才封印解除时,蓝发青年第一时间回过身去保护对方的一幕,千手扉间的目光闪了闪,嘴上却沉声回答:“是的。”   “但封印分明是被你解除的。”   卡卡西紧接着提出了最大的疑点,转回来用猩红的写轮眼紧紧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他本该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千手扉间沉默了一下才如此回答。   “更何况,如果我不到这个时空来,帮助他找回自己的灵魂的话——”   白发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极轻微的颤了颤,垂眸压抑住所有情绪,几乎有些冷漠的说:“……就算主魂没事,他也总有一天会因为灵魂的不完整而死。”   旗木卡卡西的心脏因为那个“死”字而紧缩了一下。   他露在外面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露出任何暴露心绪的反应,仍然以解析一般的目光犀利的观察着千手扉间。   在说完那句话后,白发男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绯红的眼眸幽深而不见底,眼底深处似乎涌动着某种沉重的悲哀。   就这样过了很久,旗木卡卡西才收回打量的眼神,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手腕一翻将苦无收了回去,结印解除了旁边的雷遁分.身。   “我相信您。”   他在千手扉间意外的注视下这样说着,抬眸定定的望着他,认真而冷静的说——   “接下来,请与我一同去寻找一位老僧侣,扉间大人。”   千手扉间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有些哑然的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有些突兀的问:“你……知道那个人……”   “?您说瑛二吗?”银发青年疑惑的歪头。   “啊……对,就是他。”千手扉间停顿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问:“你知道那个人有时候……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所有人都能平等的一视同仁么?”   旗木卡卡西突兀的安静下来。   他不知记起了什么,隔了好半天才轻声回答:“嗯……我知道。”   千手扉间望着他,目光有些复杂:“即便如此,你对他的看法也一如既往么?”   这一次,银发青年很轻易的就笑了起来。   “嗯,是的哦。”他眉眼弯弯的这样回答着,仿佛那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有些羞赧又带点无奈的、同时又是那样温柔的说:“因为——”   “始终贯彻自己信念的男人,不是很帅吗?” 第42章   战国时代。   这是个文明尚未开化的乱世。各个大国与夹缝间的小国已经形成, 文化、科技与律法却停留在落后的古代。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不止国家与国家之间,就连同一国的大名领主们,也通过招募武士、幕僚以及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忍者家族, 进行着永无休止一般的战争。   在这些忍者家族中, 有两个最为强大的名门——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   这两个忍者家族分别坐落于火之国的南贺川两岸, 在长年的征战中被不同的领主、大名和贵族雇佣, 经过不断的对抗和竞争, 渐渐成为了彼此互相憎恶的死敌, 结下了无可调和的世仇。   然而,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有两个胸怀和眼界都远高于一般人的少年, 却渴望着不会再有人死去的和平,并在阴差阳错下成为了(并不知道对方姓氏的)朋友。   他们就是将来会立于整个战国时代的顶点, 携手开创和平盛世, 并且建立了世上第一个忍村「木叶」的伟大忍者,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   然而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 对达成这一系列成就功劳最大的并不是他们两位,而是另一个没有被史书记载的人。   他的名字,叫做【羽衣瑛二】。   *   某年夏季,火之国南贺川下游。   “哒、哒、哒——噗通。”   在河面上跳了几下的石子落入了水中。   击出石子的少年撇了撇嘴, 重新弯腰捡起一块, 眯着眼睛瞄准了对岸:“这次一定要扔过去……”   这个样貌出众、有着一头桀骜炸开的黑色短发的孩子,就是宇智波斑。   此刻的他五官仍然稚嫩,脸上隐约带着几分日后的高傲倔强, 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他刚要扔出石子, 一道黑影便从他耳后射出, 在水面上跳了几下后落到了河对岸。   竟是轻易就做到了他尝试很久都没能做到的事。   根本没有察觉到来人气息的斑微微一僵,攥紧石子警惕的回头——   “哈哈,我扔过去了耶!”   留着土里土气西瓜头的少年高兴的咧开嘴笑着,单手叉腰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便是日后被称作忍者之神的木叶初代火影,千手柱间。   ——挑衅?!   脾气像发型一样火爆的少年宇智波斑眉心一跳,脸色发黑的哼了一声:“我不过是随手一扔而已,谁会去认真计较这种幼稚游戏的输赢啊——”   “哦哦!是打水漂的比赛吗?”   话还没说完,第三个人的声音便兴高采烈的强势插入了谈话。   两个少年均是一惊,不约而同的看向河对岸,接着便一同愣住了。   那是个比他们还要小一些的少年,深蓝的眼瞳高高兴兴的弯着,水蓝色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看起来着实活泼又可爱。   他穿着浅色的羽织和深色的袴,衣服齐整又干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上等衣料。   但这并不是让斑和柱间愣神的原因。   ——明媚天光下,少年阳光而诚挚的笑容是那样耀眼夺目,很明显与生活在这个贫苦乱世中的人们有着根本性的不同,像一幅生来便诉说着美好与希望的画,如此漂亮,令人神往。   对生长在忍者世家,从小尝遍死亡与战乱滋味的斑和柱间来说,拥有那样笑容的少年就像是从他们理想中的世界走出来的一样,一经出现,便立刻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   不用问就知道,他必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从小生长在世外桃源一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从没见识过外面的战乱与凄苦。   或许是偷跑出来玩的,家里的下人马上就要找过来了吧。毕竟他看起来是如此天真而不谙世事,赤诚单纯的像一片无暇的白雪,令人忍不住想去保护他。   在这一刻,斑和柱间不约而同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有谁能忍心破坏少年身上那温暖到只能由和平将养出的、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气息。   “你们好呀!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瑛二!你们叫什么?”   天真可爱的“小少爷”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心中所想,一边友好的做着自我介绍,一边弯腰拾起了一块平滑的石子,语气跃跃欲试的说:“呐呐,如果我的水漂赢过了你们,能不能和我做朋友啊?”   “哦?你很自信嘛。”宇智波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抱胸盯着他,“要是你能打到对岸来,我宇——我斑就勉为其难的承认你好了!”   ——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可疑西瓜头暂且不提,对手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少爷(自以为)的话,身为忍者的他是绝不可能输的!   未来的忍界修罗这样自信满满地想着,因为蓝发少年自带的气场太过傻白甜,所以完全忘记了他刚才根本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这回事(……)。   千手柱间倒是没有忘了这一茬,但缺心眼(柱间:???)的他只当自己和斑聊的太投入了,所以没能注意到瑛二的接近。   于是同样喜欢交朋友的西瓜头少年表现出了与傲娇仔斑不同的爽朗,直接笑着答应了:“好啊!我叫柱间!加油哦,要打到对岸来还是挺需要技巧的呢!”   “哼哼,那你们就看着吧,斑,柱间!”   名为瑛二的少年自信满满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压低身体重心,两眼盯紧了河面。   ——哦哦,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此刻的斑还有闲心在心里这样评价。   下一秒,蓝发少年的手腕巧妙的一提、一抖,石子便从他手中轻盈飞出,不可思议的在河面上打出了十几个细密的水漂,并一头撞在了斑脚下一颗鲜红色的鹅卵石上!   什——?!   宇智波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不止打到了对岸,甚至还控制了高度和频率,让石子在水面上荡了这么多下?!   刚才柱间也只是让石子荡了七下而已啊!   在他旁边,千手柱间突然蹲下身来,惊讶的拿起了那块被击中的红色鹅卵石:“我姑且问一下……你是瞄准了这块石头扔的吗?”   “哦!你看出来了啊!”蓝发少年高兴的肯定了他,随后扭头朝瞳孔地震的斑露出了日后被他称作“明朗到绝对无法拒绝的犯规笑容”。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最擅长打水漂啦!这么红的鹅卵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想要送给你来着!”   “哈?谁、谁一脸不开心啊?!”傲娇少年宇智波斑心里一跳,条件反射的遮掩住真实的心情,露出了所谓“不开心”的神色。   “?可你现在看起来就是很不开心啊?”蓝发少年无辜的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说着。   宇智波斑一哽,还没想出来反驳的话,旁边的千手柱间就“噗”一声笑了出来:“啊哈哈哈,斑他肯定是觉得冷着一张脸很酷吧!”   “啊——”蓝发少年一脸恍然大悟,接着便露出了揶揄的神色,“我懂我懂,这就是所谓的‘耍帅’吧?没想到斑你看着脾气臭臭的,本质上却是个在意形象的人呢~”   “谁脾气臭了啊你这家伙!”臭脾气的少年立刻爆发了,凶神恶煞的指着对岸的少年,“真是的,真搞不懂你这人到底是人好还是嘴欠!”   “啊哈哈哈哈……!”蓝发少年爆发出一阵开朗的大笑,引得千手柱间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啊哈哈哈”的同款魔性笑声在河岸边洗脑式的回荡着,让宇智波斑的脸黑着黑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起来。   “啊,笑了笑了!斑终于笑了!”第一时间发现的蓝发少年惊喜的说着,笑嘻嘻的咧开嘴,“这样一来,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千手柱间的笑声戛然而止,宇智波斑也愣了愣,下意识和柱间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一言不发的别开头,用或复杂或犹豫的眼神看着少年。   不为别的,就因为从刚才的打水漂和互换姓名中,两个人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他们两个都是忍者,与眼前这个小少爷完全不同——这一令人心情沉重的事实。   在战国时代,不同家族的忍者要想成为朋友,那可是相当危险和困难的事。   因为,或许在互换姓氏的瞬间,就会发现对方竟是自己家族的世仇。在那种情况下,不立刻反目、刀剑相向就已经是好的了,哪里还有可能成为“朋友”呢?   这个字眼对乱世的忍者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河流的上游忽然出现了一丝异样——   一具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顺流而下,触目惊心的暴露在了三个少年面前。   “那是——”千手柱间脸色一沉,在脚底附上查克拉,踩着水面来到了河对岸,第一时间挡在了蓝发少年前面,低声对他说:“不要看。”   他通过查克拉在水面上行走这一举动,无疑验证了宇智波斑心中的猜想。黑发少年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警惕:“你果然也是忍者。”   千手柱间复杂的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但宇智波斑却已经移开了目光。   他没有靠近柱间所在的河对岸,只是用担心的眼神看了眼神色不明的蓝发少年,便将视线集中到了那具尸体穿着的铠甲上,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那个图样是……”   “——是我们羽衣一族的族徽。”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早在经过尸体时便飞快的将它打量过一遍的千手柱间下意识点头:“没错,这个人铠甲上印着波纹捧月的纹付,他毫无疑问是羽衣一族的——”人……   ……诶?   诶哎哎——??!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他们眼中“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蓝发少年——现在该叫他【羽衣瑛二】了——注视着河中漂流的族人尸体,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真麻烦啊。”   他有些苦恼的这样说着,直接丢出了一颗大雷:“我听父亲说,羽衣这一次是要跟千手和宇智波同时开打呢。” 第43章   ——这孩子(小子)是羽衣的忍者?   这是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是:他怎么会是忍者??!   这也太离谱了吧!!   宇智波斑皱眉又看了眼羽衣瑛二身上绝非忍者穿得起的和服, 而千手柱间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那仿佛当真在苦恼的样子,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他们眼力不行或是没有戒心,实在是这个小家伙着实没有半点忍者该有的样子, 又甜又软像团暖呼呼的棉花糖不说, 连自己家族的情报都能随口说给外人听!   哪有这样的忍者啊?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吧?!   千手柱间在心里抓狂的想着, 看着蓝发少年那张莫名合眼缘的脸,忍不住有些担心的说:“你家的大人是不是从不管你啊?”   不然也不至于把他教的这么……呃……   “白痴。”对面的宇智波斑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哈?凭什么说我白痴啊?”羽衣瑛二当即不爽起来。   宇智波斑稍显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随随便便就暴露自己的姓氏, 还把自己家族的计划说出来, 你不是白痴是什么?”   “啊呀, 斑!你也不要这么说嘛……”千手柱间连忙当起和事佬。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羽衣家的小少爷就不服气的反驳他:“我才不是白痴呢!听好了,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足智多谋潇洒英俊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我!你自以为没有露出破绽, 但实际上——”   少年说到这里,脸上那种稚气的不满忽然消失, 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笃定眼神看着宇智波斑,目光如炬的说:“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你肯定是宇智波!”   什……?!   正不以为然的宇智波斑瞳孔骤缩, 连千手柱间都心下一跳。   空气诡异的凝固起来, 谁都没有在那几秒内说话, 直到紧盯着斑的蓝发少年忽然收回了气势,笑嘻嘻的将话头一转:“嘛,不过宇智波的人一般不会单独行动, 你肯定只是来自他们的同盟家族吧,对不对?”   “……”宇智波斑神色复杂。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小鬼着实邪门,乍看似乎天真又可笑, 可他刚才那个眼神几乎让自己以为他真的看出来了什么。结果自己这边刚觉得有些脊背发寒, 那边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 朝着不正确的答案狂奔而去。   是巧合?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话就太可怕了吧!他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肯定是巧、巧合……是巧合!   少年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因为莫名的心慌而开始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来,想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无意中泄露宇智波的情报。   而在南贺川对岸,千手柱间忽然听到瑛二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不过在南贺川附近的话,千手倒也有可能……”   什、什么?!   西瓜头少年微微一愣,嘴巴下意识的张了张:“他不是——”千手的忍者啊?   ——等等,要是这么说的话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跟千手一族有关系了吗?!   天真却不傻的少年忍者之神连忙闭嘴,下一秒,就听到瑛二自己否定了自己:“也不对,千手都喜欢穿宽松的袴裤,斑的气质也跟他们不一样。”   没错没错,他们生性爽朗的千手里才没有斑这种别扭的家伙呢!   柱间在心里深以为然的点头,生怕话题再停留在千手上,便忙不迭的大声打岔道:“说起来,瑛二,你为什么觉得斑和宇智波有关啊?”   河对岸正自我怀疑的斑悄悄竖起耳朵。   “嗯?很简单啊。”   羽衣瑛二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挂上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斑。   “在我说自己来自羽衣一族之后,他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你没发现吗?他明明刚才还在对我笑,现在却这么冷漠的骂我是白痴。”   “……就凭这个?”千手柱间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不只是这个。”羽衣瑛二莞尔,眉眼弯弯的解释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在那一瞬间对我露出来的敌意——外族的忍者可能不知道,我们羽衣和宇智波那一派的关系其实……嗯,不怎么好。”   呵……岂止是不怎么好,应该说我们对你们这群混蛋深恶痛绝才对吧。   宇智波斑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会有这种反应,在羽衣瑛二看来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他来到【这边】之后已经在搜集情报时得知,不久前的一场战役中,羽衣刚刚干了件缺德事——他们先是积极的和宇智波以及亲近宇智波的几个忍族结盟,后来又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协助第三方围剿了他们,导致他们全都死伤惨重。   所以他根据斑对自己骤然转变的态度,“推断”他来自“亲近宇智波的忍族”,在外人看来就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果不其然,从表情的细枝末节处来看,第一眼就对他很有好感(大概是爷孙关系有奇妙加成吧)的千手柱间明显相信了他的话,连宇智波斑都意味不明的沉默着,明显是打算就这么默认了。   说到这里,或许应该介绍一下瑛二目前所在的羽衣一族。   羽衣和千手、宇智波一样,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忍族之一。他们自称神明的后裔,证据就是他们族内有着代代相传的、曾属于六道仙人的五件神器——幌金绳,红葫芦,琥珀净瓶,芭蕉扇,七星剑。   凭借这五件神器,人均弱鸡(瑛二语)的羽衣一族在忍界拥有仅次于千手和宇智波的地位,是公认的第三大忍族。   然而在瑛二看来,这个忍族着实有些令人不齿,别说排在他们千手后面了,就连跟他们一同被提及都让他觉得嫌弃。   原因就是……嗯,比如说,因为几天前他们背刺了宇智波的那场战役。   在忍者的世界中,背叛和临阵反水的戏码是经常上演的,但就算是瑛二也不得不承认,羽衣一族大概是道德低下的那类忍者中,最劣迹斑斑的一批。   就以他来到【这里】之后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发生在近几年的背叛事件中,十次里面有七八次都是羽衣在搞事,这就很……嗯……   不说了,不然连现在的自己都得骂进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幸好以他的便宜族长老爹为首的羽衣们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不仅缺德(还是骂了),人也不怎么能打,全靠所谓六道仙人传下来的那几件神器撑场面,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敢坑一坑比自己弱的小家族,坑完之后还知道杀人灭口——咳,填补填补。   拜这套骚操作所赐,羽衣在忍界意外的还挺有名气,不少人都认同他们是仅次于千手和宇智波的第三强族,还有传言说他们既足智多谋又残忍果决(可不是吗,动脑筋坑过的人都让他们给宰了)。   也就是这次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让羽衣做出了背刺宇智波的愚蠢行为(瑛二语),做完之后还没那个实力灭口,才搞臭了和宇智波的关系。   瑛二当然是不会放任两族的关系恶化下去的。   虽然很对不起宇智波死去的那些人,但既然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族长之子,身上打下了羽衣的标签,那羽衣和宇智波已经臭了的关系就必须再给他好回去!   不然他的后续计划还展开什么啊!话都说不上几句就要被宇智波斑追着往死里打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把他打趴下再说话,但是不行!现在的他反对暴力和战争!他已经是追求爱与和平,立志将未来boss掰上正道、和他共同建立伟大木叶的羽衣瑛二了!!   这样想着的羽衣瑛二,看着河对岸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忍界修罗(幼年版),心里由衷的涌现出一股怜爱之情——   看呐,同样是宇智波,同样是命运悲惨又失去挚爱,同样是被黑绝忽悠的小可怜!   这种仿佛看到了又一个带土的既视感,实在太令他怀念了!   没啥好说的了,现在就开始他的第二次阳光boss养成计划吧!! 第44章   宇智波斑对羽衣(千手)瑛二心里打的小九九一无所知。   还很稚嫩的未来忍界修罗听到瑛二给他安排好的现成剧本(套路), 便不假思索的拿来用了:“我确实来自亲近宇智波的忍族,那又如何?”   他冷眼看着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年龄恐怕比他弟弟泉奈还要小的少年, 神色在不自知的时候便带上了一分倨傲, 语气讥讽道:“就凭你一个人,恐怕也使不出你们一族那些卑鄙的伎俩吧?”   “卑鄙?”千手柱间疑惑歪头。   他当然不会知道斑是什么意思。常干缺德事的羽衣十分擅长“扫尾”,又一向和千手没什么牵扯, 所以柱间自然像忍界的绝大多数忍者一样, 对这一族的看法是中立的。   甚至于今天和瑛二认识之后, 他对这一族的印象还在向“非常好”的一面偏移。   瑛二倒也不担心斑现在就把羽衣做的那些事说出来。   一来这孩子一看就是那种“老子才不会像八婆一样到处说别人坏话”的直率类型, 性格爱憎分明,倾向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这样的人不会也不屑于耍小手段, 他不会到处宣扬羽衣的卑劣, 只会一心想着亲手锤爆他们, 来为族人复仇。   二来嘛,就算斑说出来了, 他也有无数种办法力挽狂澜。   最有效也最一劳永逸的一种就是——改变羽衣,让斑和柱间都看到羽衣因为【瑛二】的存在而变得不同, 从而让自己成为他们心中特殊的存在。   他相信,只要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告诉这两个人,与他们坦诚相待, 就一定会与他们产生共鸣。   毕竟,他们可是历史上公认的从小便立志结束战争,伟大而又博爱的【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啊。   而坦诚相待的第一步, 就是站在与他们平等的位置上, 让他们愿意去倾听自己的声音。   在以家族为单位行动的战国时代, 这一步就演变成了必须打好三个忍族的关系。   瑛二相信和千手打好关系并不难,关键是宇智波——毕竟他们刚死了那么多忍者呢。   不过,虽然说这样的话似乎对宇智波有点残酷,但是为了建立他理想中的木叶,就必须让这爱意深沉的一族学会“向前看”。   如果那些因羽衣而失去重要的人要怨恨,就去怨恨过去的羽衣吧,跳出来反对他和宇智波交好那种事,他是不会允许的。   不,应该说,任何想要阻碍木叶、对木叶不利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抹杀。   就算那样做的人是他的同伴,爱人,父母,孩子……也是一样。   ——嘛,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当务之急还是跟柱间和斑打好关系嘛啊哈哈哈~   抱着这样的想法。   听到“卑鄙”这种评价的羽衣少年(伪)弯起眼睛,天(欠)真(扁)的挑衅道:“哎——要试试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照样可以打·败·你哦?”   打败你哦?   你哦?   哦?   宇智波斑:“……”   千手柱间:“……”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这片寂静被斑愤怒的咆哮和柱间惊恐的尖叫狠狠撕裂——   “你说什么你这混蛋小鬼——!!”   “唔哇你在干什么啊瑛二!不是你说要跟斑做好朋友的吗?!”   即使只是第一次和斑接触,也能看出这句话绝对是踩了地.雷的西瓜头少年惊恐瞪大眼睛,第一时间冲上去拦住暴怒的宇智波斑,“快道歉!快向斑道歉啊瑛二!!”   “道什么歉啊,我才不要~”   捅了马蜂窝却好似不自知的少年仍然笑嘻嘻的,甚至冲斑做了个鬼脸,“我说的明明是事实,这家伙现在就是打不过我嘛!”   ——这家伙就是打不过我嘛!   那是不啻于踩在高傲的少年神经上跳舞的挑衅。   “羽衣瑛二——!!”不出意外的,宇智波斑炸了。   被小看的耻辱,加上因为不愿向没上过战场的小孩子动手而拼命忍耐的仇恨,在此刻如火山喷发一般迸射出来,让暴怒的刺猬头少年再无心顾忌瑛二的年龄,撕开黏在身上的柱间就箭一般冲了上去。   面对眼中放射着熊熊怒火,攻势直取要害的少年,羽衣瑛二唇边的笑容微微收敛,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他当然仍想和宇智波斑打好关系,也自然明白这样的激将和挑衅只会更加重少年对自己的恶感。   但那又怎样?   他才不会仅仅因为对方是宇智波斑,是需要拉拢和仔细关注精神状态的对象,就小心翼翼的像对待珍宝一样对待他呢。   那不是怀柔,那是舔狗。   宇智波斑是传说中的忍者没错,但继承了千手和木遁之名,自身的才华完全不输给斑和柱间任何一方的他,也有着自己身为后世忍界之巅的傲慢和坚持。   他是说过斑和带土很像,但他可以细心呵护带土,因为对方是他的同伴,是信任着他、依赖着他的竹马,是实力太差完全不足为惧的弱鸡(bushi),还是在平行世界被骗的一无所有的小可怜;但宇智波斑?   呵,对不起,赌上千手的尊严和后世最强忍者的荣耀,他只想跟这个木叶史上第一位叛忍比个高低呢:)。   #奇怪的胜负欲突然燃起来了#   再者说,他好不容易来到了群雄逐鹿的战国,如果不亲自下场、当真格的和这些只在史书上记载的伟人们比试一番,岂不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真正的男人,从来都充满了登顶的欲.望和野心!拥有后世的经验和眼界的他,说不定能在这个战国时代一举成为最强呢!   哎呀,真是想想就让他心潮澎湃啊!   综上所述。   暗搓搓计划着搞事的皮皮瑛从一开始就摒弃了对带土采用过的温情政策,选取了更为强硬、更为困难,同时也是更为刺激的新攻略,那就是——狠狠羞辱宇智波斑!!   没错!就是狠狠羞辱他!羽衣瑛二相信,只要能在初次见面且挑明敌对身份的前提下打败宇智波斑,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肯定就会在心里留下关于他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说不定还会从此时时刻刻的记挂着他呢(是记恨吧)!!   ——以上,就是羽衣瑛二和宇智波斑战在一处时,在心里兴奋闪过的念头。   这是一场很精彩,也很短暂的战斗。   【好冰】。   肌肤相触的瞬间,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这样的感想。   紧接着,才是对蓝发少年单手便接下了自己拳头的吃惊。   结合羽衣瑛二的年龄,斑本以为就算这小鬼再怎么天才,至多也不过是和他弟弟泉奈差不多的水平,然而——   难以想象的大力从对面传来,蓝发少年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招招都能击中他的破绽,眨眼间便与他过了十几招。   宇智波斑在同龄人中一直是最强的那一个。不仅如此,就算是族内的一些好手,也曾败在他的手下。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不过十三四岁的斑,已经跻身于忍界中的强者之列了。   但是这样的他,却一开始就被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年压制住了。   宇智波斑知道自己并没有轻敌。虽然向往和平,但他不是什么天真的家伙,一开始就是奔着取瑛二性命的目的去的。   可是他眼前这个乍看娇生惯养、只会嘿啦嘿啦傻笑(斑语)的欠扁小鬼,一战斗起来便像变了个人一样,深蓝的眼瞳写满居高临下的平静,身上的气势是身经百战才能铸就的洞察和冷静,出招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进攻的速度尤其快,如闪电般迅捷犀利的瞄准着他的心脏、喉咙和眼睛。   明明这小子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偏偏眼光和身手都如此毒辣和老练,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杀意凛然,令人控制不住的心生寒意。   而且更离谱的是——   “哎?这样的都能接下来啊?”   宇智波斑咬牙架住少年重得离谱的踢击,耳边随即响起了他让人火大的惊讶感叹。   ——没错!就是这样一直都很游刃有余的态度!!   “啧啧,不愧是斑,和一般的孩子就是不同呢。”   ——还有这种仿佛点评一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可恶!不要摆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好吗!!   “那……这样又如何呢?”   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宇智波斑眼神狠戾的抬头,只来得及看清蓝发少年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视野中就猛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什么?   他瞳孔微缩,心底猛然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羽衣瑛二他……消失了?!   “并不是消失了哦。”   清亮含笑的少年音猛然在耳根后响起。   他离得如此之近,近到斑几乎能感觉到他冰凉如雪的嘴唇,和嘴中呼出的一口热气。   那口热气顺着他的耳廓钻进耳道,难以忍受的酥麻立刻如电流般从耳朵传遍全身,让他瞬间软了半边身子,耳根烧得滚烫无比,几乎能滴出血来。   “啊哈。”   贴在他背后、宛如大型猛兽一般散发出强烈存在感的少年趁机牢牢的攀住他,两只手臂从后方环着他的脖子,两条腿则隔着衣服紧紧缠住他的腰,在斑无意识的敏感打颤时轻笑了一声,调皮开朗的声音宛如魔鬼的低语般响起——   “和我猜的一样,斑的后背和耳朵……果然超级敏感呢。”   *   好冰。   宇智波斑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一样僵硬在原地,满脑子都被这个念头占据了。   紧贴在他后背上的少年像块人型的大冰块一样,通身散发着惊人的冷意。   指尖是冷的,手臂是冷的,像蛇一样绞缠着他的腿是冷的,就连耳朵下方与他相贴的颈侧也是冷的。   他这么冷,更衬得他因为一句附在耳后说的话便燃起热量的身躯无比滚烫,简直像掉在冰窟里的火炉,整个人都在“滋滋”冒着蒸汽。   他也确实在冒蒸汽。   黑发少年红着脸捉住一个劲往他衣襟里钻的手,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在!干!什!么!”   “果然啊,刚才交手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斑的身体真的好温暖……嘶——”   赖在他身上不走的少年完全发挥了死皮赖脸的优秀特质,冰凉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不放,嘴里还发出取暖一样“嘶哈嘶哈”吸冷气的声音,“啊,好暖和……能不能把衣襟再拉开一点,我想摸摸你更多的——”   “摸你个头啊!凉死了!你给老子滚!!”   宇智波斑的脸色又黑又红,反手扯着羽衣瑛二的领子就往下撕,“话说你还打不打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吧!!”   “哎?胜负不是已经分出来了嘛?要是我手上有武器的话,被我从背后近身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死了哦~”   宇智波斑猛地一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但是——   黑发少年额角上“啪”一声暴出青筋,逮住羽衣瑛二不安分的死人手,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掐!   “嗷疼疼疼疼——!!”羽衣瑛二立刻凄惨的叫了起来,犯了羊癫疯一样疯狂甩手,另一只胳膊却仍然死死勒住斑的脖子,大有一股被掐死也不放弃人工暖炉的意思。   “呃呕!你、你这混蛋小鬼,还不快放手——呕!”宇智波斑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手上无意识中掐得更用力了。   于是接下来便是一套令人黑线的恶性循环。   等到两个人都喊累了也较完劲了,这场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羽衣瑛二放松了对斑的桎梏,斑也黑着脸松开了他的手,只不过——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千手柱间听到声音变小了,悄咪咪的将手指打开两条缝,鬼鬼祟祟的看了他们一眼。   当看到他们仍然像连体婴一样一个背着一个,斑的脸色也黑的像锅底之后,他又连忙重新遮住眼睛,忙不迭的大声喊:“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哈!你们继续!继续!!”   宇智波斑:“……”   南贺川边寂静了几秒,随后响起少年忍无可忍的怒吼:“继续个鬼啊笨蛋——!!”   *   不知多久以后。   羽衣瑛二捂着脑袋上的包,可怜巴巴的蜷缩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   宇智波斑黑着脸双手抱胸,坐在离他八丈远的河滩上,耳尖仍带着没褪去的红晕。   千手柱间坐在瑛二旁边,伤脑筋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长叹一口气,单手搂住了瑛二的肩膀:“好啦,斑不给你抱的话我给你抱!别在意啦!”   “嘤——”羽衣瑛二发出了一个幽幽的语气词。   “嘤什么嘤!装什么可怜啊臭小鬼!”宇智波斑立刻鲨鱼齿怒吼起来,明显还有余怒未消。   羽衣瑛二撇了撇嘴,缩了缩脖子窝进了曾爷爷(bushi)同样很温暖的怀抱里。   柱间被他冰的打了个寒颤,惊奇又有些担忧的说:“不过为什么你的身体这么冷啊,瑛二?有去找医生看过吗?”   “这个没关系的啦。”羽衣瑛二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只是因为我是水属性的查克拉,所以体质稍微有点偏寒性而已,放着不管也没事的。”   “是吗……”柱间担忧又有些怀疑的应着。   “你那叫‘稍微有点偏寒性’吗?”远处的宇智波斑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完全就冷的像个死人一样!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哎哎哎,斑!不要这么说嘛!”柱间连忙打起圆场,生怕他们再撕起来,“你看他才这么小,就一年到头连手脚都暖不热,多可怜啊!”   “可怜什么?他那是活该!”宇智波斑怒气冲冲的反驳。   “斑!”柱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斑微微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之前他被羽衣瑛二气昏了头,一直都没在意这个土里土气的西瓜头,没想到他板起脸来还怪有气势的……   “唉。”   一直趴在柱间怀里取暖的少年忽然叹了口气,露出了十分忧伤的表情:“果然很难啊……”   “嗯?什么很难?”千手柱间立刻关心的看向他,笑容之亲切(和蔼?)、变脸速度之快,让宇智波斑见了也叹为观止。   羽衣瑛二看了他一眼,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我一直梦想着,就算是敌人与敌人之间,忍者们也可以坦诚相见,互不隐瞒,成为像兄弟一样亲密的同伴,然后……”   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一样,蓝发少年轻轻勾起唇角,深邃的蓝瞳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光,“……结束这永不休止的战争。”   “……”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怔住了。   他们愣在原地,惊愕地注视着彼时尚且稚嫩的少年,明明未经过任何沟通,脑海中却在那一瞬间浮现出了相同的念头——   他们从没有被人理解过的,被大人们批评为“不切实际”的理想,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年却理解了。   奇迹一般的,他们在这一刻忽然便领悟了羽衣瑛二为何从一开始便令他们感到如此奇怪——   因为心中怀有这样天真却伟大的梦想,所以他身上的气质才如此与众不同,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因为想要和所有人都坦诚相待,所以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姓氏,无论面对谁都会坦荡的说出自己的名讳,平静的接受一切仇恨和怨愤;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做了什么,所以他故意挑衅宇智波斑,想要借由战斗来发泄少年的怒火,并且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是不同的。   我没有杀害过你的族人。   我也渴望着和平,就像你和柱间一样,也是一个希望改变战乱时代的、其他人眼中的“傻瓜”。   ……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宇智波斑这样想着,不可自制的感到心情激动又复杂。   拥有这样过于伟大,以至于看起来像是痴心妄想一样的理想的孩子,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个啊?   这种事……这种事……   “——我知道了。”   柱间坚定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混乱又不敢置信的思绪。   他惊讶的抬头,正好看到西瓜头少年扳住了羽衣瑛二的肩膀,在他茫然的注视下语气无比坚定的说——   “瑛二,你一定是上天给我的启示!”   羽衣瑛二:“……啊?”   “还有斑!你也是上天给我的启示!!”   宇智波斑:“……不,我不是——”   “你们都是上天给我的启示!一定是这样!!呜呜啊啊我太感动了!!短短一天之内,我居然找到了两个能理解我的人!!”   没等斑无语的把反驳说完,柱间就拽着瑛二冲了过来,在黑发少年惊恐的注视下一把攫住了他的肩膀,热泪盈眶、无比激动地说:“好!决定了!我们一定要改变这个战乱的世界,让家人和伙伴不用再战死,能够永远和平幸福的生活!!”   ——永远……和平幸福的生活?   宇智波斑的心莫名颤了颤,像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有些发怔的抬头,正好对面的羽衣瑛二也转眼看向了他,与他对上视线后微微一愣,继而弯眼露出了一个让人心里发暖的微笑。   ……哈。   莫名其妙的,在那一刻,斑心底所有的防备和芥蒂都在这个微笑下消融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单手叉腰无奈的提醒道:“要改变世界可没那么简单,从现在开始就要努力改变现状,光说不做可是不行的。”   “嗯嗯嗯!那该怎么做呢?!”千手柱间感动又兴奋的连连点头。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点想法。”羽衣瑛二笑吟吟的开口了。   他被柱间揽着肩膀,弯成月牙的眼睛依次看过凝视着自己、认真聆听自己说话的两个少年,心情显而易见的变得明朗起来。   “我们一起设定一个具体的目标,在心里坚定要朝这个目标不断努力的信念,然后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不断变强再变强,让大人们再也不能无视我们的声音,直到——”   像是想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事一样,蓝发少年唇边的笑容扩大,伸出手放在了三个人之间,深海般的蓝眸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彩。   “——我们成为了各自家族的族长,可以带领自己的家族,向我们心中的未来前进!”   少年坚毅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   斑和柱间愣愣的望着他,紧接着,像是被他眼中的光彩感染了一样,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展露出笑容,一个接一个的按住了他的手。   “好!真棒啊!!就这么办吧!!”   “虽然想说哪有这么简单……但是算了,连想都不敢想还算什么男人!”   羽衣瑛二专注的望着三个人交叠的手,然后抬起头,光华闪耀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斑:“那就这么约定了?”   宇智波斑刚想点头,却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   他随即回过神来,一边奇怪自己的心跳为什么突然加速了,一边认真的点头道:“啊,约定了!”   “约定了!!”柱间兴高采烈的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么——”   羽衣瑛二笑着回抱住他,轻描淡写的提起了下一个话题:“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自己的姓氏到底是什么了?”   柱间&斑:“……啊?” 第45章   最后柱间和斑还是没有说自己的姓氏。   因为在他们刚刚露出一丝迟疑的瞬间, 羽衣瑛二就察觉到了,紧接着便笑着说:“我是开玩笑的啦!姓氏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像我一样随便告诉别人比较好哦!”   “……你还知道自己很随便啊。”宇智波斑停顿了一下才如此吐槽着, 垂在身侧的手却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   “啊哈哈哈……”千手柱间干笑了几声,但斑却听出了他笑声里的勉强。   羽衣瑛二没有在意他俩的奇怪,很快便笑着向他们说了再见, 转身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   还留在原地的两个少年沉默的注视着他走远, 好一会儿,寂静的小河边才响起柱间沮丧的声音:“……斑, 我感觉自己像个人渣。”   宇智波斑:……谁不是呢。   只有当自己在第一步就被绊住的时候, 才会愈发感觉到“坦诚相待”的艰难, 以及已经迈出了这一步的羽衣瑛二是多么令人敬佩。   他明明才是个比他们还小的孩子而已啊……   宇智波斑心情复杂的这样想着,心底的某处悄无声息的留下了一个有关【羽衣瑛二】的烙印。   *   像是做梦一样美好的、与能够理解自己之人的邂逅, 在柱间和斑的生活中终究只是一个惊艳却短暂的小插曲。   那个在南贺川边定下的约定在他们心中埋下了未来会长成参天大树的信念之种, 但是当他们回归现实,就会发现所谓的理想到底有多么不切实际,他们所生存的世界又到底有多么残酷。   夏天过去后不久, 千手和宇智波的战争便爆发了。   已经十五岁的千手柱间和他十二岁的次弟扉间暂且不提, 就连年仅七岁的幼弟板间,也因为千手族长佛间的一句“已经到年龄了”, 便被塞进了一支前线小队中。   担心弟弟的柱间极力反对, 这才将发色白黑半白的稚嫩幼弟从前线小队换到了后方补给班中。   然而, 战争最残酷的地方, 就在于它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区别对待。千手板间所在的补给小队被宇智波埋伏的噩耗来得又急又快, 等柱间收到消息的时候, 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隐隐猜到了结局。   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拼命朝求救信号最后发出的地点赶了过去。   最终, 他只找到了千手板间的一只手。   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中死亡的忍者,是没有资格单独举行葬礼的。唯有等战斗彻底分出胜负,他们才能迎来族人的吊唁。   因此千手柱间甚至没有时间为失去弟弟而感到悲伤,就马不停蹄的投身到了下一场战役中,一直到隆冬结束、春种开始,这场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战争才最终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拉下了帷幕。   那个时候,千手柱间已经麻木了。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走入家族墓地,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弟弟时隔数月才终于刻好的墓碑,感觉泪腺已经彻底干涸了,他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感觉到彻骨的疲惫。   ——这样的自相残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羽衣瑛二所说的……他和斑所渴望着的……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的一天,真的有可能到来吗?   “除非奇迹发生。”   只还剩下两个人的、再不复热闹拥挤的房间里,和他一样已经麻木的白发少年脱下黑色的丧服,红眸中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寂,“不然的话,大哥你所渴望的世界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奇迹?”   往日里总会反驳他这种“悲观想法”的柱间低着头,无限苦涩的闭上眼睛,“哪里有什么奇迹……”   千手扉间哑然。   就在屋内的气氛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时候。   “族长——!”   一声激动的大喝冷不丁在院外响起,柱间和扉间吓了一跳,连忙冲出房门,站在廊下向院子里张望,正好看到穿着巡逻队服的族人飞快冲进屋子:“族长!一队羽衣突然出现在西方树林中,疑似要偷袭我们的族地!”   什么?羽衣?!   柱间惊愕的瞪大眼睛,在那一刻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跟上了往外冲的千手佛间,朝着巡逻队所说的族地西面赶去。   千手扉间也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双冷峻的红眸密切关注着千手佛间和赶来报告的千手——   “查清楚有多少人了吗?”   “目测有十数人,大概是三个任务不同的小队!”   “只有这么点人?……领头的是谁?族长羽衣正雄吗?”   “不是,看着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印有羽衣纹付的铠甲,头发是蓝色的……”   “蓝头发的少年?!”   千手柱间脱口而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收到了父亲和族人的目光洗礼。   他慌乱了一瞬间,但好在千手佛间自己也很惊讶,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走,去看看。”   诶……!   柱间下意识的朝他们的背影伸出手,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心乱如麻的闭上嘴,抿着唇加快了脚步。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因为听到来人的外貌描述而震惊的时候,跟在他侧后方的扉间同样睁大了眼睛,红眸中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接着狠狠地皱紧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受伤般的愠怒。   一行四人很快来到了千手族地西边的哨岗,然而,与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的是,闻讯赶来的巡逻队和千手们只是在那里围成了一圈,气氛隐隐有些诡异的沉默着。   千手佛间皱了皱眉头,严厉的大声道:“都傻站在这干什么?已经把人抓住了吗?问没问出他们的目的?!”   “族长……”看到他过来,千手们全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像是怀疑和警惕,但更多的却是懵逼和……诡异?   千手佛间眼中闪过困惑,大步上前准备看看这些“来犯”的羽衣到底是什么来头。   柱间和扉间也紧随其后,两双眼睛都焦急的在那群陌生忍者中转悠着,并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只不过……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明白啊!我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我是来归还半路捡到的小可怜的!你们不能看见有人接近就把人家当作敌人吧?都是南贺川边上讨生活的,互相串个门还不行吗?!”   人群的正中,被五花大绑扔到地上的蓝发少年满脸忿忿不平,一边搞笑的像毛毛虫一样蹶蹬着,一边不满的骂骂咧咧:   “你们没看见我用小树枝绑着的白旗吗?你!说的就是你!那个第一个冲上来打我的大哥!”   少年生气的瞪着某位高大的国字脸千手,在他嘴角抽搐的反应中嗷嗷叫着蠕动到他脚边,凶巴巴的用脑袋“咚咚咚”撞着他的小腿。   “白旗的意思你懂不懂啊?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我和你们千手一向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把我绑起来?!太过分了!必须做十碗猪排饭向我赔礼道歉!不然我才不会原谅你们呢!就算你们都是我的老祖——咳咳!就算你们都是豪爽开朗热情大方的千手,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这算什么?   这是在场所有千手的心声。   串个门?大哥?绑白旗?   猪排饭?赔礼道歉?豪爽开朗热情大方?   ……这小孩儿还真是可爱——咳咳咳,真是奇怪啊!   此时此刻,千手们注视着脚边像小奶狗一样龇牙咧嘴,自以为超凶实际上萌到没边儿的小蓝毛,心情突然就诡异的放松下来。   人群外围,千手佛间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如临大敌,变成了现在的微妙和无语。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正在“吓唬”他们的小奶狗,以及小奶狗身后稍远处全都被收走武器、五花大绑的其他羽衣,确信现场没有什么埋伏,才心情复杂的招招手唤来一个巡逻队成员,低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巡逻队员的表情也很复杂,甚至带着几分尴尬:“呃……事情的经过确实跟他说的差不多,那个,反正就是……”   反正就是人家既没有隐藏身份也没有耍阴招,甚至还一本正经地举着小白旗,但结果就是被他们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给绑了。   千手佛间:“……”   头上绑着白头巾,脸色黝黑发红,气质宛如农民工老大爷的千手族长稳住抽搐的嘴角,继续严肃的询问:“不会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的诱饵吧?确定后方没有埋伏的忍者吗?”   “呃……没有。而且这小鬼好像是羽衣的少族长来着,他来当诱饵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喂!有没有人理理我啊!起码听听我是来干什么的行不行啊!喂!喂!!——你们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啦!我不要十碗猪排饭了,我要吃二十碗!听见了没有?代价变成二十碗猪排饭啦!!”   少年恶狠狠的“威胁”随风传入耳朵。   千手佛间:“……”   其他千手:“……”   “噗——”   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千手柱间憋红了脸,忍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   不止是他,围观的千手们也全都面色抽搐,很明显只是碍于族长在场所以不敢笑出声来罢了。   于是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的柱间心里非但不害怕,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仿佛连幼弟死去的阴霾都随着羽衣瑛二可爱的威胁而消散了些。   啊,啊……不愧是瑛二啊。   他站在人群中凝视着那个狼狈却依旧耀眼的少年,终日来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在他旁边,将一切映入眼帘的白发少年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眉宇中带着隐约的无奈,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行了,把他松开,让我来问问他。”   终于,断定少年一个人也卷不起什么风浪的千手佛间松口了。   被羽衣瑛二喊了声“大哥”的国字脸千手应声上前,干净利落的几刀便划开了绑着少年的绳子,后退一步和众人一起盯着他。   就如同他们隐隐所预感的那样,少年即便被松开也没有什么发动攻击的倾向,只是揉着手腕爬起来坐到了地上,脸上仍带着些孩子气的不满,令人莞尔的撇着嘴看向佛间。   “大叔,你下命令下的太晚啦!二十碗猪排饭一碗都不能少,听见没有?”   他用天生就能让人感觉到亲昵的语气抱怨的说着,然而千手佛间却不为所动,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羽衣正雄让你来的?”   “啧……我们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出乎众人预料的,被盘问的少年直接抬手捂住脸,露出了一副万分牙疼的表情,语气甚至有些抓狂的说:“你们是不是从来不听别人说话啊?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吧,我是来归还半路捡到的小可怜——”   “父亲!!柱间大哥!扉间哥!!”   一连串惊喜又稚嫩的呼唤忽然打断了少年的话。   千手佛间父子三人均是一愣,紧接着,他们无比惊愕的注视着那个……从羽衣瑛二的影子里钻了出来?!——的男孩,同时不敢置信的大喊道:“板间?!”   “唉,行吧,让他自己说总比我说来的有用……嗯?”   蓝发少年无奈的一句话说到中途,忽然惊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眼睛看向人群中那两个眼熟的少年:“柱间?扉间?!”   ……哦豁。   喜迎掉马的两个少年齐齐一慌,不约而同的在周围的族人惊讶又怀疑的注视下……   露出了不认识他的冷漠表情。 第46章   千手族长大宅内。   与进入族地时的待遇千差地别的, 羽衣瑛二被千手佛间亲自请入了家中,由族内料理水平最高的好手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筵席款待他。   当然, 少年再三强调的猪排饭也被端了上来,而且千手佛间豪爽的表示不止二十碗,他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在物资匮乏的战国时代, 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慷慨和无上的礼遇了。   显而易见的, 对于向自己表现出宝贵的善意,挽救了儿子/兄弟/族人性命的恩人,这群性格粗中有细的千手拿出了最真挚的诚意, 热情的表达着他们的感谢。   羽衣瑛二对此欣然接受,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可不是吗)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在此期间,他对围着自己不停叽叽喳喳, 一边说着“瑛二哥!那个好吃!”或是“瑛二哥!你吃这个!”, 一边将各种美味推到他面前的板间小可爱展露无数次笑容,态度之温柔, 与对待另一边陪客的兄弟俩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这怎么能怪羽衣瑛二呢?要怪只能怪心里有鬼的兄弟俩故意选择了装不认识他嘛!   千手柱间对此十分有自知之明, 并且十分羞愧, 始终尴尬的低着头一言不发,顶多偷偷给旁边的弟弟递几个眼色。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样的:‘扉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瑛二啊?居然连我都不告诉!太不够意思了!’   千手扉间全程默默接菜、摆盘、把几种食物推到板间手边(那些基本都是瑛二爱吃的)、再由弟弟毫无所觉的换到瑛二面前,好一会儿, 他才终于察觉到柱间宛如多动症儿童般的扭动,遂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千手柱间:挤眉弄眼.jpg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嫌弃.jpg   “说起来, 瑛二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啊?”   千手佛间充满试探的声音突然响起,兄弟两个同时心下一跳, 一个面上紧张一个眼神紧张的看向羽衣瑛二。   和外族的忍者私下往来, 这种事根据性质不同, 最严重的可以视作一族的叛徒——正因如此,他们刚刚才下意识的装作不认识瑛二。   虽然少年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家的恩人,与他交好是理所当然的,但凡事总有先后顺序,他们偷偷摸摸的和外族人交往在先,这件事一旦暴露,一顿臭骂是跑不了的,甚至可能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幸好,被询问的瑛二神色丝毫不变,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就摘去了他们俩的责任:“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又曾在战场上远远见过他们几次罢了。”   千手佛间有些将信将疑:“这样吗……”   “是的哦!而且——”羽衣瑛二说着看向柱间和扉间,在他们安静如鸡的注视下缓缓露出一抹核善的微笑,“有幸和柱间以及扉间一样身为族长之子,我对两·位·千·手敬仰已久,早就想认识认识你们了呢,嘻嘻嘻。”   一直隐瞒自己姓氏的柱间&扉间:“……”   他们总感觉,这个嘻嘻嘻……好像……并不是表达开心的意思……   在瑛二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两个少年的良心不能自已的抽痛起来,而羽衣瑛二的声音还在幽幽响起:“而且我实在没想到,半路遇到的奄奄一息的小孩子居然就是你们的弟弟,这还真是命运的巧合啊,是不是……柱间君,扉间君?”   千手柱间:……啊啊啊啊啊!!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千手柱间!!你居然伤害了一个天使一样的好孩子的心!!他现在气的都叫你柱间君了啊快想想办法来弥补啊喂QAQ!!   千手扉间:“……”   白发少年神色复杂的垂眸,嘴唇为难又窘迫的抿了抿,犹豫了一下,才动了动放在矮桌下的手,悄悄拽住了羽衣瑛二的衣角。   蓝发少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一把拂开了他。   千手扉间动作一顿,被拂开的手僵了僵才缓缓攥成拳,敛下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无措。   ……真生气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羽衣瑛二不着痕迹的斜了他一眼,待看到少年清隽冷肃的眉宇微微拧起,唇线紧抿、透着股难得一见的焦急和慌乱时,才慢悠悠的将视线收回来,心里的小恶魔坏心眼的哼了一声。   ——让你当初用龙脉算计我!让你一直怀疑我接近你的动机!让你老是像刺猬一样不肯接纳伟大的瑛二大人!   现在遭到报应了吧?知道心里难受了吧?——哈哈,活该!也该你尝尝一头热的滋味了!!   不知道疼曾孙子的爷爷是屑!屑屑屑!!   在熟人面前会变得异乎寻常幼稚的小少年(伪)在心里这样想着,选择性拒绝承认了一些事实,比如当初像二哈一样兴高采烈的凑上去亲近二曾爷爷的是他自己,他的举动确实比较可疑,千手扉间对他的警惕和不信任也完全是情有可原的……   ——没错,当初是瑛二率先狗狗嗖嗖(划掉)去接触的千手扉间。   彼时的扉间爷爷(bushi)还是个九岁的小男孩,只不过拜早熟的性格和远超常人的聪颖头脑所赐,那时还是个白团子的扉间就已经在很多事上非常老练了,有时候简直比大人还要靠谱。   这样的他,会怀疑在一次任务中“碰巧”在团子店遇到,“碰巧”选了同样的咸丸子,“碰巧”同路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说着“有缘”“面善”之类不知所谓的话、非要跟自己交朋友的羽衣瑛二,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而在那之后,便是羽衣瑛二的缺德——咳咳,高光时刻了。   他利用扉间对自己的怀疑心理,一步步引导他发现了自己本姓羽衣,之后看着他自以为毫无破绽的说出“我们是朋友了”的谎言,还和他玩了许多“我以为我从你嘴里套出了情报”的游戏。   他当然不会真的在意扉间对自己的利用——咳,毕竟他给的情报全是无关紧要的那种——因为在战国时代,扉间这样的做法才是正常的。   不仅如此,在长达三年的相处中,他一直顺从着本心,不遗余力的用一颗真心善待着自己灵魂上的亲人。   知道扉间喜欢学习忍术,就特意在出任务的时候搜集忍术卷轴,等见面的时候送给他。   留心关注他的爱好,拜托便宜母亲给他缝了好多带着毛茸茸的小物件。   记得他爱吃的东西,一手烤鱼做得出神入化,成功征服了少年的胃,也成功实现了提高见面频率的目的……咳咳。   诸如此类和千手扉间相处的小细节还有很多。   而就在瑛二对扉间捧出一颗真心的同时,绝非冷酷之人的扉间也发生了显而易见的转变。   首当其冲的就是,不知从何时起,老成严肃的少年便再也没有向瑛二打听过羽衣一族的事。   不仅如此,他和瑛二相处的时候也越来越轻松自然,最近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一次比一次更忘我的与异常博学的少年讨论忍术研究、毒药开发、管理心得,并主动确认彼此的时间,胸有成竹的和他约好“下一次一定要完成这个课题”。   ——显而易见的,和瑛二这样表面嘻嘻哈哈、本性却带着残酷的人不同,千手扉间面上看着严厉又无情,心肠却无疑比谁都柔软。   瑛二自然是知道这个人有多温柔的,不然他也不会对千手扉间的好感度如此之高,更不会一开始就选择去勾搭——咳咳,交好他。   想想看吧。这个人一生周旋在天真的初代火影和危险的宇智波斑之间,毫无破绽的统筹多方,以一己之力奠定了木叶的繁荣昌盛,创建了忍者学校、木叶医院、警卫部队、暗部等等一切必须的设施……   如果不是最嘴硬心软的人,谁会嘴上说着和平是不可能实现的,实际却比谁都殚精竭虑的守护着大哥的心血,守护着能够让年幼的孩子、羸弱的平民不受战乱侵扰的村子?   就算是在尚且稚嫩的少年时代,这个人深埋在冷静外表下的温柔也处处可见——   他记住了瑛二的体寒,记住了他的口味,记住了他的生日,记住了连瑛二都不知道的很多很多东西。   他完全回馈了瑛二的真心,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在为当初出于利用瑛二的目的而跟他交往这一点感到愧疚。   然而千手扉间在温柔的同时,又永远都是冷静理智、心思缜密的。   经过三年的沉淀和考验,他心里对瑛二的信赖、好感和愧疚固然浓厚而真挚,可就算如此,他心底的最深处也仍残存着最后一丝警醒。   ——直到羽衣瑛二救了他唯一剩下的弟弟,又在完全不知道小伙伴“扉间”就是千手的情况下,向一个随时可能会变成敌人的忍族提出了区区“二十碗猪排饭”,这样完全称不上是回报的回报。   千手扉间甚至能猜出那个乍看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的少年真正的心声——   如果什么回报都不要的话,那千手反而会觉得他此举有诈吧?   ……说实话,在想明白这一切的那一刻,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千手扉间简直要忍不住冲上去拥抱他。   拥抱那个明明身处荆棘,却始终心怀坦途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已经对羽衣瑛二再无怀疑。   *   饭后,千手佛间再三挽留羽衣瑛二留下住几天,都被少年以族中有事为由笑着拒绝了。   豪爽的千手大汉惋惜不已,却也不得不就此作罢,转而仔细叮嘱自己两个年长的儿子,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将少年送出族地。   至于千手板间?   他倒是比谁都想去送他的救命恩人瑛二哥,只不过千手佛间却在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柱间和沉默的扉间之后,以检查身体为由将他扣下了。   羽衣瑛二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在一路无言的走出千手的族地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们差不多就在这里分别——”   “瑛二——!!”   生疏的告别被突如其来的飞扑打断。   羽衣瑛二被扑倒在地上,一边龇牙咧嘴的用手势阻止了准备冲上来的族人,一边没好气的推了把突然熊抱住自己的西瓜头少年:“喂,你突然干什么啊,很疼的知不知——你哭什么?!”   抱怨的话语戛然而止,瑛二惊异地瞪着柱间那张不知何时已经挂满宽带泪的脸,在片刻的哑然之后忽然没脾气的笑了。   “你有什么好哭的啊,该哭的是我好吗?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相信我诶!”   “呜哇哇瑛二——!!”千手柱间闻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停的道歉,连千手扉间也脸色一白,却难得哑口无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蹲下身,沉默却小心的揉了揉少年被撞到的后脑。   羽衣瑛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怀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柱间,表情逐渐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行啦,快点起来吧,我又没有生气。”他这样无奈的说着,按着柱间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   千手柱间一呆:“你……你没生气?!”   “嗯……大概还是有一点点伤心吧。”   瑛二拽下扉间的手握住,察觉到他立刻绷紧的肌肉,连忙安慰的揉了揉他的腕突,豁达的笑哈哈道:   “不过你们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嘛!是我瑛二大人太与众不同啦!再说了,想要建立真正的、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的世界,哪里有那么简单啊?这点小事不会打击到我的啦!安心安心~”   望着那样灿烂而开朗的,宛如太阳一般毫无阴霾的笑容。   千手扉间的小指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一双红眸带着惊愕与怔然,一眨不眨的盯着这样的他看了半晌,忽然抿紧嘴唇,抬手便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们结盟吧。”他用沙哑的声线脱口而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速来沉稳冷静的语调微微发颤,有股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泪意汹涌袭来,熏红了他凌厉的眼尾。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泪意从何而来,可能是被笨蛋大哥传染了,可能是一直以来积攒的愧疚和不安到达了顶峰,也可能是单纯的……为了这个人而感到心疼。   或许他不得不承认,他比想象中还要重视和疼爱这个少年。   只要一想到他为自己做了什么,扉间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就会像太阳下的冰晶般融化,变成汩汩流淌在心间的暖流。   除了家人,他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一如他也是自己的家人,不——是比那更加重要,更加特殊的存在——   羽衣瑛二于他来说,是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跟上他的思路,理解他的巧思,毋需言语便能比双子、爱人更加契合的存在。   是了,果然答案就是那个——   在那一刻,仿佛坚冰般的外壳在骄阳的照射下打开,露出柔软而又火热甜蜜的内里。   千手扉间揽住瑛二的脖颈,眼梢晕红,像拥抱着自己的挚爱般紧紧拥抱着他。   他们将比兄弟更默契,比爱人更亲密。   他是他的心灵伴侣,灵魂之友。 第47章   “结盟?!”   听到弟弟这样说, 千手柱间震惊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兴高采烈的一把抓住瑛二:“让羽衣和千手结为同盟忍族吧, 瑛二!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互帮互助, 再也不用互相猜忌了!”   羽衣瑛二也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接着却不知为何迟疑起来,最终竟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不,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千手柱间不敢置信的大叫,连扉间都忍不住蹙眉,放开他挺直了脊背,认真又严肃的允诺道:“条件上, 我们千手愿意尽可能的让步,我相信看在你救了板间的恩情上, 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倒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啦……我救板间的时候也没想过他是千手,更没想着要向你们讨什么好处啊。”羽衣瑛二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说的是真的。比起两位兄长,千手板间在历史上确实不出名,连照片都没有留下来几张, 所以瑛二救他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他也是曾爷爷之一, 更没想过自己无心之下的小小善举,居然成了促进与柱间和扉间达成双向箭头的契机。   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吧,哈哈哈。   只不过, 就算他们三人间已经像真正的家人一样毫无芥蒂, 让千手和羽衣现在就结盟也未免太早了。   因为——   “跟你们说实话吧。现在的羽衣一族里,能够理解我的只有我带来的这几个人。”   蓝发少年微微正色起来,指了指一直在较远处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十几个羽衣。   “虽然我是长子, 更是父亲承认的少族长, 但实际上有很多族人都不信服我, 因为比起我所向往的和平,他们更加渴望战争,尤其是我那个只比我小一岁的弟弟——”   少年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伤脑筋的笑了下:“嘛,总之我不建议咱们现在就结盟。”   ……原来是这样。   千手扉间皱紧了眉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羽衣瑛二说起自己在族里的处境,但是怎么说呢……有种“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感觉吧。   他完全能理解瑛二为什么不受族人欢迎,他所隐去的话语又是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世人大多自私而狭隘,并不是谁都像他的宝物一样,目光长远到令人钦佩,还拥有如此仁爱豁达、辽阔宽广的胸襟。   ……嗯,他大哥或许勉强也能算一个。(柱间:???)   “那就没办法了。”   就在扉间这样想的时候,被他嫌弃的某位可怜大哥突然站起身,严肃的沉声开口了。   扉间微微一愣,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像变了个人一样,浑身散发着沉稳气息的兄长。   千手柱间目光如炬的凝视着瑛二,向他伸出手,勾唇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只能像我们之前约定的那样,等我们都成为了各自家族的族长,再来完成这个结盟的承诺了!”   少年坚毅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   他周身散发着惊人的气势,眼神似乎放射着灼灼光辉,可以驱散开一切绝望和黑暗。   那样的目光让羽衣瑛二微微一怔,过了几秒才释然的笑了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啊!这就是我想说的,柱间。一起加油吧!”   “哦!!”千手柱间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和他相视一笑。   两个容貌和衣着不同,气质却莫名极像的少年专注的凝视着彼此,这一幕乍看似乎热血又感人,但用不了多久就让人觉得……呃,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起码千手扉间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从一开始的欣慰变成后来的面无表情,再后来实在忍无可忍,额角的青筋欢快的蹦了出来:“行了!都别看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大哥,你今天的训练完成了没有?怎么有空在这里犯傻!!”   被他推搡的柱间顿时大受打击:“诶诶诶!这、这怎么能是犯傻呢!难得瑛二来了我们家做客,就不能稍微放个假……”   “放什么假?忍者的修行,一天都不能懈怠!赶紧跟我回去训练!”   “什么?现在就要开始吗?!你也太残忍了吧扉间!我本来还想好好陪陪板间的!你都不知道,我找到那只断手的时候真的吓死了,幸好那不是他的……”   “——嗯?断手?”   一直笑看他们打闹的瑛二突然奇怪的插话了,“应该没错吧?我找到板间的时候他确实少了一只手啊?”   柱间和扉间的吵嘴戛然而止。   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几秒,才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的看向他,一个赛一个的表情诡异。   “……板间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都在。”扉间率先语气微妙的开口了,“完好无损。”   瑛二点点头,脸上满是理所当然:“没错,我知道啊!”   柱间立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可是我当初明明……明明把他的手埋到棺材里了啊?!”   “啊?——什么嘛,原来你们在奇怪这个啊!”   羽衣瑛二终于明白过来关键所在,嘻嘻哈哈的伸出手,在掌心凝聚出了暗蓝色的咒力。   “他的手是我用反转术式复原的啦!这个术是我自己领悟的,超乎想象的好用呢!啊当然,把他藏在影子里的那个术式是印刻在灵魂里、和记忆一起传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原理,不过也很方便呢哈哈哈……”   柱间&扉间:“……反转术式?”后面那些奇怪的话暂且不提,这个术式……难道能让断肢重生吗?!   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把如此犯规的忍术告诉他们了?!   “是哦!”   蓝发少年一脸天然的笑着,丝毫不知自己说的话对两个少年造成了多大冲击,如果暴露出去又会引来多么可怕的觊觎,还在没心没肺的叽叽歪歪:   “不只是断肢,就算身体只剩下一半,就算心脏和脑子都被挖出去了,但只要生命体征还在,我就能‘咻——’一下把人救回来!怎么样,是不是超厉害!”   “……”   面对着语气雀跃又欢快,满脸“快夸我!快夸我!!”的少年。   千手扉间沉默半晌,缓缓扯出一抹狰狞的微笑:“是啊,厉害,太厉害了,怎么不厉害死你呢!”   羽衣瑛二笑容一僵,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哎?”   “扉、扉间啊……”一脸菜色的千手柱间不忍的捂住脸,语气虚弱道,“孩子太小还不懂事,你、你悠着点啊!”   “呵。”千手扉间对此的回应是令人胆寒的一声冷笑,身后冒出可怕的黑气,“他年纪小?他明明跟我一样大,就这样还叫年纪小吗?!”   羽衣瑛二被吼得脖子一缩,胆颤心惊的咽了咽口水:“那、那个,我其实比你小几个月来着……”   “还敢狡辩!!”   白发少年脑门上猛地爆出青筋,凶神恶煞的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漆黑的脸色恐怖如修罗:“看来我有必要教教你,到底什么叫‘谨慎’和‘戒心’!!”   羽衣瑛二:“……”   还不是因为对象是你们,所以他才随口就说出来的啊!   ……嘤。   *   那一天,直到傍晚,羽衣瑛二才吐着魂被气炸了肺的二曾爷爷放走。   在角落里围观了全程的千手柱间被吓得瑟瑟发抖。他摸着小心肝心有余悸的表示,经此一番“爱的轰炸”,相信蓝发少年再也不敢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那个“反转术式”,更不敢随便对不认识的人使用,更更不敢来千手族地找扉间了……   ——嘤嘤嘤,生气的扉间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QAQ!他以后再也不敢摸鱼惹扉间生气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   柱间回想起弟弟刚才怒骂瑛二时那副毫不客气、超凶超熟练的模样,禁不住又想起了这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疑问——   扉间和瑛二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络的样子?   这样想着,刚刚还发誓再也不惹弟弟生气的少年就一点都不长记性的问出了口:“扉间,你究竟是怎么和瑛二认识的啊?该不会也是……?”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不怕死的又开始朝弟弟挤眉弄眼。   才冲着熊孩子瑛二发过一通火的扉间脸色仍然难看,闻言完全没有和自己的宝物幽会——呸,见面——被抓包的慌张,反而眯着眼睛看向了他:“也?”   “……”哦豁。   千手柱间慌了。   他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飞快的胡扯着理由:“啊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训练还没完成就先走了哈扉间——”   “等等,大哥。”   千手扉间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子,红眸危险的上下打量着他,直把他看得浑身冒冷汗:“千手柱间,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是不是向我隐瞒了什么?比如一个身份不明的——”   他冷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杀气腾腾的字眼:“——朋、友?”   千手柱间:……QAQ!   不得了了,瑛二,斑,我就要被亲弟弟谋杀了!!   不管谁都好,快点来救救他啊啊啊——!!   *   ……最后当然是没人去救他的。   因为,不管是瑛二还是斑,在那之后都陷入了异乎寻常的忙碌——   春耕之后,羽衣和宇智波同时接到了敌对关系的两位大名颁布的任务,并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冲突。   新仇旧恨加起来,让这两个积怨颇深的忍族终于爆发了战争,而且一上来就是动真格的大战,残酷的战火甚至波及到了同盟忍族。   在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役中,天真的私情显然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如果对敌人抱有恻隐之心,那么死掉的十有八.九会是自己。   ——宇智波斑是这样想的,也是尽力这样做的。   但是……   【“斑的家族会参与这场战争吗?”】   战争爆发前夕,又一次在南贺川边见面时,脱下了华贵的纹付羽织、换上了简洁黑色忍装的少年这样问着,扭头用深邃的蓝眼睛看向斑。   在那一刻,宇智波斑望着那双如死水般平静,却仿佛隐隐透着希冀的眸子,不知为何竟下意识的否定道:【“不……应该不会。”】   【“真的吗?!”】羽衣瑛二眼睛一亮,立刻惊喜又激动的抱住了他,【“啊啊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会对上斑的家族呢!”】   宇智波斑僵硬着身体,嘴巴努力的张了张,好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迟早会对上的吧。”】   羽衣瑛二沉默下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垂头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叹气道:【“嗯……我知道。”】   轻盈的叹息带着凉意拂在斑的锁骨上。   他的呼吸微微一窒,像有人狠狠拧了把他的心,榨出无边的苦意和酸涩。   只有两个人的河岸边安静下来,愈发衬得瑛二的声音静谧又清幽。   【“知道么?其实我有想象过,如果我和你真的在战场上相遇了,我会怎么做——”】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吧?我们毕竟成长在这样的世界里,在没有力量、没有部下、没有追随者的现在,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改变,只能顺着当前的形势,为各自的家族而战。”】   宇智波斑无声的垂下眼帘,对这些话不置可否:【“……那你思考的结果呢?”】   【“结果啊……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呢。”】羽衣瑛二轻轻笑了几声,抬头眉眼弯弯的看向他,【“但事实是无论思考多少次,我都只能得出同样的答案——”】   【“——如果对手是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投降哦。”】   宇智波斑的心尖微微一颤。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猛地站了起来,语气冰冷的如此呵斥着,喉咙却无法避免的感到干涩。   他想他知道这个人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真是的,所以说这家伙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啊!在战场上怎么还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   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宇智波就能说出这种话,那等他知道了,岂不是会在战斗时更心软?!   到那时候,死的绝对会是他自己好吗!!   莫名烦躁的少年忽略了心中的慌乱,表情不自觉的凶狠起来:【“什么叫遇到我就会投降?真亏你说的出口!你是在侮辱我吗?!”】   【“什——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羽衣瑛二瞪大眼睛,连忙着急的否认。   宇智波斑撇开视线,语气生硬道:【“那你就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别忘了,是你们羽衣先对我们下手的!”】   羽衣瑛二一愣,有些黯然的沉默下来。   宇智波斑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直接半真半假的撂下狠话:   【“这种事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我们宇智波……的同盟家族对你们抱着深刻的仇恨,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了羽衣的忍者,我们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所以快把你那种愚蠢的善良给我扔掉!在战场上,无论对手是谁都不能有丝毫大意,这种道理还需要别人教你吗?!   【“……但是。”】   羽衣瑛二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倔强到让人头疼的说:【“我果然还是没法对斑动手。”】   【“你——!!”】宇智波斑气结。   他抿唇憋回心里泛上的涩意,梗着脖子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最终决绝的闭上眼睛,语气冷然的说:【“要是我在战场上遇到了羽衣一族的忍者,我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羽衣瑛二猛地抬起头,神色惊疑不定的看向他。   宇智波斑冷着脸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数个月后。   羽衣和宇智波交战的战场上,身着铠甲的宇智波斑持刀站在夜色中,目光冷漠的注视着被逼到他这边的一个少年。   “斑!”   追在少年身后的同伴忽然唤了他一声。   斑知道,这是让他动手的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和他日思夜想的人年龄相仿的少年,他拿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但最后却依旧一言不发的冲了上去,在少年惊骇的目光中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和斑差不多大的同伴此时终于追了上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检查了一下少年的呼吸,确认他已经死亡后解气的笑了:“终于干掉这个臭小鬼了!斑,这下我们可立大功啦!”   “只是个小鬼而已。”宇智波斑兴趣缺缺的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鬼啊!”   同伴连忙拽住他,在他不悦的注视下笑嘻嘻的将他扯到少年的尸体旁,给他看了眼少年腕侧的花朵状纹身。   “看见这朵花了吗?这可是只有羽衣族长一脉才能纹的纹身呢!也就是说这个小鬼——”   他迎着斑瞬间缩小如针尖的瞳孔,洋洋自得的说:“——是羽衣一族的族长,羽衣正雄的儿子呀!” 第48章   “……你说, 什么?”   他杀的这个人是……羽衣族长的儿子?   宇智波斑发出干涩的声音,低头看向那具逐渐冰凉的尸体,这才发现他的头发也是蓝色。   ……怎么会?   荒唐和难以言喻的慌乱感同时袭来, 宇智波斑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突兀的感到浑身发冷。   “我说这个人是羽衣正雄的儿子啊!”   同伴以为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还笑着向他解释了一通:“知道吗?那个老家伙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这小鬼就是其中之一,听说是比他兄长还受欢迎的继承人候选呢!你说是不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斑喃喃地重复着,脸色控制不住的一片惨白。   他不明白杀人这种事, 到底有什么值得称作“大功一件”的。   在得知死在他手上的少年居然是瑛二唯一的亲弟弟的那一刻, 他只想从这个地方逃走。   逃到那个有着灿阳般笑容的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   那场战争的最后, 以宇智波的全面胜利结束了。   羽衣一族正如瑛二自己所说,实力很弱, 野心却不小, 即便有六道仙人留下的神器帮助,也还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会战败也没什么奇怪的。   嘛, 不过这其中也有他没有出手的原因。   瑛二可以毫不自恋的说, 如果自十岁起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和奈良鹿久并称木叶两大权谋家(自封)的他出手的话, 羽衣想赢得这场战争还是很简单的。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出手呢?   很简单,因为后来的羽衣一族不做忍者了。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 昔日被称作忍界第三大忍族的羽衣在不久后就会幡然醒悟, 意识到自己比起打架更擅长赚钱, 从而将自己用武力称霸忍界的梦想变更为称霸忍界众人的钱袋子, 并且还真的成功了!   证据就是瑛二从三岁起,就开始被老妈纲手支使去隔壁羽衣连锁酱油店打酱油。   除了酱油以外,还有他们千手经常光顾的赌场,宇智波经常光顾的丸子屋,犬冢一族经常光顾的宠物用品店……羽衣一族这群坑爹的坏心眼忍者,他们以后赚钱赚的可毒了!可不是比当忍者有前途吗可恶!!   所以他才不会帮着他们打仗呢!那完全是白费力气啊!   ——不过嘛,虽然不会在战争中出手,但这个羽衣族长他还是一定要当的,不然他以后怎么躺着收钱——咳咳!不不不,他的意思是,羽衣转行去做商人毕竟是好多年之后的事了,现阶段的话,和千手、宇智波结盟的事还是要准备起来的嘛!   他才不是梦想着躺在床上就能数钱数到手软的那种没用大人呢!他的梦想可是在战国时代大展身手啊!   于是乎,这么兜兜转转一圈算下来,羽衣瑛二最终还是决定为了未来族长的身份努努力,然后亲身参与建立他心爱的木叶的过程。   反正木叶建立之前的历史基本没有流传给后世(或许是因为有他这个变数参与,时空自动将那段历史模糊了),那他不是想怎么搞事就怎么搞事嘛!   ——被世界宠爱的少年就是这么一边美滋滋的计划着,一边在战国度过了这些年的。   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这个最擅长掌控人心的家伙还完全没干什么正事,不然他早就把整个羽衣一族洗脑,将他们笼络到手心里为了和平而战了,哪里还会给外人留下便宜弟弟比自己受欢迎的印象。   因此,当便宜弟弟的死讯传来时,他还挺惊讶的。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争夺族长之位的小菜鸟怎么就没了?   虽然那小孩偏激、好斗又愚不可及,一有时间就对他发出小学鸡都不如的挑衅和嘲讽,但那毕竟也是他生活中的一大调剂品啊!   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羽衣瑛二十分悲伤,为了排解这种悲伤之情,他跑去了附近的小镇散心,并在小镇的赌场里更加悲伤的输光了所有的钱。   ……他未免也太惨了点吧喂!!   被扒掉了外面的羽织抵债的少年站在街头,身上只穿着件寡淡简陋的白襦绊,目光忧郁的注视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即便只是看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伤心。   宇智波斑从一家店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令他心尖一痛的景象。   ——战争之后,斑就再也没去过南贺川了。   不只是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对瑛二说了“会毫不留情地杀死遇到的羽衣”那样残酷的话,更是因为……   因为他害怕见到那个人,害怕他见到自己后露出伤心的表情,更害怕被他知道自己是宇智波,是杀死他弟弟的凶手。   周围的族人都在庆祝战争的胜利,更有人祝贺他立下大功,将羽衣族长的儿子斩于刀下;但他们越是高兴,越是庆祝,斑就越是痛苦。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死在他刀下的少年,想起他与瑛二相近的发色,还有手腕内侧幽幽绽放的花朵纹身。   接着,少年死不瞑目的眼睛会变成瑛二深邃的蓝瞳,他看着他,脸上满是憎恶的神情。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瑛二的笑容。   在噩梦般的、羽衣和宇智波开战的日子到来之前,他和瑛二经常在南贺川边见面,比因为被弟弟监视而无法出门的柱间要见的多得多。   他们一起修炼,或是单纯的靠在一起谈话。瑛二的体温还是那么冰,他最喜欢说着说着就耍赖的钻到他怀里,将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抚摸他的后背和脖颈,然后看着他僵硬脸红的样子不停的笑……   每当想起那些在潺潺溪水边发生的、清凉又夹杂着丝丝强势的拥抱,宇智波斑的脸就会不受控制的发烫,脑子里自动回放少年的面容,连鼻尖也仿佛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他好想见到他。   好想再见到那个比他还要强大,时而深不可测,时而又乐天可爱的少年。   但是……羽衣瑛二会想要见到他吗?   宇智波斑站在廊下,神色怔怔的望着远处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心里的挣扎无法用语言形容。   明明见不到的时候无比渴望那个人的气息,却又在见到的那一刻想要转身逃走。   但是羽衣瑛二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   他看到了他,眼中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亮,举起双手惊喜万分的朝他挥舞着:“斑——!!”   ……啊,终于又见到了。   宇智波斑有些恍惚地望着他的笑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内心不能自已的闪过卑劣的窃喜——   而且……他还不知道。   *   瑛二长高了。   这是宇智波斑的第一个念头。   长时间的战争洗去了蓝发少年的稚气,他的五官成熟了,不再是昔日的一团孩样,而是融入了些许坚毅英挺的味道,令人见之心动。   起码有很多路过的女孩都在悄悄打量他,并且害羞的脸红。   本来斑自己的脸也在那样专注惊喜的凝视下有些红,但他看到那些女孩的神情就不再脸红了。   他脸黑。   黑着脸的宇智波斑抬步就想往那边走,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哥哥?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糟了!   宇智波斑猛然想起自己这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还带着弟弟泉奈!   想到这一点,斑本来急不可耐的心情顿时增添了几分心虚,不得不收回正要往瑛二那边走的脚,故作淡定的转身,看向那个才从店里走出来的少年:   “啊……嗯,是以前在任务里认识的人。”   “朋友?”宇智波泉奈在他身边站定,漆黑的猫眼疑惑的看着他。   少年和斑长得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和兄长更为冷硬的面部线条不同,他的五官更为柔和精致,脑后扎着一根细细的辫子,上唇微翘,天生一副平和亲人的模样。   然而,外表如此清秀软乎的他,性格却是公认的不好惹,不仅是宇智波族内实打实的主战鹰派,还是个看不清深浅的笑面虎,对除宇智波以外的所有忍者都保持着警惕甚至敌意。   要是让这样的弟弟知道他跟瑛二的事……   宇智波斑的视线微妙的漂移了一下:“……对,朋友。”   “哎?是哪个忍族的?实力怎么样?”泉奈看向还在不断大叫着斑的名字的瑛二,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嗯……”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磨蹭的时候,看见熟人就像看见了救星的瑛二已经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像以前一样亲亲热热的扑进了他怀里:“斑!”   宇智波斑赶紧接住他,唇边下意识的勾起笑容,眉宇更添温和:“瑛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羽衣瑛二像是完全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一样,嘻嘻哈哈的从他怀里抬起头,然后便注意到了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泉奈,“咦?斑,这是谁?”   宇智波斑心里一慌,下意识扭头看向弟弟:“他是……”   糟了糟了糟了,万一泉奈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宇智波的话……!   “我是泉奈。”   好在,宇智波泉奈相信了他说的“朋友”一词,理所当然的省去了姓氏——毕竟如果是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的全名呢?——“和斑哥是兄弟。”   宇智波斑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就注意到泉奈正目光灼灼的盯着瑛二,显然是在等他自我介绍。   他顿时又是一慌:完了完了完了,瑛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该不会像当初和他认识的时候一样,直接说自己是羽衣吧?!   “哇,你是斑的弟弟啊。”   幸好,不按常理出牌的瑛二少年压根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顺着泉奈的话就说了下去。   只不过他说这句感慨的意思是……   宇智波斑心脏一缩,有些无措的看向瑛二。   在他的视野中,蓝发少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弟弟,良久,才有些落寞的垂下眼帘,轻声叹道:“……真好啊。”   “……”   仿佛有一只大手突然捏住了他的心脏。   宇智波斑呼吸一窒,在那一瞬竟感到喉咙发堵,强烈的罪恶感漫上他的心头,让他的眼眶不争气的阵阵发热。   杀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杀死重要之人所珍视的人,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宇智波斑并不是什么天真的稚儿,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任何一个让他感觉如此愧疚,如此煎熬。   ——只因他所伤害的,或许会因此而憎恨他的那个人,是羽衣瑛二。   “咦?你刚才是在说‘真好’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耳边,泉奈的试探又一次响起,要是搁在往常,斑一定不会阻拦弟弟做事,但是这一次……唯有这一次,不,唯有这个人……!   “泉奈。”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忽然开口了。   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握住瑛二的手将他牢牢挡在了身后,以一种无限接近保护的姿态,近乎于强硬的对弟弟说:“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不准在外面逗留。”   “诶?什么……哥哥,等等!”   宇智波泉奈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斑就拽起惊讶的瑛二跳上了屋顶,几下就消失在了泉奈的视野中。   “……”   瑛二……吗?   宇智波泉奈放下阻拦未果的手,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   天色慢慢变暗了。   “……斑?”   熙熙攘攘的小镇街道上,羽衣瑛二看了眼宇智波斑用力拽着自己的、指关节都微微发白的手,又看了眼他苍白的侧脸,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你突然怎么了?”   “……你出来没带钱吧,连羽织都没穿。”宇智波斑神色不明的偏开头,答非所问的说,“我请你吃饭。”   羽衣瑛二一听,立刻打起精神:“真的吗?谢谢你啊!”   刚刚还一副深不可测模样的少年就这样高高兴兴的笑开了,他主动拉住斑的手,冲到他前面带着他往前走,扭头露出无忧无虑的灿烂笑容:“能遇到斑真是太好了!我最近真的超级穷的!刚才正愁怎么吃饭呢!”   宇智波斑看着他的笑容,愣了愣才回过神,偏开头不自然道:“你看看自己身上衣服的料子,怎么好意思说没钱啊。”   说起来,衣服……吗。   他不着痕迹的转眼看向少年雪白的襦绊、漆黑的袴裤,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增添了一分阴影。   羽衣瑛二从前都是穿青蓝或是浅绿这种更为鲜亮的颜色的。他之所以忽然改变穿衣风格,果然是因为……   ……该死。   羽衣瑛二对斑忽然就消沉下去的心情毫无所觉,他笑嘻嘻道:“我虽然很有钱,但大多数时候都很穷呀!”因为都输在赌场里啦!   “……笨蛋,你的话自相矛盾了吧。”宇智波斑被他逗得小小的笑了下,之后就又抿着嘴不说话了。   瑛二看了他一眼,有些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   那天晚上,斑对瑛二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   他几乎是毫无底线的答应了瑛二的一切要求,不止请他吃了饭,还在少年说自己要在镇上过夜时用心的帮他找了最好的旅店,挑了最好的房间,然后又给他买了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   这种表现,可跟他平常一逗就炸毛,动不动就毒舌生气的傲娇样子截然不同啊。   羽衣瑛二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沉思的这样想着。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   宇智波斑抱着他刚买的东西站在他身后,见状忍不住催促着。   瑛二闻言看了他一眼,结果斑一对上他的眼睛就不自然的撇过头,声音干巴巴的:“快进去吧,我也……也差不多该走了。”   他好犹豫哎。   难不成并不想走?   嗯……?   抱着“万一呢?”的想法,羽衣瑛二眨了眨眼睛,忽然展颜笑了出来:“那你帮我把东西拿进去?”   “……那、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宇智波斑瞥了眼他的笑容,然后像触电一样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收回视线,凶巴巴的反问甚至结巴了一下。   ……哇哦。   羽衣瑛二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笑眯眯的注视着宇智波斑脸色不自在的走进来,然后在他放下东西、正如释重负的准备告别时猛地冲过去抱住了他。   “!”宇智波斑被他吓了一跳,身体立刻僵硬了。   他不知所措了一瞬,接着故意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咬着牙推了瑛二一把:“你这家伙……我就知道你又要跟我来这套!冷死了!快点下去!”   “我不要!”羽衣瑛二得寸进尺的双手双脚都缠住他,贱兮兮的用冰凉的手指贴上他的后颈,“斑还是一如既往对背后的人没什么防备呢,这样可不行哦~”   “啊……喂!”一点都没有以往使劲把他往下撕的意思、仅仅只是象征性推了一把就作罢的斑浑身一颤,白皙的耳尖“腾”的红了。   “你这——!!”他压低声线咬牙切齿的咽下后面的话,抓着瑛二的手用力了一瞬,下一秒却又挣扎似的重新松开,竟像是舍不得这久违的亲密接触一样,耳根通红的站在原地纠结着。   但是这点因为渴求瑛二的气息而产生的纠结,在对方偷偷摸摸把死人一样冰凉的手往他衣服里伸的时候就被彻底丢开了。   “你这混蛋小鬼!!”终于炸毛的少年按住瑛二的脸面红耳赤的把他往外推着,看起来比平时的反应要大得多,“不准蹭我!不准!!”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以前在小河边不是经常这样干……”瑛二被他推着脸含含糊糊的说着,锲而不舍的扒着他的衣服不肯下来。   宇智波斑看起来像是要爆炸了:“不行!现在跟那个时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斑身上还是这么暖和……嘶哈,因为是火属性吗?衣服里面肯定更……咦,这是什么?硬硬的——”   宇智波斑的挣扎戛然而止。   ——众所周知,青春期的少年在刚刚开始发育的时候,是会出现一点毛茸茸的小麻烦的。   这个时候,正确的做法是坦率的接受自己的变化,不要为此而感到害怕,更不要为此感到羞耻。   然而,宇智波斑他……   “羽衣瑛二——!!”   饱含怒气的,同时又是那样惊慌而窘迫的怒吼回荡在空气中。   脸颊一瞬间红了个透的斑猛地甩开背上的少年,恼羞成怒的转身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耳垂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热烫的皮肤上,他又气又恼的喘着粗气,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染上一抹嫣红,连漆黑的眼睛都变得水润。   两条手臂忽然从旁边伸出来,羽衣瑛二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啦,我道歉,好像闹的太过了……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嘛,我来帮你就好啦。”   “什——!?”才想发火的斑僵住脚步,惊愕的转头去看他。   蓝发少年对上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笑了起来,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听好了,斑,这个叫自动感应棒,遇到喜欢的人就会自动变粗变硬哦——”   “——你看,你的是不是这样?” 第49章   在今天以前, 瑛二从没想过斑会喜欢上自己。   没错,从小跟宇智波打交道的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斑喜欢他。   虽然跟他打交道的宇智波是某个性格乍看很千手的堍子, 而他身边的某个旗木相比之下要更像傲娇炸毛宇智波一点……嗯……   算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宇智波斑喜欢他。   ——啊哈哈哈哈宇智波斑你也有今天!!   瑛二会如此得意不是没理由的, 因为那可是斑啊!将来怼天怼地二百五, 不服就干当boss的宇智波斑啊!!   这可不是太妙了吗!!   用爱感化未来boss, 这套他熟啊!在他不懈的努力下,连那个差点变成愤世脸的带土现在都好好的在暗部岗位上为木叶发光发热呢,没道理带土的老祖宗他搞不定!   什么?你们说带土跟他分手之后状态有点不正常, 还不一定会不会变成boss呢?   啊哈哈哈你们的错觉吧,经过他十多年的教育,带土怎么可能还会黑化嘛!   ……大概,不会, 吧。   嗯。   ——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的他去想吧!现在的他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和斑的偷摸大鸡线更正成爱情线啦!   综上所述。   身高抽条了不少的蓝发少年, 现在正把大自己几岁的未来忍界玫瑰压在旅店的床上……   ……欺负他。   *   宇智波斑不敢睁开眼睛。   他的嘴唇颤抖着, 忍者敏锐的感官让他即便在黑暗中也能鲜明的感觉到羽衣瑛二伏在自己上方,像是大型猛兽一样,存在感强烈、令人头皮发麻, 目光带着犀利的穿透性和侵略性。   但是, 并不让他讨厌,或者心生排斥。   他怎么会对这个人生出排斥呢?   只是觉得、觉得……   很舒服……呜……   少年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他眼眶里积聚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滚落, 被羽衣瑛二轻柔地吻去。那温柔到令他心悸的吻随即落在他滚烫的面颊上, 柔软而轻薄的触感一点点顺着泪痕向下, 最终停留在他轻喘的嘴角。   “斑的反应……好可爱。”身上的少年从鼻腔里哼出笑音,语气柔和而蛊惑,“果然是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吧?所以才没跟别人一起过?你的感应棒哭得好厉害呢。”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宇智波斑面红耳赤的咬牙,羞愤欲死的睁眼瞪向他。   自己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就算不是忍者,到这个年纪也早该知事了吧!族里的同龄人有的都快当爸爸了!   他只是……只是从前对那些都不感兴趣,而且确实对瑛二……对瑛二……   ……他真的可以对瑛二抱有这种心情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满脸羞耻的少年神色突然空茫起来,苍白却泛红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垂眸避开了瑛二的目光。   “……谁会喜欢你啊。”他声音嘶哑的说着,五指却在瑛二看不到的地方颤巍巍的抓紧了他的衣角。   “嗯——?”羽衣瑛二拉长声音应了一声,注视着他的蓝眸闪过若有所思。   “抬起眼睛,斑。”他忽然这样要求着。   宇智波斑眼皮颤了颤,干脆又闭上了眼睛,声音冷硬道:“要做就做,别那么多废话。”   哈?   ……他以为现在躺着享受的是谁啊喂!!   羽衣瑛二气笑了。   “不睁开眼睛,我可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他威胁的加力,不出意外的看到少年呼吸立刻紊乱,眼角又要渗出泪花。   但他仍然倔强的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呦呵,小样,他还治不了你了。   羽衣瑛二狰狞的咧嘴,没有再迟疑,直接朝他低俯下头颅,在宇智波斑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中……   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   宇智波斑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对上了一双深渊般不知深浅的,仿佛要把自己整个吞噬进去的眼瞳。   而在看到他睁开眼睛之后,那双蓝瞳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笑意,炙热的视线让人忍不住心慌意乱。   “为什么睁开眼睛?”瑛二语气含笑的放开他,低头亲昵的和他额头相贴,“斑是比起实质性的‘肉.体进展’,更看重亲吻所代表的意义的类型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丝慌乱飞快地出现在黑发少年的眼底,他狼狈的撇开头,意图用冷漠却颤抖不自知的话语蒙混过关,“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做完之后我们还会像上次的战争一样,成为不同家族的敌……敌人!”   “……”   几分令人看不懂的阴翳出现在蓝发少年的笑容中。   “居然说这种局限于小族和世仇的人才会说的话,真是让人失望啊。”   他这样似笑非笑的说着,声音却平静到诡异,脸色更是被稍长的额发遮掩着,令人无从分辨他真实的神情。   紧接着到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凶狠的深吻。   他像是要把斑吞噬殆尽一样深深掠夺他的口腔,柔软细腻的舌头划过他敏感的上颚甚至舌根,所到之处带来触电般令斑浑身发颤的痒意,酥麻的快感从尾椎一直爬上脊柱,让他像只待宰的鱼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大脑晕晕的在汹涌袭来的窒息感中颤栗。   难忍的泪意上涌,黑发少年长长的眼睫不停颤抖着,双手不自觉的揪住瑛二的衣襟,被他压住的腿无法挣扎,只好难耐的屈腿、蜷起脚趾,紧张又依赖的夹紧少年的腰。   漫长的一吻结束,宇智波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迷离含泪的视线无意中扫到瑛二唇角的水渍,禁不住难堪的烧红了耳朵。   “以后不准说‘敌人’这种让我生气的话。羽衣和宇智波总有一天会结盟的,所以就算对我抱有好感也没关系,明白吗?”羽衣瑛二用拇指按压着斑喘息的唇,语气难辨的这样问着。   斑头昏脑胀的忙着汲取氧气,甚至没注意他直接说了“宇智波”,只是下意识的低喘道:“哪有……呼、这么容易……”   “是吗?”   他听到瑛二轻笑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掰着下巴重复了一遍那可怕的吻,自动感应棒也被修理得不成样子,不仅没法变硬了不说,几乎都已经哭不出任何东西了。   “呜……你这、混蛋……”   泪水顺着热烫的面颊滚落,青涩的少年已经完全脱力,看起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碰一下皮肤都会难以忍受的颤抖起来。   “现在的回答呢?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   “如果听不到满意的回答,我就会无限重复上面的过程哦~”   ——你是恶魔吗!!   宇智波斑惊了,宇智波斑害怕了,宇智波斑拼命抬起酸软的手臂,在蓝发少年又一次作势要俯身时惊慌失措的捂住了他的嘴:“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你说的了!!”   羽衣瑛二顿住动作,眉眼弯弯的拽下他绵软的手臂:“愿意为了两族联盟而努力了?”   宇智波斑连连点头,有点怕怕的盯着他的右手:“愿意,我愿意!”   “啊哈,早这样坦率不就好了。”   羽衣瑛二立刻重新挂上了爽朗的笑容,满意的在斑满是泪痕的滚烫脸蛋上亲了亲,很是宽宏大量的说:“至于是不是喜欢我嘛……我也不习惯在这种事上逼人,你想承认的时候再承认吧。”等你愿意把隐瞒的事告诉我之后。   ——你这还不叫逼我吗?!   宇智波斑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想起自己死活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的初衷,他有些欲哭无泪的往后一躺,却因为刺激到了早已萎靡的自动感应棒,整个人疼得抽搐了一下。   但也正是这一疼,让他过热超载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猛地想起了一件不对的事。   “——你知道我是宇智波?!”   黑发少年脸色骤然一变,紧张又惊愕的看向瑛二。   瑛二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闻言“噗嗤”一笑:“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是宇智波一族的少族长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你相信我?”   “你……!”宇智波斑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暴露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啊。”瑛二理所当然的说着,扭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   宇智波斑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神,连震惊和质疑都忘了,满脑子都只剩一个悲愤的念头——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挂着这样清爽率真的笑容,对他做那样……那样过分的事的啊!   他又不喜欢自己!!   *   斑被自己脑中突然蹦出的“瑛二不喜欢自己”的想法搞抑郁了。   回族地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毕竟之前瑛二也说了,这一次只是帮他把自动感应棒变得不那么硬而已……根本没提过半句自己对他的感觉。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但如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瑛二又为什么说自己可以喜欢他?为什么愿意吻他,愿意……对他做那么亲密的事?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瑛二是什么意思的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踏着夜色回了家。   一进家门,早就在等他的泉奈便冲了出来,忧心忡忡的打量着他:“哥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斑勉强朝弟弟笑了下,“父亲呢?”   “临时有任务出门了。”泉奈回答。   “这样。”斑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边往房间走边叮嘱道:“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泉奈。”   宇智波泉奈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目光从他即便在昏暗油灯下也能看出红肿的眼眶上扫过,忍不住皱紧了眉。   “那个叫瑛二的人,真的是哥哥的朋友吗。”他跟着斑来到房间,冷不丁开口这样问着,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斑的反应。   宇智波斑听到瑛二的名字,只感觉强忍着不适的某处条件反射的酸痛了下,脸色也跟着僵了僵。   “……是啊,当然是,不是朋友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他交往?”他这样强装镇定的说着,有些生硬的打了个哈欠,就要把泉奈往外推,“我累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哥哥!”泉奈固执的不愿意走,大大的猫眼严厉的盯着他,“那个瑛二到底是哪一族的忍者?他是不是千手派来接近你的奸细——”   然而,不管他怎么问,往日里对他无所不应的斑也只是闪烁其词,摆明了不愿意谈论这件事,只说他想多了,瑛二绝对可信,不可能是千手的人。   最后,还是被关在了外面的宇智波泉奈气结,忍不住冲着门喊道:“我会看着你的!如果哥哥你再和那个可疑的家伙见面,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我说到做到!!”   斑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应答。   宇智波泉奈不甘心的冷哼一声,重重的踏着地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那一天,自己的兄长在房间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也不知道初尝禁果、食髓知味的兄长,自那一晚起便几乎夜夜做起了不可描述的梦。   在斑的梦里,一双冰凉的手不顾他的求饶继续欺负着他,动作温柔却霸道。有一个人在他不能自已的喘息时安慰的在他唇上舔舐亲吻,手一会松一会紧……修哭了他的自动感应棒。 第50章   “你们太过分了!”   柱间将一块石头扔进河里, 悲愤的控诉道。   正走神的黑发炸毛少年吓了一跳,皱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哪里有发疯?明明是你们趁我不在偷偷幽会!”   柱间哭戚戚的说着,“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 结果你看见我却这么失望!你说实话, 是不是只期待瑛二一个人来?呜呜呜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我被你们排挤了呜呜呜QAQ……”   ……废话, 谁愿意见心上人的时候旁边杵着个大灯泡啊。   宇智波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到底还是出于莫名的心虚,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他一下。   好不容易把咋咋呼呼的友人哄好, 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会儿, 装作不经意的问:“说起来,瑛二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有日子没见过他了。”   哼, 还不是在以联络两族感情为理由, 跟扉间甜甜蜜蜜的约会!   千手柱间想起研究狂少年们那些自己插不进去的对话, 心里酸溜溜的腹诽了一句。   但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暴露了自己是千手了——这样想着的柱间心虚的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着干笑道:“谁知道呢, 听说羽衣最近和千手走得很近, 可能是去他们那边了吧,啊哈哈哈……”   千手。   宇智波斑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脸色也微不可察的冰冷起来。   如果说羽衣和宇智波那两场互有胜负的战争让两个忍族结下了梁子, 那么千手和宇智波之间惨烈的无数场战争,便是让两族彻底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若是瑛二出手,让羽衣和宇智波和解其实并非什么难事, 但是千手和宇智波就……   说实话, 别说和解了, 这两个忍族的人就算是简简单单的在路上碰到, 也绝无除刀剑相向、你死我活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这事确实急不来,而且一场战争刚刚结束,大家都在各家休养生息呢,瑛二的便宜老爹也沉浸在丧子之痛里,要在这个时候表现自己未免显得太没兄弟爱了。   所以暂时什么都干不了的瑛二,就这样快乐的跑去找曾爷爷们玩了。   只苦了情窦初开还刚上了超刺激的三垒的斑,不止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对没良心的小混蛋日思夜想,还饱受愧疚心的折磨,整天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试图捋顺这段突然开始的关系。   不,说到底,就凭那仅有一次的单方面的帮助,可以看作他们之间有了……“关系”吗?   ——最令斑感到煎熬的,无非便是这类“瑛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的不自信想法。   哈哈,宇智波斑居然会不自信,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吧?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谁都会有胡思乱想、缺乏自信的一面,就算是宇智波斑也不例外。   更别提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对象,是像风一样让人抓不住实感的羽衣瑛二。   想起那天被困在少年的身下做的、令人面红耳热的亲密事,宇智波斑的思绪戛然而止,有些怔怔的望着南贺川上的微漪,年轻敏感的身体一阵发烫。   柱间的絮絮叨叨已经成了天边飘来的背景音,斑有些难堪的别开脸,却无法自欺欺人的忽略自己乱起来的轻喘。   只有他自己知道,明明才分别不到半月,他便已数度梦回那暧昧的、令人感觉如坠云端般轻飘飘的一夜。   纵然心里揣着沉重的心事,但少年渴求心上人带给自己快乐的天性,却让他的身体不顾他心灵的反对,早早的便开始期待下一次的亲吻和抚摸。   他控制不住,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一次被那样温柔却强势的对待。   ……就算是过火一点的欺负也没关系。   只要是瑛二就好。   只要能再见到瑛二、再被瑛二的嘴唇亲吻、被瑛二的手指触碰就好。   但在这样不知羞耻的、近乎于孟浪的肖想着心上人的同时,愧疚与恐惧却如同沉重的大山,压得他连呼吸都日渐困难。   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如果瑛二早就知道自己是宇智波的话,那么他那些“没办法对斑动手”“遇到了就会投降”的话……便都是真的。   没错,一定是真的,宇智波斑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羽衣瑛二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人能拥有和他一样坚定不移的意志,也没有谁的理想能比他更宏大。   羽衣瑛二所追求的,是真正囊括了所有人的和平。他在这个残酷的乱世所看到的不是世代积累的仇恨,而是更为宏伟和广阔的世界,是饱尝战乱之苦的芸芸众生,是人类共同的不幸和悲哀。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伤害,才要忍受比所有人都深重的痛苦——因为,为了自己的梦想,就连亲弟弟被宇智波杀害的憎恨,他都可以默默忍受下来,不曾向斑表露分毫。   斑有时会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乐观、坚强而隐忍,令他无比着迷、又无比心疼的人呢?   这个人不知在别人没有看见的地方承受了多少伤害,但是毫无疑问,那最痛苦、最刻骨铭心的一刀,是自己亲手插进去的。   斑一想到这里,就感觉连呼吸都变成罪恶的了。   得知瑛二早就知道自己是宇智波,这件事非但没有让他轻松一些,反而让他的负罪感翻倍反扑了。   ……只不过与此同时,像是饮下了毒.品一样,他对瑛二难以启齿的幻想和渴望也成倍加深了。   ——越是愧疚,越是想要逃离,便越是想见到他。   ——越是对那个人的笑容、体温、抚摸心存幻想,心里就越是痛苦。   简直像是恶性循环……不,应该说,简直像甘甜的毒药一样,明知继续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却依旧对饮下它甘之如饴。   答应瑛二愿意为两族结盟而努力,也正是这个原因——不是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梦想,那一刻,斑只是想为那个人做些什么。   哪怕竭尽全力,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继续见到那个人的微笑,那么这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   或许是心中强烈的思念起了作用,几天后,带着弟弟一起出任务的斑终于又见到了瑛二。   那是在一个离某位大名的城池不远的小村子里。斑接到的委托是前往城池执行护卫大名的任务,因为时间太晚无法入城,便准备当晚在那个小村子里休整。   一番商量过后,他让包括弟弟泉奈在内的几个伙伴负责打探消息、补充物资,自己则去寻找落脚点。   而就在他发现这个小村子没有旅店,所以四处闲逛想要找一户人家住下的时候,他听到了朝思暮想的人那标志性的爽朗大笑——   “啊哈哈哈,都说了不用谢啦大叔!”   ——是瑛二?!   宇智波斑心下一跳,难以言喻的狂喜涌出,让他未曾多想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瑛——”   他难掩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不远处,一个大概是这个村里占地最大的院落前,羽衣瑛二和另一个白发少年站在一起,正嘻嘻哈哈的和主人闲谈着。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忍装,那个白发少年还穿着蓝色的软甲。   ——那件软甲上面,刻着千手的双头矛纹付。   【“听说羽衣最近和千手走得很近,可能是去他们那边了吧啊哈哈哈……”】   柱间的声音不期然在耳边响起,宇智波斑眸色一暗,无声的后退几步,隐藏气息躲在了一堆木柴后。   屋主的声音因为中气不足而听不太清,他能听到的只有瑛二和那个少年的声音。   “早就听说这里有山贼出没,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顺路过来解决掉啦,一点都不费事,对不对扉间?”   “……是你非要扯着我过来的吧。”   “啊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水乱波」的改良已经结束了……诶?村长大叔你要答谢我们?”   “这就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唔唔唔——?”   “你在说什么啊扉间,村长大叔的好意我们岂能拒绝?!这样吧大叔,您只需要把家产的一半换成钱交给我——嗷!!”   “都说了只是举手之劳吧白痴!别露出那么难看的吃相好吗?!真是丢死人……不,别听这个白痴瞎说,村长,我们只是……要、要收留我们住一晚?这个倒是……”   “你看,你看吧,人家村长大叔都说了没关系了!那大叔,请给我们准备住处、食物和好看的姑娘!”   “……最后那个是什么鬼啊笨蛋!”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狠狠砸在脑袋上的声音响起,随即是羽衣瑛二凄惨的嚎叫:“疼——!!”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院落大门前,面容严厉的千手扉间满脸凶相,额角蹦着青筋收回拳头,声音冷厉道:“你给我正经一点!听听你最后的要求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开玩笑的啦……”   羽衣瑛二孩子气的抱着脑袋咕哝着,在扉间要瞪眼的时候连忙正色,轻咳一声、严肃又义正严辞的说:“那就至少为我们准备漂亮姑娘吧!”   “啪嗒”一声。   千手扉间的理智彻底断掉,他无视了干笑的村长,浑身冒着恶鬼般恐怖的黑气,攥住瑛二的衣领咬牙切齿的低喊:“羽衣瑛二——!!”   “呜哇扉间我错了——!!”   羽衣瑛二的惨叫划破了天空。   一片鸡飞蛋打中,宇智波斑在无意识中攥紧手掌,两眼死死的盯着那个上蹿下跳的少年。   姑娘?   ……他在这里整天想着那一夜是什么意思,结果这家伙居然满脑子都是漂亮姑娘?!   和千手交好他还能理解是为了和平,但是想着漂亮姑娘又是什么意思?拿他当猴耍吗?!   宇智波斑的心里拧巴的厉害,像有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胃,又像从心湖里一个接一个的冒着酸泡泡。   他抿直唇线,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闹腾,黑着脸扭头就走。   就在这一瞬间。   一只手冷不丁从背后伸出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宇智波斑浑身一炸,条件反射的攥住那只手就要来个过肩摔。   “斑!是我啊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后轻而着急的响起,宇智波斑狠狠一愣,拽下捂住自己的手,转头惊愕的看向那人:“瑛二?!”   “嘘——!”   本该在被曾爷爷追杀的羽衣瑛二连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同时鬼鬼祟祟的探头看了眼千手扉间,确认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拉着斑的手往旁边拽了拽,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宇智波斑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顿了顿,还是顺从的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拐角后面,宇智波泉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走远,随后将刀子一样冰冷的目光射向已经走进村长家的白发少年。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收敛了视线,悄无声息的朝着兄长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第51章   瑛二一直将斑拉到村外的田野里, 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他。   他转身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黑发少年,在他默然的注视下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斑,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宇智波斑想起自己刚才生气的理由, 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   但当他将手按在瑛二的肩膀上, 感受到那一如既往冰凉的体温时, 大半个月来压抑的思念却忽然冒出了头, 让他保持着那个动作僵硬了半晌, 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伸出双臂回抱住了他。   “只是路过。”   他垂眸轻嗅着少年发间凉丝丝的香气, 不动声色的反问:“你呢?”   “我在附近有任务!听说这里有山贼出没,就去把他们干掉啦!”瑛二积极的回答着,松力想要放开他。   但宇智波斑却忽然收紧了双臂,沉着嗓子有些冰冷的问:“然后就问人家讨要报酬,包括几个漂亮的姑娘?”   “啊?啊……那都是我随口瞎说的啦, 我就是喜欢看扉间变脸嘛哈哈哈!”羽衣瑛二先是一愣,随后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喜欢看曾爷爷变脸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宇智波斑闻言, 神色更加晦涩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和千手的关系这么好。”   “……唔。”羽衣瑛二顿了顿,接着便神色如常地露出微笑,“因为我的梦想就是和宇智波以及千手联合, 创造一个能把大家保护起来的村落啊!”   宇智波斑闻言往后退了退,皱眉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好一会儿,他才确认了瑛二是认真的, 有些不能赞同的咂舌:“要是羽衣单方面和宇智波或者千手交好也就罢了, 但是让宇智波和千手结盟?——呵, 想都不要想!”   “嗯……”羽衣瑛二意义不明的长“嗯”一声,很快哄小孩儿似的笑笑,拍了拍他的背,“好吧,确实是你说的那样。可以放开我了吗?”   宇智波斑搭在他背上的手动了动,默不作声的和他对上视线。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他无视了少年的要求,忽然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瑛二不解的眨眼:“什么?”   “你刚才同时出现了两个实体。”斑回答,“在我面前的你是本体吧?那跟那个白毛小鬼一起的你是怎么回事?分.身术可做不到这一点。”   “啊,这个是影分.身之术。”瑛二恍然的笑了起来,“是我二曾爷爷未来……呃,我是说,是我旁边那个叫扉间的天才正在研究的术。”   “天才?”宇智波斑闻言很有些不屑的轻嗤一声,显然没看出来扉间有哪里厉害,但瑛二可不会允许他说自己最崇拜的二曾爷爷的坏话,当下笑着打岔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宇智波斑一顿,果然怀疑的打量起他来:“确实,我自以为我的气息已经隐藏得很完美了……”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挑眉有些惊讶的说:“你难道是感知型?”   “答对啦!不愧是你,真聪明!”羽衣瑛二得意洋洋地笑开了,“我可是感知范围超广的感知型忍者!扉间每次都夸我厉害呢!”   每次?   ……那个叫扉间的千手小鬼经常跟他一起出任务吗?   宇智波斑微不可察的皱眉,斜眼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你很喜欢那个叫扉间的?”   “那当然了。”羽衣瑛二完全没有迟疑,直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扉间可是我的二——咳咳,像家人一样亲密的朋友!”还是我的心头宝——未来火影呢!   “朋友?……只是朋友?”宇智波斑语气古怪。   瑛二没有回答,反而歪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几眼。   宇智波斑心里一紧,故作镇定的板着脸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蓝发少年轻松的耸了耸肩,两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唇角轻轻勾着一抹神秘又温柔的笑意,缓缓凑近了他的脸,“……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宇智波斑呼吸一窒。   他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视线无意识的向下,有些失神的望着那两瓣近在咫尺的、微粉好看的嘴唇,几乎不能自已的回忆起了它们温柔的触碰自己肌肤时的感觉。   立竿见影的,包裹在衣服里的身体随着联想开始变烫,斑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鼻尖却若隐若无的嗅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气……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连某处难以启齿的地方都变得情况不妙了。   黑发少年的耳根悄无声息的染上红晕,有些口干舌燥的努力平复着呼吸,同时虚张声势的嘴硬道:“开……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吃你的醋?”   “没有吗?但是……”冰凉的身体贴了上来,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便听到那人坏心眼的轻笑。   搭在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少了一只。   “如果没有吃醋的话,为什么只是看着我的嘴唇,斑的自动感应棒就又一次坏掉了呢?”   宇智波斑的呼吸猛地抖了一下。   他的嘴唇哆嗦着,抓着少年衣服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鼓起道道青筋,连声音也带上了丝丝湿意:“它、它没有坏……”   “哎?应该是坏了吧?因为自动感应棒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有变化哦?”   “不对……不、呜……不喜欢……”   “还是坚持不喜欢啊。”   羽衣瑛二好笑的轻叹了一声,抬头轻蹭了下斑通红的脸,蓝眸深邃的像是黑洞。   “那也就是说,斑只是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和我拥抱了一下,身体就变成现在这样超级糟糕的样子了吗?”   他说着,抬脸轻轻吻了吻少年轻喘着的唇,不出意外的发现对方几乎是本能一般急切的凑近,对于亲吻、肌肤接触、做亲密的事的渴望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说实话,有点可爱。   但现在才只是这种程度啊?   少年想到这里,有些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附在爱慕者的耳边轻声道:“不否认的话……斑,好色啊。”   宇智波斑浑身一颤,红晕一下子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瑛二挑了挑眉,感到好玩似的继续向少年敏感的耳朵里吹气,同时一句句的发出调笑。   “自动感应棒也好烫。”   “……”   “看不到我的时候都在想这些吗?还是看到了也在想?”   “……”   “哇,这次比上次哭的更厉害哎,自己没有修理过吗?”   “……”   看着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低着头,就算怀着满腔的羞怒,也因为过于羞耻而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少年,羽衣瑛二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呀嘞呀嘞,好像有点太过欺负人了。   不过他之所以做的这么过分,还不是因为斑太不坦率。   不,说到底这已经不是“不坦率”或是“嘴硬”、“傲娇”的范围了吧?完全变成“异常”和“不对劲”了。   为什么呢?   瑛二安静的注视着双腿发软、神志不清,眉尖似难受的微蹙着,连连低喘着流下生理性泪水的少年。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已经趋近于病态的渴望,那是宛如患上了肌肤饥渴症,而自己恰恰是唯一的解药般强烈的渴慕与乞求。   斑喜欢自己,这毫无疑问。就连他心理上那点小问题,也是因自己而起——啊,所以那种可怕的、像陆地上的鱼渴望水一样对自己的“痴汉”,就是因为这个吧?   心理的不安影响了□□,所以他的“空虚”症状才会这么严重。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喜欢?因为什么害怕着接近?又是因为什么才产生了如此矛盾的心结,疯狂的想要又疯狂的压抑自己,所以一旦被允许亲密,积攒的欲.望便如开闸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嘛,导致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瑛二确实不知道。   但他大概是可以猜到的。   很好猜啊,不是吗?早说过了,他是个聪明的人。联系一切线索,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说实话,这个原因正合瑛二的心意。   你们问为什么?啊哈哈。   羽衣瑛二看向怀中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少年,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以后每周都在南贺川见面吧。”他像是蛊惑纯洁的羔羊一般发出轻柔的低语,空着的手轻抚少年汗湿的鬓角,动作温柔的令人心颤。   “这样的话,你就可以……”   再更多的,更多的喜欢我一些。   他相信,名为“愧疚”的痛苦会帮他达成这个目标。   那痛苦会让这个少年用爱慕,炙热,最后是视若珍宝的眼神注视着他,会让他逐渐对他失去底线,让他喜欢他的全部,并试图理解他的一切。   这样一来,这个具备潜在危险性的少年便会明白他的梦想,明白他的追求,明白木叶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然后,永远保护它。   *   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拥抱着宇智波斑,任由他无力颤抖的身体倚靠着自己的少年轻轻笑了。   他怀中的斑似有所觉,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了他:“怎么了?”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羽衣瑛二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顿了顿,漂亮的蓝瞳状似不经意的瞥向一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他现在面临的情况倒也挺好玩的呢……   ——草垛之后,乱了一瞬间的气息飞快平稳下来。   这点失误转瞬即逝,别说是理智已经化作甜蜜急促的吐息、从嘴中一下下呼出的斑,就是一般的、正常状态的忍者,恐怕也没有几个能发现。   但羽衣瑛二不是一般的忍者。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小事?   少年这样没心没肺的想着,眨眼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低头亲昵的凑到了斑的耳边。   ——橙红的夕阳从天边洒下,照在草垛边的两个少年身上,在他们脚下拉出长长的阴影。   稍高一些、像是哥哥一样的少年紧紧地搂住弟弟的肩膀,像是脱力了一样将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苍白修长的五指用力抓紧他背后的衣服,时不时难受似的收紧,指尖不断颤抖。   被倚靠的少年站得笔直,微微侧头露出小半张脸,让身后的人也得以看到他英俊的面容。他的蓝发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唇角勾着一抹温柔又淡定的笑意,在金橙色的日光里带上了几分朦胧飘忽。   无人的旷野十分安静。   隐约的,可以听到情人私语一般亲昵的呢喃,沙哑的声音呜呜咽咽,有时高亢,带着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像哥哥一样的少年开始背对他曾经倚靠的人了。那显然让他有些不安,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头,还紧紧的攥住了搭在他腰上的手。   似乎是想要安抚他的不安,背后的少年轻笑着抱住了他,像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一样,抱的很紧很紧。   长长的,延伸到泉奈脚边的影子晃动着。   旷野上的声音大了起来。 第52章   天色不知不觉变暗了。   金橙色的夕阳完全消失不见, 只剩下几缕蓝紫色的云还飘在天边。   感觉到气温变低了些,羽衣瑛二掏出一个卷轴,从里面取出一件羽织披在斑的肩头, 又捡起他的裤子要替他穿。   “……我自己来吧。”   脸上还带着细腻薄红的斑清了清嗓子, 声音沙哑的说着。   “啊, 先等等。”忽然注意到什么的瑛二凑近了些,伸手轻轻抚上他红艳的大腿内侧, “这里好像有点肿。”   斑随意的看了眼,不在意道:“没事,一会就好了。”   “可是这个位置会耽搁行动的哦,你明天还有任务吧。”瑛二不赞同的挑了挑眉,掌心冒着绿光附了上去。   “……你还会医疗忍术?”斑有些惊讶。   “那当然, 瑛二大人我是无所不能哒!”蓝发少年神气活现的晃了晃脑袋,得意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看起来干净又开朗。   他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也总是能轻易的让周围的人也跟着开心起来。   宇智波斑这样想着,忍不住翘起唇角,抬手揉了揉少年蓝色的发丝。   不期然的,有着相似发色的少年死不瞑目的恐怖双眼出现在眼前。   伸出去的手僵了僵, 宇智波斑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触电般收回手指。   “……斑?”察觉到了什么的瑛二疑惑抬头。   宇智波斑略显生硬的撇开视线,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手掌。   “没什么。”他声音沙哑的说着, 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我该回去了。”   *   瑛二安静的注视着斑走远。   在少年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的瞬间,他唇边原本温柔的弧度微微一变, 散发出了若隐若无的危险感。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叮——!!”   清脆的金石之音如水波般在空气中激荡。   羽衣瑛二反手握着一把苦无架住直直朝面门劈来的刀锋, 饶有兴趣的注视着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猩红眼眸, 嘴角缓缓咧开。   “哎——已经是双勾玉了啊?你的实力不错嘛。”   “闭嘴,你这卑鄙之徒!!”宇智波泉奈忍无可忍的爆发出一声怒喝,眼角气得通红,想都不想的举刀再次砍来。   他的刀法十分迅捷,刀锋犀利到仿佛能将空气也一并劈开,双勾玉写轮眼放射着滔天的怒火,每一刀都直击瑛二的要害,简直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于是瑛二在招架之余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厉害的杀气啊,这么恨我吗?”   “少废话!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泉奈脸色恐怖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狠狠一刀斩向他的肩膀。   “哦?要杀了我啊……”羽衣瑛二似笑非笑的重复着,勾住苦无尾部的环将利刃在手心转了个圈,“当”一下挡住他的攻击。   “怎么说呢……虽然该称赞一句你不愧是传说中曾与二代目势均力敌的宇智波泉奈,刀法在这个年纪就初具雏形了,但是……”   一声轻笑被少年留在空中。   什——?!   眼前的目标在眨眼间消失,还举着刀的宇智波泉奈踉跄了一下,随即忙不迭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环视着四周。   消失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在他的写轮眼下活生生的消失?!   “——看吧,要想杀了我,你还早得很呢。”   清越含笑的嗓音在耳后凭空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令头皮一炸的、架在脖子上的冰冷触感。   是那支苦无。   仅仅是一支苦无。   宇智波泉奈浑身一僵,冷汗“唰”一下遍布脊背,双眼不受控制的瞪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愕而收缩着。   他居然被区区一支苦无抵住了要害。   “这可不是普通的苦无。”   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一样,身后的人愉悦的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不普通吗?因为这是由瑛二大人我拿在手里的苦无!哈哈哈,虽然按照年纪来说你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和瑛二大人我比起来,还是差的远呢~”   ……可恶,你不也跟他差不多大吗!!   宇智波泉奈不甘心的咬牙,心里的恨意和憎恶在这一刻到达顶峰,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几乎在颤抖。   然而就算他已经被气成了这样,那个可恶的家伙竟还嫌不够的缓缓凑近了他,在他情不自禁绷紧全身的反应中,如同毒蛇一般发出了吐息冰凉的低笑:“这样真的好吗?再这么弱小下去的话,你亲爱的哥哥……呵,就要被我夺走了哦?”   “——!!”   宇智波泉奈血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开什么玩笑……”   气到发抖的声音从少年嘴边低低溢出。   羽衣瑛二那游刃有余的,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本就足够令每一个与他对战的人都感到被小瞧的愤怒。   更别提他还像是故意的一样,发出了如此可恶的挑衅——就对着刚刚亲眼见证了他“侮辱”兄长的全过程,目睹了他将天神一样强大又高傲的哥哥欺负到尊严尽失、狼狈不堪,哽咽着流泪甚至是求饶的一幕的泉奈。   这个心高气傲、敬爱哥哥的少年,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挑衅和侮辱呢?   因此在瑛二话音刚落的瞬间,热血便控制不住的从脚底直冲泉奈的头顶,排山倒海般的愤怒如岩浆般在他的胸腔里喷发,将他的理智在眨眼间焚烧的连灰都不剩。   “你这混蛋——!!”   野兽般狰狞狂怒的咆哮从嘴中发出,宇智波泉奈的眼白中瞬间爬满可怕的红血丝,大睁的双眼目眦欲裂,飞速转动的两轮勾玉在刹那间变成了三个。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杀气之下,羽衣瑛二却只是眨了眨眼睛,深蓝幽静的眼底总算透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啊嘞?这样也行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苦无就忽然被一股大力弹开了。   怒火上头的宇智波泉奈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发生了进化,此刻的他死死地瞪着终于面露惊讶的瑛二,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宰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   “去死吧,渣滓!!”   怒吼伴着雷霆犀利的攻击传来。   羽衣瑛二轻轻翘起唇角,即使到了现在,他那令泉奈火大的轻松语气也没有丝毫改变:“好过分啊,居然说我是渣滓。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就稍微陪你玩玩——”   “废话少说!看招——!!”   宇智波泉奈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手中的刀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斩下,几乎在空气中留下残影。   三勾玉宇智波的斩击,在战国乃至后世都值得最严肃的对待。   但在那一刻,不知为何致力于惹怒泉奈的瑛二却笑了。   ——黑夜之中,一把长长的太刀从影子中浮现,被蓝发少年轻描淡写的握住刀柄。   “五之型——”   时间在这一刻放慢。   宇智波泉奈缓缓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空气中凭空出现的波浪和雨滴。   他在清醒前最后的印象,是手中悄无声息断裂的刀,和耳边似平静似悲悯的声音——   “「干天的慈雨」。”   *   宇智波泉奈猛地睁开眼睛。   他“嚯”的坐起身,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第一时间惊恐的摸上自己的脖子——   ——还在。   宇智波泉奈怔愣的抚摸着自己一阵剧痛,但好歹还与身体连着的脖颈,惊惧放大的瞳孔稍微回缩了些,紧绷的身体骤然脱力,心有余悸的大口大口喘息着,后怕的冷汗不断从后背渗出。   头还在。   他的头没有被砍掉。   “放心吧,我用的是刀背。人类的头我是不会砍的。”   熟悉的声音带着好笑的语气在背后响起,宇智波泉奈呼吸一窒,像只被吓到的兔子一样当场表演了一个后跳腾飞,满身戒备、警惕至极的望着那个人。   暖融融的火堆边,蓝发少年被他的动作逗得“扑哧”一笑,唤小孩似的朝他招了招手:“好啦好啦,不用这么紧张,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人头落地啦。”   俊朗的少年用轻快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那种极大的反差感就像他刚才使出的剑技……不,就像他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清爽开朗,却又不寒而栗。   宇智波泉奈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丝毫靠过去的意思。他只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浑身发冷的体会着唾液滑过被刀背砍到青肿的脖颈时,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   ——多么可怕的家伙。   从那简单的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他不止拥有诡异的术,就连正面对抗的实力都凌驾于哥哥之上。   “唉。好吧,不过来就不过来。”看出泉奈简直要写在脸上的戒备和不信任,羽衣瑛二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的放下手,“那么你稍微冷静下来了吗?可以谈谈了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宇智波泉奈张了张嘴,忍着颈部的疼痛发出嘶哑的声音,“像你这样强大的家伙,想做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要骗我哥哥?”   喔喔,确实冷静下来了呢。   瑛二挑了挑眉,眼角渗出笑意。   而且非常聪明,一上来就直击重点。   ——果然和传闻说的一样,宇智波泉奈是个擅长谋略的人,和宇智波斑恰巧互补。   真是太好了,他就喜欢忽悠聪明人,这样才有成就感嘛。   坏心眼的家伙这样想着,好整以暇的笑着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骗他,而不是跟他两情相悦呢?”   “……”宇智波泉奈皱紧眉头,借着火光谨慎的打量着他。   看起来顶多和他差不多大,甚至可能比他还一些的蓝发少年似笑非笑的勾着唇,眼型乍看之下似乎无辜又天真,但只要观察一下那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瞳仁就能知道,这家伙绝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   那么。   宇智波泉奈的眼睫颤了颤,心里逐渐萌生出一个计划……   “别想着用写轮眼对付我哦,你刚才应该见识到了吧,我的速度?”   对面的少年像是拥有读心术一样突然开口了。   宇智波泉奈的上眼皮颤了颤,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   羽衣瑛二将他这被说中的反应尽收眼底,感到好笑似的弯起了双眼:“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比较好,不然不用等你发动幻术,我就会一刀把你干掉啦!”   一阵寒意忽然涌上心头。   宇智波泉奈精准的体会到了瑛二欢快语调下掩盖的无情,他脸色发青的直起身子,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   这是很明智的选择。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喜怒不定的敌人面前,耍小聪明和自不量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就像瑛二自己说的一样,如果他想要泉奈的命,那早在泉奈昏过去之前他就能办到了,实在没必要还在这里跟少年废话。   “你想要什么?”瞬间判断好利弊的泉奈开口了。   “啊,啊……你怎么还是认为我居心叵测啊。”羽衣瑛二无奈,“我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想和斑谈个恋爱吗?”   宇智波泉奈蹙了蹙眉,毫不犹豫的说:“我不信任你。”   瑛二哈哈一笑:“我要你的信任干什么?只要斑信任我就够了。”   宇智波泉奈的眉心跳了跳,看起来又开始生气了:“我哥哥性格单纯又容易相信别人,他肯定是被你骗了!你这样故意接近他,绝对是别有目的!”   “啧啧啧,没有证据就说别人的坏话,这样可不是好孩子哦?”羽衣瑛二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用教育小孩一样让人火大的语气说道,“你说我接近斑是别有目的,那你能说出来是什么目的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宇智波泉奈烦躁的撇开头,“我又不是你这种卑鄙的家伙,居然用欺骗感情的方式来达成目标。”   “欺骗感情啊……”羽衣瑛二笑了。   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或者说,仿佛只有自己知晓一切的笑容实在欠扁,宇智波泉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冷冷的说:   “怎么,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反正他是没看出这家伙有哪里喜欢他哥哥,全是他哥哥傻乎乎的在一头热,还连身体都……   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夕阳中两个紧紧交叠、前后晃动的身影,还有仿佛液体洒落的淅淅沥沥声。   宇智波泉奈的脸颊情不自禁的红了红,半羞恼半憎恨的瞪了眼羽衣瑛二。   “不对啊,你说的哪里都不对。”莫名被瞪了一眼的羽衣瑛二也不在意,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是你哥哥先喜欢上了我。”   宇智波泉奈咬牙:“这不可能!肯定是你在胡说——”   “第二,是你哥哥单方面的渴望着我的抚慰,每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他就会自己凑上来。”   瑛二没有搭理他的狡辩,直接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道,“证据就是半个月前,在那座我和你们相遇的城镇里,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就直接把我拉走了——就因为你对我怀有敌意。”   “这……”宇智波泉奈一哽。   他回忆起那时候斑对瑛二的维护,忍不住哑然。   而且,其实不止那一天。   宇智波泉奈又不是瞎子,刚才在旷野上,他可是将哥哥的眼神和动作里表露出的、对羽衣瑛二强烈的依赖和恋慕之情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只是看不见对方就会升起的不安,做亲密的事时投入、享受又急切的态度,接吻时迫不及待的饥渴和近乎于虔诚的专注……这根本无法辩驳的一幕幕,难道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吗?   但、但是……   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泉奈攥紧拳头,硬着头皮坚持道:“就、就算哥哥真的喜欢你,那也肯定是因为你蛊惑了他!”   羽衣瑛二闻言,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泉奈君。”他第一次采取了“君”这样正式的称呼,随后像是感到头疼一样,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叹道:   “斑在你的眼里,难道是什么没长大的小孩子吗?还是说,你认为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瓜?”   “你在说什么蠢话?!”此言一出,终极兄控的少年立刻怒了,“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天才最强大的忍者,他温柔敏锐又聪明,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完美的!!”   “敏锐又聪明?你真是这么认为的?”瑛二似笑非笑的重复。   “那当然!”泉奈斩钉截铁的如此肯定。   “那要是按照这个说法,你对我的怀疑就更没有道理了啊——”   像是某种阴谋终于得逞了一般,蓝发少年唇边的弧度扩大了些,在泉奈的瞪视下缓缓伸出第三根手指。   “——因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了斑,我是羽衣一族的忍者啊。” 第53章   宇智波泉奈裂开了。   听到震碎三观消息的他, 显然没有心情再和瑛二胡搅蛮缠(他貌似也察觉到自己缠不过这家伙),只是最后复杂又痛恨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从那急匆匆的脚步来看, 瑛二估计他回去后肯定是要向斑求证这些事的, 说不定两个人还会起争执呢。   啧啧,这么一想他还真是个罪恶深重的男人呀~   蓝发少年这样没心没肺的想着,一路脚步轻快的回了村长大叔的家。   然而, 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踏进房间的那一刻。   “——回来了?”   床褥之上, 本该睡着了的白发少年盘腿坐着,听到他回来后连头都没抬,直接平静的扔出一句话。   羽衣瑛二浑身一僵。   ……这种早恋还夜不归宿、没有报备就出门约P, 结果回家正好被长辈逮个正着的慌乱感是怎么回事?   是错觉吧啊哈哈哈……!   “回、回来了, 扉间, 你怎么还没睡啊?”熊孩子瑛二看似镇定实则慌得一批的问着, 悄悄瞪了眼自己的影分.身。   和他一样不靠谱的影分.身生无可恋的举起被绑起来的双手,一脸无力的做着口型:被威胁了,所以没法解除去报信。   羽衣瑛二:“……”   羽衣瑛二咽了咽口水, 谨慎的看向闭目养神的二曾爷爷(bushi)。   在他的注视下,千手扉间终于睁开了眼睛, 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绯红眼眸上下打量着他。   瑛二在这来自长辈的威压下十分狗腿的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正要说几句好话,就听到扉间冷笑了一声:“结束的够晚啊。我该说一声真厉害吗?”   羽衣瑛二立刻不好意思的挠起脑袋:“哎呀哪里哪里, 虽然确实很持久,但实际上也没结束的这么晚啊哈哈哈——”   “我不是在夸你。”   “……哦。”   瞥了眼委屈地蔫巴下来的少年, 千手扉间的嘴角抽了抽, 忍不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是哪一族的。”他沉默了一会儿, 冷不丁这样问道。   羽衣瑛二张了张嘴巴,刚想随口胡扯一下,就对上了少年蹙眉看过来的眼神。   ——明明比他的实际年龄小上不少,却像个年长者一样关心着他的、写满不放心和担忧的眼神。   瑛二的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的嘟囔道:“……是宇智波。”   “果然是宇智波啊。”   出人意料的,千手扉间没有丝毫意外就接受了这个答案,唯一表露出的感受便是嫌弃的皱了皱眉,看起来却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这是当然了,凭他的聪颖和对瑛二的了解,自然早早便猜到少年不可能单单和他们千手交好。为了自己“实现和平、建立村子”的梦想,瑛二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瑛二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而且用的办法还是……   想到傍晚时自己察觉到不对,追踪瑛二的查克拉来到旷野边时远远看到的那一幕,千手扉间的表情不自觉的变得古怪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拉拢他们那边的方式?靠爱情和……”少年的脸色扭曲了一下,“让别人听墙角?”   羽衣瑛二一愣,紧接着惊愕万分的看向他:“你也去听了?!”   哈?!   千手扉间脸一黑,脑门上立刻爆出青筋:“你在说什么傻话?!看见你们那个姿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为什么要凑上去听?!变态吗?!”   “啊哈哈哈……也、也是啊。”羽衣瑛二被骂得一个激灵,连忙挠着脑袋摆出标志性的装傻笑容,“我就说嘛,就算有变态也肯定不会是扉间啊,哈哈哈……”   “别给我在那犯傻,看起来像白痴一样。”   “白痴?!”   发出冷酷评价的扉间很是不耐烦的撇嘴,超凶的口气火药味极浓:   “听好了,我知道你对你的梦想有多看重,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实现你的目标,宇智波的力量必不可少——所以我不会阻拦你去接近他们,你要跟他们谈恋爱、上.床还是分手也都随你,毕竟你虽然看起来痴呆,但脑子确实聪明,做事也知道分寸,在收买人心上更是有自己的一套——”   “喂喂,就算你夸我也掩盖不了你很过分的事实啊,什么叫看起来痴呆!我哪里痴呆了?!”   “——可是你给我好好记住,在你那个白日梦真正实现之前,我们千手的情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给他们!不,就算你那个白日梦真的实现了也不行,任何关于千手的情报,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以告诉外族人!”   “白、白日梦?!——可恶,我不说你就越来越得寸进尺是吧?什么叫白日梦啊喂!瑛二大人我的梦想明明那么伟大那么美好那么——”   “听见了吗?!”   “砰”的一声巨响,完全无视了少年插科打诨的扉间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瑛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听、听听听见了!!”   ……呜呜呜,二曾爷爷他真的好凶啊妈妈QAQ!!   总算得到回答的扉间神色稍缓,但一张俊脸仍然臭臭的。   他瞥了眼又开始戏精附身“嘤嘤嘤”的自家珍宝,即使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也在坚持了一会儿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向他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上一秒还耷拉着脑袋的瑛二立刻抬起头,容光焕发的冲过去抱住他,嘻嘻哈哈的拿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啊哈,我就知道扉间肯定舍不得看我难过哒!”   “嗯嗯嗯,是啊,我舍不得。”扉间敷衍的应着,手上却轻轻揉了揉他细软的蓝发。   看着只比自己小几个月(bushi),性格却无比孩子气的家伙舒服的眯眼,露出被顺毛一般餍足的神情,老成的少年忍不住柔和了凌厉的眉宇,唇边牵起一抹浅淡甚至温柔的弧度。   “为什么瞒着我?”他放缓了语气,垂眸把玩着瑛二脑后的小揪揪,“害怕我不让你跟宇智波来往?”   “嗯……那倒也不是。”瑛二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抬眼和他对上视线,在他近在咫尺的注视下突然咧嘴笑了,“我知道扉间肯定能理解我的,所以一开始就打算向你坦白来着!”   “哦?”千手扉间有些意外的挑眉,“那你走的时候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啊,这个……这个……”羽衣瑛二的视线一下子飘到一边。   这副心虚的样子,让扉间很容易便联想到了缘由,随即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的感知范围比我要大……难不成,你走的时候就感知到那个宇智波小鬼跟上去了?”   他面色古怪的看着视线左飘右飘的瑛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是我说你,但这件事你办的还真是……开放啊。”   “……咳。”   饶是厚脸皮如羽衣瑛二,被别人(尤其是长辈)点破这种事也难免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勉强为自己挽尊道:   “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不然谁会愿意让别人听自己的活春【哔——】啊!”   千手扉间闻言,用微妙的怀疑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还真不一定”。   羽衣瑛二:“……喂!”   “呵……就当是那样吧,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   成功把平日里鬼主意最多的小人精逗炸毛,千手扉间轻笑一声,抬手戳了戳少年鼓起来的脸,“不过看样子你对那个宇智波也不怎么在意,不然怎么舍得让别人听去他的声音。”   “不,我还是很在意他的。”瑛二正了正脸色,顺便拍掉了扉间作乱的手,“只不过在意他的同时,我还时刻警惕着他的思想状态——啊,这一点要替我保密哦?”   扉间闻言皱了皱眉:“怎么,他的思想很危险?”   “呃,不不不,也不能这么说。”   猛地想起来自家二曾爷爷是出名的宇智波黑,惊觉说错话的瑛二连忙描补起来,“他是个很重情义、很温柔的好人啦!对他很警惕只是我个人的原因而已!总之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心里都想好计划了!”   然而,这番说辞非但没有打消扉间的疑虑,反而让他注意到了另外的疑点:“很重情义,又很温柔?”   白发少年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这个形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啊这。   羽衣瑛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像,不小心,把柱间用来吹斑的彩虹屁……拿来用了。   ……咳咳。   坑爷的熊孩子瑛二当场闭嘴,悄咪咪的转身就走。   “等等。”不好糊弄的千手扉间一把将他拽回来,在他心虚的注视下顽强地找回了刚才的话题:“既然你很在意那个宇智波,那今天做那种缺德事又是为了什么?”   啊,是要问这个啊。   羽衣瑛二立刻放松下来,狡黠的朝他比了个wink:“你猜?”   千手扉间:“……你眼皮抽筋了?”   羽衣瑛二:“……”   就在爷孙俩(?)进行着和谐(??)谈话的时候。   在他们看不到的另一边,正如瑛二所预料的那样,一场兄弟间的争吵正在进行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哥哥?”   昏暗的房间中,宇智波泉奈压低了声音如此质问着,语气难掩焦灼。   宇智波斑靠墙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神色难辨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泉奈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脸上无法自制的浮现出一丝怒气:“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承认……都说了我什么看见了!也知道了他是羽衣的忍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再继续瞒着我吗?!”   “……”   宇智波斑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手掌,皱着眉沉思着什么。   良久,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恢复了平时冷硬自信的模样,像是通知一样对弟弟说:“等坐上了族长之位,我会和羽衣结为同盟,所以就算你反对这段关系也没用——”   “哥哥要成为族长,起码还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泉奈冷不丁出声打断了他。   “再说,就算哥哥成为了族长,要和羽衣一族结盟也需要他们内部有人出力。那个羽衣瑛二确实很强,但他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他能保证羽衣和宇智波在这几年内不再爆发战争、不再加深仇恨吗?”   宇智波斑看了他一眼,眼底莫名透出一股近乎于固执的坚定:“他可以。我也可以。”   “你——”宇智波泉奈气结,看起来简直想掰开兄长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在想什么,“哥哥是少族长,你或许真的可以决定一族未来的走向,但羽衣瑛二呢?他有什么资格当上族长?哥哥不会不知道吧,羽衣族长一脉身上都纹着花朵形的纹身,其他人一概没有机会——”   “紫藤花。”   宇智波斑忽然开口了。   泉奈一愣:“……什么?”   “他后颈的左下方,接近蝴蝶骨边缘的地方,有一朵紫藤花。”   宇智波斑神色淡然的望向窗外,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宇智波泉奈怔怔的看看着他,在某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不敢置信的瞪大:“那——那也就是说,羽衣瑛二就是哥哥杀死的那个少年的……?!”   斑哑然的闭上眼睛,无声的默认了。   宇智波泉奈愣住了。   “……怪不得。”   好半晌,他才有些恍惚的发出了这样的呢喃,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怪不得哥哥会对那个人抱有如此深刻的感情。   怪不得一向桀骜又独立的兄长,会在那个人面前变得如此不安而驯服,怪不得明知那个人是羽衣也依旧心悦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而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方向。   他的哥哥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样深重的孽缘确实会让他心生愧疚、想要弥补,但是……但是啊……!   宇智波泉奈抬眼看向斑,深黑的眼底飞快的闪过挣扎和决绝。   虽然这样想可能对哥哥和那个人来说都太残忍了,但是如果仅仅因为杀了对方的弟弟,就从此对那个人百依百顺,那宇智波今后还如何在忍界立足?哥哥今后在族内又该如何服众?   难以言喻的杀意在胸腔内上涌,宇智波泉奈清俊的眉宇间浮现出阴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成拳。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低下头,声音平静的问道:“他知道了吗?”   宇智波斑微微一顿,随后回头——   看了他一眼。   在对上那一眼的瞬间,泉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突兀的停住了呼吸,紧接着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准告诉他。”   宇智波斑——他最敬爱、最崇拜的哥哥这样一字一顿的说着,眼底蕴含着无边的痛苦和极致的阴暗,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气势,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不准告诉瑛二,是我杀死了他的弟弟——绝对、绝对不准告诉他,你听见了吗,泉奈?”   “——!!”   宇智波泉奈猛地回过神来。   方才陷入了偏执和疯狂中的兄长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但那可怕的气息似乎还残存在空气中,让他忍不住一阵颤栗。   ……麻烦了啊。   少年牵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很是勉强的露出了一抹难看的苦笑,低头看了眼自己仍在颤抖的指尖。   然后,缓缓将那只手攥成了拳。   抱歉,哥哥。 第54章   在那既美妙又糟糕的一天过后, 遵照瑛二所说的约定,斑开始和他进行一周一次的约会。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约会?毕竟他仍然拒绝承认自己的心意,也拒绝给两人的关系下定论, 只要瑛二问及,便用别的话题打岔过去。   一两次后, 瑛二便不再问了。   斑尽量不去想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去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产生了误会——只要一想到这种问题,他就会发自内心的感到痛苦和煎熬。   像是为了麻痹自己一样, 他开始逃避与瑛二发生交流, 开始变得每次见面都比上一次更过分、更饥渴的向他索取。   他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难以满足, 多么急切、空虚和……古怪,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不知不觉间, 整个宇智波一族,都知道了是他杀死了羽衣族长之子。   如果瑛二仍然坚持他的梦想, 那么总有一天, 他会知道一切。   每当想到这一点, 斑的心里就会升起强烈的悲切和恐慌,以及头顶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天天逼近的窒息感。   所以他才会像现在一样, 把两个人依旧亲密的每一次,都当做最后一次。   也唯有用被占有的满足感和紧随其后的疲惫感麻痹自己,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让烈火烤炙的心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地。   这样单方面倍感如履薄冰的约会,就这样持续了接近两个月。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这两个月是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因为不止他和瑛二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而密不可分, 就连许久不曾见面的挚友柱间, 都好运的摆脱了他口中严厉的弟弟,和他们两个胜利会师了好几次。   唯一令斑感到心梗的,便是当他们找到一片气候适宜、地形优越的丛林,约定将来要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三个的村落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柱间提议要将彼此的兄弟和家人放到这个村子里保护起来,并脱口而出自己最想保护的是唯一剩下的弟弟。   而斑……   斑一瞬间想到了泉奈,随后便全身心都放在瑛二身上了。   在他的注视下,蓝发少年坐在灿烂日光中,在说起村子时眼里终于亮起的光又熄灭了。   他目光渺远的望向天空,顿了顿,才有些茫然的说:“可我没有兄弟啊。”   ——瑛二发誓,他当时只是走神去思念了一下木叶村的亲人,顺便下意识的作为千手瑛二说了句实话(羽衣的便宜弟弟在他心里压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宇智波斑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暴击。   他只知道,那天之后,斑对他的“痴汉”症状就更加严重了,几乎每次都在拼命勉强自己,明明已经承受不住了,却总是语不成句的求他再来一次,或者再用力一点……简直像是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似的。   托他这种行为的福,城镇的旅店里、寂静的山林间,当然更多的是清净无人的南贺川边,都留下了他们两个的身影。   两个月的时间里,原本纯洁清澈的小河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那样的场景——逐渐成长为青年的男性紧紧的拥着比自己小一些的少年,两人坐在巨石或大树上,好得几乎像是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偷偷的做什么,只知道经常有温热的液体滴滴洒落,弄脏了河水和树干。   那些暧昧的、隐秘的亲密,和令人心慌意乱的呢喃、泫然欲泣的呜咽,就这样被哗啦啦的流水唱着歌带走,帮忙掩盖着青涩却甜蜜的少年心事。   ——直到那一天。   那个绝不能被某个少年得知的秘密,在众人面前公然暴露的一天。   *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春日。   在靠近南贺川的时候感知到不止一个查克拉反应时,羽衣瑛二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意外。   但很显然,已经到达的柱间和斑,却在看到弟弟连着父亲一同出现时,心里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今日的六人“聚会”其实是早有预兆的。   不提暗暗跟踪了斑和瑛二许久、终于摸清了他们的见面规律的泉奈,就连看似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的千手扉间,实际上也独自调查这件事许久了。   不过扉间可不是为了斩断兄长的情丝、让其远离羽衣瑛二这个危险的男人才行动的。   在他看来,宇智波斑这个男人才是真的危险。   毕竟,这是个很早之前就引诱着自家白痴大哥整天往外跑,让他就算被自己看住也对其念念不忘,后来又和自家珍宝瑛二扯上不清不楚的肉.体关系的……呵,一个如此“重情义”又“温柔”的男人啊。   不枉他特意放松了对柱间的看管,然后顺理成章的找到了这个危险的家伙呢。   狰狞微笑.jpg   #手段卑劣(划掉)英明神武的扉间聚聚还是从坑爷熊孩子说漏嘴的那句话里洞悉了一切#   #为今天回家后的柱间祈祷吧,阿门#   咳,言归正传。   在来自不同家族的六人互相对峙之时,宇智波泉奈的一句话,打破了现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肃杀气氛。   “先等一下,父亲。”   黑发少年这样对宇智波田岛说着,微微偏头躲避着斑的视线,声音微微发颤,却难掩其中的坚定,“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哦?”宇智波现任族长挑了挑眉,“还有谁要来?”   宇智波泉奈深吸了一口气:“是一个……我擅自用了哥哥和他联系时常用的暗号,将他约到这里来的人。”   “……你说什么?”   宇智波斑悚然一惊,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他。   “这个反应……”宇智波田岛眯了眯眼睛,维护似的挡住了泉奈,“斑,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难道除了这个千手家的小鬼,你还在跟别族的人来往吗?!”   宇智波斑攥紧拳头,刚才看到弟弟和父亲出现时都只是稍微沉了沉的脸色,此刻看起来却说不出的阴沉,甚至带着几分可怖。   他对宇智波田岛的质问充耳不闻,两眼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泉奈,语气低沉而急促:“泉奈,你叫他来是想干什么?”   泉奈握紧手中的刀,用极为复杂而沉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严肃的看向宇智波田岛:“看吧,父亲,哥哥已经被那个家伙——那个羽衣正雄唯一剩下的儿子蛊惑到神智不清了!这样下去——”   “泉奈!”宇智波斑没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了他。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瞳孔边缘甚至开始危险的泛红,“我说过不准告诉他!”   “——你不要再犯傻了,哥哥!!”宇智波泉奈忍无可忍的朝他怒吼起来,“现在的形势到底如何,你真的看不懂吗?!羽衣瑛二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一定会憎恨你,也一定会憎恨宇智波!!你所期待的未来根本不可能实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扉间。”   一直在努力跟上思路的柱间听到这里,心头逐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也顾不上和告密的弟弟生气了,直接脸色发青的看向白发少年,“难道说……?”   “啊,毫无疑问。”   千手扉间的神色已经无比冰冷。他紧盯着斑的眼神里遍布森寒刺骨的杀意,语气可怕得令人胆寒,“传闻中杀害了瑛二弟弟的人,就是你嘴里温柔又重情义的宇智波斑!”   仿佛遭到了当头棒喝一般,千手柱间神色苍白的僵硬在原地,嘴巴徒劳的张了张,却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千手扉间见状冷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脸色却倏然一变,抬头直直地看向对岸。   ……糟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突然的拧眉不语,陷入了争吵的宇智波父子三人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宇智波泉奈,已经激动地瞪出了三勾玉写轮眼、恨不得一个幻术让他执迷不悟的哥哥清醒清醒了:“总之今天就算哥哥你要对我动手,我也一定要把你这段错误的恋情彻底斩断!!”   “恋情?!”还没弄懂情况就被迫看着两个儿子争吵的宇智波田岛一惊,继而紧紧皱起眉头,周身散发出恐怖的气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泉奈,你哥哥和那个羽衣家的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哥哥他——”   “住口,泉奈!!”   眼看着弟弟张口就要说出实情,宇智波斑一向冷硬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慌,他再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向弟弟那边冲去。   在那一刻,宇智波泉奈站在父亲身后望着他,与他相似的猩红眼眸中飞快的闪过愧疚和悲哀。   “你瞒不住的,哥哥——羽衣瑛二迟早会知道,亲手杀死了他弟弟的仇人,就是你啊!”   “别说了——!!”   像是一直拼命隐藏的丑陋伤口被残忍的撕开了一样。   宇智波斑爆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低喊,三勾玉写轮眼像是某种可怕的活物,闪烁着血泪一样令人心悸的色泽。   他死死地攥住了泉奈的肩膀,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像死人,紧盯着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痛恨,又是那样无助。   就在他哆嗦着嘴唇、数度尝试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无法否认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声。   “什么人?!”宇智波田岛最先警惕的看过去,并飞速甩出了一大把手里剑。   一个身影躲过暗器落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站在树影中。   ——那一瞬间,宇智波斑忽然感到了一阵令他浑身发冷的糟糕预感。   他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着,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瑛二。   不知已经听了多久的少年站在那里,深邃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里面是一片浓稠而可怕的黑暗。   ——他知道了。   只需一眼便能明了的认知像毒蛇的獠牙般狠狠扎进斑的心脏,让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冷掉了,肌肉更是无法克制的一阵阵颤抖。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他的大脑却可怕的一片空白,舌头更是像僵冷的木头一样毫无知觉,别说是说话了,就连一个苍白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但他身边的泉奈却飞快的回过神来,猛地发出了尖利而急迫的声音:“父亲,他就是羽衣瑛二!”   “休想动他!!”   早就严阵以待的千手扉间冷喝一声,举刀便冲向了泉奈。他的父亲千手佛间紧随其后,但千手柱间却在片刻的怔愣后,满脸恍惚和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斑和瑛二:“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   ——那当然是因为,羽衣瑛二早早的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啊。   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面上都始终不露分毫的蓝发少年最后看了宇智波斑一眼。   他无视了浑身都在抖的少年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仿佛是要挽留自己一样的动作,面无表情的转身,飞速离开了。   *   此后不久,羽衣、宇智波以及千手三族之间的混战爆发了。   羽衣一族族长羽衣正雄在一次战斗中被十三名宇智波围攻,力战不敌后死亡。   第二天,他年仅十五岁的长子羽衣瑛二继承族长之位,继位当天便展开闪电奇袭,仅用了一个晚上便将十三名杀父仇人尽数独自斩杀,并且砍下他们的头颅,当做战利品带回了族中。   这样骇人听闻的残忍手段,以及将大族宇智波的尊严直接踩在脚下羞辱的傲慢疯狂,让这名年轻忍者一夕之间闻名忍界,赫赫凶名几乎令所有人谈虎色变。   与此同时,他也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了受到族人狂热崇拜的领导者,并且——理所当然的——带领羽衣一族和宇智波成为了势不两立的死敌。   风起云涌的战国时代,就此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危险局面。以羽衣和宇智波之间的矛盾为导火索,长达近十年的残酷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然而。   在羽衣瑛二“战争兵器”的称号传遍忍界之时,仅仅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这个现在被称作【无心恶魔】的冷酷男人,曾经是个笑容灿烂、性格天真,就算上了战场也不忍伤害他人的温柔少年。   他的变化越大,采用的手段越残忍,被传言说的越可怕,某个人……不,某些人的心里便越痛苦。   千手一族的族长次子扉间,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一方面,他为羽衣瑛二这样的转变感到欣慰,因为只有这样残忍而果决,生在乱世的他们才能活下去;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自已的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珍宝,眼睁睁看着他从充满希望的人间坠入白骨苍苍的地狱,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悔恨和心疼。   这种心情让他总是一有机会便想着补偿点什么给瑛二,比如尽力满足他身上残存的、为数不多的任性,又比如挖空心思、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   “……扉间?”   沉静的声音打断千手扉间的沉思。   白发青年抬起头,迷茫的红眸很快变得清醒,并下意识对眼前的人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怎么了?”   “快看那个。”   走在他身侧,身量已经比他还高的年轻族长指了指祭典正中心的舞台,英挺的五官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蓝色的眼睛平静深邃,只是看着便给人高深莫测的可怖感。   唯有在注视着扉间时,这双眼中还若隐若无的透着一丝温和。   千手扉间的心里因为这个认知而滑过一阵暖流。   他顺着羽衣瑛二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一眼便了然的挑眉:“是神乐神舞。”   “神乐神舞?”   “嗯,这样的祭典一般都会有,是用来祭拜神明的。”   “神乐神舞……神乐……”   蓝发青年将这个词反复含在嘴里念叨着,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发愣的睁大眼睛:“火之神神乐?”   千手扉间一怔:“什么?”   羽衣瑛二没有理会他的疑惑,抬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深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扉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把身体交给你吧?”   “……哈?”   千手扉间承认,自己因为这个有前科的家伙的话想歪了一秒,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脸色发黑的嫌弃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又想去哪里喝酒了吗?”   羽衣瑛二没有回答。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千手扉间慌乱的呼唤声中,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55章   大正时代, 在东京府北丰岛郡泷,座落着一个名为野川的小村镇。   这个小镇规模不大,户数不过四百有余, 但却邻里和睦,民风淳朴。   因着大约半日的路程外便有个繁华的大都市,野川镇并不是个落后的地方,相反的,这里开设的店铺, 房屋的风格之类都很是时髦漂亮,也时常能看到受过教育、温文尔雅的先生, 或是身穿太鼓结和服的大家闺秀。   在这个和乐安宁的镇子上,住着一户姓“胡蝶”的人家。   胡蝶先生年逾四十,是位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药师。他在镇上开了家医馆, 日日勤恳出诊, 从不间断,且每隔半月便有一日免费为人治病, 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他的夫人温柔而美丽,经常穿着淡紫色缀满绣球花的和服、头戴蝴蝶形的发夹, 在医馆里照顾生病的镇民。每到季节变换、容易生病的日子, 她便熬煮滋味甘甜的药汤挨家挨户的送去,平日也经常帮助邻里, 从没有谁说过她哪怕一点不好。   他们就是这样勤劳、善良又真挚的好人。   胡蝶夫妇在镇上落户二十余载,育有长子、长女和可爱的幼女共三个孩子, 其中长子瑛二十五岁, 长女香奈惠十四岁, 幼女忍则更小一些, 今年刚满十一岁。   在父母的勤恳教导下, 这三个孩子也成长的十分优秀,不仅刻苦勤奋、知书达礼,连心肠和品行都像极了父母,端的是温柔敦厚,高洁纯良。   除了性格之外,这三个孩子也是公认的聪明。因为生在药师之家,三人从小便在医学上展露了出众的天赋,特别是长男瑛二,传言他三岁便能识百草,五岁就会治病救人,还没桌腿高的时候便已经是父亲医馆里的“二把手”了。   所有人都打从心底相信着,像他们一家这样行善积德的好人,一定会受到神明庇佑,永远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   但是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永远。   *   我的瞳孔颤抖着。   眼前的一幕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要残忍,曾经温馨整洁的家被漫天血色所取代,家具上、纸门上、榻榻米上……屋内到处是一片血海。   我的父母——他们是那样出色而善良的人,就算他们不是我真正的双亲,对我来说他们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然而,在我昨天出去采购生药时还笑着送我出门的两个人,此刻却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瑛二君……看现场应该是野兽……”   野兽?野兽能咬出那样的伤口吗?   “虽然很遗憾,但你要振作起来……”   虽然我家确实因为落户较晚所以地处镇子外围,但这附近又没有深山,哪来的会伤人的野兽?那个咬痕明明就是……!   “你的妹妹们现在去了安全的地方,胡蝶先生和夫人的遗体则应尽快下葬——”   一个关键词忽然被我敏锐的捕捉到,让还在走神的我立刻抬起头,眼里瞬间放射出可怕的光亮:“妹妹?……我的妹妹们还活着?!”   面前在镇上任职的警官先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他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怜悯,竭力温柔的说道:   “没错,香奈惠和忍都没有事,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她们现在被送到了隔壁镇上一户家徽是紫藤花的好心人家中,听说是昨晚救下她们的男人将她们送过去的,你——诶诶诶,瑛二君?!”   剩下的话我还没听清就扭头跑了,顺便头也不回的喊道:“我父母的遗体就拜托你先看着了大叔!最晚正午之前我就回来!!”   废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看重的人除了养父母就是两个妹妹了,骤然得知她们俩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话说这种要紧事应该早点说啊!已经死去的人什么时候安置都来得及,最重要的永远是还活着的人好吗!!   心急如焚的我一路飞奔,来到隔壁镇子打听清楚位置就直奔那户家徽是紫藤花的人家而去,到达之后不顾看门的阻拦便直接闯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牵挂的两个少女。   她们看起来无比憔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曾经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双眼此刻毫无光亮,像两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我愣住了。   突然的,我那从看到养父母的尸体开始就一片空荡荡的胸腔被填满了——可怕而强烈的,失去重要之人的悲伤,以及所爱之人被毫无缘由杀害的愤怒,在那一刻完全占据了我的情感。   那些负面情感压倒性的击败了理智,一瞬间,我感到大脑仿佛要裂开一般的疼痛,无数陌生却又熟悉的景象走马灯一样从我眼前闪过,数量庞大的记忆将我冲的一个踉跄,几乎当场昏厥。   香奈惠和忍注意到了我,她们哭着扑上来,而这哭泣很快转变为惊慌的尖叫——   倒在地上的我被香奈惠跪着扶坐起来,这个平日里温婉柔和的女孩儿此刻慌得六神无主,清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兄长大人?兄长大人你怎么样?你有哪里不舒服?!”   另一边,忍小到令人怜惜的手紧紧地抓着我,恐慌的呼唤几乎破音:“哥哥你没事吧?!你说话呀哥哥?!”   旁边似乎有人忙着去叫医生了,周围到处是一片混乱,就像我脑子里此刻乱成一锅粥的那些记忆。   头疼欲裂中,我看到了暗红色头发、额头有着斑纹的清冷男人,看到了无数看不清面孔的、穿着黑色军装制服的队员,看到了周围遍布令人心疼的毒疮、气息奄奄的微笑,也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黑色长发,气息如毒蝎般阴冷的男子。   他是……   “鬼舞辻——”   捂着脑袋满头冷汗的我不由得轻喃出声。   “——无惨?”   *   【“——无惨。”】   黑暗中,某双玫红色的竖瞳忽然紧紧一缩。   “大人?”   身后长发遮脸的女人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轻轻的问了一声。   身影沉浸在黑暗中的男人沉默着,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   “……他出现了。”   他这样语气冷淡的说着,低沉的声音中莫名透出一种笃定。   “去找他。”   染血的手帕轻轻从空中飘落,男人简短的下着命令,同时面不改色的垂下指尖微微颤抖的手。   “去找名为‘瑛二’的,笑容如太阳一般的俊美之人。”   *   我在昏睡中打了个寒颤,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兄长大人!”   “哥哥!!”   两个妹妹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我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接住向我扑来的忍。   完全还是个孩子的少女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像是抓紧了自己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紧了我的衣服,身上散发出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恐慌与绝望。   “哥哥,父亲和母亲他们……他们都在昨晚被食人鬼给……!!”   啊……我明白的,忍。   努力记住了很多刚才的记忆,起码已经基本弄清楚鬼杀队和鬼王是怎么回事的我这样想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瑟瑟发抖的发顶。   肯定很害怕吧,昨晚。   那只鬼应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不然的话……   想起养父母的笑容,我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才反应过来另一个妹妹的沉默,连忙扭头看向香奈惠。   五官精致漂亮的女孩子一直在静静的看着我们流泪,见我看向她,才低头擦了擦眼泪,然后泪眼朦胧的努力向我露出笑容:“不管怎么说……”   她哽咽了一下,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兄长大人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少女颤抖、柔软而无比真挚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   我怀里的忍也跟着拼命点头,像是没安全感的小动物一样又往我怀里钻了钻,瘦弱的脊背哭的一抽一抽的。   ……她们在说什么啊。   在那一刻,我完全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们,感觉自己心底的某处难以抑制的动了动。   好半晌,我才用力攥了攥拳头,抬手把这两个女孩全部搂进怀里,深深叹息着闭上眼。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我声音沙哑的说着,完全控制不住的感到心情沉重,“如果我能早点回来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   “请不要这样说,兄长大人。”   香奈惠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襟,积雪一样静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如果兄长大人也在的话,恐怕……”   “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死掉了。”忍抽噎着接道,“哥哥这个笨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啊!”   ……看吧,我就说我的妹妹们是这个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女孩子。   我情不自禁的苦笑着,稍微后退一些放开了她们,挨个揉了揉她们的头:“嗯,我不说了。作为交换,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种满紫藤花的院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丝疑惑,“还有,救了你们的是什么人?”   “恩人的姓名自然是要告诉您的。”更稳重一些的香奈惠接过话头,同时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但您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刚才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呃,这、这个嘛……”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勉强编出了个理由哄着她们相信了。   没办法,如果我说自己是因为受到了庞大记忆的冲击才晕倒的,她们才不会相信吧。   况且这接受的记忆也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用,根本记不住什么——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到底记住了多少,只能等之后慢慢看了。   不过好在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个有食人鬼的世界,其他诸如杀死鬼的方法、鬼杀队的存在、大boss的名字也知道了,就现阶段来看,应该问题不大。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变故是超乎我的意料的。   ——很少有人知道(或许你们都知道?),虽然看起来爱笑又多情,但我其实是个情感比较淡薄的人。   这倒不是说我是个面瘫脸的冷漠家伙,而是说绝大多数时候,我都能完美地将自己的感情波动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绝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让感情影响判断。   也就是说,我可以喜爱一个人,但我很难爱一个人;同理,我可以因为厌恶的情绪而杀人,但我并不会对那人产生憎恨。   这是瑛二大人我一直保持着洒脱酷帅形象的秘诀,但在今天接受到记忆之后,我却感觉自己镜湖般平静的心泛起了丝丝波澜——   我的意思是,我从那份记忆里,感受到了【憎恨】。   这让我十分惊讶——这个世界上周目的我这么感性的吗?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我确信我刚才接收到的是【这个世界】中的我的记忆,来自多少年之前我不知道,但总归那片灵魂没有跨世界。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刻由衷想要发出的这句感慨——   这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玩意儿挺可以的啊,居然能让我都这么讨厌他! 第56章   双亲的葬礼过后, 兄长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了。   ——这是胡蝶姐妹先后发现的异常。   从前她们的兄长个性豁达爽朗,为人慷慨大方,对人对事对生活总充满无尽的乐观和希望, 是能够带给人们欢笑的、乐天又有些孩子气的人。   而现在的他虽然笑容依旧灿烂阳光, 但却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沉默下去, 用那双变得有如黑洞般深邃的眼睛, 令人捉摸不透的凝视着远方的“某处”。   说实话,那样的兄长其实有点可怕。   虽然香奈惠和忍永远不会害怕自己的哥哥,但她们看着那样的瑛二, 心里却会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或许,因为父母的死而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的, 不仅是她们姐妹两个。   她们的兄长, 似乎一夜之间受到了远比她们更强烈的刺激;那双不再折射光芒的眼睛里,也似乎多出了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实际上,她们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姐妹两个永远不会知道, 和她们一起长大的瑛二其实算是他所有灵魂中最纯良的那一个了。   在接收到记忆之前,瑛二虽然清楚自己只是一缕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幽魂, 但因为他所处的大正时代,距离充满诅咒或异能力的世界以及木叶所在的世界都太过遥远,导致他成了受“本体”影响最轻的一片灵魂。   换句话说,这个在真善美中长大、从没遭受过“屑之黑泥”洗礼的家伙,其实是所有的自己中最甜的一个。   真的超甜,连眼睛里都有光的那种。   这样的他,因为重要之人被杀而对身为罪魁祸首的鬼舞辻无惨产生比其他的自己更强的感情波动, 自然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瑛二就是瑛二,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有多甜, “人人爱我, 我爱木叶”的屑本质都是不会变的。   这片稍微白上那么一点的灵魂,已经在接收到上周目记忆的瞬间,就已经黑的不能再黑、满心满眼都是请恶鬼晒太阳喝紫藤花茶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那么如何才能达到让鬼舞辻无惨哭爹喊娘——咳咳,闻风丧胆的目的呢?   自然是要去找专业人士啦。   于是乎,几天之后,刚刚斩鬼回到家中的悲鸣屿行冥,迎来了与胡蝶兄妹三人的再一次相见。   ……不,严格来讲,他和领着两位妹妹的蓝发少年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但是……   “请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我是胡蝶瑛二!听说是您从鬼的手中救下了香奈惠和忍,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来向您表达谢意,实在万分抱歉!感谢您救了我的妹妹们!!”   声音洪亮又充满真诚的少年上来就这样说着,也不管目盲的青年看不看得见,直接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家父家母已经下葬,家里在镇上的医馆也顺利变卖了,因为这些琐事才耽误了时间,请您原谅。”   胡蝶香奈惠紧跟着兄长行礼,语气柔和而温婉,“多亏了您的帮助,我和妹妹才得以获救,实在万分感谢。”   “感谢您救了我和姐姐!”忍脆生生的也跟着两位兄姐道了谢。   悲鸣屿行冥:“……”   说实话,青年其实并不想和这三个孩子再产生交集。   这并不是因为他生性冷漠,或是不喜欢小孩,恰恰相反,这个男人虽然拥有熊一样高大粗旷的身材,但却有一颗菩萨般温柔细腻的心。   然而,他这颗温柔的心却被一些小孩子天真却无情的伤害了——   当他和收养的孤儿们遭遇恶鬼时,一些孩子不相信他可以保护他们,结果胡乱逃跑的时候被鬼杀掉了;唯一一个躲在他身后、被他拼尽一切保护下来的女童,却对其他人说他才是杀人的怪物。   自那以后,这个单纯善良的男人便坚信孩童都是无知且残忍的,因而常常冷淡的对待他们。可是天知道,他连大声训斥孩子们这种事都没有做过,再没有人比他的心肠更柔软了。   因此,当看到即便失去双亲也在努力生活,甚至坚持来向自己道谢的兄妹三人时,悲鸣屿行冥的内心是很受触动的。   然而这份触动,却在听到他们想要从自己这里习得斩鬼的方法后,化作了震惊与悲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踏上这条路的人会遭遇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在他眼里,这三个孩子本该生活的比谁都要幸福,就算是现在……虽然很困难,但他们也该尽力淡忘不幸,去追求美满而平凡的生活。   悲鸣屿行冥将这样的想法说出了口,然而先不提哥哥姐姐,最小的少女却第一个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忘得掉啊!!”   她这样尖利的怒吼着,声音里却带着哭腔,“双亲在眼前被杀掉了,这种事谁能当作没发生过?!什么美满平凡的生活,假装自己还是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子吗?!那样可悲的幸福我才不需要!!”   少女这样咬牙切齿的说完,扭头就朝远处跑了。   始终不发一言的蓝发少年偏了偏头,站在他旁边的长发少女会意,轻声向悲鸣屿行冥说道:“请原谅舍妹的无礼,她自小被父母宠坏了,有些意气用事……”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又行了一礼,“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但我们也是认真的。”   说完这些话,她便直起身来,转身去追妹妹了。   悲鸣屿行冥听了姐妹两个的话,忍不住双手合十,眼角流下疼惜的泪水。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应允而毁掉这几个孩子本该光明的未来,却也无法控制自己对他们产生感情。   这两个少女——直率急躁的妹妹和温和柔软的姐姐——她们的声音一个充斥着熊熊怒火,另一个则带着深沉的悲哀,但在她们的话语深处,那份坚定的觉悟却不谋而合。   多么令人为难……   高大的男人情不自禁的“看”向一直在沉默的哥哥,流着泪语重心长的说道:“少年,猎鬼人绝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你们会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悲伤。你是她们的哥哥吧?你忍心让自己的妹妹走上这样的路吗?”   “如果单问我的想法的话,自然是不愿意的。”   少年苦笑着开口了。   悲鸣屿行冥用心眼看到,身量高挑的少年抬起了头,他无法看清他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少年如冰面般冷萃的声音。   “但是我作为兄长,生来就有着体谅妹妹们的心情,和引导她们、教育她们的义务。父母在世时常对我们说,如果有人深陷困境,那便对其伸出援手;如果有人伤心悲痛,那便换位思考,理解他的难过,成为他的依靠。”   “妹妹们正是将这样的教诲记在了心里,并时刻用它来鞭策自己,才会想着学习猎鬼的方法,不再让同样的不幸发生。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好阻拦她们呢?”   ……多么善良而高尚的一家人啊。   悲鸣屿行冥被少年的理由震撼到了,但他同时也愈发不忍让这样美好的孩子去面对丑恶的鬼,遂狠了狠心,几乎有些刻薄的质问道:   “那么,如果帮助他人使你的妹妹们失去了性命呢?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他本以为这样的问题会让少年无言以对,但出乎他意料的,少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接上了他的话:“不会的。”   悲鸣屿行冥一愣:“不会?”   “啊。”少年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没能挽救父母的性命,此身已经是罪无可赦……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们,无论谁都别想将她们从我身边夺走。”   一阵令人心悸的阴冷感突然席卷了悲鸣屿行冥。   这个高大的男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语气复杂的说:“如果你做不到呢?……一旦成为了鬼杀队成员,就要四处奔走、击杀恶鬼,万一你的妹妹有了危险,你又如何保证自己每次都能赶到?”   “嘛,这个我确实无法保证。”   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刚才还表露出惊人阴暗面的少年一下子嘻嘻哈哈的笑开了,只是他说的话实在算不上有多阳光,和表情搭配起来反而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所以在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我会像魔鬼一样敦促她们,让她们变得比谁都要强,然后让她们将数不尽的毒药带在身上,万一打不过,就直接毒死那些该被【哔——】、【哔——】和【哔——】的【哔——】!!”   必须被消音的恶毒谩骂从笑容灿烂的少年嘴里说了出来。   像小山一样雄壮的悲鸣屿行冥微微发着抖,双手合十泪流满面的说:“南无阿弥陀佛……如果被这样对待,就算是不值得同情的鬼,似乎也有点太可怜了……”   原来以柔克刚的姐姐和爆炸小辣椒妹妹都只是小儿科而已,看起来阳光乐天的哥哥才是兄妹里面最可怕的那个啊!   老实人悲鸣屿连声念了几句佛号,终于松口道:“好吧……如果你能移动我锻炼用的大石,我便介绍培育师给你。”   男人说着将少年带到后院,给他看了看自己平日修炼所用的、小山一样的岩石。   “要移动这个啊……”   瑛二抬头看了看比自己还高的石头,稍微沉思了一下,很快扭头对悲鸣屿行冥笑道:“能拜托悲鸣屿先生给我做个示范吗?”   “即使有我做示范……”悲鸣屿行冥顿了顿,叹息着没有说什么打击人的话,而是照他说的亲自将岩石推出去了几米。   “……原来如此。”   蓝发少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随后站到了岩石边,语气含笑的对悲鸣屿行冥说:“那么就请您给我介绍厉害的、与水有关的培育师吧。”   “那还要等你真的移动了石头之后——什么?!”   悲鸣屿行冥话音未落,就算是他也要提气运力才能成功推动的岩石,便在少年的推动下“轰隆隆”的向前移动了!   “这、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男人震惊的睁大了盲目,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难掩惊愕的“看”向瑛二。   ——这个少年,只是看他做了一次就掌握了用腿部来发力的诀窍吗?   如果是真的,那这将是何等惊人的眼力和天赋!不止如此,他自身的肉.体力量也绝不容小觑!   “呼……果然这个身体还是有点勉强啊。”   说着有些奇怪的话的少年抬起头,在悲鸣屿行冥复杂的注视下灿烂的笑开了。   “那么,现在能为我介绍培育师了吗,悲鸣屿先生?”   “……”   *   ——岩柱悲鸣屿行冥发现了一个天才。   一个月后,这个消息传遍了鬼杀队。   据说这位天才名叫胡蝶瑛二,名字起的飘飘欲仙,实力和作风却都是令人大跌眼镜的强劲和出格,被培育师教导了一个月便去参加了最终选拔。   据说他家里之前是开医馆的,在拜前水柱鳞泷左近次为师之前,手里只拿过巴掌大的手术刀,连武.士.刀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日轮刀了。   据说在环境险恶的藤袭山里,他不仅自己毫发无损的度过了七天,还斩尽了满山的恶鬼,没有让任何一个队员死掉。   据说在出山之后,一些队员自称实力不济,一边对救了他们的胡蝶瑛二感恩戴德,一边主动放弃了合格生的资格;剩下来的队员则对少年更为崇拜,几乎人人都热情的对他口称“大人”,信赖与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胡蝶瑛二却对自己创造了这么多“据说”毫不知情。   他刚刚结束了藤袭山的选拔,此刻正连夜走在赶回师傅身边的路上。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路过了一个和自己的故乡差不多大的小镇子,算算离鳞泷先生所在的狭雾山也不远了,遂打算走进去买点伴手礼。   只是突然间,他的脚步顿住了。   空气中传来腥冷的味道。   ——是鬼!   蓝发少年瞳孔微缩,脚下一跃跳上屋顶,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般冲向了气息传来的方向。   小镇中更为寒冷的北边,一般是由贫穷的人们居住的地方。   就在瑛二赶往打斗声传来的地方时,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了一声孩童的大吼:“——呜啊啊啊啊,妈妈!!”   妈妈?   瑛二眉心微蹙,翻了个身落在一处屋顶上,探头朝下面看去——   矮小的妇女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在她旁边,一个拿着砍刀的白发少年满脸怔忪,有着长长尾睫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的脸,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和茫然。   路的另一边,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连滚带爬的冲过去,痛哭着将妇人抱在怀里,质问的声音仿佛带着丝丝血腥气:“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妈妈?!为什么啊啊啊啊——!!”   被他抱在怀里的妇人一动不动,看起来确实已经死了。   她被砍到破碎的和服一滴滴向下流着鲜血,看起来着实惨不忍睹。   这副凄惨的样子让男孩颤抖着收紧了双臂,张嘴便要对站着的少年吼些什么。   就在这时。   “虽然看起来确实很虚弱……呵,但是柴刀那种东西,可是杀不死她的哦?”   “——什么?!”   男孩吃了一惊,有些惊慌失措的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人是谁,一道蓝色的身影便如箭一般向他射来,刀剑出鞘的金石之音响起,空气中随即刮过刺骨的寒风。   “——噗咚。”   宛如瓜果坠地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男孩愣愣的看着眼前那振苍白的长刀,过了一小会儿,才恍然察觉到左臂的重量似乎变轻了些,有点奇怪的扭头看了一眼:“妈……”妈?   死不瞑目的,母亲的头颅与他对视着。   空气寂静了几秒,随后猛地响起男孩撕心裂肺的吼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嘞呀嘞,所以我才说鬼这种东西根本不该存在……”   突然出现的,在男孩眼中宛如恶魔一般的少年轻喃着,一手扶着腰间的刀鞘,将那把长长的武.士.刀收了起来。   他穿着深色的小袖和浅色的袴,垂眸似乎有些悲悯的看了眼化作飞灰消失的母亲,和不断哭着骂自己是“杀人犯”的男孩。   在这之后,他才收回视线,有些冷漠的看了眼身后的白发少年。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他听不出情绪的说着,缓缓转身直面少年,在他可怕的眼神注视下面无表情的说:“你也知道的吧?——那种东西,早就不是你的母亲了。” 第57章   白发少年用那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他看起来比我小上一两岁, 白色的刺猬头似乎十分柔软,与他恶狼一样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   根据我的经验,面相凶恶却发质柔软的人, 一般本性也是无比温柔的。   这个孩子明明比我还要小, 却不得不拿刀对准自己变成鬼的母亲, 历经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却还要被拼命保护的弟弟责怪。   ……如果我能再早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在少年察觉到自己劈砍的“野兽”是他的母亲之前结果一切,也能阻止他年幼的弟弟看到这残酷的一幕。   ……如果我能再早来一会儿。   养父母的脸不期然浮现在眼前,我本就因为男孩的谩骂而不怎么美妙的心情更差了,干脆像悲鸣屿先生一样,在被自己救了的人们面前摆出了一张冷脸:“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我转身看向白发少年, 将他恶狠狠的视线尽收眼底, 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更显冷漠。   说到底,其实这两个孩子根本不觉得自己是被我救了吧。   也罢, 那我只要表现得让人讨厌就可以了,好歹让他们可以尽情的恨我这个杀母仇人。   “你也知道的吧?——那种东西, 早就不是你的母亲了。”   我这样理所当然又微带讥讽的说着,同时不动声色的将现场打量了一遍。   妇人已经完全化作灰烬消散了, 白发少年拿着的柴刀上的血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被鬼坚硬的皮肤硌出来的豁口。   很好, 只要稍后帮他把刀处理掉, 就不会有人将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了……那个男孩应该会把我当作犯人, 不过现在天还没亮, 他说不出我长什么样的, 就随他怎么去想吧。   剩下要处理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个身上的伤……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还在抽抽噎噎的男孩,双眼不可抑制的睁大了些。   ——这孩子刚才冲过来的时候衣服上就有这么多血,但他只是脸上有一道割伤,那这么多的血是从哪来的?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冷下脸色,向只会哭哭啼啼个不停的男孩询问道:“家里有别的人受伤吗?”   “你、呜……什、什么?”男孩打了个哭嗝,一脸呆相的看着我。   “判断做的太慢了。”   我蹙了蹙眉,上前一步攥住他的领子就走,嘴上仍贯彻着讨人厌的人设,“受伤的是你的家人吧?要想让他们活命,就给我果断点做决定!”   男孩被我骂的愣住了,泪水积蓄在他的眼眶里要掉不掉,看起来其实有点可怜。   他确实还很年幼,乍然遇到这样的事,除了哭泣以外什么都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但既然降临在他们身上的灾祸如此残酷,就不能再继续天真下去。   ……就像那一夜之后,我的两个妹妹所发生的转变一样。   想到香奈惠和忍在那一夜后骤然坚强起来的身影,再看看眼前这小鬼没出息的样子,我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更坏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蛮横的从旁边伸过来,从我手里夺走了男孩。   “别碰我弟弟!”   白发少年凶神恶煞的怒吼着,警惕的挡住我的视线。   啧,怎么就是说不通啊,这对兄弟是笨蛋吗?   我愈发烦躁的皱紧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少年就自己抓紧了弟弟的手,撇开头沿着街道跑了起来:“走这边!”   ……真是麻烦的小鬼。鬼的气息都留在街道上了,我难道还需要他们带路吗?   心里着急的我几步追上他们,一把将他们两个都提起来扛在了背上,语气急促又严厉:“别给我磨磨蹭蹭的,再这么多事就把你们也给杀了!”   小一些的男孩立刻僵住,从刚才开始就不停挣扎的少年则脸色恐怖的顿住了动作,但我才没空理他,确认他们抓紧了就猛地加速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到了血腥味最浓的地方。   但是。   我站在门边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海,心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   “……已经没救了。”   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中,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这样说着,最后瞥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就走。   不死川实弥呼吸一窒,紧接着胸中便升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怒火。   这个没人性的混蛋……!!   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攥紧,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弟弟玄弥同样愤怒的哭吼:“为什么?!你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凭什么说他们没救了?!”   “你在愚弄我们吗?”不死川实弥紧跟着开口,嘶哑的声音中有股压抑的危险感。   “我为什么要愚弄你们?”蓝发少年语气冷漠的说着,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根本不需要走近了看,所有人的尸体都凉透了,早就彻底没救了。”   ……可恶。   不死川实弥猛地咬紧牙关,感觉到眼眶一阵阵发热。   其实他将袭击弟弟妹妹们的”野兽”撞出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几个被袭击的弟妹,似乎当时就停止了呼吸……   但当这个奇怪又无情的家伙说要回去救人的时候,他心里到底还是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不过这一丝希望到底还是破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火山一般熊熊燃烧的怒火。   ——虽然生了一副凶相,脾气也暴躁又易怒,但不死川实弥其实是个冷静、理智又细腻的人。   在看清自己所斩杀的“怪物”其实是母亲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了。   而在看到被斩去头颅的母亲化作灰烬消失后,这种隐约的预感无疑被证实了。   因为,如果是人类的话,怎么会被柴刀砍了一夜都砍不死,又怎么会死掉之后连尸体都没留下?   所以在一瞬间的愤怒之后,他其实就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冷漠家伙其实做了对的事,他让自己的母亲得到了解脱,也变相的拯救了自己,更拯救了母亲,不然的话——不死川实弥想到搏斗中隐约看见的、母亲下巴上滴滴滚落的口水,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但是理智上能够明白必须杀了母亲,和感情上接受一个如此傲慢、如此不近人情的家伙杀了他的母亲,绝对是两码事。   更别提这混蛋甚至能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惨死的弟弟妹妹,说他们已经没救了的语气还那么冷漠!简直像是他们的死就是个笑话一样!!   “你这没人性的渣滓——!!”   越想越愤怒的不死川实弥忍不住怒吼起来,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提着刀冲上去就是一顿乱砍。   “没人性?我吗?”蓝发少年令人火大的轻松侧身躲开他的劈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眼瞳平静无波,“你觉得在这整件事里,最没有人性的家伙是我吗?”   “啰嗦!少废话!!”不死川实弥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嗓音却不能自已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的啊……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知道母亲是昨晚变成恶鬼的,知道弟弟妹妹们是被母亲杀死的,知道玄弥头上的伤是母亲留下的,也知道母亲之所以和自己缠斗了一夜、动作间毫无昔日的温情和慈爱……是因为她想把自己当做食物,残忍的一口口吃掉。   他全都知道,但知道就可以接受了吗?   这份仿佛能撕裂他的痛苦、愤怒和憎恨,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又怎么会懂?!   “是你又怎么样,不是你又怎么样?!”   不知不觉已经泪眼模糊的、冲动且稚嫩的不死川实弥这样怒吼着,声音里浸透着强烈的痛苦和愤恨。   “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你这样能毫不犹豫的杀掉别人母亲的家伙怎么会明白?!像你这种一看就没经历过失去的家伙,又懂我们的什么?!”   少年激动的咆哮在空中久久回荡着。   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旁观的玄弥的错觉,他总感觉始终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蓝发少年,瞳孔忽然轻轻收缩了一下。   但这感觉只是转瞬即逝,下一秒,蓝发少年就面无表情的一掌砍在了实弥的手腕上,逼迫他吃痛的放开了柴刀。   “这世间并不只有一只鬼。”   他并没有对实弥的质问表示什么,只是随手拿起柴刀,然后声音平静的这样说道,“能杀死鬼的只有日光和特制的刀,另外,鬼很害怕紫藤花,闻到就会远远逃开。”   “……刀?”不死川实弥不自觉的瞥向他腰间的那把杀了他母亲的长刀,脸色紧跟着沉了下去。   “怎么才能得到这样的刀?”他毫不客气的问道。   蓝发少年一言不发的望着他,深不见底的蓝眼睛莫名让人心里发寒。   良久,他才牵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无味的微笑:“像你这样弱小的家伙,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你——!!”不死川实弥的双眼猛然瞪到最大,磅礴的愤怒几乎能从他的眼中喷涌而出,“你这狗屎混蛋——”   少年粗鲁的谩骂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露出身前举着手刀、面色冷凝的瑛二。   “大哥?!”不死川玄弥惊叫了一声,随后咬着牙看向瑛二,“你这——!!”   这一次,他连一句痛骂都没能说出来,就被瑛二以同样的方法击晕了。   “这么冲动的话,迟早会死的啊,笨蛋。”   晨曦之中,神秘的蓝发少年这样说着,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的面具一般,露出了无可奈何而又伤感的微笑。   “所以我才不会告诉你们鬼杀队的存在呢。”   *   接下来,我在那个小镇又多留了一个晚上,想着能不能将那只转化了不死川母亲的鬼杀掉。   没错,我知道了那对兄弟姓不死川。在这种不大的小镇里,“一家人全部被杀、只有仅剩的兄弟俩幸免于难”什么的,绝对可以算作爆炸性的大新闻,几乎人人都在今天谈论着这件事,搞不好几十年后还会有人津津乐道呢。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种以他人的不幸为乐的生物。   但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据说能将人转化为鬼的只有鬼舞辻无惨,和他点头同意可以这么做的、强大的鬼,我本想着多留一天碰碰运气,但一整晚过去了,小镇周边也没什么异常,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   虽然预料到强大的鬼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但这个结果还是让我有点失望……只能以后再替不死川一家报仇了。   这样下定决心的我不再耽搁,简单休息了一下就再次启程,终于在第三天晌午回到了狭雾山。   鳞泷左近次先生正坐在他的小木屋外面等我,估计是久等我不到,有些着急了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冲上前去开开心心的抱住了老人:“鳞泷先生!我回来啦!”   “好,好,回来就好……老夫就知道你一定能回来的。”带着天狗面具的老人紧紧回抱住我,声音里充满了欣慰。   我笑嘻嘻的蹭了蹭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藤袭山选拔里,那只专盯着鳞泷先生的徒弟下手的手鬼的事说出来。   反正那个杂碎已经被我干掉了,就别说出来让老人伤心啦。   “瑛二?”   一个文静的声音在鳞泷先生身后响起,我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双眼一亮:“真菰!我回来啦!你这几天有没有听鳞泷先生的话?”   墨绿色长发的纤瘦少女开心的点头,拽住我和鳞泷先生的手一起向屋里走去:“我准备了原料,想着等你回来就做火锅给你接风。”   “喔喔喔,真好啊!谢谢你!”我一下子笑开了,顺手揉了揉少女的头,“等你明年通过最终选拔的时候,我也会回来给你庆祝的!”   “嗯!”我的小师妹高兴的点头,柔和如雾霭的声音十分惹人怜惜,“我会加油的!”   “啊哈哈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鳞泷先生安静的注视着我们,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他一定是在笑着的吧。   半个月后,我的日轮刀被送来了。   给我锻刀的锻刀师自我介绍说姓钢铁冢,好像跟鳞泷先生是旧识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他这人很不好对付的感觉。   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主动要求打一把太刀的剑士可不多见。”   钢铁冢先生上来就直白的这样说着,接着便得意起来,“但我还是打出了一把很好的日轮刀!快快快,拔.出.来看看吧!你的头发和眼睛都带有蓝色,应该会是漂亮的蓝色的刀!”   “这个也不一定吧。”同样也很期待的我好笑的说道,在锻刀师和师父、师妹的注视下缓缓拔.出了自己的刀。   那是一把刀鞘是肃杀的黑色,刀锷是水波形状的太刀。   鬼杀队中使用太刀的剑士确实不多见,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更容易挥舞的打刀。但我附身的每一个身体都或多或少的被灵魂影响,具有比常人更强健的体魄、更高大的身材和更大的力气,就算挥舞沉重的大太刀也不在话下,因此我自然偏向于选择更长的武器。   大太刀有点太过夸张了,在已经颁布废刀令的大正时代也不好隐藏,所以说,太刀刚刚好。   扯远了。   在我双手握住刀柄将刀竖起来时,沉静的湖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底部缓缓上升至刀尖,同时有漂亮的银云暗纹均匀的出现在了刀身上,让整把日轮刀看起来有种华贵感和飘逸感。   “好漂亮……”身为女孩子的真菰率先发出了轻叹。   “是啊,几乎是我看过最漂亮的刀了。”鳞泷先生也如此赞叹着。   至于钢铁冢先生……呃,这个开心的满屋子乱转,表现得比我这个主人还兴奋的家伙就不提了。   日轮刀被送来之后,鎹鸦就传达了我的第一个猎鬼任务。   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请各路恶鬼晒太阳喝花茶的我当即起身,换上了军装制样、簇新笔挺的黑色队服,将崭新的日轮刀插.进白色的腰带里固定好,挥别了鳞泷先生和小师妹后便下山了。   那么……先定个小目标吧。   我站在狭雾山山脚下,抬头看了眼碧蓝澄澈的天空,嘴角咧开了一抹灿烂阳光又意气风发的弧度。   我要在一年之内,干掉鬼舞辻无惨! 第58章   兄长大人敬启。   自悲鸣屿先生处听闻兄长已通过鬼杀队选拔, 妹妹们欢欣不已,随信附上自绣羽织及刀袋,以做庆贺。兄长可将日轮刀伪装为画轴装入刀袋中, 以免遭受巡捕查问。   另, 妹妹们已活用昔日兄长在家中时提及的“杠杆”原理,通过推石考验。悲鸣屿先生遂同意为我二人引荐培育师,听闻一位为使用水之呼吸者,另一位颇具巧思, 又精通突刺类剑技, 仿佛能将忍教育为独特的剑士。悲鸣屿先生实为用心良苦,感激不尽。   妹妹们不日便将启程, 必将刻苦修行, 磨炼身心, 誓与兄长于来年藤袭山相见。   猎鬼之路,想来处处凶险,危机遍布。兄长拥有超脱常人之天资, 但到底血肉之躯,妹妹们相信兄长之余, 难免忧心不已。万望兄长保重身体,处处安泰。   信下附有师父住址, 以后通信,请兄长寄往新址。   香奈惠、忍敬上。   *   香奈惠、忍:   我的鎹鸦很快,希望你们还未出发, 不过为防万一, 还是将信写作两份, 免得鎹鸦多跑一趟, 哈哈。   羽织与刀袋已经收到, 吾妹心灵手巧,果然不同凡响,同期都赞我羡我,令我得意不已。   如尚未出发,替我拜谢悲鸣屿先生,言日后必将报此大恩。   到了培育师处,需得尊师守礼,若有同门师兄弟,也要和睦相处,大伙亲若一家,互帮互助,不生嫌隙,修行方可顺畅流利,心境也自当明媚无阻。此点切记。   另,虽剑士修行,艰苦不已,但吾妹自来于医学药理颇有天赋,如若荒芜,太过可惜。且我断定,此技将来于斩鬼也将大有裨益,故二人万不可将家学抛开,理应齐头并进。随信附上我日常研习医术、药理并毒理之书本笔记,吾妹细心学习,不懂之处,先互相询问以作促进,再来信问我。   我知猎鬼之路,充满凶险,但师父鳞泷先生说为兄乃百年难遇之天才,我也自感刀术之道,日进千里,仿佛前世便为绝世强者一般!故吾妹勿需担忧,专注修行便可!哈哈!   因我目前行踪不定,鎹鸦日常也需传达指令,故回信可寄往附近紫藤花之家处,由隐部队代为交予。   兄瑛二于东京府某山麓书。   *   哥哥敬启。   我已经到达悲鸣屿先生推荐的培育师处,师父为人和蔼又热心,被我的决心打动,虽断定我不能砍断鬼的脖颈,却说愿意与我共同创造一门适合我的呼吸法。   我感到十万分的高兴,恰在此时收到哥哥的毒理笔记,认真研读其中‘紫藤花毒’之章节后,决定将毒作为杀鬼的关键,涂抹于刀尖之上,用师父教我的突刺技巧注入鬼体内,以达令鬼惨死之效。   具体关于配方、剂量等细节,因我学识尚浅,也无法拿鬼来实验,遂忍羞恳请哥哥百忙之中指点我一二!感激不尽!   愚妹忍敬上。   *   忍:   抱歉这才回信,前些日我升上甲阶级,忙于救助伙伴,四处奔波不定,隐找不到我。   说来也巧,虽未接到信,但我最近也在琢磨以毒杀鬼之法,且整套理论,日臻完善,正好这次一并说给你!   不过先说好,问询之事,你不必感到羞耻!能动用才智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且自知不足,虚心向学,实乃天大的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   再来便是以毒杀鬼之法。你所想不错,紫藤花毒确可用来杀鬼,且唯有紫藤花毒对鬼最有效。致死量及我调好的配方都已随信附上,你按照昔日在家帮我制药的手法小心调配,万万不要伤到自己。   另,还有一点,你要切记:鬼之身体,异常之处层出不穷,且鬼愈强大,对毒分解力愈强。若仅用我寄去之配方,藤袭山中鬼及一般杂鱼鬼可以速死,但十二鬼月,恐怕不行。故你需不懈钻研,常常研制新毒、复合毒,不断精进,出其不意。   综合考虑以上种种,我也向你的师父修书一封,请他结合你的呼吸法和剑术之特点,联络锻刀村能工巧匠,制作特殊刀身,以求轻便、利于突刺;特殊刀鞘,以存放、调和毒药。   你要将信连着我寄去的礼物,一并代为转交,并替我向你师父传达衷心的谢意。   兄瑛二于京桥区书。   *   兄长大人敬启。   自忍处听闻兄长已升上甲之最高阶级,妹妹喜不自胜,故写信来贺。念及兄长及各位隐之忙碌,恐诸位劳神,便按下贺礼,只等重逢之日补上。   说起重逢,妹妹已完成全集中呼吸的修行,开始正式学习水之呼吸诸型了。前几日与师父手合,师父大慰,夸赞我于剑术上颇有天赋,令我十分惭愧。   比起拿刀月余便通过选拔,又两月便升为甲阶级的兄长,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与忍通信,她说经由您的帮助,已将紫藤花毒与剑技结合,信誓旦旦,只待选拔之日大显身手。   妹妹们猎鬼之决心,至今仍如白日灼阳,炽烈坚定。请兄长安心静待来年藤袭山选拔,届时我与忍必将通过,与您团圆。   兄长辛劳久矣,万望保重身体,日日武运昌隆。   妹香奈惠敬上。   *   我将香奈惠寄来的信反复读了两遍,然后才将信叠好收起。   不知不觉,自养父母死掉之后,时间已经过了近3个月。不幸的是,我在这3个月里别说鬼舞辻无惨了,连一个十二鬼月都没遇到,阶级也可悲的停在了甲上。   毕竟,甲就是队士里最高的阶级了,再往上便是只有杀了十二鬼月才能升上的柱。   当不当柱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十二鬼月到底都死去哪里了啊?甲阶级的剑士已经是鬼杀队里仅次于柱的大忙人了,同时也是第二可能接触到十二鬼月等强大的鬼的,就这样都没让我遇上一只,那些十二鬼月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啊?!集体休假了吗?!   想起这件事就气愤不已的我站起身,一拳锤在旁边的大树上,还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整棵树锤倒了。   尘土与木屑飞扬。   我浑身一炸,像触电了一样跳到一边,紧张的低头查看了一下羽织。   如同信中所说的那样,这羽织是香奈惠和忍专门订做了高工艺的漂亮染布,连着几天赶工为我做出来的,颜色为上白下蓝的渐变色,长度稍微长了一些,应该是女孩子细心,考虑到我仍处在生长期才故意留出了一段长度。   总之,这衣服简洁明快又好看,十分合我心意,又是来自妹妹的礼物,所以我十分珍惜它。   所以说有妹妹就是好啊,香奈惠和忍真是这世上最贴心最可爱的女孩子……   “嘎啊——!传令!传令!!”   一串乌鸦叫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向那只脖子上系着紫绳的鎹鸦,马上意识到这是鬼杀队总部派来的信使。   诶?为什么?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还没等我想出来什么,盘旋在我头顶的乌鸦就落在了枝丫上,扇着翅膀冲我喊道:“嘎!胡蝶瑛二!总部传来指令,前往西南方向的森林!西南方向的森林!接近那里的人都消失了,都消失了!!”   这是个专门派给我的传令。   我看着那只乌鸦,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在鬼杀队这两个月并不是白待的,所有紫藤花之家的位置、隐日常使用的路线、运转鬼杀队的经费来自哪里、队士组队的规律等等,这些我都知道。   当主产屋敷耀哉的为人和他最近的考虑,我也揣摩过。   首当其冲的,同时也是现在的鬼杀队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新鲜血液水平不高,九柱数量不齐,中间力量实力不足。   一句话总结,就是强者太少了,而且后继无人,导致鬼杀队萎靡不振,对上强大的鬼就是在送菜。   在这种情况下,当主最迫切的愿望,当然是培养更多、更强大的柱。   ……原来如此。   我唇边挑起一抹微笑,刚才还很不爽的心情瞬间明快起来,快步跟上了带头在前面飞的乌鸦。   看来那位当主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发现瑛二大人我的才华了!   哼哼,恐怕这个任务的鬼不简单,说不定是我寻找已久的十二鬼月呢!那样的话干掉它我就能成为柱,就能更快的收集鬼舞辻无惨的资料了!   ——而最终,结果也不出我所料。   第二天午夜,已经身处目标森林中的我压低身体重心,右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有点恶心呢。”   “……嗯?”   在我对面,一只有着巨大蝴蝶翅膀的女鬼从诡异的、茎杆像大树那样高的血红花苞上回过头,黄色的六只复眼里有一只写着字。   她是下弦之贰。   嗯,确实是十二鬼月没错,但她的外形也太……噫。   从小看惯各路美丽蝴蝶的我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那个,虽然可能有点失礼,但我还是想问,你难不成是‘蝴蝶’吗?”   “看就知道了吧,猎鬼人。”   纤细的“蝴蝶”小姐从那一看就是血鬼术产物的花苞上轻轻跃下,巨大的翅膀轻轻扇动,让她停留在了半空中。   我干笑了两声,拔刀握在了手中,刀尖直指她的脖颈:“啊,这个嘛,主要是因为你和我认知中的蝴蝶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下弦之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翅膀上分布着四只硕大的拟眼,“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太丑了啊。   我笑了笑,好脾气一样眉眼弯弯的说:“只是觉得,蝴蝶能长成你这样,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了吧。”   “你能明白吗?”   这句隐晦的嘲讽却好像搔到了下弦之贰的痒处,她尖锐的声音里一下子带上了愉悦,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盯着我看,看着看着便抬起有着尖锐指尖的手托住了脸,“仔细一看,你长得好像挺不错。”   “……谢谢夸奖?”我歪了歪头。   “嗯……”下弦之贰端详了我一会儿,忽然样子很奇怪的抬手按住了脑袋,六只眼睛一起眯起,“等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啊?没有吧。”我不以为意的回答着,唇角始终挂着一抹不走心的微笑,“我不记得见过你这么丑——这么独特的蝴蝶呢。”   “你……那个笑容……”下弦之贰的瞳孔颤抖了一下,双手都按住了脑袋,似乎有些混乱的样子,“不,不对……这不是我……不是我的记忆……是细胞……?”   细胞?   ……她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但是一只鬼而已,她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看起来她脑子不太正常,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关于无惨的事。   “你到底还打不打啊,丑陋的蝴蝶小姐。”想到这里我顿时失去耐心,收起了连敷衍都嫌累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用刀指向了她,“还是说怎么,你一眼就看出瑛二大人我干掉你只需要一刀,所以才待在那里不敢接近吗?”   “瑛……二……?你说你叫瑛二?”   出乎我意料的,下弦之贰缓缓睁大了眼睛,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甚至激动,“是吗,我明白了——你就是、你就是那个人!你就是无——!!”   “水之呼吸·玖之型。”   空气像是被踩踏的水面一样激起了无数水花。   我在一瞬间来到了下弦之贰的面前,在她不敢置信的注视下轻而迅速的挥刀——   “「水流飞沫」。”   *   少年纷飞的衣角如蝶翼般轻盈飘动。   在错身的一瞬间,下弦之贰的头颅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黄色的复眼惊愕的映出了少年无悲无喜的平静神情。   太快了。   不仅是和以往的猎鬼人不在一个水平,他……这个名叫瑛二的、无惨大人最近发疯一般让他们寻找的人类,有着上弦都难以匹敌的速度和实力。   不,不对,不只是上弦,说不定连无惨大人都……!   大脑深处忽然撕裂般的疼痛起来,逐渐化为灰烬的下弦之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眼睁睁看着那股力量搅碎了自己的脑子,看遍了里面的所有记忆。   在那短短的一两秒的时间内,仿佛走马灯一般的,她看见了少年的面庞和微笑,看见了他深渊一般无底的眼睛,还听到了他说话时天然含笑的语气和声音……   她看见少年宛如瞬移一般出现在眼前,看见他湖蓝的、月光下泛着银光的羽织,还有挥刀时优美而肃杀到让人忘却呼吸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斩掉自己头颅的时候,那个没有一丝波动的、冷淡却无比圣洁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人类,而是仿若……精灵。   [“哼!”]   一声令人胆寒的冷哼在脑海深处响起,下弦之贰不确定那是不是无惨大人的声音,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她却仿佛看见、看见——   平安京时代的屏风后,昏暗的、铺着凌乱贵族服饰的狭小空间里,泪眼朦胧的视野、华美抽象的屋顶、苍白屈起的双腿、颤抖蜷缩的脚趾混乱闪现,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头顶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那个男人的面容看不清楚,但他那精灵一样美丽却冷淡的表情,却与刚才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这、这样的事……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   下弦之贰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无惨大人有些奇怪的声音……那像是逞强却带着哭腔,故作矜贵却明显抖得不成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哭着求饶了。   头顶的男人笑了。   是像那个少年一样,漫不经心又令人着迷的微笑。   他缓缓低下头颅,在无惨大人耳边轻声说——   “滋……”   下弦之贰的头颅彻底化作了灰烬。   *   胡蝶瑛二独自斩杀了一名十二鬼月。   事情发生之后,这个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鬼杀队的角角落落。   没过几天,他便成为了受人尊敬的新任水柱。   ——当然受人尊敬了,从没听说有队士能在两个月内成为柱,更别提他甚至才握刀三个月!   一时间,胡蝶瑛二在鬼杀队内风头无两。强大的实力,无人能比的天赋,再加上豁达爽朗、没有距离、喜欢照顾人的性格,让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成为了鬼杀队里人人信赖歆慕的存在,敬仰、憧憬他的人不知凡几。   按照惯例,当有新的柱产生时,当主产屋敷耀哉会召开一次柱合会议,将这位柱介绍给其同僚,再亲自勉励一番。   胡蝶瑛二自然也不例外。   成为柱之后的一天,鎹鸦来向他传达柱合会议的时间时,他刚刚搬到一处新居里。   成为柱之后,鬼杀队给的待遇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无论什么资源都会毫不吝啬的提供给他们。   最起码瑛二就在成为柱之后首先去了趟赌场,花光了那一大笔奖励给新柱的奖金……咳咳。   除了钱之外,就是住处了。   也不知道产屋敷当主是怎么做到如此体贴的,居然给了瑛二一栋自带道场的大宅,里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庭院,简直不能更合瑛二的心意——   他只进来看了一遍,就当即决定以后要和两个妹妹住在这里,正好他住那个稍小点的院子,两个妹妹住那个更大更靠里面的院子。   就这样,瑛二搬进了这幢地处繁华小镇的僻静处,无论哪里都十分完美的大宅。   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隔壁大宅的一对夫妇前来拜访了他。   那是一对十分奇怪的夫妇,丈夫穿着款式很久远的武士服,气质有种莫名的呆,整个过程一句话都不说,像是被硬抓来凑数的。至于妻子……   胡蝶瑛二扭头看向那位异常美艳的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您好?”   “您好。”肤色惨白、容貌昳丽的妇人向他浅浅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露出了一双玫红色的狭长眼眸。   “妾身名为舞子。”她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这样自我介绍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红唇缓缓勾起,“今后请多多指教了……胡蝶瑛二先生。” 第59章   好奇怪。   我躺在新家的榻榻米上, 枕着胳膊仰面这样想着。   那对夫妇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真正的夫妇。   首先,寻常人家去拜访邻居的话, 如果开门的是男人,那一般不是该由同为男人的丈夫开口寒暄吗?但是那位先生自始至终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让人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而且那个妻子看我的眼神……呃,跟带了电一样噼里啪啦的, 都这样了他居然也能无动于衷?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帅啦,但第一次见面就勾引了一位有夫之妇……甚至是夫妇两个什么的, 这也太离谱了吧?   况且在我问姓氏的时候,那位夫人的回答十分生硬,仅仅只是说了“继国”二字……   继国?   ……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一番回想未果, 我也就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转而复盘了一下几天前与下弦之贰的战斗。   那场战斗中, 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我之后回想的时候才察觉到的:那个下弦, 似乎真的认识我。   或者说, 她从谁那里听说过我。   会是谁呢?   可惜她最后那几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不然也不至于连线索都没有。   ……害,算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将来的事就交给将来的我去考虑吧!   我随便安慰了自己一番, 翻了个身便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听到夜色中似乎有什么声音。   从气息来看, 是人类。   “……谁?”   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我披上衣服起身, 来到面向庭院的障子门前低声问着。   院子里静了静, 随即响起耳熟的低柔嗓音:“瑛二先生。”   “……继国夫人?”我一愣, 拉开门看向那抹静立在廊下的纤影。   我居住的庭院里有一个不大的锦鲤池, 旁边种着粉、紫、蓝等颜色的绣球花,刚分别不过几个小时的继国夫人就站在一簇绣球花边。   今晚的天空上有一轮弯月,继国夫人背对着月亮仰头看我,大半脸部都隐藏在了阴影中,只有一小半的面颊连同小巧的耳垂、修长的脖颈被月光照射,看起来脆弱又苍白。   她玫红色的眼睛在暗处发着光,眼型狭长妖冶,但注视着我的眼神却毫不设防。   ……不,等等。   耳垂?!   对人体结构无比了解的我睁大眼睛,有些呆然的看着这位“夫人”的耳朵。   “请称呼妾身‘舞子’就好。”   就在这时,比一般女性低哑一些的嗓音又传入了我耳中,“家夫就在刚刚死去了,妾身也不再是继国了。”   “……啊?”   乍闻这个消息的我简直呆了又呆——关键是这位夫人您也太淡定了吧!你丈夫可是刚刚死了诶!死了诶!!刚死了丈夫就想着改姓这种事真的没问题?!   被搞得不上不下的我顿了几秒,才干巴巴地说:“那您……节哀顺变?”   继国夫人——不,舞子女士简单的点了点头。   我等了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有再说点什么的意思,不由得再次震惊:这就完了?对可怜的继国先生的悼念这就完了吗?!   看来这两个人不止是不像夫妻,他们根本就是巴不得对方去死啊!!   自觉窥伺到了别人家务事的我十分尴尬,这下也不好问继国先生是怎么死的了,只得跟舞子女士大眼瞪小眼。   “……所以。”许久之后,又是我忍不住开口了,“这么晚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委婉了。   但凡是个有点情商的人在这里,都能听出我的话外音:深更半夜的你死了老公就直接跑到别人家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是不是不合适啊?!关键是你跑过来的方式也有点不对吧?要是我没醒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去钻我被窝啊喂!!   给我回自己家去!不管你老公是怎么死的,总之你给我回自己家去啊喂!!   我在心里如此抓狂的大叫着,脸上礼貌性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然而,此番用力的脑内呐喊完全没能传达到舞子女士那里,她面带忧伤的垂眸——话说你居然也有脸忧伤啊虽然这样确实显得睫毛很长很好看——顺坡下驴的说道:   “先生以往总是陪伴在妾身左右,乍然留妾身一人,这漫漫长夜着实难熬……”   我:“……”   我表情木然。   ——夫人您说实话,您这话本从哪看的,名字是不是叫《隔壁饥渴俏寡【哔——】》?   “舞子女士。”心知不能再让她把这戏唱下去的我微笑着打断了她,同时假装自己刚刚耳聋了,“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进来的?”   我的新家三面都有围墙,大门晚上被我反锁,眼前这个柔弱还脑残、和丈夫感情不睦、社交智障的家伙衣服上更是纤尘不染,她到底是怎么进了我的家门的?   被打断施法的舞子女士幽幽的看了我一眼,却也没什么坚持要继续的意思——她貌似也觉得这种照搬原话的做法不太靠谱,苍白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接着,她微微侧身,用青葱一样的手指指向墙角的竹林,也就是我新家的最后一面墙。   因为角度问题,她一侧身,我就看到了她没有被和服遮住的雪白后颈,那片白的晃眼的肌肤也和她此刻的面颊一样,透着淡淡的粉色。   “那片竹林后面的墙上,有一道只供一人通过的角门,上面没有上锁。”   舞子女士低柔的声音传来。   我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朝她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得嘞,马上就给你锁喽。   *   “继国舞子”被隔壁搬来的英俊少年好说歹说的推着劝回了家。   破旧的角门在她——不,他眼前一关,随即毫不遮掩的传来了“砰砰砰”“当当当”的锤子敲击声,显然是用木板把门给钉死了。   在这之后,少年打着哈欠走回房间,“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夜凉如水。   一个衣着暴露的少女忽然跪在了院子里一动不动的人身后,将声音压的低低的:“无惨大人,效果如何——”   看不见的攻击袭来。   少女的身上瞬间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疼的浑身发抖,却一声都不敢吭,只是将头压得更低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鬼舞辻无惨阴森的说着,抬手将一卷书扔到了她头上。   书页纷飞洒落,其中一张飘飘悠悠的落在少女面前洒落的血中,被浸湿的语句似曾相识——   [“先生以往总是陪伴妾身左右,乍然留妾身一人,这漫漫长夜着实难熬……许多日了,妾身这里、实在空虚难耐,怕是得用医师大人的……捅一捅才能好……”]   “……”   饶是见多识广的上弦之陆堕姬,此刻也忍不住双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上的洞钻进去。   但是话说回来,不应该啊,怎么会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堕姬左思右想仍不甘心,忍不住大着胆子询问道:“无惨大人,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什么变故?”   瑟瑟发抖的说完这句话,堕姬就死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降临的疼痛。   但是鬼舞辻无惨并没有降下惩罚。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声线冷淡的说:“他发现了。”   “诶?什么?”堕姬傻乎乎的反问。   鬼舞辻无惨冰冷的扫了她一眼,眼神可怕得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大卸八块。   然而大约是刚刚发生了什么让他觉得“应该有所进展”的事,心情奇妙的不错的鬼王撇开头,一边朝背阴面的房间走去,一边破天荒的解释道:“他发现了我是男人。”   “诶——”堕姬差点又傻乎乎的问出声,但她好歹长了点记性,连忙闭上嘴,敬畏的低头静待男人离开。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鬼舞辻无惨若有所思的垂着视线,苍白的耳尖带着淡淡的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偏爱的地方……一千年都没有变。   呵。 第60章   黑死牟跪坐在黑暗中。   身着黑色印花和服的女子款款走来, 他一言不发,俯身向女子行礼。   “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属于男性的声音从女人口中发出,黑死牟安静的垂首, 等女子走进房间关上门,他才重新站起身,按照吩咐准备离开。   只是在彻底远离这片街区之前,他不知怎么的又重新回过头,远远的望了望那栋大宅。   胡蝶瑛二所住的大宅。   ……胡蝶、吗。   脸上的六只眼睛逐渐因为远离鬼舞辻无惨而显现, 黑死牟安静的转回头,在重新迈步的同时,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他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像现在一样, 背对着那个人不断远离……因为,陪伴在那个人身边的,从来不是他。   那个时候, 他还不是黑死牟,而是继国严胜。   胡蝶瑛二也还不是胡蝶,而是闻名一方的大大名——朝仓。   朝仓瑛二。   当这个名字重新出现在心头的时候,黑死牟禁不住有些恍惚的睁大眼睛,不能自已的回想起了那些本以为已经遗忘的……绚烂、甜蜜、美好,却又如此痛苦的往事。   *   朝仓瑛二的父亲, 曾是统治继国家所在地区的一方领主。   因为是很有权势的领主,因此被人们尊称为“大大名”。   在那个战国混战的时代, 天皇委任将军, 将军任命大名, 大名则统治武士。   虽说各个阶级之间当然也有穿插, 比如将军肯定也有自己的武士之类的, 但那个时候社会的统治阶级,其金字塔结构大致就是如此。   身为武士世家的继国,自很久以前开始便向朝仓家宣誓效忠了。   因此继国严胜作为继国家的继承人,在很小的时候便时常进城去向朝仓大公子瑛二请安,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什么?你们问他的弟弟缘一?   那个出生脸上便带有斑纹的、可怜的孩子,就连走出房间都不被父亲允许,更别提跟他一起觐见神明了。   神明——是的,朝仓瑛二是继国严胜的神明。自他记事起,父亲就时常耳提面命,告诉他那位大人就是他效忠的主君,他是他的武士,他将来要豁出性命保护他。   为效忠的主君而死,对武士来说是一种极致的浪漫,无上的荣耀。主君死而己未死,则是不堪容忍的耻辱,是切腹都不足以被宽恕的大罪。   继国严胜从小处在这样的教育里,因此对他来说,那个和他差不多大年纪,总是被包裹在华贵美丽的衣物中,会带着骄阳般令人目眩的笑容对行礼的他说“抬起头来”的少年……就是他的神明。   他愿意为这位神明做任何事。   不久之后,继国严胜的弟弟缘一偶然间展露了惊才绝艳的剑术天赋,继国父亲欣喜若狂,一边说着“他肯定能保护好那位大人”,一边准备将缘一换成新的继承人。   那个时候,无与伦比的恐慌吞没了继国严胜,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一直暗暗怜悯的弟弟居然拥有这等才华,更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他取代。   但不幸也是万幸的,缘一察觉到了父亲的意图,在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之前就自己离开了家。   继国严胜卑劣的,却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烈火般烧灼起来的、对弟弟缘一的嫉妒便淹没了他。   缘一的才能远胜于他,或许他真的比自己更适合保护主君也说不定……这样的念头也曾在严胜心里一闪而逝,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无论如何,他也想继续看见那位神明的笑容。   这件事对继国家和朝仓家都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数年之后,成为了继国家主的严胜依旧时常去拜见已经是大大名的朝仓瑛二。   然而没有人知道,继国严胜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在他的内心之中,隐约知道自己并不是最佳人选的想法却一天天发展成了不安,他开始更加迫切的渴望见到自己的主君,仿佛只有见到他,才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安宁感。   可是慢慢的,渴望见到主君的愿望反而开始让他心神不宁了。   他变得对每一次短暂的见面感到不满足,进而更加频繁的提出拜见的请求,因为他想要送给主君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他想要僭越的抬头去看主君朝阳般明媚的笑容,他想要主君对自己说话,他想要更靠近主君,想要嗅闻主君身上的味道,想要触碰主君、拥抱主君、亲吻主君……   他想要主君碰碰他,想的发疯。   他日日在绮丽淫靡、大逆不道的梦里梦见的,都是主君。   ——继国严胜爱上了他的神明。   他没有犹豫多久,便毅然决定将自己的心意告知朝仓瑛二——要说的话很简单,不过是“我愿与您同修众道”。   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我希望和您啪啪啪。   在那个时代,地位超然的人与家童、臣下等“谈论”众道是十分风流的事,更何况武士的众道掺杂着武士道的理念,隐含“效忠您便为您献上一切”的忠义思想,被称为深具武士尊严的爱。   所以那时的继国严胜除了要亲口说出心意的赧然外,并不感到怎么羞耻。   ——前提是他没有撞见那一幕。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他脑子发热的没有等侍从通报便自己走到了朝仓瑛二居住的宅院里,但奇怪的是,平日里整夜值守的侍从都不见了踪影,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大大名的房间里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   继国严胜心生疑窦,拔刀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房间。   他看到了令他心神俱颤,妒火焚烧的一幕——   ——是缘一。   他数年未见的亲弟弟缘一,被他心目中完璧无瑕的神明压在身下。弟弟的双臂轻而珍惜的搂住青年的肩膀,五指却将他背后的衣服攥出两个深深的褶皱,昔日从没有变过一次的、神佛般无悲无喜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而柔和的微笑。   他微红着脸低喘着,双目迷离的轻轻吻上了头顶的青年。   朦胧灯光下,那其实是一副无比美丽的画面。   ……却也是让继国严胜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世间最荒诞的画面。   率先发现他的是缘一。   额头上的斑纹似乎又变深了一些的青年忽然扭头看了过来,稍显冷淡的目光在看清兄长的脸时倏然睁大,紧接着他身上的人便轻嘶一声:【“……怎么了?”】   【“兄长……大人……”】继国缘一回过神来,脸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窘迫,下意识的像是求助一样看向了朝仓瑛二。   真不可思议。   那时继国严胜乱糟糟一片的大脑里飞快的划过了这样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个像人偶一样少言寡语、毫无感情波动的弟弟,居然还会露出如此像人类,如此生动又生涩的表情。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朝仓瑛二就回过了头,深蓝的眼瞳映入了严胜神情僵硬的脸。   【“严胜?”】他有些意外的开口,声音沙哑却撩人,【“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责问的语气。   或者说,严胜自我感觉这是责问的语气。   ——为何?为何责问他?想要责问缘一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的人明明是他!!   继国严胜的嘴巴张了张,然而还没等他在一片混乱中说出什么话,朝仓瑛二就又转了回去,和身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缘一对视了一眼。   【“嗯……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板着脸简洁而不容置疑的说:【“明天再来见我,你先出去吧。”】   缘一飞快的看了看严胜,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犹豫的移开了视线,眸中闪烁着尴尬和无措的神色。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当时的场合太古怪、太令人一言难尽了,明明好不容易和多年不见的兄长见面,但时间、地点、他在做的事都不太对,心悦之人的……呃,状、状态……也让他没法直接抽身离开,如此种种加起来,着实令他束手无策,为难不已。   但这么复杂的心声,日常面瘫的缘一自然是不能通过表情表现出来的。   实际上,因为过于紧张,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冷漠。   继国严胜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   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令人无从分析他的神情,也就没有人知道,此刻他脸上已经爬满了道道愤怒的青筋。   爱情会令人产生独占欲。爱上了神明的严胜,此刻对弟弟那微弱的怜悯和愧疚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怒火和嫉妒!   然而最终,武士服从命令的天性和对主君的顺从战胜了一切,继国严胜深深地低下头,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他见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朝仓瑛二和弟弟,他们告诉他,朝仓家一直在暗暗支持一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缘一便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不,应该说,缘一自离开继国家后便加入了鬼杀队,推荐人正是朝仓瑛二——   他在缘一从家里跑掉之后便找到了他,听说他不愿意回家是因为不想做继承人,便哭笑不得的瞒着严胜将他养在了身边。   他推荐缘一进入了鬼杀队,在缘一创造名为“呼吸法”的东西时陪伴在他身侧、提了许多建议,还在他不去斩鬼的时候与他朝夕相处,每日同吃同住,亲密宛如兄弟。   就算缘一后来对他生出了不止兄弟的情感,他也笑着纵容了对方,时不时在晚上与他“谈论”众道。   继国缘一谈起这些事情时,总是平淡无波的双眼像亮起了星光,毫无戒心的将自己的心情对许久不见的兄长和盘托出:   【“兄长大人,瑛二大人对我离开家门、不愿效忠他一事毫不怪罪,反而说我的力量唯有去拯救更多的人才是正道。他真的是一位心胸无比宽广的伟大之人!”】   【“……喂,我还在这里啊,缘一。”】   在继国严胜一动不动的盯着缘一、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朝仓瑛二无奈的开口了,一下子便让缘一的视线如磁石一般被吸引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夸别人的时候不要当面夸,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可是。”】继国缘一顿了顿,勾唇露出了如秋日一般温柔而略带赧意的微笑,凝视着上首大大名的眼神无比专注,充满肉眼可见的柔情,【“瑛二大人在我心里,就是如此灼灼耀眼、高洁傲岸之人啊。”】   【“……好我知道了,你说的很好,从现在开始别再说了。”】   【“……?”】   继国严胜不发一语的聆听着。   他看着朝仓瑛二像是不忍直视一样捂住眼睛,深蓝的眼瞳却从指缝里露出来,里面含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缘一有点呆的、茫然不解的表情。   他听着他们像是自己不存在一样,熟稔、亲密的谈笑,听着朝仓瑛二用自己从未听过的语气,调皮却不令人讨厌的捉弄迟钝的弟弟,并因对方的反应而发笑。   朝仓大人曾经对他笑过吗?   继国严胜不由得这样回想着。   答案是肯定的,他的主君是一个开朗健谈的人,与他人说话时总带着一分笑意。   但是,他在对待自己,对待侍从,对待除缘一以外的所有人时,所用的笑脸都是一样的。   ……啊,原来如此。   继国严胜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在恍惚中忽然意识到了。   在他毫无所觉的那些年里,他的弟弟早就站到了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他爱着的神明,被自己的弟弟夺走了。 第61章   【“——时候也不早了, 严胜,你退下吧。”】   在继国严胜紧盯着缘一,目光中几乎能冒出火来时, 神明的声音忽然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缘一便转向了他, 仍然像以前那样恭敬而亲近的说:【“兄长大人, 多年未见, 我有话想对您说……”】   【“朝仓大人。”】   几乎是毫不客气的,继国严胜打断了他, 伏在地上向朝仓瑛二深深行礼, 【“请允许在下加入鬼杀队!在下愿献出全部家产,只求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兄长大人……?”】缘一微讶的轻喃着, 随后也不知看出了什么,他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也跟着看向朝仓瑛二。   继国严胜见状,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   他这个弟弟, 还是这样的天真又诚挚, 不止对他人的厌恶完全感觉不出来, 还总是将他人的行为往好的方向去想。   小时候,自己不过是闲着无聊才去找被关起来的他说话,他却露出了那样开心的表情。再大一点,自己随便做了个破烂笛子送给他, 却被他奉若珍宝的收起来,离开家的时候还说会一直珍惜它。   到了现在, 一听自己说要加入鬼杀队, 他便以为自己理解了他的想法和志向, 还为此欢欣鼓舞……   多么可笑啊。   ——其实, 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继国严胜在逞强而已。   他幼年乃至现在对弟弟的关心绝非作假,硬要说的话,想加入鬼杀队也绝非一时冲动,只是看出效忠的主君对此事十分上心,自身也厌倦了现在平淡无波的生活,想要去看看另一翻天地而已。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甘心。   在他心里那样迟钝、呆板、可怜,除了剑道什么都不行的弟弟,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自懂事以来便奉若神明,连只是冒出亵渎的想法都会被负罪感折磨的主君。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些微的爱已经完全被厌恶的阴翳笼罩,不为人知的阴暗想法像淤泥一样在继国严胜心里咕嘟咕嘟的喷涌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恭敬的向朝仓瑛二土下座着。   他本以为主君会很高兴的答应自己的请求,然而实际上,过了很久很久,上首的大大名都没有说话。   继国严胜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来的迟疑猜忌、冷汗满身,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便是他追随的主君的厉害之处。这个人能毫不费力的掌控他人内心的弱点,明明从未修习过武道,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却能轻而易举的让小山高的力士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甚至痛哭流涕、恐惧求饶。   那一刻,继国严胜感觉到的便是那样的压力。   ——仿佛连心底最肮脏的角落,也在那片令人胆寒的寂静中被看透了。   终于,在继国严胜脸上的冷汗开始缓缓从下巴低落时,朝仓瑛二开口了。   【“你想去便去吧。”】   继国严胜一愣,继而不敢置信的抬头,一眼就对上了上首那双无底洞一样的眼瞳。   只需一瞬间,满腔的斗志和喜悦便被冷水浇灭,继国严胜浑身僵硬的跪在原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主君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表里不一了?   ——主君他……会不会因此对自己心生厌恶?   慌乱之中,他听到朝仓瑛二用从未有过的冷淡声音对他说:   【“家产就不必了,朝仓家还不至于供不起一个鬼杀队。”】   【“只要你能多向缘一学习,钻研剑道,杀尽恶鬼,我就心满意足了。”】   继国缘一闻言立刻俯下身去,十分诚恳认真的说:【“瑛二大人,虽然不该反驳您,但理应是我多向兄长大人学习才是……”】   【“嗯嗯嗯,是是是,你过来这边,晌午留在我这里用饭。”】   朝仓瑛二显然经受过无数次教训,完全不打算跟这个死脑筋争辩,直接一边顺毛一边把话题扯开。   那一天,继国严胜是独自一人离开的。   他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就在身后,但他也知道,那个人身边已经有了缘一陪伴,他绝不会将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严胜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是不是等他打败了缘一,变得比缘一还要强的时候,神明就会看到他了?   这样单纯的祈愿,持续到他得知开启了斑纹的剑士,绝对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   继国严胜几乎崩溃。   ——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啊!别说打败如昭昭朗日一般遥不可及的缘一,他连可以看到主君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了!   难道他终究只能仰望那个人吗?难道他从始至终都只能跪在神明脚下、接受他居高临下的注视,却一辈子连触碰他一下都做不到吗?!   【“——那么你成为鬼不就好了?”】   一切的煎熬、焦躁和痛苦,终止于那个男人对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   那是一只有着玫红色妖冶双眸的恶鬼,他是如此强大,令鬼杀队中实力仅次于缘一的严胜也感到战栗。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不甘以及对缘一的嫉妒,谁知这竟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自称鬼舞辻无惨的男人停下了攻击,提议将他变成鬼。   【“我给你无尽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让你可以穷究剑技,可以和心爱的主君在一起。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帮我找到青色彼岸花——”】   男人这样说着,用肉眼根本看不见的攻击划破了他的皮肤,给他注入了自己的血。   接下来,便是继国严胜自出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在那很短又似乎很漫长的时间里,难以忍受的疼痛和力量、记忆一齐涌来,撕裂般的感觉让严胜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去。   然而,就是在那极致的痛苦中,他却偶然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因为自己尚未完全转化成鬼,所以连鬼舞辻无惨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了的、隐藏在他细胞中的秘密。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一定会治好您,无惨少爷!”】   那段记忆的最初,是站在绚烂樱花树下,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俊美青年。   ——!那个人是……!?   继国严胜惊愕的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叫出那人的名字,大量的记忆便如怒涛般汹涌而至,让他再无思考的余暇——   【“什么活不过二十岁,别相信他们!您会一直活到老掉牙的那一天呢!我会陪伴您的!没错,一定会陪伴您!”】   【“……我?啊哈哈,我才不想成婚呢,那多耽误我为您治疗啊。”】   【“无惨少爷?您在做、什么……啊啦,无惨少爷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呢,来来来,我来帮帮您吧,刚才有没有想着哪位小姐的脸啊?诶?什么……我?!”】   【“这种事情能不能治好您的病……?唔,当然可以啦!我正在把自己的热量传输给您呢……不信?您现在不是比平时的自己要热的多吗?看啊,苍白的脸都染上好看的红晕了——所以,我可以比现在更用力一些么?”】   【“好孩子,好孩子,无惨少爷,请再努力一点……呀嘞呀嘞,又哭了啊,无惨少爷真是娇气呢……那么,保持这个姿势求求我的话,今天就可以结束了哦?”】   【“毫无疑问,我心悦您的病——我是说,我当然心悦您!”】   快乐而明媚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紧接着,继国严胜看到了图像模糊的,布满愤怒、暴虐、偏执和疯狂……以及永无休止的悔恨,与爱意的画面。   【“这一次如果能成功,您的身体就会彻底好起来,只是还差最后一味药……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因为爱您才为您治疗的?……这种事,很重要吗?”】   【“等等,您要做什么……请等一下,把我杀了的话,您就再也不能彻底好起来了!您——无惨少爷,请您至少让我找到青色彼岸花,请您至少让我完成这份杰作!无——”】   青年的脸猛然被漫天血色所取代。   那过了数百年依旧鲜明的猩红色,伴着紧随而来的、仿佛已经印刻在灵魂中的恐慌和懊悔,席卷了不断翻滚的继国严胜。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接着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样瘫软在了地上,气息微弱、双目失焦的喃喃道:【“朝仓、瑛二……大人……”】   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鬼王顿住了。   【“……瑛二?”】   他缓缓转过身来,玫红色的双眸危险眯起,忽然一掌戳进了继国严胜的大脑中,眼神中遍布地狱的白骨,【“让我看看是哪个阴沟里的老鼠,居然胆敢和他取一样的名字——”】   恐怖的声音忽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停止了。   【“怎么……回事……?”】   男人如修罗般令人胆寒的语气渐渐染上了困惑。他闭上了眼睛,蹙眉看着那些来自继国严胜的记忆,不断用手指在他脑子里翻搅。   剧痛让继国严胜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无力的任由男人蹂.躏自己的大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鬼舞辻无惨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越来越苍白,而在看到阳光之下、蓝发青年回眸而笑的一幕时,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抽搐般颤抖了一下。   【“朝仓……瑛二?”】   疑惑又隐隐带着不敢置信的低语在空中响起。   鬼舞辻无惨将手抽出来,随后睁开眼睛,一边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出神,一边皱着眉低声呢喃道:【“巧合?……不,实在太像了,简直就像他本人一般……转世?……但是名字怎么可能一样……”】   就这样自言自语了许久,他才略显烦躁的将手上的血挥去,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气息奄奄的继国严胜。   【“我接下来要去朝仓家看一看。”】他这样冷漠的、通知似的说着,不出意外的发现继国严胜立刻睁大眼睛看向了他,嘴巴嗫嚅着喷出了一些血沫,【“不……”】   【“没有人可以对我说不。”】鬼舞辻无惨不以为意的说着,像看着一只蝼蚁一样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残酷的弧度,【“话说回来,你对他的感情……”】   【“……稍微让我觉得有点碍眼呢。”】   几秒之后。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的扭头离开,在他身后,长发武士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脑袋凭空缺失了一块。   ——他大脑中管控感情的那片区域,在他尚未完全转化为鬼的时候,便被鬼王无情的挖去了。   *   鬼舞辻无惨观察了朝仓瑛二两个晚上。   第三天晚上,他只身来到了朝仓瑛二床前,抱着诡异的毫不意外的心情,看着他在自己的注视下悠悠睁开眼睛。   【“■■■——”】那个和他记忆中的瑛二容貌稍有不同、其他却一模一样的青年坐起身,用数百年也未曾变过的深邃眼神看向了他,【“——无惨?”】   【“……现在姓鬼舞辻。”】   如果说无惨之前还有四分猜测六分不敢置信,那么现在就是无限趋近于十的笃定了。   ——如果不是他,谁还能说出自己在几百年前的姓氏?谁还能永远保持那份仿佛什么都不会出乎他意料的、该死的淡定和悠闲?   毕竟,他的瑛二,他的医师先生……是一个那样聪明、那样算尽一切的人物,就算被杀死了,也能料到他会因为发现身体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而暴怒,能料到他数百年来没有一日不为那天的事感到后悔,所以特意留下信件告诉他——“这是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惩罚”……   呵,他就是一个如此残忍又如此狠心的人啊。   就算他还留下了只能在自己身上稳定起效的、可以暂时变成人类的药又如何?   难保不是他想让自己在狂喜过后,再跌入只能像老鼠一样隐遁在黑暗中的痛苦。   ……但是现在,那些都无所谓了。   只要他真的是瑛二……只要他还能陪伴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鬼舞辻无惨长长的眼睫无法自制的抖动了一下。   他跪到床上,抬手轻轻抚上了青年的脸:【“你……到底为什么……?”】   【“诶?这次居然不是我的梦啊。”】被他触碰的青年惊异的睁大眼睛,随即释然的笑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一个幻影呢,结果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我才更应该觉得你是幻影。”】   鬼舞辻无惨一遍遍的、小心的摩挲着他的面庞,语气阴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但毫无疑问,你是真实存在的,你就是瑛二……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   【“这次不会再杀掉我了吗?”】朝仓瑛二忽然笑吟吟的这样问道。   轻抚他面庞的手上一瞬间鼓起青筋,鬼舞辻无惨宝石一样剔透的红眸中极快的浮现出无数可怕的红血丝,却又在下一次眨眼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激怒。”】   他将手移到瑛二的后脑上不让他后退,自己凑过去温柔无比的吻了吻他的唇,【“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用同样的方法从我眼前消失。”】   朝仓瑛二无声的挑眉,对他“不会被激怒”的说法不予置评。   他装作没有听懂男人的暗示,视线转移到他不似人类的眼瞳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用同样的方法消失?……同样的方法是指什么?”】   无惨眸色微暗:【“你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我只是偶尔会在梦里梦到你而已。”】朝仓瑛二轻松的耸肩。   沉下脸时神色便有些可怕的男人一言不发的审视着他,但蓝发青年却丝毫不慌的任他打量,一副坦荡不羁的样子。   最终,无惨轻轻垂下了眼帘,身体前倾抱住了他失而复得的心上人:【“不记得便不记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么……疼!”】朝仓瑛二忽然往旁边偏了偏头,吃痛的捂住了脖子上被咬了一下的地方,【“你突然干什么?”】   【“这是标记。”】   鬼舞辻无惨舔了舔嘴唇上殷红的鲜血,苍白的面颊随即泛起细腻的薄红,神色温柔到诡异的用大拇指抚摸着青年脖子上绽放的血花。   【“这是我用血鬼术对你下的诅咒。当你呼唤我的名字时,我就会有所感应,这样一来,无论你转世多少次都跑不掉了……”】   朝仓瑛二听着听着,表情忍不住变得有些古怪。   他转头看向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妙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尽量委婉的问道:【“那个,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不会是把我当做你的恋人了吧?”】   无惨闻言瞥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是在问:不然呢?   朝仓瑛二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睛,不怕死的直接挑明道:【“但我有恋人了哦。”】   鬼舞辻无惨:【“……”】   【“他叫继国缘一。”】   【“……”】   【“话说你是鬼吧?劝你别去找他哦,不然会被一刀干掉哒!”】   【“…………”】   十秒钟后,鬼舞辻无惨脸色恐怖的离开了朝仓家。   他没有再回来。   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且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第二次套路了憨憨鬼王的心机大大名,就此享受了好几个月有恋人陪伴的安逸日子。   直到除夕夜那天,当继国缘一与朝仓瑛二约定日落前会回来,之后出门解决突发的鬼伤人事件时,一只脸上有着六只眼睛、使用月之呼吸的鬼剑士独自登门,屠尽了朝仓大名满门七十三人。   继国缘一慌忙赶回来时,朝仓瑛二本人的尸首已经被端正的摆在了大广间的正中。   他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除此之外,还有细细密密的缝补的痕迹,像是有人恼怒之下残忍的杀害了他,之后又懊悔又心疼的……不,是伪善的试图将他恢复成原状。   他的脸上,带有一抹神秘的、嘲讽般的微笑。   *   黑死牟对朝仓瑛二的回忆,终止在无惨大人被他句句戳人神经的话所激怒,最终愤而杀人的那一幕。   在那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的无惨大人便赶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那里做了什么。   ……但那已经和他无关了。   反正他对朝仓瑛二的所有感情,都在变成鬼之前便被无惨大人剜去了。之后再重新长出的部分,又在数百年来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爱情。   至今仍穿着战国武士服的恶鬼这样想着,过了一会儿却缓缓抬起手,按了按不断传来轰鸣声的心脏。   奇怪。   为什么一想到朝仓瑛二和刚才那个少年的笑脸……心脏就一直跳个不停呢? 第62章   【“成为鬼吧。”】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让我成为鬼, 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那我就直接杀了你!只要在你的细胞全部死亡之前注入我的血,你就一定能变成鬼!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哎,居然还能这样啊——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呵, 我早就料到你会不择手段, 所以在严胜闯进家里之后就服用了毒药。”】   【“……你说什么?”】   【“在我和你说话的这一会儿, 恐怕我体内的细胞都快要死光了吧,再过十几秒,我就会彻底死去……咳咳,可惜了, 明明已经和缘一约定好了……”】   【“……”】   【“怎么这个表情?哈哈,你不会想要吃掉我吧?那也是不行的哦, 你知道我制药的水平, 如果吃掉了我的尸体, 我可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 你会重新变成自己最鄙夷的人类呢?啊哈哈哈——”】   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后的画面,是看不清脸的长发男人满脸青筋,暴怒挥手的一幕。   我猛地睁开眼睛, “嚯”的一下坐起身,抓住了那只不断啄我额头的乌鸦。   “嘎——”   乌鸦的叫声被卡在了喉咙里,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它:“啊啊,抱歉小实,没事吧?”   “嘎咳、嘎啊!”   被我取名为“小实”的鎹鸦人性化的咳嗽了几声, 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房梁上, 探头探脑的朝下看着我:“噩梦, 没事?”   “嗯, 已经醒了, 所以没事了哦。”我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轻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是对鬼舞辻无惨更加讨厌了,想把他大卸八块、每块都泡进紫藤花毒里的那种讨厌。”   小实歪着脑袋看我,很快放过了这一茬,一跃飞到了窗边:“柱合会议!柱合会议!”   没错,今天就是柱合会议的日子了。   我收拾好自己,一边在廊下冥想,一边等待隐部队来接我。   在鬼杀队里,当主的住址和锻刀村的地址是绝对保密的,就算是地位卓然的柱,也必须把眼睛蒙起来,由多位隐在多只鎹鸦的带领下轮流背着前往。   我今日也是如此。   没等多长时间,我新家的大门便被叩响了。一名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隐一见到我便深深跪下,语气十万分恭敬的说:“打扰了,水柱大人!请由我带您前往第一个位置!”   “哦!麻烦你啦!”   我任由他将我的眼睛蒙上,同时笑着说:“不过不用这么生疏,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直接、叫名字……那,胡蝶大人?”   “哈哈,我家有兄妹三人,而且妹妹们都准备加入鬼杀队,你这样叫的话就不好区分啦!”   “我、我知道了,瑛二大人!”   “嗯嗯,这样就好!顺便让隐的大家也这样称呼我吧!只有称呼上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拉近嘛!”   “啊……您真是位……”   “啊?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这样啊。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属、属下后藤!”   “呦西后藤,我们出发吧!”   “好的!!”   ——我和后藤成为了朋友。   他激动得几乎晕过去,分别的时候不停向我鞠躬,露出来的耳朵都红了,眼里甚至带着泪花。   啊哈哈,真可爱啊。我知道隐部队是由家人被鬼残害或者单纯想要帮忙灭鬼,自身却没有剑士天赋的人组成的,虽然猜到这样的人会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队士们身上,特别憧憬像柱这样强大的剑士……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来我必须比现在更加努力的斩鬼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和这一路背我的隐都成了朋友,然后心情愉快的在最后一位隐的带领下来到了当主的家。   在紫藤花围绕着的典雅庭院里,我看到了已经先到一步的悲鸣屿先生,立刻开心的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悲鸣屿先生看到我也很高兴,他先是恭喜我成为柱,然后告诉了我一些柱的职责之类的东西,最后又特意询问了香奈惠和忍的近况。   我将两个妹妹修行顺利、决心坚定的事告诉了他,这个善良的男人听后大为感动,同时又十分心疼,一边双手合掌念着佛号,一边再次为她们流下了泪水。   就在这时,当主到了。   我和其他柱一起对着前方的大广间单膝下跪,垂头安静的听着纸门打开,略显滞涩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身体不好……这个早有预料。从走路的声音来看,他恐怕体弱到连挥刀十次都做不到吧。   听说这位名为耀哉的当主今年才16岁,但根据我平时的观察,他的各项部署都成熟又老练,充满长远的目光和周密的考虑,很难想象那些是一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能想出来的。   因此从得知柱合会议日期的那一天起,我就暗暗期待着这位睿智的年轻人到底会对我这个新晋水柱说什么话——   “辛苦你们前来,我可爱的孩子们。”   ……欸?   奇妙的温厚嗓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令全身都温暖起来的画面从我眼前飞快闪过,里面的主角是一位有着耀眼金发、笑容温暖到让人想要流泪的男人。   我怔愣的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那个逐渐步入阳光中的人,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身上那件点缀着火焰纹的雪白羽织。   水…门……大人?   “……嗯?”   年轻的当主忽然发出了惊讶的语气词。他那双浅紫色的、充满温情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我,露出了无比温柔又充满担忧的微笑:“怎么了,瑛二?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我在怔忪中迟钝的回应着他,隔了几秒,才恍惚的察觉到来自四周的视线,以及当主究竟说了什么。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啊……看看我,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已,居然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没什么,主公大人。”我几下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您的声音和神态让我想起了……想起了昔日在家中的父亲。”   水门大人虽然年轻,但也可以说成是父亲吧……毕竟除了那么一丢丢的非分之想外,我一直都比关心自己的老爹还要关心他。   “这样吗……”主公大人闻言,原本明朗的脸色染上了比我还要真挚的悲哀,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怜惜。   我与他那仿佛已经了然一切的伤痛目光对视着,忽然近乎于惊愕的意识到,他恐怕早已对我的经历烂熟于心,因此才能在我说“想起了父亲”之后,立刻想到我已经失去了养父母,继而才露出了这样悲伤的表情。   这个人,居然能为别人感同身受到这个地步。   是单单对柱这样重要的队士如此,还是对一个入队的队士都如此?   他难道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把每个队士都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虽然我必然不能与令父相提并论,但是瑛二。”在我反常的一再发呆的时候,主公大人已经轻柔的再次开口了。   他干净低沉的嗓音像和暖的春风般传入我的耳中,令人忍不住眼眶发热,“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姑且还算了解做父亲的心情。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像真正的父亲那样关心着你,担忧着你,期待着你。”   他说到这里弯起眼睛,露出了无比宽容而温暖的、溢满父母之慈爱的神情:“我希望你也能将鬼杀队当做自己新的家,像大哥一样替我守护着孩子们。”   “因为,有需要支撑的东西,柱才是柱——不是吗?”   ——有需要支撑的东西,柱才是柱。   我一动不动的抬头凝望着少年,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然后,抱着与刚来到这里时完全不同的心境,向他深深地低下了头颅。   “我知道了,【主公大人】。”   我认同您了,主公大人。   从今日开始,您就是我心目中的【火影】。我会遵从您的心愿,将鬼杀队当作【最珍视之物】来保护。   *   在我与包括悲鸣屿先生在内的同僚们互相认识了一番之后,这次的柱合会议就算结束了。   当主公大人率先准备离开时,我站起身来,说出了在心里酝酿多时的话:“主公大人,如果不是的话请恕我冒昧——您眼角的那个……”   我顿了一下,目光集中到趴在少年左边鬓角处的那团“东西”上,“……是诅咒吗?”   主公大人惊讶的回过头来:“嗯,是诅咒没错。你能看出来?”   其他柱也齐刷刷的看向了我,唯一知道我家以前是开医馆的悲鸣屿先生则激动道:“瑛二,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医治主公大人?”   “嘛,这个要看过才能知道。”我说着笑了笑,从那团辣眼睛的东西上转移视线,看向主公大人清澈的浅紫色眼眸,“不过我确实对祓除诅咒之道略有研究,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允许我给您看诊。”   “祓除?”主公大人新奇的重复着这个词,微微睁大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天真感。   “嗯,祓除。”我眉眼弯弯的点头。   “啊……瑛二果然是个十分博学的孩子呢。”   似乎意识到我很专业的主公大人也笑了,他客气的请我稍等,然后转身去内室吩咐了句什么,接着又很快走回来,态度可亲的邀请我入内。   其他的柱本来也想留下来等我看诊的结果的,但现在的鬼杀队本就没有凑齐九柱,他们个个都有超多的事要忙,最后不得不遗憾的先行告辞,只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写信把结果告诉他们,省得他们为主公大人担心。   我自然无有不应。   送走同僚之后,我便跟着主公大人来到了产屋敷家日常生活的内室。在一间待客用的和室里,我见到了一位十分美丽的白发女子,她身上有一种神圣的气质,看到我之后朝我露出了积雪般静谧温柔的笑容。   “这是内子天音。”主公大人介绍说。   我立刻恍然他刚才是去吩咐了谁——恐怕就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有客人要来,让她准备一下吧。   这位天音夫人一看便温婉又贤惠,果然体弱的火影大人驾驭不了太泼辣的妻子啊——当然,我并不是在说玖辛奈大人不贤惠,她只是很……呃,很活泼而已哈哈哈。   与天音夫人互相见过礼之后,考虑到新任水柱接下来的工作也很繁忙,主公大人的病症也用不了寻常方法来诊治,我就低头道了句失礼,直接凑上去观察起少年鬓角的毒疮来。   其实也不用凑这么近,我只是考虑到直接说出我看到的东西之后,主公大人会被恶心到而已——绝对不是趁机想亲近柔弱清秀的美少年哦,绝对不是哦。   “咳。“   稍微走神了一下的我故作严肃的假咳一声,目光如炬的看了眼那团“东西”。   ——那是一只肥胖而臃肿的,像毛毛虫那样浑身布满绒毛的黢黑咒灵。   不,与其说是绒毛,倒不如说是无数人类腐烂的四肢更合适。   ……真恶心啊,离近了看之后更恶心了,简直跟清风朗月一样美好的主公大人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我看了眼主公大人毫无所觉的脸,忍不住对这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生出了满腔怜爱之情。   “这果然是诅咒。”   我弄清这个诅咒是怎么回事之后便后退了一些,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垂首直接说出了实话。   “恐怕是千百年来无数死者的怨念所化,而且不是普通的死者,更像是死前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惧和痛苦……”   我只说了这一句,天音夫人的脸色就倏然变得惨白,连主公大人都神色大恸。   我顿了顿,继续垂眸说道:“诅咒的头端埋在您体内,它会不断吸食您的生命力来让自己长大,最终满布您全身……恕我直言,恐怕在二十五岁之前,您便会被咒毒侵蚀……衰弱痛苦而亡。”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没等主公大人说话,天音夫人便攥紧了手掌,身体前倾、声音哀戚的问我。   主公大人扭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他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随后转回头看着我,目光释然又坦荡,只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估计,他应该很早就从自己的父辈处明白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因为那个诅咒显而易见是伴随着血脉传承的——证据就是那只虫子咒灵的尾端伸出了一条长长的线,连接着少年身下的影子。   那根线给我的感觉十分不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应该是涉及到了千年的因果。   嘛……这么一看,这个诅咒是怎么来的就很明显了。   “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吧。”我没有直接回答天音夫人的话,而是有些突兀的这样问着,“产屋敷一族,和鬼舞辻无惨是不是存在什么血脉上的联系?不然这个诅咒不可能如此强劲,又和血脉传承有关。”   这一次,连主公大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真的是一个十分令人吃惊的孩子。”他很快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感慨的笑容,“不止在剑术和医学上天赋卓然,还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与学识,眼光敏锐又头脑聪颖……”   他这样说就是在默认我的猜测了吧?而且这夸奖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啊哈哈哈……   “不不不,我远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啦。”我笑哈哈的挠了挠头,抓住这个气氛变得欢快的间隙,直接语气轻松的说道:“不过我确实有办法祓除您身上的诅咒哦?”   和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紧接着,不等天音夫人激动起来,主公大人便半开玩笑的说:“是你的梦想吗?——打败鬼舞辻无惨?”   我也跟着笑了笑,对他能说出我的梦想并不意外——每一位队士入队时都会书写一封遗书,由鬼杀队当主代为保管,而我那封里别的话没写,只写了一句“我要杀死鬼舞辻无惨”。   遗书什么的不是我的风格,干掉无惨、和妹妹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提前想好悲惨的结局呢?   瑛二大人我对三周目的自己很有自信哦,毕竟我是如此的强大帅气天资聪颖——等等,为什么三周目?我只梦到过自己是大名的那个周目啊?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您说的没错,打败无惨确实是我要说的最终解决办法。”   回过神来的我先是坦荡地承认了这一点,随后抬头注视着面前这对年轻的夫妇,对他们灿烂的笑了笑:“但就算不打败他,我也有办法让您轻轻松松的活到三十岁——”   “这是真的吗?!”不等我把话说完,本已放弃希望的天音夫人便激动的打断了我。   主公大人握了握她的手,但他自己也难掩惊喜,浅紫色的温情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我:“你能做到吗,瑛二?”   “当然。”我充满自信的回答着,抬手凝聚出了幽蓝色的咒力,“虽说【我】这里是时代最遥远的,但最近其他的记忆也开始陆陆续续传过来了。就算祓除的办法不行,我也还有反转术式这个大杀器呢!”   主公夫妇:“……?”   被施以疑惑注视的我僵了僵,打着哈哈挥手散去了咒力:“哎呀,一得意忘形就开始说胡话了啊哈哈哈……总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主公大人,让它长得越大,您被吞噬的生命力就越多。”   “我都听你的。”主公大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音夫人也在一旁严肃了神色:“需要我们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天音大人能够给我和主公大人找一个尽量封闭的房间,在里面准备好热水、毛巾,然后在远离房间的地方扯起警戒线,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我神色沉着的说着,平静的迎上了天音夫人和主公大人惊讶的眼神。   “这个诅咒是特殊的,它周身缠绕着数量恐怖的不详邪气,并顽强地将头埋在主公大人的身体里,祓除它的过程将极为痛苦,并且产生殃及他人的危险。如果有天音大人或者其他人在场,专注于祓除的我很可能难以顾及你们的安全,所以……”   “……原来如此。”天音夫人的神色沉痛了一瞬,紧接着便重新坚定起来,“我明白了,那么耀哉大人就拜托你了,瑛二先生。”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那么你呢?”从刚才开始便沉默下来的主公大人忽然问道。   我一愣:“……是?”   在我的注视下,惊喜的神色不知何时变为了担忧和迟疑的少年看了我一会儿,见我一直是一脸茫然,不由得心疼的轻轻叹了口气。   “你只说让我们顾虑他人,那么届时离我最近的你又该怎么办呢?——你也是血肉之躯,万一折磨我的诅咒转而缠上了你,那我宁愿不要祓除它。”   “耀哉大人……”天音夫人喃喃的唤了他一声,同样变得迟疑起来。   我哑然的沉默了一会儿。   这沉默似乎让主公大人以为我也没有办法避免他说的情况发生,这让这个一直温润如水的少年蹙起眉心,看起来甚至有些生气。   但他很快便舒展开眉头,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后,用温柔到几乎令人感到悲哀的语气对我说:   “我并非是不可取代的,瑛二。与我比起来,像你这样拥有强大实力的孩子,才是鬼杀队真正宝贵的力量。你才刚当上水柱没多久,我希望你能——”   “非常抱歉,主公大人,但我不得不打断您的话。”   一直垂头聆听的我忽然俯下身子,用行礼的方式打断了少年的话。   我能感觉到主公大人停了下来,用宽容的眼神注视着我。   啊……多么温柔又伟大的人。   明明他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直起身,将腰间的日轮刀抽了出来,恭敬地横放在自己和他中间。   “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既然您担忧属下的安危,那就请您允许我用自己的爱刀起誓——在为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我将时刻关注自己的安全,一旦情况有任何不对,便立刻停止祓除,退到安全线以外——这样可以了吗?”   面对我诚恳而真挚的请求。   似乎还是有些顾虑的主公大人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用有些严厉的语气说道:“不准食言哦。”   不准食言啊。   ……真可爱。   我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收敛笑意,认真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比如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诅咒有实体”“诅咒可以被祓除”这种事,但产屋敷夫妇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我,还愿意让我一个年仅十五岁、只在自家的小医馆里帮过工的少年为宝贵的鬼杀队当主治病……   但我此刻最想说的其实是——我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个因鬼舞辻无惨而起的诅咒,完全就像我说的那般危险,凶恶,难以祓除,且容易殃及他人。   毕竟我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也喜欢在心里满嘴跑火车(比如对美少年蠢蠢欲动什么的咳咳咳),但在正事上我一向是特别靠谱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哦?真的是真的哦?绝对不能怀疑伟大的瑛二大人我的动机哦?   *   ——所以说,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会感到难以想象的剧痛,自然也是真的。   昏暗的房间之中,胡蝶瑛二的面容如死水般平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钻入皮肤中的黑虫咒灵,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或心软。   即便被他治疗的少年痛的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浑身像痉挛一样抽搐着发抖,紧咬住毛巾的牙关渗出凄惨的血迹,整个人像是从热水中打捞出来一样湿透了,他附着咒力的五指也依旧稳如磐石,捏住咒灵虫的身躯一点一点将它向外拽着。   “请再忍耐一会儿,主公大人。”   ——顶多时不时说上一次这样根本不像安慰的安慰。   被他攫住的咒灵疯狂挣扎着,连身上那些腐肉所化的无数绒毛都在疯狂摇摆,却根本不能奈何这位强大的咒术师分毫。   于是它只能产生数量恐怖的黑紫色瘴气,将房间中的家具、墙壁、榻榻米全都腐蚀殆尽,在天花板下方盘旋成黑压压的乌云。   但无论是瘴气还是乌云,都没能伤及房间正中的两人一丝一毫。   一层浑厚的咒力覆盖在他们四周,阻断了一切伤害。   虫子的头部已经快要被全部拉出少年体内了,它似乎也知道被扯出去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遂挣扎的更厉害了。   当然,产屋敷耀哉感觉到的痛苦也因此更强烈了。   他数度昏过去又醒来,每一寸身躯都在因剧痛而颤抖。太过强烈的痛苦带来了濒死感,让他看清了自己鬓角的毒疮其实是一只无比丑恶的黑虫,它疯狂的挣扎、攻击,从毛孔里喷出漆黑的毒气,但晶莹的蓝色灵光却阻隔了一切。   胡蝶瑛二在保护着他。   这个念头一翻上来,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便忽然模糊了视野。产屋敷耀哉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这个无比可靠的少年的衣服,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水柱温暖清香的怀抱。   他抱紧了他,像抱紧自己唯一的救赎。 第63章   治疗在黑虫像婴儿一样凄厉的惨叫声中落下了帷幕。   待那惨叫声消失后, 昏昏沉沉的产屋敷耀哉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稳稳的向外面移动着。   “结束……了、吗?”   嘴中浸满口水和鲜血的毛巾被取下,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礼仪形象之类的东西, 浑身脱力的靠着瑛二的胸膛问着。   “嗯, 已经结束了。主公大人做的很好,您非常了不起哦。”   胡蝶瑛二这样回答着, 声音完全不像刚才治疗过程中那样冷静又不近人情, 而是真正变得温软柔和起来。   在那一刻, 不知怎么的, 听到他这样哄小孩子一样温柔的语气后,产屋敷耀哉忽然鼻子一酸,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胡蝶瑛二忽然停住了脚步,语气沉稳的唤道:“天音大人。”   “瑛二先生, 耀哉大人他……!啊,您的毒疮!”   天音……?   产屋敷耀哉眨了眨还带着泪水的眼睫,在一阵头晕目眩中, 看到妻子正站在自己身边, 用一种心疼和惊喜交织的奇妙神情望着他, 泪水还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啊……自己现在的样子果然很凄惨吧,让她担心了。不过, 让第一天见面的孩子也看到了当主的这幅模样,稍稍……有些难为情……   产屋敷耀哉这样想着, 眼前忽然浮现出漂亮澄澈的蓝光中, 蓝发少年始终未曾改变的冷静和坚毅神情。   他的上眼皮颤了颤, 缓缓转眼看向头顶的少年。   ——就算在此刻, 胡蝶瑛二也没有对满身狼狈的他表露出丝毫嫌弃。   他抱托着他的双臂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稳当可靠, 注视着他的视线也依旧温润如水,让耀哉不期然间想起在刚刚的治疗中,痛得打哆嗦的自己被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时、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安心感。   啊……是吗……   产屋敷耀哉忽然明白了什么,紧接着放任自己呼出了胸口一直提着的那股气,彻底安心的倚靠在了他的水柱的怀抱中。   ——在这个孩子面前……他就算表露出柔弱、没用、无力的一面,也是没关系的吧……   胡蝶瑛二低头看了眼突然放松了拘谨绷着的脊背,像一团融化的奶油一样软乎乎的陷进了自己怀里的少年。   好小……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蹦出了一个不那么恭敬的想法,然后面不改色的把它团吧团吧丢在了角落里,抬头继续与天音夫人交谈。   “虽然毒疮已经消失,但诅咒和主公大人的影子相连的那条线还存在着,所以这顶多只能算是第一阶段的治疗……呃。”   他看着白发女子面上的茫然,连忙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之前形成的‘毒虫’已经被我祓除了,五年之内它不会再侵扰主公大人的身体,毒疮也不会再复发,这一点您可以安心。不过想必天音大人也清楚,要想永绝后患,最一劳永逸的方法还是——”   “——打败鬼舞辻无惨。”天音夫人低而坚定的接道。   胡蝶瑛二顿了顿,勾唇露出了一抹自信笃定的微笑:“是‘干掉’他才对,天音大人,而且要在五年之内干掉他。”   天音夫人一愣,随后无比动人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谢谢您,瑛二先生。”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头深深的向少年鞠了一躬。   那让还抱着当主的少年立刻无措起来,只能有些慌张的喊道:“请您速速抬起头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天音。”产屋敷耀哉也在少年怀里声音微弱的开口了。他说不了太多话,只能迎着妻子的视线,微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让天音夫人明白了什么,她柔和的点了点头,顺从的直起身来,朝瑛二少年笑了笑。   胡蝶瑛二松了口气。   他做了一个将耀哉往外递的姿势,嘴中说道:“请您先带主公大人去梳洗更衣吧,我还要回去处理诅咒喷出的瘴气。”   “这……”天音夫人愣了愣,接着抿唇吞下了后面的话,硬着头皮伸出手,准备接过丈夫。   还是产屋敷耀哉低笑一声,有些无奈的出声提醒道:“瑛二,天音她可……抱不动我啊。”   “……啊。”   蓝发少年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刚才还很沉着可靠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眼神还心虚的往旁边飘了一下,“对、对哈,我的意思就是我先把您抱过去……啊哈哈,这种事情我当然早就想到了,我刚才只是一时口误而已啊哈哈哈……”   产屋敷夫妇都笑了起来。   虽然可靠的时候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安心……但是果然,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   将主公大人放到天音夫人铺好的被褥中之后。   我起身准备去刚才的房间祛除瘴气,只是还没完全站起来,就感觉羽织被人扯了一下。   我顺着那微弱的力道低头看去,正好对上主公大人柔和依旧的浅紫色眼睛。   他的鬓角已经光洁如初,这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温柔了。   “小心。”   他这样轻声对我说。   我笑了笑,转身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请您放心,瘴气和那只虫子不同,只要多加注意就不会有危险。比起我来,您才更应该多多注意身体。”   说完这句话,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跪坐到他身边,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主公大人并不是可以谁都可以替代的。”   主公大人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望着我。   我也知道让他这样的人扭转自己的想法并不容易,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低头最后向他行了一礼。   “起码对我来说,耀哉大人就是耀哉大人,您是独一无二的,无论谁都无法取代。——今天叨扰的时间已经够久,祛除瘴气后我就告辞了,请您安心休息。”   说完这句话,我便抬头对发愣的他笑了笑,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如同我所说的那样,诅咒造成的瘴气很容易祛除,只要用咒力“烧”一遍就好。   只不过被腐蚀的家具就没办法了……嗯,这个房间是因为替主公大人治病才毁掉的,所以应该不用我赔偿……吧?   主要是之前刚成为柱的时候我已经在赌场里花光了奖金和一部分工资,所以现在稍微有那么亿点点穷。   ……咳咳。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头时从门缝里看见天音夫人正拿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走来,我生怕她看见了这一幕会责怪我,赶紧一溜烟跑了。   希望主公大人不会专门派鎹鸦骂我吧。唉。   ——主公大人确实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骂我。   他只会划出一片又一片地区让我负责斩鬼、巡逻,在我稍有空闲的时候便像算准了一样用鎹鸦派来超多任务。   真的是超多任务。虽然多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没料到柱的工作居然如此繁重,鬼的数量又有如此之多,就连事先说好要寄给其他柱的信,都是我花了一周左右才断断续续寄完的。   在那之后,就是忙到昏天黑地的日常。   不,说是日常其实不太准确,那实际上可以算是我迄今为止心境最黑暗的一段时期。   ——因为,就算以我的实力可以做到一刀一个鬼头,但花在路上的时间却是无法避免的。   我经历了许多令人痛心的不幸。   只晚了一步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杀的懊悔、愤怒和煎熬,开始比救到了人的喜悦要多上成百上千倍的向我袭来。   “如果我能再早来一会儿”这种念头,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我的心头——不,或许并不是因为成为了柱、看到了更多不幸才会这样,而是从养父母死亡的那一夜起,这个想法就成了我对自己施加的某种诅咒。   它像无形的恶魔一样缠绕在我身上,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在我心中洒下阴翳,令我无法摆脱,也不想摆脱。   ……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每一个我,都会给自己的佩刀起名为【罪】了。   但与此同时我也明白,起码在这个世界里,真正有错的并不是我。   ——而是鬼舞辻无惨。   就这样忙碌了大概半个月,当我又斩杀了一个十二鬼月——下弦之叁后,鎹鸦没有再送来新的任务。   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所以就近找了个旅店休息了一夜,想要尽快恢复精力,以应对第二天的任务。   但实际上,不止第二天,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我都没有接到任何传令。   这很不正常。   心生疑窦和担忧的我派鎹鸦小实去本部问了问,结果它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主公大人的口信,说“鬼暂时停止了行动,不知无惨是否在酝酿什么阴谋”。   但是因为主公大人也不确定,所以他说要再观察看看,又说这段时间辛苦我了,上次他本来吩咐天音夫人给我带一些食物留着路上吃,结果我居然直接跑了,让他很是愧疚云云……最后他说,会给我追加奖金,让我多休息几天。   我:!!奖金?!   你要说奖金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话说上次天音夫人居然是来给我送吃的吗!早知道我就不跑了!   不不不这个小小的误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大人说要给我奖金啊!!   没过多久果然收到了奖金的我精神一振,一下子整个人都明媚了!   ——果然不愧是主公大人!清楚的知道每一个队士的喜好,所以特意把我最喜欢的东西奖励给了我!!   一瞬间,那些诅咒啊恶魔啊阴翳啊什么的都被我抛在了脑后,我捏着自己丰厚的奖金,只觉得就算鬼舞辻无惨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能咧着嘴傻乐着给他一刀!!   及时享乐,有钱就赌——对我来说,只有这样才是人生啊!!   ——当天晚上,已经身处大都市浅草的我这样乐不可支的想着,尽情的在赌城里玩了个爽。   等我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那个时候,夕阳暖融融的洒在巷路上,我哼着歌来到已经有些陌生的家门前,刚想开门,就忽然察觉到了某个视线。   我机警的扭头,一眼就看到隔壁大宅门前,许久不见的舞子女士正在看着我。   她今天穿着件暗蓝色印花的和服,整个人都缩在大门的屋檐下,一双狭长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我,就算被我发现了也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把脸转向我,看得更正大光明了。   那样炙热露骨的眼神,简直想不让人看懂都难。   我:……您还没放弃呐?   “瑛二先生,许久……不见您了,最近在忙什么?”她率先开口搭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把那个“许久”咬的很重。   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呃,也没忙什么,就是四处奔波谋生而已。”   “谋生……?”   舞子女士意义不明的重复着这个词,鲜艳瑰丽的眼睛转向我身后的刀袋,低柔的声音富有韵味的问道:“瑛二先生……是画家?”   “算是吧,闲着没事的时候会画一画。”我微笑着回答,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到她身上,“话说回来,舞子女士怎么一直在外面干站着?忘记带钥匙了吗?”   我本意只是想尽快岔开话题,让她别再关注我的刀,并且打算好了如果她真的回答没带钥匙,就赶紧自告奋勇替她去找开锁匠——反正我是不会让她进家的。   谁知听到我的问题之后,舞子女士却轻轻垂下眼帘,嘴角也轻轻勾了起来。   “妾身只是听到了瑛二先生回来的声音,所以特意出来看看而已。”   她那双湿润美艳的眼睛转向我,上挑的眼尾像两把蛊惑人心的小钩子:“怎么,不行?”   我沉默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问:“继国先生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吧?”   这个突兀的问题和我提到的人似乎让她有些不悦,因为我看到些许烦躁的情绪飞快的从她眼中掠过。但她随即将这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撇开视线不以为意的说:“我没有给他举办葬礼。”   “……是吗。”我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   说实话,到这一步,她身上的疑点已经很明显了。   依主公大人的性格,他给我挑选的房子不说十全十美,起码邻里的品性不该差到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那位继国先生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否和舞子女士真的感情不睦,但至少根据我观察到的,这位年轻却美艳的夫人……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她几乎没有任何道德感,可以不打一声招呼擅自从角门闯入邻居的家,而且还是在丈夫死亡后的深夜,闯入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性的家。   不止如此,丈夫死亡都半个多月了,她都没有为其举办过葬礼,并且丝毫不以为意不说,甚至对此感到颇为不屑。   别说道德感了,在她的身上,连人性都是如此稀薄。   傲慢,专横,跋扈,易怒,阴晴不定,目空一切……还有原因不明的,对控制狂来说超不友好的、居心叵测的接近和迷恋。   仅仅只见了两面,她就暴露出了如此多的缺点,这么危险的女人……哦不,男人,他指望什么让我看上他啊?凭那张脸和那片雪白的后颈吗?   虽然我承认那确实很有吸引力(咳咳),但是抱歉,瑛二大人我还不至于被这一点美色就迷得昏头。   毕竟,我那柔弱又可爱,全身心信任着我、依赖着我的主公大人不香吗?谁愿意去伺候脾气不好的神经病啊!神经病美人也不行!!   看来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了,不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来夜袭我。   什么?你们说让我搬走?——凭什么啊?!我这么大、这么好、半分钱都没花的宅子,凭什么让我搬走?!任何人都不能让一个千手放弃他的宅子搬走!!要搬也只能是别人搬!老子才不搬!!   我倒要看看这个蛇蝎心肠的男寡妇到底图我什么!不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调查个清楚,我胡蝶瑛二就把脑袋吃了!!   那么首先要调查的就是——!!   我的视线在舞子女士完全隐藏在阴影中的身体、过于苍白的皮肤、黑暗中也能发光的眼睛上飞快的转了一圈,心里暗暗把警惕值拉到了最高。   “舞子女士。”   我放弃了谈论可怜的继国先生,直接开门见山的邀请道:“难得我今日有空,不知道能不能邀请您来我家吃顿晚饭呢?”   ——在看到她和那位继国先生的第一眼,我就怀疑过他们是鬼。   不说别的,就冲舞子女士那双黑暗里能发光的眼睛,她就特别可疑。   只不过那天晚上我再三确认过他们的气息,仅就那天晚上来看,他们确实是人类。   但现在想来,难保那不是靠特殊的血鬼术做到的。最关键的是,舞子女士现在这躲避阳光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   既然如此,我何不采用最万无一失的检验方法——   我看了眼女人和自己之间洒满路面的金红夕阳,复又抬起视线,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个站在黑暗中的身影:“舞子女士?您答应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了,省得我一会儿再给您开门。”   舞子女士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负气一般别开了视线,声线冷淡的回答道:“妾身患有皮肤病,不能照射日光。”   “哦——?”我闻言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背上的刀袋也不知何时到了手中,随时准备抽出我的日轮刀,“确实有这种皮肤病,但只是这几步路而已,完全没有问题,所以——”   我将手伸进刀袋里握住刀柄,缓缓压低了身体的重心,唇边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我用暴力帮你走过来?” 第64章   暴露了。   鬼舞辻无惨撇开头, 不去看蓝发少年冰冷至极的视线,心里虽然稍感失落,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早就说过了, 他的医师先生是世间罕见的绝顶聪明之人,仅凭两面就认出他是鬼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不知该遗憾还是庆幸,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想起过去的那些记忆, 对自己的脸也毫无印象。   ——否则他肯定会像上一次一样,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吧。   无惨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他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经历,忍受了千年的寂寞和孤独。他的生命越漫长, 他就越怀念平安京时代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虽然医师并不是真的爱他,但那些有对方相伴的日子,对无惨来说却是那样温暖而美好。   即便到了现在, 那些记忆也依旧在他的脑海中煜煜生辉, 每每想起,总会令他感觉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安心。   因此, 在第二次冲动地杀死瑛二之后,万分懊悔的无惨就已经想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 不过是找到青色彼岸花, 变成完美无缺的生物,然后与他的医师先生在一起而已。   ——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已经放弃狡辩了吗?”   对面的少年再次问道。   无惨将脸转回去, 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一次的面庞。   跟上一次一样, 少年与医师的脸有少许不同之处,但结合着气质再仔细看看, 就会觉得他们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他这一次的姓氏, 无惨记得应该是胡蝶……一种医师先生从过去开始就十分喜欢的, 脆弱又漂亮的生物。   起码比会喜欢上继国缘一那个混账的朝仓好听。   “胡蝶瑛二。”   于是认同了这个名字的鬼王低而轻缓的开口了。   “虽然妾身是鬼……”   他还是使用着“妾身”这种自称,毕竟他不想让瑛二有机会想起过去的记忆——他想要的,只是现在这个纯洁无暇的瑛二而已。   说起来,如此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渴望,对他来说好像也是第一次吧?   “……但是妾身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女子低柔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蓝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露出了一抹冷酷的微笑。   “被鬼告白了什么的——”   水之呼吸·柒之型。   “——还真是恶心啊。”   「雫波纹击刺」。   *   钢刃如闪电般撕裂空气。   肉眼看不见的突刺在空中留下垂直于地面的、雨滴坠落般的涟漪,集中一点后溅起的水花激荡出惊人的剑气,将障子门整个震碎了。   ——障子门?!   我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门愣了愣,但一想到门后就是舞子,便立刻转换步法、拉开架势横砍一刀:“壹之型·「水面斩」!”   “哐当——!”   木质的宅门被我斩成上下两半,纷飞的木屑之中,舞子早已不见踪影。   啧,跑了吗?   真是麻烦的血鬼术,居然还是空间型。   水波在空气中逐渐消逝,我皱着眉直起身,走进继国家查看了一遍。   说起来,那位继国先生恐怕早在我搬进来的当晚就被舞子杀害了吧?   这个想法在看到某间和室内已经干涸的血迹时得到了证实。   我放下刀,双手合十祭拜了一下可怜的继国先生,同时在脑海中拼凑出了整件事的真相。   首先,舞子不知在何处见过我并“爱”上了我,遂用特殊的方法——考虑到我没有感觉到丝毫鬼的气息,很有可能是用药物而不是血鬼术——假扮成了人类。   然后,他用那个犯规的血鬼术一路跟踪我来到了我的新家,特意装成女人嫁给了我隔壁的继国先生……不,我搬来的当天晚上他就来拜访我了,那么继国先生很有可能是被逼的……   怪不得继国先生那个时候一直目光灼热的盯着我,原来是想向我求救吗?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一阵悲从中来。   但现在可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身处日渐变得现代化的大正时代,一些常识和必要的处事方法可都是优秀的鬼杀队队员应该掌握的东西。   于是我接下来便去了镇上的巡捕处,向他们报告说我家隔壁住户的门突然被人劈开了,我好奇之下走进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了榻榻米上的血迹。   ——我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的这番说辞真的没有半句谎话!我只是适当的隐瞒了那么一丢丢的细节而已……没错,仅此而已!   至于巡捕们看到光滑如镜面的木门断面和榻榻米上的血迹后会怎么脑补……咳咳,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了。   反正跟我这个才搬来没多久,连邻居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乖孩子没有关系。   ……没错,我不知道邻居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姓继国。   是一位被鬼残忍杀害的可怜先生。   留下巡捕们在隔壁调查后,心情沉重的我一个人回到了家中,在房间里给继国先生立了一块碑。   透过那块沉默的木碑,我仿佛看见了继国先生被舞子杀死,尸骨无存的一幕。   ——可恶啊,那个毫无人性、人面蛇心的寡妇男!为了接近我居然干出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继国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舞子来给你报仇的!!   我在继国先生的碑前这样信誓旦旦的立下了誓言,为了表决心,我还将这句话刻在了他的碑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扭头就在自己家周围种上了无数紫藤花,免得某个痴女日后再来骚扰我。   只不过我低估了我的术式「生命力」的效果,导致本来只想绕房子种一圈的紫藤花不断蔓延,将周围的宅邸全部围了起来,直接形成了一大片紫藤花林。   ……说实话,如果这片紫藤花林只给我自己一个人用,尤其是只用来驱逐某个痴女的话……咳,实在有点浪费。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给主公大人寄了一封信,信里不止向他详细阐述了这件事的始末,还打报告说我想在这片花林里建造一个鬼杀队的医疗基地,用来医治重伤或中毒的队士。   主公大人的反应极为迅速,在我把信寄出去不过一天之后,他召我去本部的鎹鸦就到了。   一个月内去了两次本部,在柱里我也算是第一人了吧,哈哈哈。   这一次是我和主公大人单独的两人会面。他一见到我就担忧的又询问了我一次舞子的事,我便把包括我的猜测在内的种种都告诉了他。   只不过主公大人听后却提出了另一种看法:舞子和继国先生两人都是鬼,榻榻米上的血是之前的屋主被杀时留下的。   我听后大为震惊,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便叹息着将真相全都告诉了我。   原来,主公大人看过我的信后对我的想法大为赞赏,并当即决定尽全力支持我。他放下我的信就与我家周围的住户展开了协商,想要以更优厚的条件交换他们的住宅。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间听说了关于我报告的那件杀人案的事。   ——那个宅子原本的屋主,并不姓“继国”。   *   我被狡猾的鬼骗了。   ……我为一个欺骗了我的鬼哀悼,还真心为他产生了伤心的情绪。   ……不仅如此,因为我,原本的屋主还被鬼残忍的杀害了。   啊……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了,在日常生活中一点都不谨慎。   抱着这种想法的我一时间陷入了低落之中,但很快主公大人就发现了我的自责,他温柔的安慰了我,并为我的新居兼鬼杀队医疗总部取名为“蝶屋”。   “我希望你能好好建设蝶屋,为下面的孩子们打造一个能安心疗伤的居所。”   祛除毒疮后工作就更加卖力的主公大人这样说着,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他目光柔和的凝视着我,动人的微笑着鼓励我道:“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瑛二。一切都拜托给你了。”   主公大人他居然说……一切都拜托给我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便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自信满满的大声道:“请您放心的交给我吧,耀哉大人!我绝对会把这个任务完成好的!!”   “嗯。”主公大人笑着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相信你,加油!”   “哦!!”   怀抱着主公大人的信任和期待。   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我一边履行着柱的职责、尽心尽力的斩鬼救人,一边一头扎进了蝶屋的建设工作中,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简直成了鬼杀队第一大忙人,真真正正风一样的男子。   就在这样连年关都忙于斩鬼的生活中,我加入鬼杀队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满一年了,藤袭山一年一度的最终选拔也终于再次到来。   就这样,我的妹妹们拿起了当日的我也曾拿过的苍白刀刃,踏入了布满恶鬼的紫藤花山脉之中。 第65章   明天晚上就是藤袭山选拔了。   “……大人?”   香奈惠和忍现在应该都出发了吧。   “……瑛二大人?”   不知道她们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能打败鬼吗?能顺利活下来吗?能……啊, 我好想去看看啊……   “那个,瑛二大人?”   一道阴影突然落在了我面前。   我陡然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啊啊?什么什么?抱歉我走神了。”   “您已经走神好久了……”隐部队的后藤看着我, 目光里染上担忧,“鬼早就消散了,但您一直都没收刀回鞘……是身体不舒服吗?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 我完全没事。”我被提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傻站着,遂一边握紧刀柄和刀鞘尝试将它们合起来, 一边继续走神。   香奈惠和忍,不会见到鬼之后吓得不敢动吧?不会因为心理阴影而反应变慢吧?不会……不会一个照面就被鬼杀掉吧?!   后藤:“……真的没事吗?您的表情很僵硬……喂、您在颤抖欸?!您冷汗流的像小河一样欸?!等等、您都开始脸色发青了啊喂——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吧??!”   “没没没事事事事事哦哦哦哦哦哦——”   “呜哇瑛二大人您把自己的手刺伤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番鸡飞蛋打和语无伦次的解释后。   “非常抱歉。”   我伸着一只手浑身褪色的跪在地上, 背后落下重重阴影, “身为柱的我居然如此不稳重, 真是太不像话了……”   “您是因为太担心妹妹了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后藤利落地帮我包扎好手上的小口子, 然后朝我笑了笑:“实在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去藤袭山看看呢?”   我闻言“唰”一下抬起头,眼里仿佛闪着无数小星星:“可以吗?!可是这些受伤的人不是还要……”   “哎呀,跟着您学习了这么久, 这种伤势我们还是能应付的。反正鬼已经被打倒了,您再待在这里也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还不如去藤袭山看看,路上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鬼。”   我的朋友后藤这样可靠的说着,他身后其他几个隐也一起笑着向我点头。   “呜呜呜你们真是温柔的好人啊!!”我见状大为感动,立刻麻利的爬起来, “嗖”一声就冲了出去:“谢谢你啊后藤!还有隐的大家!我回来会请你们吃饭的!!”   “啊啊, 不用了!而且最温柔的明明是……!”   后藤的声音远远地被风吹散, 我也没有在意, 一颗心全系在两个妹妹身上了,满脑子都是快点赶到藤袭山。   但是一想到即将见到的是一年没见的妹妹们,莫名的近乡情怯又让我觉得直接空着手过去太不像话了,遂鬼使神差的在经过集市时替她们买了些礼物。   在这之后,我便专心赶路,想要以直线最短距离赶到藤袭山。   不过我所在的地区距离藤袭山到底还是有一番距离,日落时分我也只赶了大约一半的路。   想到选拔是在明晚开始,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在妹妹们进山之前赶到,我便暂时按捺下了忧虑,准备找个地方借宿。   结果还没等我让小实飞去找找附近的紫藤花之家,一只鎹鸦就从别的地方飞了过来,对我说最近这一带有鬼出没,让我快点去干掉它。   ……行吧。虽然真的非——常——担心妹妹们,但救人当然是要时刻放在第一位的。   这样想着的我发挥了闪电般的机动力,飞快的将周围几个山头都排查了一遍,终于在刚刚入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布满人类骸骨的山洞。   鬼不在这里。   我略带烦躁的咂舌,扭头就顺着鬼留下的特殊阴冷气息一路追踪,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村。   那个时候,路边田头坐落着的、院子里种着茑萝的一栋宅邸的大门,恰巧被鬼破开了。   *   富冈义勇蜷缩在耳室中。   他的脸上、头发上、和服上都洒满了脂粉,那是姐姐茑子原本准备在明天的婚礼上要用的,结果现在却在情急之下用到了他的身上……   姐姐。   想起姐姐将自己藏在这里时,那张慌张害怕之下还努力向自己挤出安慰笑容的脸,豆大的泪珠就控制不住的掉在了膝盖的衣服上。   富冈义勇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憋住哭声,然后更加用力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那个怪物”是突然撞破了门出现的。   外形看起来像人,面容却狰狞宛如魔鬼的怪物,看到姐姐之后直接流出了口水,说着“吃了你、吃了你”之类骇人的话。   万幸他好像并不聪明,姐姐的反应也很快,马上掉头冲向了站在楼梯口视觉死角处、已经吓傻了的自己,和他一起藏了起来。   只是躲起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怪物对“食物”的嗅觉似乎很灵敏,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接近了这边。   姐姐明明和他一样怕的浑身发抖,却当机立断取出脂粉涂在了他身上,然后对他说“绝对不能出去”,就将他藏在了最里面的耳室中,自己则拿上棍子,去外面的房间藏了起来。   但是、但是棍子那种东西,对那样的怪物真的有用吗?而且如果真的要靠那个来制服怪物的话,那姐姐才更应该抹上遮掩味道的脂粉不是吗?还、还是说他想错了,姐姐其实有更好的计划……?   富冈义勇的大脑因为恐惧而乱成一团糟,只是还没等他思考出所以然来,外面房间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小山一样的阴影映在了地板上,口水滴落的声音在夜色里是那样清晰,令富冈义勇感到了令他头皮都要炸开一样的恐怖感。   最重要的是,他的姐姐富冈茑子,此刻就藏在门后!   电光火石间,富冈义勇理解了姐姐想要做的一切。只是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晚了,他看到姐姐清丽的面庞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扭曲,举起手中的棍子就要砸下去!   然而与此同时,只有义勇能看见的房门另一侧,双眼血红的怪物嘴角咧开了嗜血疯狂的狞笑,将五指并拢后直接冲着门后的姐姐刺了过去!   ——会被穿透的。   这样的想法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富冈义勇的大脑中。   在那一刻,透过耳室墙壁的缝隙,富冈义勇惊惧颤抖的瞳孔清晰的映出了尚且毫无所觉的姐姐,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最爱之人的头上。   就在那一瞬间。   “砰——!!”   “碰坏了窗户真是抱歉啊!稍后我会赔偿的!——水之呼吸·贰之型!”   ——蓝色的身影伴着无数晶莹的玻璃碎片,如蝴蝶般飞跃进了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放慢,逆光之下,富冈义勇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庞,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冰冷怒火的深蓝眼眸,和对方如水流般飘逸却暗藏杀机的剑招。   “「水车」!”   “啊啊啊啊——!!”   怪物的断臂掉落在了地上,连同半扇被劈开的房门。   血液喷溅中,他捂住断面撕心裂肺的哀嚎着,惊恐又痛恨的喊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该死的猎鬼人!!”   猎…鬼人……?   完全呆住的富冈义勇张大嘴巴,看到那只蓝色的蝴蝶翩翩落在了姐姐身前,轻点地面后横刀转身,钢刃裹挟着不可思议的水流,斩出了平滑而锐利的一刀:“「水面斩」!”   ——咚。   怪物的头落在了地面上,在短短几秒间就化作灰烬消失了。   那样强大而可怕的怪物,居然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被体型比他小了一倍还多的少年轻易杀死了。   ——他救了他们。   ——他救了他最爱的姐姐。   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照射在脊背如松柏般挺拔的少年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边。他抬手将刀收回鞘中,然后转身看向富冈茑子,向她露出了一个精灵般美好而圣洁的微笑。   富冈义勇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不知不觉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大脑在那一刻被震慑的一片空白,似乎连呼吸都被那样极致的美丽夺走了。   直到棍棒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呜……!”终于意识到自己得救了的少女一瞬间褪去了坚强的外壳,捂住嘴巴崩溃的哭出了声,同时脚一软就要向下倒。   “茑子姐姐……!”富冈义勇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同时也是虚弱的呼唤,扶着墙壁撑起吓软了的身体,踉踉跄跄的从耳室中跑了出来。   “义勇——!”   满脸泪痕的富冈茑子已经被突然出现的蓝发少年扶着坐了下来,听到弟弟的呼唤后她连忙抬头将他接在了怀中,眼泪流得更凶了。   蓝发少年看到义勇出现也不意外,只是像一眼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一般,温声对他们两个说:“原来你们叫茑子和义勇啊,是姐弟吧?你们真了不起呢,很勇敢哦。已经没事了,放心吧,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安慰和保证像是有魔力一般,让还在后怕不已的姐弟两个瞬间安下心来,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害怕、委屈和庆幸。   富冈义勇跪在姐姐身边,忍不住和她一起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乱七八糟的对少年不停鞠躬,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呜咽道:“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姐姐……谢谢!”   “谢谢您救了我们……呜呜呜,谢谢您!”姐姐富冈茑子也含糊不清的向恩人道谢,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比弟弟好到哪里去。   啊啊,实在太糟糕了,居然连道谢的话都说不清楚,真是太失礼了。   富冈义勇这样想着,用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然后通红着眼眶抬起头,想要将感谢的话再说一次。   就是在那个时候。   他看到自己以为的、收到了胡乱的感谢后会不高兴的恩人,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反而柔和了眉眼,露出了一个温柔到令人想要落泪的……受到了救赎一般的笑容。   “谢谢你们还活着。”   他这样语气感激的说道。 第66章   突然出现的少年名叫胡蝶瑛二。   平静下来之后, 听见他自我介绍的富冈姐弟才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请他去干净的和室用茶。   当然,少年提出的赔偿玻璃什么的, 被他们怀着十万分的感激之心拒绝了。   点上灯、奉上茶之后,富冈义勇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位神秘的少年。   他看起来比义勇大上几岁,穿着类似军装的黑色立领制服和白蓝渐变色的羽织, 面相观之可亲,而且样子很好。   是一位笑容灿若骄阳的明艳之人。   和这样的人面对面跪坐着,再加上他刚刚救了他们的恩情, 让性格内敛、不擅长与人相处的富冈义勇无意识中紧张了起来,表情冷漠(其实只是拘谨无措)的问:“怎么不喝茶?”   ——很好喝的,是家里最好的茶,准备明天婚礼时用来招待客人的。   然而奇怪的是,他此话一出,姐姐的表情便僵硬了一下,连少年都微微一愣, 看起来有点懵。   富冈茑子连忙慌张的躬身行礼:“对、对不起,瑛二先生!这孩子没有恶意的,他的意思只是……”   “啊, 我明白的, 是想让我喝这个茶吧?你们有心了, 闻起来真香呢!”   不等少女说完, 胡蝶瑛二就爽朗的笑了起来, 端起茶杯时还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 “抱歉呐!”   ……?抱歉?为什么对他说抱歉?   富冈义勇既茫然又惶恐, 但是看到姐姐冲自己使眼色, 恩人又在眉眼弯弯的喝茶,他就自以为领会了姐姐的意思,耿直的实话实说道:“是很香的,因为很贵,家里只买了两罐,是明天姐姐的婚礼上要用的。”   “噗——咳咳咳咳!!”胡蝶瑛二猛地呛住了。   茑子姐姐的脸则猛地蹿红,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急切地小声责怪他:“义勇!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富冈义勇:……?他只是在说实话——   “这、这茶居然是明天的婚礼上要用的吗?!”   没等他想出哪里出了错,胡蝶瑛二就大惊失色的震惊开口,端着茶杯的样子几乎有些敬畏,“怪不得义勇埋怨我不喝……茑子小姐,这样的好茶怎么好意思——”   “不不不,瑛二先生,您别听义勇胡说!他万万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您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么感谢您都不为过,怎么会吝啬区区两罐茶呢?!”   富冈茑子急急忙忙的打断了对方,她的脸颊因为羞耻而涨的通红,看起来几乎要因为这个误会哭出来了,还急忙去扯义勇的袖子:“义勇!快点向瑛二先生道歉!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富冈义勇一脸的漠然(懵逼)。他知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就肯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是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一来二去憋的满脑袋冷汗,只能保持着茫然又慌张的样子跟着姐姐行礼。   胡蝶瑛二看着这对姐弟,尤其是富冈义勇笨拙却令人心软的样子,表情空白的呆了三秒。   “——义勇这孩子,原来是这种人设啊!”   少年恍然大悟的声音传入茑子和义勇的耳中。   不提困惑的义勇,富冈茑子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是的!您明白了吗?义勇他只是不怎么会说话而已!他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不会说话?他吗?   富冈义勇表情阴暗(震惊和受伤)的看向姐姐。   “我明白了。”胡蝶瑛二深沉点头,以理解甚至怜惜的眼神注视着茑子,“很辛苦吧。”   “是!!”富冈茑子哭笑不得的点头。   富冈义勇:“……”   姐姐和恩人,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突然不带他了。   好过分。   不带义勇之后,谈话的气氛立刻变得愉悦轻松起来(义勇:?),看出姐弟两个都走出了刚才的阴影,胡蝶瑛二便正了正神色,开始向他们介绍起“鬼”这种生物,还说了鬼害怕日光以及紫藤花,再来便是……   “你手里的刀吗?”一直默默聆听的义勇再次开口了。   他早在之前就看到了恩人的刀——沉静的深蓝色,刀身分布着美丽的银云暗纹,接近刀锷处还刻着振奋人心的字:【悪鬼滅殺】。   这样特殊的刀,和他身上穿的制服一样,给人一种“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神秘感觉。   那么,只有这种刀,才能杀掉那种吃人的怪物吗?   胡蝶瑛二闻言看了他一眼,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我……”富冈义勇一怔,有些哑然和迷茫的沉默下来。   胡蝶瑛二见状笑了笑,神色如常的岔开了话题。   那天晚上,富冈茑子盛情款待了瑛二,并再三恳求他在家中留宿。胡蝶瑛二婉言拒绝未果,只能无奈的笑着答应。   第二天,即便昨晚遇到了那样可怕的事,富冈茑子的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   不,应该说,正因为遇到了差点丢掉性命的不幸,才愈发迫切的想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幸福。   在负责给新娘子梳妆的妇人们登门的时候,胡蝶瑛二也准备出发了。虽然被富冈茑子再三恳求了不必费心,但他还是从自己给妹妹们买的礼物中扒拉了一下,找出一份色彩漂亮的口脂送给了她,并向她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富冈茑子感激的接受了。   她擦上救命恩人送的口脂,穿上庄重的黑色引振袖,顶着高高梳起的文金岛田发髻,挥泪告别了送她出嫁的弟弟和恩人,坐上锦缎花轿前往了新郎所在的镇子。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充满幸福和喜悦,以及一丝丝不舍的泪水。   注视着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之后,胡蝶瑛二看向同样泪流不止的富冈义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其实建议你到茑子小姐嫁去的镇上找份工作哦,以你的年纪可以先做学徒之类的,长大一点再自己谋生。这样可以和你姐姐有个照应,还能避免她日后受欺负。”   富冈义勇擦干眼泪,闻言静静摇头:“姐姐嫁的是温柔又体贴的好人,和她两小无猜,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已经嘱咐她在家里种上紫藤花了。姐姐心灵手巧,之前的茑萝她就种得很好,换了紫藤花也一定可以的。”   这个小少年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话,瑛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又回头看了眼富冈家院子里的茑萝:“你姐姐叫茑子,所以是茑萝啊……是父母种的吗?”   富冈义勇默默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闷闷的补充道:“家中母亲早逝,父亲在我小时候也过世了,我和姐姐一直相依为命,靠父亲的遗产过活。现在姐姐出嫁,她本来确实打算带我一起走,但我早上已经跟她说……说……”   他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小小的脑袋犹豫着转过来,仰头看向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少年。   他尚且懵懂的眼神里,透出一抹兼具孺慕与依赖的柔光,像是必须攀附松柏才能生长的茑萝——那便是富冈义勇本身拥有的性格:不成熟,容易软弱和依赖别人,需要心性坚定的人引导指正,否则就容易陷入过去。   他是一个如此笨拙却温柔的孩子,不擅长表达自己,却将他人的生命看得远比自己重要,所以非常容易自卑自轻。   ……但是,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性格,他才能够为了保护他人而迸发出无限的潜力与力量。   “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像您一样斩杀恶鬼。”   在瑛二的注视下,昨晚那个尚且懵懂软弱的孩子攥紧手掌,海蓝色的深沉眼眸勇敢地直视着他,将他的样子印刻在了眼底最深处。   “我想像您一样,用刀去保护姐姐那样的善良之人的幸福!”   胡蝶瑛二垂眸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听不出情绪的问:“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   “即便要为此接受像地狱一样的锻炼?”   “是的!”   “即便拯救善良的人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是的——!”   是比刚才还要大声的回答。   像是喊完之后才回过神来了一样,富冈义勇有点呆的站在原地,几秒之后忽然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红了耳尖。   这并不奇怪,即便是他,也多少明白“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这样的漂亮话,由弱小的自己说出来实在有些可笑。   但胡蝶瑛二已经看到了他的决心。   “觉悟很不错,但不要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着牺牲自己。”   他重新微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发顶,“茑子小姐昨晚不惜用自己做诱饵也要救你,这份坚定的觉悟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   富冈义勇一惊,抬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天光之下的微笑。   “你要将她传递给你的东西再传递下去,义勇。她给了你希望和未来,那么你也应该去给他人希望,去拯救他人的未来。在你能变成那样的人之前,我会负责保护你、引导你——”   “但无论何时你都要谨记,必须将茑子小姐和我传递给你的东西,继续传递下去。明白了吗?”   “是……是的!”富冈义勇从黑发间露出的耳尖更红了,细腻的红色甚至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   他紧张不已的应着,内心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像松柏和太阳一样可靠又温暖的人——对他说,一定会引导和保护他。   那么他这支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茑萝,就一定会回应他的期待。   *   “去狭雾山找一位名叫鳞泷左近次的老人,就说是胡蝶瑛二介绍你过来的。”   在分别的时候,我一边对义勇这样叮嘱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紫藤花香囊系到了他身上。   “我接下来还要赶路,没时间带你去了。在鳞泷先生那里要专心锻炼,如果你有天赋,一年后我们就能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充满依赖感的眼神注视下感慨的笑了笑:“加油,义勇。”   义勇一脸冷漠(我现在已经隐约能分辨出那是认真了)的点头,朝我挥了挥手,驱赶似的说道:“你快赶路吧!不要浪费时间!”   还想再叮嘱几句的我:“……”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你个小憨憨的意思是让我不用担心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我绝对会忍不住揍你的——这不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可恶。   ……话说,他这个性格真的没问题吗?   作为引荐人的我担忧了一秒,随即便心大的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算了算了,等他长大之后大概就好了。瑛二大人我如此受欢迎,总不可能带出一个人人讨厌的师弟吧?   啊哈哈哈。 第67章   夜晚时分, 我到达了藤袭山。   在一年前我曾来过的集合地点,我一眼就看到了手握着手站在一起的香奈惠和忍,差点没激动的叫出声来。   一年不见, 香奈惠的个头又长高了些,神情柔和中透着坚毅,看起来已经完全是大姑娘了;忍倒是变化不大, 但看着她仰头打量藤袭山时那双闪烁着火光的眼睛,我就知道她对鬼的憎恨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一如既往。   应该没问题。   我凝视了她们一会儿,突然就很奇妙的放松了下来, 连几日来的忧虑都在注视着她们自信沉稳的表情时消散了。   我的妹妹们,肯定变成了很优秀的剑士吧……啊,真菰也站在她们旁边呢!已经成为朋友了吗?   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现在出去打扰她们了,免得她们分心。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股不那么友善的视线。   咦?今年的新人里还有谁认识我吗?   我好奇的顺着那道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曾想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人是——!   *   不死川实弥是突然看到那个人的。   鬼鬼祟祟的躲在鸟居的柱子后面, 还鬼鬼祟祟的在偷窥几个女人,这么可疑的家伙亏其他人都没发现。   ——那个冷血混蛋!居然还是个变态吗!   不死川实弥忍不住咬了咬牙,用凶恶的眼神怒瞪着那个少年。   虽然一年前因为天色太暗没能看清脸, 但就凭那头蓝发他就能认出来, 这家伙绝对就是那天打晕了他的混蛋。   这家伙到这儿来干什么?他一年前就该是正式队员了吧?难道就是为了偷窥?   就在实弥这样想的时候, “冷血混蛋”突然敏锐的回过了头, 那双似曾相识的深蓝眼瞳精准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实弥和那个人都愣了愣, 紧接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冷血混蛋”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向后一退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见了?!   不死川实弥瞪大眼睛, 下一秒后领就被人用力往后一扯。那人的身份他根本想都不用想,直接扯开嗓子怒骂道:“你这混——!!”   少年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站在前面的几个参加者回头看了一眼,在没有看到可疑的东西后又面带奇怪的扭回了头。   就在这时,藤袭山的入口出现了一位如白桦树妖精般美丽的女子,所有的参加者收敛心神,开始听她讲解起最终选拔的规则来。   另一边——   不死川实弥被扔了出去。   他旋转着撞上了一棵紫藤花树的树干,背上背着的武器狠狠硌了他一下,疼得他眼前一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比一年前高挑了不少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俊朗的面容第一次清晰的映在了实弥的视网膜上,但实弥却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白发少年竭力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一阵差点让他喊出声来的疼痛,然后在暴怒中咧开嘴角,扯出了一抹令人两腿发软的可怖弧度:“关你屁事啊!”   ——可恶,这人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大力气!疼死他了!!   胡蝶瑛二皱起了眉。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如果不故意做出那副凶狠残暴的表情,不死川实弥其实是个五官俊秀、气质清冷的少年。他白发紫眼,有一双眼尾上挑的美目,上下尾睫尤其长,斜睨他人的时候完全就是个高冷不易接近的冰美人。   就是他一生气眼白里就会爬满红血丝,表情也会变得狰狞可怖,拎出去就能直接吓哭小孩。   在所有从鬼手中救过的人里,瑛二对不死川实弥的印象无疑是最深刻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在那一夜杀掉了从藤袭山出来后……也就是正式成为队士后的第一只鬼,更因为他杀掉的那只鬼,是不死川实弥的母亲。   在那之后,他被实弥的弟弟叫做“杀人犯”,也没能救下他的那些弟弟妹妹。   那无疑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失败、最残酷的一次经历。   但他好歹还救下了那个家里最大的两个孩子,他们不会被当作杀人犯,他们理应幸福快乐的长大成人。   ——可是现在,不死川实弥出现在了这里。   胡蝶瑛二垂眸看着坐在树下的少年,将他手臂上的伤疤、背后胡乱收集的刀具和锁链等尽收眼底,心情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那些胡来的武器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告诉过实弥只有特殊的刀才能杀鬼……等等,这人难不成是误打误撞知道了通过最终选拔就可以拿到日轮刀,所以连呼吸法都不会就跑来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瑛二额角跳出青筋,语气不善的问道:“谁告诉了你鬼杀队和最终选拔的事?”   不死川实弥没好气地撇开头,烦躁道:“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瑛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有些危险的眯眼,“我要以柱的名义,把那个队士按违纪论处,还要将他的阶级直接贬为最低等的癸——不,就算直接把他从鬼杀队开除也不为过。”   “你!!”不死川实弥回头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眼里很快喷出怒火,扶着树干“嚯”一声站了起来,“你凭什么?!我才不管你是柱还是什么的,来这里参加选拔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有什么关系?!”   “身为鬼杀队的一员,保护一般民众是最基本的职责,让你来这里的队士连这个都不明白,我凭什么不能罚他?”   胡蝶瑛二语气冷漠的说着,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那个队士叫什么名字?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他的样貌特征也可以,我会自己去找他——”   “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冷血混蛋!!”不死川实弥忍无可忍的怒吼起来,抬手就要抓他的衣领,“我才不是什么一般民众,你以为我这一年都是怎么过的?!我告诉你——”   本就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又凑近了些。   不死川实弥一愣,下一秒才发现不是对方凑近了,而是他将自己拽了过去。   ——顶多只比他大一岁的少年,在他身体前倾时侧身闪到一边,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向下压,然后顺着他失去平衡向前跪倒的动作一扭,就将他的手臂狠狠扭到了身后,发出”咔“的一声闷响。   “——!!”   不死川实弥瞳孔一缩,咬牙咽下喉咙里的闷哼,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连这么简单的一招都躲不过。”背后传来熟悉的冷冰声音,紧接着后背上便踩上了一只脚,“你不是一般民众是什么?”   “嘎拉。”   清脆的骨头脱节声响起。   不死川实弥的脸色瞬间惨白,排山倒海般的骨痛足以摧毁理智,让他直接发出了惨叫。   不、不行,起码不能在这个混蛋面前……!!   叫了一声就咬紧了牙关的白发少年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鼓起青筋,胡蝶瑛二瞥了他一眼,放下他软趴趴的胳膊开始找绳子:“放心,我的手法很干净,接回去之后不会留后遗症的。”   “你这……混帐东西!”不死川实弥捂住剧痛不止的肩关节,闻言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安慰(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感觉到了血液沸腾般的愤怒……呃,和困惑:“你想干什么?!”   利落地将他绑了起来的瑛二闻言,抬头冲他坏心眼的笑了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团吧团吧直接塞进了他嘴里:“我要进山去看看,为了防止你在我离开之后偷跑,只能把你绑起来带着。”   “唔唔——?!唔唔唔!!唔唔嗯——??!”   被堵住嘴的不死川实弥差点原地爆炸,然而不管他怎么呜咽和挣扎,被五花大绑的他都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被瑛二接回了手臂,又被绑上了胳膊、背靠背的被他背了起来。   “好嘞,我要出发啦!”   狠狠修理了他一顿的少年似乎心情好了很多,连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其实就是没在实弥面前表现过的正常语调),背着他就往山上冲去。   不死川实弥挣扎未果,又来到了布满恶鬼臭味的藤袭山深处,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连神经都绷紧了。   他带来的武器都被瑛二丢在了紫藤花林里,人还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一时间竟只能依靠这个令他讨厌的家伙。   个性要强的少年一想到这里就满心憋屈,更别提对方的手帕还散发着淡淡的紫藤花的芳香,如此细腻贴身的物品塞在他的嘴里,总让他在气愤之余还有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将蓝发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吹了过来,冲散了些许空气中的腥气。   不死川实弥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随即反应过来,颇为不自在的朝另一边偏开了头。   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棵树后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   ——是鬼!!   在那一瞬间,不死川实弥连心脏都停跳了一下,双眼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到最大。   居然还有这么……这么大的鬼?!   血红色的眼睛从树梢处露出来,垂在身侧的爪子滴答滴答的向下滴着血,身躯像熊一样巨大高耸的恶鬼——那无疑是不死川实弥从未见识过的可怕怪物。   他在过去的一年里靠自己千辛万苦猎杀的几只鬼,没有任何一只能与眼前这个相提并论。   仅仅只是路过它身侧,那强烈的压迫感就几乎将不死川实弥击溃。   更糟糕的是,原本只是站在那里的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忽然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呼吸一窒,在与恶鬼四目相对的瞬间,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死亡时的景象。   不行了,打不过的……这种怪物……!   可恶、可恶可恶……!这样的话至少用他的稀血拖延时间,让这个讨厌的家伙逃掉……!   白发少年目眦欲裂的回头看了眼瑛二,然而对方似乎仍对逼近的危机毫无所觉,依旧埋头跑的飞快。   ……!等等,这家伙跑得这么快,说不定他们可以就这么跑掉……?   不死川实弥心里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扭头想要看看他们与那只鬼的距离。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只布满血迹的利爪像是瞬移一样出现在了他面前,尖利的指甲与他的眼珠近在咫尺。   ——噗通。   心脏的跳动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不死川实弥缩成针尖的瞳孔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利爪,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吗?   “——唰!”   水蓝色的刀光撕裂了空气。   圆柱一样粗大的脖颈如布帛般断裂,鬼的头颅像是被按下了放慢键一样在实弥的注视下缓缓掉落。   在它落在地上的瞬间,被放慢的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白发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惊魂未定的看着鬼的头颅在地上滚出好几圈,最终靠在一块石头旁化作了灰烬。   周围的景物还在倒退,胡蝶瑛二并未因为那只鬼而有过丝毫停留,连腰间的刀都似乎未曾拔出。   但不死川实弥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神色怔怔的扭头,看向蓝发少年始终毫无变化的侧脸,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平静无波。   一刀。   仅仅只是一刀,就干掉了他眼中如修罗般可怖的恶鬼。   ……好厉害。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之人。   面容清冷的白发少年怔忡的注视着仅仅一年不见,身上的气息就变得如黑洞般深不可测的瑛二,被震撼到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想——   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第68章   我背着不死川实弥, 很快找到了香奈惠和忍。   真菰也和她们在一起,看起来三个人已经成了朋友。   这很好。要想在与鬼的战斗中活下去,个人的实力当然必不可少, 但是团队合作也是非常重要的!这可是我们大木叶的传统!已经被我力荐给主公大人的妙策!!   这样想着的我狗狗嗖嗖的跟了她们一阵子, 亲眼目睹她们将几个比较厉害的鬼干掉了, 互相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练,这才终于放下了心,觉得这场选拔肯定稳了。   就在这时, 我背上的少年忽然一脚踹在了后面的树上, 发出的响动引得三个精神紧张的女孩齐刷刷回过了头:“谁?!”   好巧不巧的, 我似乎在那一瞬间看到香奈惠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心里一跳,立刻瞬移一样离开了原地, 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才心有余悸的停下来。   紧接着,我就把背上那个不听话的家伙解了下来, 恶狠狠的掼到地上:“你想干嘛?!”   不听话的实弥君冲我翻了个白眼, 喉咙里“唔唔啊啊”了几声。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我能看见他脸上对我的不屑。   这混小子……!   我脑门上再次跳出青筋,拔出他嘴里的手帕扔到一边, 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灿烂的笑容看不见眼:“你想死就吱一声, 小子。”   终于可以说话的不死川实弥偏头呸了两声,随后用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鄙夷的斜睨着我:“变态。”   “哈?!”我不爽的晃了他一下,“我哪里变态了?只不过是担心可爱娇弱的妹妹会死掉, 又不想伤害她们的自尊心, 所以才偷偷跟着看看而已, 这种行为哪里变态了?!”   “妹妹?”不死川实弥一愣, 皱眉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三个女人都是?”   “不是,那两个戴蝴蝶发饰的是我妹妹,另外一个是同师门的小师妹——话说你别‘女人’、‘女人’的,很难听哎!”   “嘁。”实弥用不屑应对我的控诉,再次偏开头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让妹妹跟自己一起杀鬼,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我看了他一眼,松开手将他放了下来,低头开始给他松绑:“妹妹们的心情,做哥哥的怎么能不顾及。”   头顶的少年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出来他的不赞同。   不赞同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每个人都理解我。   说起来,这家伙也是哥哥啊。   这样想着的我直起身开始回收绳子,顺嘴问他道:“玄弥还好吗?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   不死川实弥本来正活动着手脚,闻言诧异的看向我:“你怎么知道玄弥的名字?”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在他们故乡的小镇多留了一天,想要找出转化了他们母亲的鬼,所以无意中从镇民的交谈里知道了他们的名字这种事……我才不要告诉他呢。   于是我面不改色的开口了:“这么健忘吗?你们那天晚上互叫过彼此的名字。”   不死川实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他没有纠结这种事,扭开脸声音低沉的说:“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没跟他一起生活吗?”我闻言很惊讶。   “没有!我天天追着鬼跑,怎么能跟他在一起!”不死川实弥的语气立刻变得暴躁起来,里面还夹杂着阴暗的憎恨,“我要杀光所有的恶鬼……所以才想要你们那什么日轮刀!”   他说到后半句狠狠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在埋怨我破坏了他的计划:“要不是你,我早就——!”   “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刚才那个鬼吃了。”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死川实弥一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愤,看来也知道自己这个弱鸡打不过那只鬼。   嘛,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只鬼对刚刚踏上猎鬼之路的孩子来说确实有点超规格,这也是我一刀斩了它的原因。   新手村的鬼就该有新手村的样子,毕竟这只是场选拔,不是让孩子们进来送死。等初步筛选出有天分的孩子,再耐心的将稍强于他们的鬼作为任务派给他们,让他们一点一点地增加实力……这才该是培养剑士的正确方法。   只有这样做,我心爱的鬼杀队才能不断壮大,主公大人也能多少放心一点了吧。   但是。   我看着眼前浑身紧绷、目光如炬的少年,感到了一阵丝毫不亚于面对富冈义勇时的头疼。   义勇让我头疼是因为那孩子说话实在太气人了,而不死川实弥让我头疼,就纯碎是因为他的莽。   连呼吸法都不会就想硬闯藤袭山,这不是莽是什么?   但我又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   我心累的叹了口气,揉着抽痛的太阳穴问他:“伤疤是怎么弄的?”   “哈?”不死川实弥目光诡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脑子没病吧”。   “……”我面无表情的拽过他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撸起他的袖子,指着他手臂上露出来的几道伤疤再次问道:“我问你这些是怎么弄的?我那天明明没看到你身上有受伤的地方!”   “要你管!!你有病啊?!”不死川实弥直接烦躁的吼了起来,一个劲往回扯着胳膊,“我怎么杀鬼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咱俩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杀鬼的时候弄的?”我根本不理睬他叛逆期小鬼一样的质问,敏锐的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用自己的血来引诱鬼?不对——你是稀血?!”   不死川实弥用尽了力气都不能挣脱我,气得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怒瞪我的眼睛布满红血丝。   我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在那一刻简直气急反笑:“好啊,知道你不要命,却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要命——你一定要加入鬼杀队是吗?”   “没错!我就是要加入鬼杀队,你能拿我怎么样?!”不死川实弥语气凶恶的把话顶回来,像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有本事你一直留在这儿别走!不然等你走了我绝对会上山——”   “我知道了。”我突然语气平静的说。   不死川实弥一愣:“什么?”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在他浑身一炸的戒备反应中猛地敲中了他的侧颈。   “你——这混蛋……”   白发少年的眼睛因为不敢置信而瞪大了一瞬,随后漂亮的紫瞳飞速变得黯淡,在我的注视下歪头昏了过去。   *   不死川实弥被一拳头砸在了脑袋上。   他猛地惊醒过来,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昏迷前的事,表情立刻变得凶恶:“你这冷血混蛋,居然敢打晕我两次——”   “你怎么能这样啊实弥!!”   一声比他更凶恶的怒吼震耳欲聋的响起,不死川实弥被吼的一懵,抬头惊愕的看向那人:“夈野?!”   ——面前这个留着寸头的少年名叫粂野匡近,是告诉了他鬼杀队和最终选拔一事的人。   粂野匡近比他大上一两岁,看起来跟“冷血混蛋”差不多年纪,是个很婆婆妈妈的烂好人。他救了实弥一次,听闻对方想要杀鬼,就给他说了鬼杀队和最终选拔的事,还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培育师。   “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不仅没去师父那里,还直接跑去藤袭山了!!”   粂野匡近生气的在不死川实弥耳边大喊大叫,看起来十万分的激动和悲愤,“不会呼吸法和剑术就跑去藤袭山,你是不是找死啊?!而且你居然还撞上了那位大人!你居然还敢跟那位大人顶嘴!!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死川实弥被他的大嗓门吵得脑子疼,很是不耐烦的呛声道:“什么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的!我只是遇见了一个没人性的讨厌鬼而已!——话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抬头打量着四周,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这里是一个很明亮的房间,除了并排放着的几张床、几个柜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几扇大窗户让他能轻易看见外面的庭院和蓝天,还有院子里的锦鲤池、绣球花,四处纷飞的蝴蝶,和远处云海一般美丽的紫藤花林。   紫藤花……?   不死川实弥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粂野匡近:”喂,说话啊,问你这是哪儿——你、你怎么了?”   他被眼前散发着波浪状黑气的少年吓了一跳,连烦躁和不满都忘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你说的……没人性的讨厌鬼……”   粂野匡近的背后落下漆黑阴影,嘶哑幽怨的声音十分瘆人,两只眼睛更是近距离死死的瞪着他,眼白里爬满血丝。   “是不是一个,蓝色短发扎成小揪,穿着白蓝渐变羽织,长相惊人的帅气,笑容如太阳般炽烈、耀眼又温暖的人?嗯?是不是那样的人?”   不死川实弥被他那样恐怖的眼神瞪着,总感觉阵阵阴风从衣服底下钻过,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笼罩了他,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但他不死川实弥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遂硬着头皮逞强道:“是、是又如何?不过那家伙可没什么太阳一样的笑脸,他从来没对我笑过——”   “你这不识好歹的白痴——!!”   粂野匡近猛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尖叫起来,发了疯一样揪住他的领子就开始疯狂摇晃。   “你知不知道你遇到的人是谁?那可是瑛二大人啊!!我们鬼杀队的瑰宝瑛二大人啊啊啊!!身为最强的九位柱之一,握刀三个月就凭借无人能及的天资、无伤打败十二鬼月并成为水柱,之后又治好了主公大人的毒疮、一手创建了免费为队士们治病解毒复建的蝶屋、像兄长一样守护着我们的胡蝶瑛二大人啊啊啊!!!”   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的少年狂放的一脚蹬在床上,两手揪着不死川实弥的衣领将他拎到眼前,愤怒的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可是你居然敢说那位大人是没人性的讨厌鬼?!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呜哇哇气死我了!!你快去给我切腹吧混蛋——!!!”   “——喂,匡近先生!瑛二大人不准在蝶屋大喊大叫!”   门口一个路过的人突然探头对粂野匡近说道。   “啊!!”   陷入狂战士状态的粂野匡近像是被打了一棍子一样幡然醒悟,放下实弥对着墙壁就是一个土下座:“非常抱歉,瑛二大人!!”   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不死川实弥:“……”   太夸张了吧,喂。 第69章   一番发疯之后, 夈野匡近总算冷静了下来,可以坐下来和不死川实弥好好谈话了。   仍然被强大的怨气眼神盯视的实弥:“……所以,是那个混——是胡、胡蝶瑛二把我弄到这儿的?”   本想脱口而出的不敬称呼, 在粂野匡近恶鬼一样恐怖的视线中憋屈的收了回来, 白发少年结巴了一下, 满脸别扭的念出了“冷血混蛋”的名字。   ——被人那么大声的在耳边吼了那么多次,记不住才怪。   粂野匡近撇了撇嘴,看起来仍然很不满意, 但他到底是个性格温柔、不擅长强迫他人的少年, 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瑛二大人把你交给了我, 让我这几天负责看着你。”   “把我交给你?他怎么知道是你跟我说了最终选拔的事?”不死川实弥一惊,立刻想起了瑛二在藤袭山里说的那些话, “他没为难你吧?是不是把你贬级了?可恶,都跟他说了是我自己决定去参加选拔的!”   “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啊笨蛋!”一说起这个, 粂野匡近又有些来气, “都是因为你, 害我也被瑛二大人训斥了!……唉,不过我确实应该跟进一下事情后续的, 要是你就这么死在藤袭山, 那我还不得愧疚死!”   说到这里, 少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憧憬的神色:“幸好瑛二大人在你遇到危险之前就发现了你,为了保护你还把你带回了蝶屋……啊,他真是位热心又负责任的好人!”   然而, 听到这里的不死川实弥的脸色却扭曲了。   ——热心又负责任的好人?那个蓝头发的混蛋?!他脑子有病还差不多!!受没受伤、死没死的都是自己的事, 那个家伙干嘛要管他?!   ……但是因为自己连累了粂野匡近是真的, 这一点他不会狡辩。   万幸那个混蛋只是训斥了匡近, 没有真的把他贬级或者开除。   白发少年抿直唇线, 脸色不自然的低声向粂野匡近道了歉,又承诺会请他吃饭赔罪,这才让匡近消气。   寸头少年叹息一声,开始慢慢将情况说给他听:“瑛二大人和我其实是同期,我们都是去年通过的选拔,我当时还被他救过,所以很崇拜他——不,应该说几乎每个鬼杀队的剑士都很崇拜他。”   “昨晚他提着你回到蝶屋,对外宣布说要收你做继子,我听到你的名字后立刻就赶了过来,这才被他知道是我告诉了你最终选拔的事。”   “继子?”不死川实弥皱眉,“那是什么?”   “就是指由柱培育的剑士啦!只有天赋超群、能力出众的人才能被柱选中,得到他们的亲身教导。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啊,实弥!”   粂野匡近说着,语气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歆羨,“瑛二大人成为水柱以来一直都很忙碌,你还是他收的第一个继子呢!真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   不死川实弥默不作声的咬牙,神色也阴郁下来。   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厉害,也不会那个什么呼吸法。胡蝶瑛二这个混蛋就是见不得他好,肯定是想用这种方法先把他攥到手心里,然后尽情的折磨他!   他才不会让那家伙如愿!   “夈野,那个混——胡蝶瑛二他现在在哪儿?”   “啊?瑛二大人的话,早上检查过你的伤疤就出门了,可能是去了自己负责的地区巡视……”   伤疤?   不死川实弥一愣,不期然的想起了蓝发少年拽着自己的手,眉头紧皱的抚摸伤疤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下,才偏开头继续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嗯……这个我也说不好,柱都很忙碌,有时候连着半个多月都闲不下来。”   粂野匡近说着,若有所思的看向不死川实弥。   “不过你是瑛二大人刚收的继子,他肯定很快就会回来安顿你了吧……还有,听说瑛二大人的两个妹妹也参加了今年的最终选拔,他是个非常疼爱妹妹的人,我觉得试炼结束的时候他肯定会将她们接来蝶屋的。”   试炼结束……也就是说还有七天吗。   不死川实弥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很快下定了决心,认真的看向粂野匡近:“教我呼吸法吧。”   粂野匡近:“……哈?”   “教我呼吸法。”不死川实弥表情严肃,精致的五官所自带的清冷感在他神色沉静的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我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学会呼吸法,拜托了。”   粂野匡近呆呆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眼睛一亮,露出了一种近乎惊喜的眼神。   不知为何,那眼神让不死川实弥又感到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实弥,果然你也是这样的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粂野匡近就说出了让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令他气愤又困惑的说:“哈?你又在说什么玩意儿?”   “嘛、嘛,这个时候就不用害羞了,痛快的承认就好啦!”   匡近用一种十分让实弥烦躁的揶揄语气说着,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根本没有人会不喜欢瑛二大人!你肯定是想要给瑛二大人一个惊喜,所以才想提前学会呼吸法的,对不对?”   “啊?!”不死川实弥的脑门上鼓起青筋,“谁喜欢那个混蛋?谁想给那混蛋一个惊喜?!我只是想快点变强,然后早点把他打趴下!”   再说他早就想加入鬼杀队了,虽然成为胡蝶瑛二的继子不在他的预想之内,但是那个家伙很强!为了这个,就算被那家伙穿小鞋他也认了!   “哈哈哈哈!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哎呀,实弥居然是这么不坦率的人,真意外啊哈哈哈哈!”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粂野匡近都像是认准了死理一样“哈哈哈”个不停,不死川实弥在他嘴里简直已经成了“温柔、不坦率、别扭又容易害羞”的代名词了。   这样的乌龙让不死川实弥气的要命,最关键的是,他只要一想到当胡蝶瑛二回来,匡近这个大嘴巴就会“哈哈哈”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告诉他,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不死川实弥用尽毕生智慧,绞尽脑汁的让粂野匡近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保证不会将自己主动学习呼吸法的事说出去,而他说服粂野匡近的理由——或者说粂野匡近理解的理由便是——   “你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寸头少年一脸感动,重重的把双手拍在实弥肩上,“瑛二大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做他的继子当然要足够强、足够天才,要优秀到不让他蒙羞才行!来吧实弥,我一定会帮助你,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笑话你和瑛二大人的!!”   不死川实弥:“……”   “不过实弥果真是温柔又不坦率的人嘛!我会把你为瑛二大人所做出的努力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瑛二大人的!哈哈哈哈哈!”   不死川实弥:“…………”   累了,毁灭吧。   *   就在实弥累死累活试图学会全集中呼吸的时候,七天时间转瞬而逝,藤袭山的选拔结束了。   胡蝶香奈惠、胡蝶忍和真菰全都活了下来,她们互相搀扶着来到半山腰,在那里的集合处选取了锻刀用的玉钢,领取了鎹鸦和队服,然后便结伴下了山。   刚一走到紫藤花林的尽头,她们就看见了一个矗立在树下的蓝色身影。   胡蝶香奈惠看见那人后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在过去的一年内,即便经历了地狱般的训练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的眼眶,忽然便酸胀发红起来:“兄长大人……”   “哥哥!!”原本被她扶着的胡蝶忍已经哭叫出了声,直接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   原本微笑着注视着他们的蓝发少年连忙快走几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忍!哇,你长大了好多!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啊,哥哥!呜哇——!!”像是委屈的开关一下子被打开了一样,胡蝶忍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子大哭起来,完全不见半点在山中时刚强坚忍的模样。   瑛二感慨的拍打着她的背,同时抬头看向缓步走来、眼眶通红的香奈惠,向她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香奈惠,辛苦了。你们做得非常好,很了不起哦!”   “兄长大人……”香奈惠也跟着笑了,声音却有些哽咽,“果然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就是兄长大人啊。”   “哈哈,原来真的被你发现啦。”瑛二轻声笑了起来,伸出手臂也将她抱在了怀中,声音微沉,“谢谢你们活了下来。香奈惠,忍……我以你们为傲。”   “呜——”胡蝶忍长长的呜咽了一声,像小动物一样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香奈惠则是笑中含泪的说:“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父亲和母亲肯定也会欣慰的。”   “……是啊。”胡蝶瑛二眼睫微颤,顿了顿才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好了,我去和真菰说几句话,让她帮我问候一下鳞泷先生。”   忍闻言放开他站到了地上,和香奈惠一起注视着他走到稍远处,去和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说话。   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拽住了香奈惠的袖子,声音低低的:“……姐姐,你看到了吧?”   “……嗯。”香奈惠轻声应着,轻如羽毛般叹息了一声,“兄长大人他……还是没有放下……”   *   我从真菰处打听到了狭雾山的近况。   她说自己出发的时候义勇还没有到达,但鳞泷先生已经收到了我的信,准备送走她之后就去接人。   除了义勇,鳞泷先生前些天还新收了一个弟子,名字叫做锖兔,是个有着罕见肉橙色头发的少年,和义勇还是同岁。   我闻言很是欣慰——有开朗活泼的同龄人引导着,义勇不会说话的毛病肯定能有所改善吧?   这样一想,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简单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请真菰替我转达,就和妹妹们挥手与她告别了。   接下来,我便带着妹妹们回了蝶屋。   经过接近一年的建设,这里已经从我原本居住的那栋大宅变成了一座两层高的气派宅邸,二楼是给我自己以及预备给妹妹们用的地方,一楼以及一些后来建造的房子则是全部用来治疗伤员。   不出我所料,香奈惠和忍都很喜欢这里,甚至一来就想去给照顾伤员的隐们帮忙。   我哭笑不得的阻止了她们,让她们先上楼去梳洗打扮、整理房间,等好好休息过后再想其他的事。   在藤袭山累了好多天的香奈惠和忍这才答应,有说有笑的上楼去了。   我一直等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平静道:“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   没有关紧的障子门外传来细微的吸气声,像是偷听的人被发现后不小心弄出来的声响。   我转过头去,透过门缝看着那个映在回廊上的影子,不怎么在意的笑了笑:“你不敢出来见我,是不是因为还没学会全集中的呼吸啊——”   “——呐,我的继子实弥君?” 第70章   ……草。   不死川实弥浑身一炸, 刚要准备溜走,就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后领。   “别跑啊,求求我的话我就教你哦?”   蓝发少年笑眯眯的探出头来, 一脸蛊惑的对他说:“来来来,总之先叫声‘瑛二先生’听听?”   ……滚啊!   不死川实弥磨了磨后槽牙, 隐忍的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夈野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夈野?啊,你是说匡近?”胡蝶瑛二歪了歪头, 表情很是疑惑,“我一回来他就归队了, 什么都没告诉我啊?……就是笑得有点古怪?”   “那你——”不死川实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撇开脸看向一边,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学呼吸?”而且还花了一周都没学会!   “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胡蝶瑛二挑了挑眉, 耸了耸肩放开他,转身沿着回廊往前走。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转眼瞥向不死川实弥, 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抹沉静的笑意,“‘要杀光所有的恶鬼’——这不是你说的话吗?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干等着一周什么都不干?”   不死川实弥一愣。   ——他居然记住了。   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自己在藤袭山上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居然只说了一次就被这个人记住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跟上。”   已经走出好几步的胡蝶瑛二察觉到他在原地发愣,扭头喊了他一声。   不死川实弥回过神来,快步跟上了他:“……去哪?”   “不是想学全集中的呼吸吗?”瑛二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指了指已经出现在眼前的道场, “在实战中用身体去体会吧, 这是最快的办法——虽然你没有叫我‘瑛二先生’,但我既然已经收了你做继子, 那当然就会负起责任啦~”   ……这家伙, 之前是这么爱笑的吗?   不死川实弥盯着他的笑容, 突然不合时宜的走神了一下。   在他对胡蝶瑛二根深蒂固的,主要是来自【那一夜】和七天前的紫藤花林的印象中,他一直认为这是个很冷漠的人。   会毫不犹豫的在儿子面前杀掉变成鬼的母亲,对已经死去的小孩子毫无怜悯之心,还一招就卸下了他的胳膊……   胡蝶瑛二在他面前做的事,一直都很让人讨厌。   不死川实弥对他的印象,也一直是“独断专行”,“残忍冷漠”。   但是,在藤袭山上感受到的他的实力,还有这七天里简直令人招架不住的热情款待——只因为他是胡蝶瑛二的继子——都在向不死川实弥表明,胡蝶瑛二这个人的本质,似乎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其他人嘴里那个豪爽开朗、以保护众人为己任、对鬼杀队做出了巨大贡献所以备受尊敬和崇拜的水柱,简直和不死川实弥看到的“胡蝶瑛二”截然相反。   ……所以说到底,他凭什么就对自己不一样?他到底想干嘛啊?!   一切又兜兜转转绕回了原点,成了无解的死结。不死川实弥烦躁的撩起刘海砸了咂舌,没好气的问道场里挑选木刀的瑛二:“喂!为什么选我做你的继子?”   胡蝶瑛二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扔过来一把木刀。   不死川实弥眼疾手快的接住,按照这些天粂野匡近教自己的那样摆好架势。   “之所以选你做继子……嗯,这个嘛……”   胡蝶瑛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见他摆好了架势便微微一笑——不死川实弥估计那应该是满意的意思——他自己也拿了把木刀,随随便便的一手叉腰一手拿刀,朝实弥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你猜?”   不是川实弥:“……”   他就不猜!!   装神弄鬼!人人都说你直率,他看未必!!   可恶,说到底凭什么单单在他面前这么坏!你果然是有病吧!!   他才不惯你!!   “废话少说,给老子看招!!”   再次陷入暴躁的白发少年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胡蝶瑛二轻勾唇角,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反手一刀砍在他的肚子上:“嗨~我先拿到一本~”   “——!!”   不死川实弥被这重到难以想象的一刀砍的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身,木刀瞬间脱手,捂着肚子根本止不起腰。   “啊啦啊啦,只是一本就不行了吗?”   身侧的少年故意用惊奇的语气说着风凉话,然后用刀尖点了点地上的木刀,在实弥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的时候突然挥刀就砍,带着犀利剑气的刀锋眨眼间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硬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只是木刀而已,但胡蝶瑛二的刀锋在刚才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寒意,却几乎让实弥以为自己的脖颈真的会被砍断。   “看明白了吗?”稍显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对不能放开你的刀,不然等待你的下场只有死。——再来!”   不死川实弥眼里闪过恍然和怔愣,随后近乎于羞耻的红了耳尖。   他死死的咬紧牙关,不顾腹部还在持续的剧痛,捡起木刀重新摆出了架势。   胡蝶瑛二与他对视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不死川实弥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一样严苛的训练。   胡蝶瑛二的训练内容十分简单,就是拿刀朝他劈砍,然后被他打趴下,再在爬起来的时候聆听他的指导。   之后就是不断的重复,重复,重复。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单纯机械,同时粗暴无比的训练,却让不死川实弥感觉自己真正学到了东西——不,说是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也不为过。   胡蝶瑛二他真的很厉害——这是实弥发自心底的想法——他真的真的很厉害。明明只比他大一岁,但这个人不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就连对他的指导也全部一针见血,总是能精确洞察的挑出他的毛病,让自己因为他的寥寥数语茅塞顿开。   能够得到这样的人的教导,绝对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幸运。   ……这样令人敬佩的人,到底为什么会选自己一个连呼吸法都不会的人做继子?   “——啪。”   肉眼无法捕捉的一刀狠狠抽飞了他,不死川实弥在地上狼狈的滚出好远,停下来后忽然瞳孔一缩,趴在地上昏天黑地的呕吐起来。   “不要走神。”   还站在原处的蓝发少年冷淡地警告着,等他的呼吸稍微平静下来,便重新抬起了刀:“再来。”   “……”   不死川实弥攥紧了刀柄,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然后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提刀重新攻了上去。   ——没有夸奖,没有安慰,甚至没有休息。   胡蝶瑛二对自己的继子所采取的,就是这样无血无泪的魔鬼训练。   而不死川实弥,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也从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声疼,甚至连抱怨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从午后到傍晚的时间内,白发少年就像一块海绵一样,飞快地从瑛二那里吸收着他教给他的所有技巧,也飞快地将那些知识活用到了招数和身法中,整个人都有了肉眼可见的蜕变,几乎和开始训练之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如果有人在这里围观这场漫长的指导战就会发现,不死川实弥的成长速度堪称恐怖,而教导他的水柱更是丝毫不管对方能不能消化,只管无情的将技巧和经验一股脑灌进他的身体里。   直到不死川实弥在又一次被抽飞之后直接脱力晕倒,这场师徒间的“初次指导”才总算宣告结束。   听到道场里安静下来,一直在门外待命的后藤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已经躺着不动的白发少年,试探的问道:“那个,瑛二大人……?”   “……啊,后藤,你来了。”   正垂眸盯着地上的继子的胡蝶瑛二回过神来,放下刀收回了视线,“把他带下去治疗,再打扫一下道场,拜托了。”   “是!”后藤麻利的走了进来,向他行礼之后走到了不死川实弥身边,一下子被少年遍体鳞伤的样子吓了一跳。   呜哇……这也太惨了吧?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搬动他了……   正当体贴的隐有些麻爪的时候,注意到情况的胡蝶瑛二走了过来:“算了,你直接打扫道场吧。”   “啊?是……?”那不死川先生怎么办?   后藤有些困惑的应着,正想开口询问,就见瑛二蹲下来抱起了白发少年。   水柱大人的衣衫在这场指导战中丝毫未乱,连汗都没怎么出,和怀里狼狈不堪的少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果然瑛二大人超级厉害啊。   后藤这样感慨着,低头注意到右臂无力垂下的不死川实弥手里还拿着刀,遂不假思索的上手帮他取了下来:“咦?不死川先生都昏过去了怎么还抓着刀不放……啊,还挺用力的。”   胡蝶瑛二闻言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眼那把刀,目光在接触到刀柄上留下的血迹时微微一凝。   他停下脚步,垂眸看向了怀中累昏过去的少年。   “……瑛二大人?”后藤见他不动了,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   瑛二回过神来,笑着说了句没什么,抱着实弥向治疗室走去。   *   不死川实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甫一恢复意识,浑身上下的强烈酸痛感就让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紧接着,迷蒙的意识回归,想起来自己是在“冷血混蛋”的地盘上的实弥咽下了痛呼,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   “您醒啦?”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漂亮清丽的脸。   这个女人……记得好像是那家伙的妹妹……?   不死川实弥迷迷糊糊的想着,因为想到“那家伙”而升起的一股莫名感觉而没有立刻开口。   少女也没在意,一边将手里的医疗托盘放在床头、整理着里面的绷带和药品,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始跟他说话。   “我叫胡蝶香奈惠,是胡蝶瑛二的妹妹,不死川先生叫我香奈惠就好哦。听说您现在是兄长大人的继子啦?兄长大人偶尔会有些孩子气,还请您多多包涵!”   “……”   “我还有一个妹妹叫做忍,现在也在蝶屋帮忙,头上戴着和我很像的蝴蝶发饰,不死川先生看到她就能认出来啦!”   “……”   “昨天您和兄长大人一起训练了吧?他下手有些不知道轻重,还希望不死川先生不要见怪……”   “……”她要说到什么时候?   不死川实弥瞪着天花板,感到了一阵头痛。   他这个暴脾气的家伙对这种说话像棉花一样软和的女孩子非常没辙,要是搁在平常,不等香奈惠说一句话他就会远远避开。   但是,昨天的那场指导战让他对胡蝶瑛二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已经开始发自心底的认同并尊敬着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父”。所以对胡蝶香奈惠这个瑛二的妹妹,少年也做不到恶语相向,只能沉默着听她喋喋不休,并且在心里暗暗祈祷她快点离开。   然而,胡蝶香奈惠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祈祷,还在友善的说个不停:   “我听隐的各位大人说,在鬼杀队里,继子和柱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就像是家人一样呢!所以让我们好好相处吧,不死川先生!”   家人?!   不死川实弥的脸扭曲了一下,想要反驳这个让他从心底排斥的词汇,但看着少女那双像母亲一样溢满关切的眼睛,他原本想出口的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我还没有加入鬼杀队。”   “迟早会加入的啊。”香奈惠听后笑了起来,“我都听兄长大人说了,不死川先生在剑术上天赋异禀,肯定很快就能变成厉害的剑士了吧!”   她本来只是在很正常的转述瑛二的话,但不知为何,不死川实弥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满脸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那家伙?说我很有天赋?”   “是呀。”   香奈惠点了点头,语气柔和的笑道:“兄长大人昨晚与我和忍谈起不死川先生,说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会把他说的东西全都记住,犯过的错指正之后也不会再犯,对待修行认真又刻苦……哈哈,总之一直都在说您的事呢。”   白发少年听到一半就不自然的撇开了头,等香奈惠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下,他更是连耳根都不明原因的变红了。   “少骗人了,那个混蛋昨天明明……那哪里是对我很满意的样子……”   他这样含糊不清的嘟哝着,看起来羞愤中还有些不服气。   香奈惠以守望般包容理解的目光注视着他,温温柔柔的否定道:“不对呀,依我来看,兄长大人他说起您的时候,分明满眼都是骄傲啊。”   “……”   不死川实弥别开视线不看她,白皙的耳垂却悄无声息的红了。 第71章   就在病房里的两人相谈甚欢(bushi)的时候。   刚想更详细的问问胡蝶瑛二到底夸了自己什么的实弥, 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   他打了个寒颤,立刻顺着那股杀气扭头,一眼就看见蓝发少年扒着门框探出半个头来, 周身冒出有如实质化的波浪状黑气,黑漆漆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狰狞瞪大的眼睛, 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冲实弥放射的杀气是如此犀利,就算是昨天下午实弥走神的时候, 也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不,这根本不是生气了, 这是恨不得拿刀把他砍了吧!!   “干、干什么——”   “抱歉呢,香奈惠, 我找这小子有点事情, 你待会再给他换药吧。”   不死川实弥一句干巴巴的质问还没说完,胡蝶瑛二就语气诡异平静的打断了他, 像是瞬移一样“嗖”一声来到他床前, 提溜起他的衣领对少女说着。   胡蝶香奈惠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弯眼笑了:“啊啦啊啦,兄长大人还真是喜欢不死川先生呢。那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哈?什么喜欢不喜欢, 你这女人说什么——”   “好的,那我这就把他带走了哦。”   胡蝶瑛二又是没等实弥说完就打断了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   但不知为何, 不死川实弥只觉得那个微笑让他有种大难临头的不妙感, 恍惚间竟感觉有些浑身发冷。   还没等他出声反对, 胡蝶瑛二便揪着他扭头就走,手上的力气大的吓人, 让不死川实弥只能踉踉跄跄的跟上去:“喂、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喂!冷血混蛋!”   胡蝶瑛二全程无视他的抗议, 一直拖着他来到庭院里的僻静角落才停下, 然后一个用力将他甩在了墙上。   “疼——”不死川实弥咬牙咽下痛呼,忍无可忍的抬头就冲他怒吼道:“你这家伙又犯什么病——”   “还不快闭嘴你这混账小子!!”   一声比他更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的在耳边响起,不死川实弥还没见过胡蝶瑛二这么大声的说话,立刻被他吓得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愕的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少年。   “你小子刚才和香奈惠聊的很开心嘛,嗯?和她聊的很开心嘛!!”   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又瞪大了些,眼白里还出现了恐怖红血丝的胡蝶瑛二这样说着,凭借身高优势死死的将他压在墙壁上,漆黑如墨的脸几乎和他鼻尖对鼻尖。   “你给我听好了!听好!!香奈惠她啊,她可是我最最可爱的妹妹!!和忍一样是我最最可爱的妹妹啊!!这样可爱的我的妹妹屈尊来帮你换药,你不心怀感恩的将她看做菩萨一样尊敬就算了,脑子里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啊——??!”   不死川实弥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这家伙在说什么了,但他紧接着也愤怒起来:“你他么眼瞎吧混蛋——”   “闭上你的嘴给我听好!!”   然而愤怒的兄长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再次用狂暴怒涛一般的气势狠狠压过了他:“亏我昨天还特意给你包扎治疗,你小子就是这么报答师父我的吗啊——?!我的香奈惠才十五岁,她才十五岁啊混账!!别说是十五岁了就算是二十五岁都别想!!任何人都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抢走她!!别想!!!”   “……”昨天是这家伙给自己包扎治疗的?   一长串“警告”只听到了第一句的不死川实弥微愣。   原本冒上来的火气不知何时消弭无形,他的后背紧贴着墙,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自己和蓝发少年此刻的姿势有多不妙。   ……太近了。   近到他能嗅到这个人身上似曾相识的干净皂角香,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温热热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原本顺畅的呼吸就那么突兀一窒。   不死川实弥莫名心慌起来,下意识躲避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白色发丝间露出的耳朵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喂,实弥!你小子在听吗?我说不准你肖想香奈惠!听见了没有?!”察觉到他在走神的兄长大人眉头一皱,不满的把他揪起来晃了晃。   ……更近了啊混蛋!别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不死川实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慌的感觉更严重了,忍不住偏开脸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开了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谁会肖想她啊,老子从一开始就对她没兴趣。”   “什么——?!”然而这样的回答反而让胡蝶瑛二更加激愤起来,他不由分说的将刚远离了一点的实弥抓回来,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脸上。   “你凭什么对香奈惠没兴趣!她长得不漂亮吗?她的气质不出众吗?!我告诉你,香奈惠可是我们镇上长得最好看也最有才华的姑娘!!她不仅会弹十三弦琴,还会插花、茶道和漂亮的女红,所有的男人都对她神魂颠倒——”   “……”所以你到底想让他怎样啊。   不死川实弥生无可恋的盯着他近在眼前的面庞,在毫无自觉的时候用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他的唇上,呆呆地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对她感兴趣,还能对什么感兴趣?!你脑子还正常吗?!”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质问像惊雷一样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白发少年愣了愣,紧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眼,在和胡蝶瑛二对上视线后“唰”一下红了脸,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胡蝶瑛二眼疾手快的抬手一挡:“嘿!你还敢打我——”   “老子不正常!!”   终于挣脱了他的实弥恶狠狠的打断了他,转身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一样飞快的跑了。   留下胡蝶瑛二摸不着头脑的站在原地,惊愕的自言自语道:“什么鬼?……不惜这么说自己也要避嫌吗?”   不死川实弥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他一口气跑回了自己在蝶屋的房间,靠着房门惊魂未定的喘息了半晌,突然抬手“啪”一声捂住了眼睛,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可恶,我刚才在想什么啊……”   肯定是因为胡蝶瑛二那个混蛋离得太近了,才让他产生了那样想要亲……那样的冲动!没错!肯定是这样!!   感情史完全是一片空白,更没遇到过这种荒唐事的少年磨着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放下手就准备出门——这么躲躲藏藏的像什么!他要去继续找那个混蛋训练!   他伸手握住门把,却也因此将目光集中在了缠住手掌的绷带上。   【“亏我昨天还特意给你包扎治疗……”】   胡蝶瑛二的话不期然在耳边响起,不死川实弥怔怔的抬手看了会儿掌心的绷带,继而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愕然的低头看向身上换了一件的蝶屋病号服,又诧异的摸了把头上蓬松清香的白毛。   等、所以他的衣服也是胡蝶瑛二换的?连澡也、也是……?   白发少年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晌,忽然面红耳赤的一拳砸在了门上,像恼怒更像羞耻的大喊:“可恶!!”   “——呀!”一声少女的惊叫忽然在门外响起。   不死川实弥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臭着脸打开门看了一眼。   一位身材娇小的紫发少女正皱眉看着他的房门,见他探出头来便舒展开了眉头,语气直接的问:“你没事吧?我听到你的门发出了好大一声巨响。”   不死川实弥:“……没事。”   他看了眼少女头上那个蝴蝶发饰,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胡蝶瑛二让你来的?”   “没错。”或许是因为他的措辞太不客气了,脾气火爆的少女多看了他几眼,才有些不情愿的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哥哥让我给你的。”   胡蝶瑛二给他的?   不死川实弥警惕的看着那个包袱。   “愣着干什么?接过去呀!”胡蝶忍见状更为不满,不由分说的把包袱塞到他怀里,扭头气哼哼地走了,嘴里还嘟囔道:“奇奇怪怪的……哥哥不是说人不错吗,那怎么还连名带姓的叫哥哥,没礼貌……这让我怎么把他当成家人……”   “……”不死川实弥默不作声的抱着那个包袱站了一会儿,才关门回了房间。   他把包袱放到床上打开,然后有些哑然的看着那里面显然是属于胡蝶瑛二的练功服、常服、羽织,以及崭新的贴身衣物。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钱袋和一张便条。   他拿起那张便条,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却笔锋锐利的字迹——   给实弥。   昨晚才意识到你入住蝶屋太仓促,身上毫无衣物钱财,是我的疏忽。   委屈你先穿我的,之后拿钱自己置办吧。给玄弥也带一份。   抱歉。   拿着便条的手不期然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不死川实弥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句“抱歉”,看了很久很久,才有些颓然的垂下了手。   他总感觉胡蝶瑛二的这句抱歉,不仅仅是因为衣服。   ……白痴。   白发少年咬了咬牙,捏着纸条的手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气,指关节一片惨白。   ——那天晚上的事……有错的根本不是你啊。   他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垂下头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   ——你根本……没必要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啊。   白痴。   *   等不死川实弥整理好情绪,走进蝶屋总宅一楼的活动区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桌边,由高到矮整整齐齐的胡蝶兄妹三人。   干什么呢?   他纳闷的走过去看了眼,发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身女式鬼杀队队服。   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是女式,是因为那制服的下身是裙子……话说那裙子也实在太短了点吧喂!   很显然,胡蝶家兄妹三人正在烦恼的也是这件事。   “啊啦啊啦。”胡蝶香奈惠单手托着脸,率先伤脑筋的开口了,“早知道领到的时候就仔细检查一下了……”   “这根本不是检查不检查的问题吧,姐姐。”胡蝶忍的脑门上爆出青筋,“这种衣服怎么穿出去杀鬼啊?!做衣服的裁缝是白痴吗?!”   “嗯……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考虑……”   “能有什么特殊的考虑啊?!性别歧视吗?!”   火爆性格令人一目了然的妹妹站起身,忿忿不满的抓起了那件十分暴露的队服,“不是说队服是用来保护队士的吗?!可你看咱们的队服,居然用这么少的布料!裙子就不说了,连胸、胸都……!”   她涨红了瓜子大的小脸,挣扎了几下还是说不出剩下的话,遂羞愤的转身抓住了蓝发少年的衣服:“哥哥!你也说句话呀!身为柱的你的话,肯定能给我和姐姐换两身衣服的吧?!”   “忍!不可以让兄长大人难做哦!”   “可是……!”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不打算打扰他们的不死川实弥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看了胡蝶忍一眼,很轻易的就从她身上看出了自己的两个妹妹的影子。   他的妹妹贞子和寿美也是喜欢撒娇的孩子,也和胡蝶忍一样,喜欢粘着身为长兄的他。   白发少年想到这里,眸光不由自主的黯淡下来。   ……说起来,怎么到现在都没听见那家伙说话?他不是很疼爱妹妹的吗?   新的在意之人忽然占据了他的思绪,实弥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胡蝶瑛二。   这一看不要紧,那似曾相识的黑气差点让他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就跑。   “啊,没错,我可是柱啊。”   从看到妹妹们的队服开始,笑容就凝固在嘴角的蓝发少年终于说话了。   “兄长大人……”胡蝶香奈惠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劝他不要为了自己和忍意气用事。   “不用担心哦,香奈惠,正因为我是要给大家做表率的柱,所以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不过就算我做了,耀哉大人想必也不会责怪我吧,啊哈哈,啊哈哈哈。”   发出爽朗笑声的少年维持着面具般的眯眯眼,翻出妹妹们的包里附着的裁缝名片看了一眼,“嗯嗯,是吗是吗,原来叫前田正男啊。”   他微笑着将名片放下,灿烂的笑容背后落下漆黑阴影,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刀——“西内。”   ……   …………   这一天的蝶屋和鬼杀队裁缝部,经历了一场如飓风过境般混乱又可怕的血雨腥风。   仅仅一天之内,水柱大人“从来不对自己人生气所以一生气起来就像恶鬼般恐怖”,以及“极端疼爱妹妹以至于会因为她们失去理智拿刀杀人”的“美名”,传遍了整个鬼杀队。   而等这样的水柱大人给妹妹们换取了正常的队服,主公大人也用鎹鸦训斥了裁缝前田正男之后,蝶屋内的气氛总算恢复了平日的安宁和乐。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因为香奈惠和忍的日轮刀还没有锻造好,所以她们近些日子都留在蝶屋,跟随瑛二学习救治和照顾伤患,也算是将一年来自学的医疗知识付诸实践。   当然,她们每天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磨练杀鬼技巧。   香奈惠和瑛二一样使用着水之呼吸,因此她是第一个被兄长开小灶的,几乎每天都要和瑛二手合整个早上。   忍自创的呼吸法注重速度和突刺,辅以瑛二替她做出来的紫藤花毒进行杀鬼,因此除了手合之外,她还天天抱着书本笔记追在兄长后头,叽叽喳喳的向他请教。   当然了,在瑛二指导妹妹们的时候,某位继子君也会一声不吭的在旁边充当背景板。   只不过,他只会在瑛二分别和妹妹们手合的时候坐在一边旁观,等到香奈惠和忍互相对招的时候,他就会迅速离开,毫不停留。   瑛二发现了这件事,先是开玩笑的说他长记性,说过一次就记住了自己“不准肖想”的警告,之后才正色的告诉他这样正好,男剑士和女剑士在习惯、发力等方面有很多不同,身为初学者的他为了避免被带偏,不去看姐妹两个手合才是对的。   他告诉他,只要“和以前一样,看着我就好”。   ——看着你就好。   在蓝发少年没有发现的地方,不死川实弥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注视着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便软了下去,连清冷上挑的眼睛都透着温柔。   他自然一直在看着这个人。   不止是身为继子。   胡蝶家的两个妹妹都拥有出众的天赋,姐姐刀术精湛,目力惊人,妹妹则精通毒理,身法迅捷。   但是更厉害的,难道不是在所有的这些方面都可以指导她们的胡蝶瑛二吗?   那个人就像是无所不能一样,无论是刀术,毒理,医疗,还是技巧,速度,力量……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无一例外的优秀,简直令人怀疑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不擅长的。   如今的不死川实弥,已经充分了解到了蝶屋众人,乃至整个鬼杀队如此尊敬他的原因。   ——这样惊才绝艳、才华如骄阳般灼目耀眼之人,他根本做不到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啊。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了半个月。   在这期间,仿佛奇迹一般的,鬼的行动再次停止了,需要柱去做的工作也因此一减再减,胡蝶瑛二也得以每天都回家来,指导妹妹和继子,或是精进自己的实力。   在这期间,他发现了胡蝶香奈惠的体质其实并不适合使用水之呼吸,建议她在实战中去创建自己的呼吸法;   也帮助胡蝶忍建立起了完善的毒理知识体系,让她以后可以自己试着去制毒;   最后,他教会了不死川实弥全集中的呼吸,并且将他推荐给了一位使用风之呼吸的培育师。   “为什么是风之呼吸?”白发少年听他说完之后立刻皱起了眉,“我不是你的继子吗?”   “笨蛋,谁说柱和继子必须要使用同一种呼吸了。”胡蝶瑛二很轻易的就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满脸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你很适合风之呼吸,放心的去学吧!”   不死川实弥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再次拧起眉头:“那我学了之后呢?还是你的继子吗?”   “那当然了!”胡蝶瑛二一脸的理所当然,语气里甚至有种“你在说什么傻话”的意思,“我是不可能放任你自己瞎搞的,放心吧,不会呼吸就想硬闯藤袭山的实弥君~”   “……”不死川实弥脑门上爆出青筋,脸色不善的转身就走,“我去收拾东西了。”   “啊哈!今天也成功用黑历史让实弥黑脸了呢!”坏心眼的师父笑嘻嘻的在他身后说着,又一如既往严苛如魔鬼的喊道:“给我在半年之内学成回来!不然你在别人面前就别说是我的继子了!”   “滚!!”白发少年头也不回的吼了他一句,“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啧啧,真不可爱……”胡蝶瑛二啧啧感叹着摇头,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蝶屋。   鬼最近又开始活动了,继子离开,妹妹们也开始执行任务,他确实不该继续待在家里了。   今早主公大人给他传信,说是炼狱先生辞去了炎柱一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如去炼狱家看看?   繁忙的水柱大人就这样思索着事情离开了,他并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去收拾行李的继子不知何时又打开了门,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紫藤花林的尽头,才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门。   半年吗。   ……看着吧,他三个月就给你学成回来! 第72章   离开蝶屋的当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   养父母死后,我经常会做自己是大名的梦,梦里有一个叫缘一的孩子会温柔的叫我“瑛二大人”, 会乖巧的坐在廊下等我处理政务,还会在我抱他的时候温驯又依赖的接纳我的全部……   除此之外,当然了,梦里还有总是低着头意.淫我的缘一的兄长,以及总会在梦境的最后杀掉我的鬼舞辻无惨。   但这一次的梦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我看到自己在对着药方沉思, 那个药方上的药材让我感觉很熟悉, 但当我想看的时候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接着, 旁边的房间似乎有人在叫我,我放下药方开门走进去, 看见一个长发的病弱公子卧在塌间。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但却仿佛能看见他剧烈咳嗽时,苍白面颊上泛起的病态红晕,以及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白玉般无暇而诱人的后颈。   他在很痛苦的咳嗽,因为他很娇气, 所以很快就流下了眼泪,还一边哭一边咒骂我为什么不上前,为什么不能让他舒服一些。   梦里的我脾气很好, 居然就那么依言上前了,但随即却被病美人抓住前襟,像寻求救赎一样哭泣着吻了上来。   什么嘛, 原来是傲娇啊。   傲娇的话,当然还是要像对待斑一样, 狠狠的欺负他、玩弄他, 让他从高傲的逞强嘴硬变为承受不住的哭泣求饶, 又像中了蛊毒一样越来越迷恋我、离不开我,只有这样才好玩啊……   梦里的我才刚这么想,眼前的情景就换了个样子——廊门大开、只靠竹帘遮蔽的房间里,坏脾气的贵公子颤巍巍的往前爬走,又被我攥着脚腕用力地拽回来,莹白如玉的后颈在眼前摇晃。   那个房间里毫无遮掩物,要是有侍女开门进来,肯定一眼就能看见尊贵的主人趴在房间正中,面颊嫣红、衣衫凌乱,仪态全无的哭成泪人的模样。   梦里的我这样向公子说了,结果他哭闹的更加厉害,但他的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当然不可能挣脱我。   于是我又说,不用侍女开门进来,万一有人经过回廊,或者从院子里向这边走来,肯定就能透过竹帘看到公子撅着屁股的丑态了吧……   榻榻米被大量的液体打湿了。   公子羞得几乎哭昏过去,把头埋在被褥里求我不要说了,还求我放过他,不要再继续了。   唉呀唉呀,真是惹人怜爱啊。   我就知道只要用公子最在意的面子一事来刺激他,他就肯定会浑身颤抖着做出可爱又羞人的事。   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果然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摧毁他的心理防线嘛。   我抱起哭到打嗝的病美人,轻声说我会负责处理被打湿的榻榻米,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让他尽管放心。   病美人缩在我怀里抽抽噎噎的向我再三确认,我也温柔的再三向他保证,他这才终于安心了些,伸出苍白瘦弱的手抓住了我,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着凑上来索吻。   ——我不能没有你。   他带着哭腔这样说道,勉强着自己岔开腿坐在我身上,一边搂着我浑身发抖,一边啜泣着求我不要嫌弃他,不要像那些人一样抛弃他。   ——我当然不会抛弃您。   我微笑着这样保证道,把头埋在了他胸口的衣服间。   公子轻轻打着哆嗦,动作却很温柔的吻了吻我的发顶,揽着我的脖子露出了一抹孩童般柔弱却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看着他那抹笑容,突然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就好像这个人其实……不该笑的这么无害一样。   就在这时,梦里的我毫无征兆的抬起了头,和那位病美人对上了视线。   ——我看到了一双宝石般美丽却妖冶的玫红色眼眸。   *   前往炼狱家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这个梦。   梦里那位病美人的脸一直看不清楚,这一点倒是和以前那些我是大名的梦性质相似,但无论怎么看,梦里的我都不是同一个人。   那也就是说,身为大名的我只是二周目,身为医师的我才是一周目吗?   不不,说不定还有更早的周目,只是我还没有梦到而已。   那么,“医师瑛二”的恋人就是那位病弱的贵公子了吧?真是和缘一类型完全不同的美人呢……虽然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知道无惨会在一周目的什么时候出现,又会做什么让我厌恶的事……他会杀了“我”的病美人吗?还是说会先杀了“我”?   啧,想这种事情还真是让人不愉快啊。说到底那个混蛋和我的纠葛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真是让人心急,快点让我梦到吧,钝刀子割肉最烦人了。   就在我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的时候,炼狱家到了。   身为代代传承的猎鬼人世家,底蕴深厚的炼狱家拥有一座十分气派的日式住宅。但是现在,这栋大宅却给人一种沉重老旧的感觉,就连空气里也充斥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要是有女主人在的话,或许这里就不会没落成这样了吧。   听主公大人说,炼狱先生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心灰意冷、毫无斗志的模样,与他的爱妻炼狱瑠火的逝去有着直接的关系。   但我听说瑠火夫人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炼狱先生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辞去炎柱一职?   这一点不能弄明白的话,主公大人让我和炼狱先生谈谈的拜托也完成不了啊……   “——您好!请问站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情吗!”   就在我发愁的时候,一声非常有精神的问候突然传入了我耳中。我下意识循声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绝对和炼狱先生有血缘关系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身上却已经穿上了鬼杀队的制服,长相和炼狱先生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他的缩小版。   不过和炼狱先生那种天天嘴角下撇、丧里丧气的人不同,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着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两眼顾盼神飞,灼目不已,仿佛有着无尽的活力与热情。   只用一眼,我就知道我跟这孩子肯定合得来!   “啊!你肯定是炼狱先生的儿子吧?”这样想着的我率先露出了笑容,豪爽的朝他挥了挥手,“你好!我是炼狱先生的同僚胡蝶瑛二!”   少年一愣,接着双眼猛地亮了起来:“原来您就是水柱瑛二大人吗!?”   他精神奕奕的“啪”一声站好向我鞠了个躬,又“啪”的一声直起腰来,声音朗阔、热情大方的说:“初次见面,瑛二大人!我是炼狱家的长子杏寿郎,今年刚刚通过最终选拔的鬼杀队癸级剑士!已经仰慕您的大名很久了!”   “哦哦,不愧是炼狱家的孩子!很有精神!很不错!!”   我兴高采烈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和这个直率的孩子热火朝天的聊了好一会儿,直到连彼此爱吃的东西都弄清楚、连下次一起手合都约定好了,才猛然惊觉今天的正事还一件没干,连忙对杏寿郎说:“杏寿郎,你父亲在家吗?主公大人有话让我带给他!”   “原来是这样!父亲在家的,您请随我来!”杏寿郎爽快的笑了两声,转身就带我进了家。   啊,多好的孩子啊!相处起来一点都不费事,心性也优秀又坚韧,肯定能成为鬼杀队未来的栋梁吧!   我跟在他后面这样感慨的想着,很快被带着来到了槙寿郎先生的卧房。   还没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就先溢了出来。   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十分钟后。   几乎是被赶出房间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又毫无波澜的转回来。   这个不行啊。   和朔茂老师一样,完全是从心理上崩溃了。   不过朔茂老师是被流言蜚语逼到崩溃,这个人却是纯粹被自己的假想敌击垮了。   呵,没意思。   我面无表情的在心里给炼狱槙寿郎的名字打了个叉,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拿着木刀练习劈砍的杏寿郎。   他的专注度是如此优秀,就连我走出房间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动作仍然干净利落,没有向我分来一个眼神。   我见状立刻欣慰起来——槙寿郎先生虽然自己不行,但是他生了个好儿子啊!   杏寿郎,实弥,义勇,真菰,还有我的两个妹妹……优秀的孩子都在逐渐成长起来,就像是木叶的新芽们一样!这样一看,前任炎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在意嘛!   这样想着的我止不住的高兴起来,走过去唤了杏寿郎一声,想要再跟他说几句话。   但有着火焰般发色的少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埋头挥刀挥得起劲。   ……有哪里不对。   我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按住了少年的脑袋,低头观察着他的耳朵。   被按住的杏寿郎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我已经来到了他旁边,连忙对我扬起笑容:“瑛二大人!您和父亲谈完了吗?”   “嗯……”我心不在焉的应着,抱着他的脑袋对他的耳朵左看右看,嘴里则抬高音量问道:“杏寿郎,你的耳朵怎么了?”   杏寿郎这次听见了,他也不反抗,乖乖站在原地任由我摆弄他,同时用自己那比常人更响亮的声音回答:“是前几日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弄伤的!那次我遇到了用笛声控制人的行动的鬼,所以自己震碎了自己的鼓膜!”   “自己震碎了自己的鼓膜?”就算是我,听到这种话也震惊了一下。   “是的!”杏寿郎耿直的点头,“当时那只鬼已经杀害了五个孩童以及九名同伴,我到达那里之后怒不可遏,差点失去理智冲上去。幸好有一位同伴临死前用手势给我留下了情报,不然连我也会死在那里的吧!”   少年说到这里,目光不由得有些黯然。   我放开他的脑袋,转而揉了揉他的头。   他感觉到我动作中的安慰意味,抬起头来朝我笑了笑:“不过其实我死在那里也没什么,只是当时还有一个幸存的孩子,所以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死,因为我必须要把大家协力保护下来的那个孩子保护好才行!”   少年坚毅有力的声音斩钉截铁的响起,他的目光极为坚定,不躲不避的和我对视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发自心底的坦然和真挚。   我与这样的他对视着,忍不住心生柔软和欣慰:“你成功的做到了,杏寿郎。那些死去的同伴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杏寿郎用力的点点头,目光炯炯的仰头直视着我。   “请您相信,就算父亲辞去了炎柱一职,炎之呼吸也决不会断绝!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决定好了,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和不幸,都一定会燃烧心灵,成为能够保护同伴的强大之人!!”   “很好!!”我听了后辈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不由得大为感动,重重的将双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为鬼杀队剑士,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和信念才行!杏寿郎,你非常优秀!真的非常优秀!让我来教导你吧!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什么!真的可以吗!!”杏寿郎闻言“唰”一下亮起了眼睛。   “啊!当然可以了!”我高兴的肯定了他,伸手右手用力比了个大拇指,“来做我的继子吧!我一定会把你培养成出色的剑士!!”   “是!!”杏寿郎兴高采烈又震耳欲聋的回答了我,毫不犹豫的“啪”一下又鞠了个躬,“承蒙您看中,杏寿郎感激不尽!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瑛二大人!!”   “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吧!!”   “拜托您了!!”   “哦!!” 第73章   炼狱杏寿郎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胡蝶瑛二的名字。   仅仅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 却达成了入队两个月,握刀三个月便成为柱的成就,是杏寿郎平生闻所未闻的天才。   就算是从某一日开始满嘴“才能”的父亲, 也在一次柱合会议后不甘不愿的说过:世间尽皆庸才,真正的天之骄子不过寥寥数人,但胡蝶瑛二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杏寿郎也曾想象过这个以十五岁稚龄就和父亲一样当上柱的少年会是什么样的人,但父亲槙寿郎妒才,平日里根本不会提起这位年幼的同僚, 杏寿郎自己又只是最低级的队士, 压根接触不到柱那种级别的强者。   所以他虽然听闻胡蝶瑛二是“全鬼杀队无一差评”的正义体贴、灼目耀眼之人, 却未曾想过他真人居然会是这么的出色!简直比传闻中还要优秀百倍!!唔姆!!   能被这样的人教导,实属他炼狱杏寿郎的万幸!!   ——这便是干劲满满的杏寿郎少年, 在跟随胡蝶瑛二学习了大半年之后,内心里最鲜明的想法。   鬼杀队中的继子和柱,如同胡蝶香奈惠之前说的那样,是一种亲如家人的师徒关系。杏寿郎跟着瑛二在外修行了半年还多,两人日日吃住同步, 对彼此的了解迅速加深,再加上他们的性格是同样的直率开朗,以至于到了后期, 如果不是外表上毫无半点相似之处,恐怕任谁看到他们都会以为这是一对关系超好的兄弟。   不止杏寿郎,瑛二对自己这个继子也很是满意。   虽然在灵性上比不死川实弥稍逊一筹, 但炼狱杏寿郎那无尽的热情和刻苦足以弥补一切,有股“千锤百炼终成钢”的踏实感。   更别提他的性格实在是太对自己胃口了!简直就像亲弟弟一样!跟他在一起会一整天都心情明媚!   ……就是这孩子有时候未免太过正直了, 让他连去赌——咳咳, 连发展爱好这种事都做的束手束脚, 就因为杏寿郎会用那双澄澈无比的大眼睛盯着他,耿直又理直气壮的大声谴责道:   “身为鬼杀队的柱,怎么能沉溺于赌博这种不健康的游戏!须知玩物丧志,瑛二先生这样受人敬仰的柱,更应该为大家做出表率才是!您应该——”   ——不我不想听你的应该。   被天然系不会读空气的继子按在赌场门口正气浩然的说教,并且被迫承受着外人异样目光的瑛二:痛苦面具.jpg   如此几次之后,瑛二学聪明了。每当他手痒痒想去玩一把的时候,就会提前给杏寿郎布置他能力范围内的任务,美其名曰“考察实力”,用这种方法将杏寿郎支开。   正义且全身心信任着师父的杏寿郎至今没有发现师父的险恶用心。   恶劣的师父也从没有因为忽悠实心眼的徒弟而感到良心不安。   或许是因为这种过分的做法连神明大人都看不去了,不久后的一天,从赌场出来的胡蝶瑛二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已经一年多不见的“爱慕者”,舞子。   *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   输光了钱的大肥羊——咳,瑛二大人我被赶出了赌场,凄凄惨惨的抱着手臂走在街上。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听到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脚步一顿,脑子里一边转着“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想法,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对上了一双狭长含笑的玫红色眼眸。   我的表情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水蓝色的波浪瞬间划破空气,我的日轮刀上裹挟着冰冷的杀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砍向鬼的脖颈:“叁之型·「流流舞」!”   凭空出现在空中的纸门碎裂成几块,我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转身就举刀对准了身后。   “等一下!”   低柔的声音有些急促的叫着,我眯了眯眼睛,在某种心理的驱使下暂时停下了攻击。   在我前方不远处,许久不见的舞子这才从打开的拉门中走出,一双眼睛带着些微的警惕,但更多的是迷恋的看着我。   纸门在他身后缓缓消失,我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这一次见到舞子,我总感觉他在我眼里变得有些……似曾相识?……总之就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这个“见过”并不是指之前那两次匆匆忙忙的见面,而是指更深刻的了解,起码应该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然我不可能对他有这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   “妾身有话想对你说。”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直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舞子开口了。   我暂且放下了那种莫名的感觉,淡声开口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我又冷笑着补充:“不过你要是能告诉我鬼舞辻无惨的情报,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和你聊几句。”   我本意只是用这句话来嘲讽他,因为我知道所有的鬼都被无惨下了诅咒,他们绝对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或情报,不然就会被无惨剥夺再生的能力,然后被他留在体内的细胞残忍杀死。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舞子听了这句话居然垂眸淡淡的微笑起来。   “可以哦。”   他这样轻巧的答应着,抬步缓缓向我走来,小钩子一样眼尾上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妾身可以告诉你无——那位大人的情报,不过作为交换,你又能给妾身什么呢?”   一瞬间联想到“话本”的我:……您又“漫漫长夜实难熬”了?   嘶……这男扮女装的寡妇鬼还真是执着啊,从一开始就不加掩饰的馋瑛二大人我的身子!呔!真下贱——   等等。   我的思绪突然中断了一下,一丝飘渺的灵感在我脑海中飞快飘过,让我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我想起了一件因为很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反而不容易被想起来的事情——舞子是男人。   或者说,他曾经是男人。   自这次见面开始就一直隐约存在的违和感总算找到了突破口,我看向舞子那双似曾相识的玫红眼眸,在对上性别之后,很轻易的就将它们和大半年前的那场梦里,那位全心全意依赖着我的病弱贵公子联系在了一起。   ……不会吧?难道一周目的我之所以那么恨无惨,是因为他…他……!   某种荒诞的猜想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的嘴巴张了张,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呼唤:“……少爷?”   舞子的脚步猛地僵住了。   他露出了一种如同凝固了惊愕表情的雕像般生硬又僵冷的神色,漂亮的瞳仁收缩成针尖般大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瞪着我,像是在极致的震惊、慌张、恐惧和混乱下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   看到这种反应,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种造化弄人的荒谬感毫无征兆的涌上心头,我沉默许久,忽然惨淡的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你……变成了鬼……”   “我……”舞子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气定神闲,他不自觉的抓紧了和服,用一副想解释却又不敢和我说话的表情无措的望着我。   呵,他这副模样,倒确实让我找回了几分调.教成功后的、全身心依恋着我的那位娇气公子的影子。   是这样啊,他被无惨变成了鬼……那么在那之后,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都肯定吃了很多人吧。   “怪不得……”我用遍布浓稠黑暗的眼神安静地望着他,眉眼间却染上了几分忧伤,“……在你变成鬼之前,我就死了吧?”   舞子整个人都绷紧了,一双红眸更是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似乎在飞快地衡量该怎么回答,回答了又有什么后果。   唉,但是他这种反应本身就已经足以让我得到答案了。   “果然我比你更早的被他残害。”我不由得这样叹息道,“不然我绝对不会允许他把你变成鬼的。”   “……啊?”本来严阵以待的舞子听到这句话,忽然露出了呆滞的表情。那副傻乎乎的神色放在他那张精致绝艳的脸上莫名还挺可爱的,“什么……他…我?变成鬼……?”   “所以你才会执着于以寡妇的形象出现吧。”我继续这样说着,语气不可抑制的染上了一分透着复杂的怜爱,“没想到你平时那么嘴硬,心里却偷偷把自己定义成我的妻子……无惨那个混蛋,连你这样的美人都下得去手吗?!”   舞子用一种奇妙而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半晌,才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嗯。”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难为你几百年来一直想着我……说真的,我很感动,少爷。”   “……嗯。”   “但是啊,你现在也在被无惨那混蛋控制着吧?”   “嗯……啊,不、不是!”   表情已经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舞子忽然矢口否认了自己,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眼神从这边飘到那边,似乎在飞快地组织着语言,“我、我其实在……在战国时代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才能过来找你……”   “是这样吗?”我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把无惨的情报告诉我?包括他的长相、能力、性格、声音特点和过去?”   “这、这个……”舞子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越来越微妙,支支吾吾的没有立刻回答我。   但对我来说,这种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别再编故事了,少爷。”我微敛眉心,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势,“你或许真的还爱着我,但是你不可能告诉我鬼舞辻无惨的情报,更不可能为了我杀了他。”   我直视着舞子慢慢变得难看的脸色,勾唇讥讽的笑了笑。   “最关键的是,已经变成了吃人的恶鬼,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你——”   “——早就不是我曾经喜欢的少爷了。” 第74章   舞子跑了。   准确的说, 是鬼舞辻无惨跑了。   他在胡蝶瑛二面前立的人设“舞子”,使用的血鬼术并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属下鸣女的。为了不破坏这个人设,就算他很想继续和自己的医师先生再待一会儿,战斗力低下的“舞子”也只能逃跑。   但这个人设到这里算是废了。   ——胡蝶瑛二都说出来“我会给你一个无痛砍头再替你向无惨报仇的你就放心的去吧”这种话了,这都不算废,还能怎么废?!等着暴露舞子就是无惨吗?!   如果连这最后一层底裤都暴露,凭借医师先生的聪慧,以后任何接近他的生物都会被他再三戒备,自己再用什么身份都不成了!   “可恶!!”   无限城之中,身着华美和服的女子额角爬上青筋, 一抬手便摧毁了数百米远的建筑。   抱着琵琶的鸣女安安静静坐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听着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再看着他像困兽一样来回走动。   “不行,就算还没暴露,再换身份也不可行了, 他已经有所警惕,比起重新开始还不如继续用‘舞子’寻找突破口……但是医师先生迟早会想起来全部……他迟早会知道‘少爷’和‘舞子’就是‘无惨’!”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这样的想法不由得出现在了鸣女的脑海中。   要她来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凭借无惨大人的实力,那个人类再怎么有能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大人想要的话,直接大大方方的以本貌出现在他面前, 把他抓住不就好了?何苦这样改头换面的一次次折腾呢?   “你懂什么!!”   属下的想法在近距离之下直接被无惨读取,他猛地转身挥袖, 暴怒之中一击便击飞了鸣女的头。   “不要用你那庸俗的意志去揣度他!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对我是什么想法, 你这样的蠢材怎么会懂!”   鸣女早在头颅落地之前就用身体摆出了深深叩拜的姿势, 此刻自然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将肩膀埋得更低了。   她是不久前才被无惨提拔的鬼,因为性格处变不惊,又比堕姬那样的白痴美人聪明许多,还帮着“舞子”打了好几次配合,所以无惨对她还算宽容,发泄之后就原谅了她。   毕竟他也实在没有别人可以商量了。   “一旦医师先生知道了我是无惨,他就会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平静下来的鬼王这样冷淡地说着,转身看向了别处,“那个人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为了不让我得到他,甚至不惜在我面前自杀。但我无法再忍耐下一个一千年了,所以我一定要得到胡蝶瑛二,明白了么?”   “是的。”   鸣女将自己的头抱了回来,保持着尸首分离的状态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但属下以为,既然瑛二大人迟早会想起您的身份,那么您还不如以最糟糕的局面为前提进行谋划,无惨大人。”   “……什么意思?”无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鸣女无声的躬身行礼:“人类对我们注定是仇视的,尤其瑛二大人这一世的身份还是鬼杀队的柱,他只会不惜一切想要杀了您。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接近,恐怕不会取得任何进展。”   无惨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不过,也正因瑛二大人是柱,所以他反而不会采取自杀那样的极端手段。”   “哦?”听完这句话的无惨终于给出了反应,眯着眼睛转身直视她,“就因为这一次的他是猎鬼人,是鬼杀队的柱,所以就不会自杀了吗?”   “是的。”鸣女将身子压得更低,“您或许被之前的瑛二大人迷惑了,无惨大人。强大又骄傲的猎鬼人与无法自保的医师或大名不同,他相信自己可以杀掉您,所以会拼尽全力、堂堂正正的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就算他知道了我是无惨,知道我一直想把他变成鬼?”   “正是如此。所以属下以为,要想重新得到瑛二大人,这一世便是最好的机会。”鸣女这样说着,终于抬手将头按在了脖子上,一张看不见眼睛的苍白脸庞看起来阴森不已。   “【胡蝶瑛二】是无比刚强而自傲的,既然他不会被鬼的温情打动,那便只能凭武力将他征服。请不要寄希望于阻止他恢复记忆,而是以他知晓一切为基础,制定‘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将瑛二大人抢夺过来’的计划吧。”   “抢夺?”鬼舞辻无惨挑了挑眉,眸中有幽冥的暗光一闪而过。   “是的,无惨大人,正是抢夺。”   顺服的属下跪倒在他脚边,轻声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   “瑛二大人本来就是属于您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将他抢夺回来呢?”   *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一种厌恶感毫无征兆的袭来,我搓了搓胳膊,满脸怀疑的看了看四周。   哪个杀千刀的算计我呢?还是说舞子又不死心的缠上来了?   不应该啊,天都亮了。   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我狐疑地收回视线,恰在此时,杏寿郎也从大路尽头走了过来。   他看到我之后立刻露出了高兴又惊喜的神情,如同往常一样“嗖”一声冲到了我面前,干劲满满的朗声道:“早上好,瑛二先生!请您放心,那只害人的鬼已经被我干掉了!”   “嗯,做得很好,杏寿郎!”我一下子就被后辈可爱阳光的笑容治愈了,不由得露出了和他一样灿烂的笑容,抬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吃个早饭,然后把你送回家!”   “是!”杏寿郎先是大声的回应了我,然后才跟在我身边好奇的问道:“不过这就要回家了吗?瑛二先生之前不是说要再待一段时间,找找十二鬼月中上弦的踪迹吗?”   “没错,之前确实是这么计划的,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我点了点头,扭头对他歉意的笑了笑,“我有一种微妙的预感,接下来我身边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所以暂时不能带着杏寿郎啦。”   “原来是这样!”   杏寿郎很懂事的马上就接受了这个理由,还立即反过来开始担心我:   “那瑛二先生一个人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虽然以我的实力还无法帮上您什么忙,但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请您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吩咐!”   啊,多好的孩子啊!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继子!!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激动的来回揉着他那头火焰一样的小软毛,同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没关系没关系!师父大人我可是鬼杀队的水柱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都会被我打趴下的,完全不用担心我!”   “哦哦!不愧是瑛二先生,真让人安心!”   杏寿郎看着我的眼睛都发光了,显然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并且立刻给自己也布置了任务:   “身为您的继子,我也不能有任何松懈!您上次告诉我的‘全集中呼吸·常中’我还没有做到,在您忙碌的期间,我就以这个为目标,努力维持一整天的全集中呼吸吧!”   “好!常中是成为柱的必经之路,你能这么勤奋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我的继子!”我高兴的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然后不由分说的揽着他就往前走,“决定了!就让我用美食来奖励你的觉悟吧!你想吃什么?”   “唔姆!那就多谢瑛二先生了!我想吃盐烤鲷鱼和红薯饭!”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杏寿郎你每次都吃这个呢——啊,等等,今天的治疗还没有做。”   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的我停下笑声,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没有标签的小滴瓶,拽着杏寿郎来到路边:“杏寿郎,把头歪一下。”   “好的!”杏寿郎习以为常的往旁边偏了偏头,乖巧的露出耳朵。   我凑过去轻轻揪住他温热的耳尖,将小滴瓶里的液体滴进他的耳道中,同时轻声说道:“鼓膜已经基本上长好了,所以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滴药了哦。”   “……唔。”杏寿郎顿了一下才闷闷地回答我,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前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但是……   “杏寿郎,你的呼吸乱了哦。”   我语气含笑的提醒着他,放开他的耳朵歪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好奇怪啊,每次滴耳朵你的呼吸都会乱,明明自己滴的话就不会这样。为什么?”   和我同一个姿势的杏寿郎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嚯”一下直起了身,声音洪亮、无比耿直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但是被瑛二先生滴耳朵的时候能闻到您身上的紫藤花香气,脑袋也像是被您抱住了一样,耳朵里还能感觉到您呼出的热气!所以我每次都很高兴!”   我顿时“噗”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杏寿郎还会因为距离太近这种小事感到不好意思吗?哈哈哈幸好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不用为了这种事停下全集中的呼吸了哦!”   杏寿郎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用力点了点头:“嗯!您说的没错!真是太好了!”   “嗯嗯嗯,那就快点换另一边,早滴完早结束。”   我催促的按住他的脑袋让他往另一边歪头,再次凑上去将液体滴进他的耳道。   杏寿郎这次一直都很安静,呼吸也没有再乱了,只是用比平常低了不止一度的音量对我说:   “要不是听觉一天比一天更灵敏,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真的还能恢复。瑛二先生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实在太厉害了。”   小笨蛋,鼓膜破裂这样的伤势在大正时代怎么治得好,我只是在用反转术式一点点的帮你逆转伤势罢了,所谓的药物也不过是一小瓶甘油。   这样想着的我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接下杏寿郎的夸赞。   之所以没有一次性替他治好,是因为我也不想被当作怪物。反转术式虽然好用,但它实在太超出世间常理,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自认连纯粹的好人都算不上,更别提菩萨心肠的圣母了。平日里遇到能用医术、药物帮忙掩盖的伤势,我还会稍微用反转术式帮帮忙,至于断肢再生那种程度的嘛……哈哈,我就只能当个稍微有点厉害的医师啦。   当然,要是鬼杀队里有谁受了致命伤,那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毕竟鬼杀队可是我胡蝶瑛二的最珍视之物嘛。   很快,杏寿郎的鼓膜“治疗”就结束了。我按照原定计划带他去吃了饭,又有说有笑的将他送回了家中。   炼狱家的次子千寿郎看到我们提前回来了,还以为是杏寿郎犯了什么错,弄得我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向他解释是我这边有事要做,这才让小少年松了口气。   不过说实话,迄今为止我周围还没发生什么大的异常,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舞子的意外来访这一件事。   但就是这件事,让我总有种山雨欲来的不详预感。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第75章   从炼狱家出来后, 我马不停蹄的去拜见了主公大人,向他汇报了舞子又来找我的事。   一只鬼爱上了一个人类, 还是一个身为猎鬼人的人类,这种事在鬼杀队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因此当初主公大人就对我这件事颇为上心,嘱咐我万一又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他。   只不过之前我向他汇报的时候,从未说过自己有着前两世的记忆,而这次之所以能确定舞子的身份,就是因为我做了关于前世记忆的梦……但就这么直接说的话会不会吓到主公大人?   这样考虑的我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在主公大人温柔的注视下一咬牙,把“舞子可能是我前世的恋人, 因为我做梦梦到了他”这件事向他说了。   主公大人确实很惊讶,但他并未有丝毫怀疑,很快就相信了我。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了我一件令我大吃一惊的事——一年半以前,和舞子结伴来拜访我的那只鬼, 他的姓氏和战国时代“初始的呼吸”剑士们之中的两位一样,都是“继国”。   之所以说是两位,是因为那一代剑士中,有一对姓氏为“继国”的兄弟。   这对兄弟其中的一位,是使用“起源的呼吸”——日之呼吸的强大剑士,他将自己独创的呼吸法教给了当时的鬼杀队队士, 但没有人强大到能使用和他一样的呼吸,因此各种各样的呼吸法就此诞生, 而日之呼吸却失传了。   “失传了?”听到这里的我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失传?”   “因为那位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曾一度将鬼舞辻无惨逼至绝境。”   主公大人沉稳又温和的这样说道。   “在他死后, 无惨便将所有知晓日之呼吸的人都杀死了, 具体该如何训练,又有多少型和招式……这些都不为后世所知。若不是炼狱家碰巧还留有记载,恐怕我连‘日之呼吸’都不得而知。”   我听了之后久久的沉默着,几乎不能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   因为我知道,二周目的时候,大名瑛二的恋人缘一所使用的,就是日之呼吸。   重创无惨,有一个兄弟,将呼吸法教给了鬼杀队……这些也都和梦里的细节对得上。   那么缘一的全名就是继国缘一了?而那天和舞子一起来找我的鬼就是他的哥哥,也就是跟着无惨将大名瑛二满门灭族的那个混蛋严胜?   ……靠啊,亏他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想到这里的我不可抑制的愤怒起来,但下一秒,我突然又有了另一个可怕的猜想——我一直看不清梦中出现的人的脸,所以也辨识不了缘一和严胜,那么,万一那天来找我的“继国”不是严胜呢?   万一无惨那混蛋又故技重施,把我二周目的恋人也变成了鬼呢?   这样想着的我简直遍体生寒,忍不住追问道:“耀哉大人,您确定使用日之呼吸的那位剑士已经死了吗?”   “我确定。”主公大人笃定的点头,“因为那位剑士无比强大,无惨在他活着的时候完全不敢出现,直到他死了才重新开始活动。”   我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我的缘一没有变成鬼。就算只是做梦我也能知道,我对缘一的喜爱可是跟对舞子的喜爱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的,如果对手是缘一,那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头。   (寡妇舞子:……所以你就能毫不犹豫的砍下我的头了是吗?!)   “不过我觉得,也不能排除那只鬼是继国家的后代的可能。”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主公大人又如此补充道。   我听了立刻回神,十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缘——那个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留下后代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主公大人充满遗憾的摇头,“鬼杀队一直在努力寻找和保护‘初始的呼吸’剑士们的后代,遗憾的是,从未有人听说过日之呼吸使用者有过子孙,我说的后代是另一位继国先生留下的血脉。”   啊,原来如此。   我立刻恢复了淡定。   只要缘一还是属于我的缘一就好,另一位继国先生有没有结婚生子我才不关心。   主公大人并没有听到我的心声,继续温软的说着那支继国血脉的事,大意是他听说那支血脉正在哪个山林里伐木为生,他想找到他们,劝他们加入鬼杀队云云……   “但是,如果和舞子一起去找你的那只鬼真的是继国家的后代,这条线索或许就要重新考虑一下真实性了。”主公大人最后这样总结道。   “不,耀哉大人。”我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语气十分笃定,“我可以向您保证,来找我的那只鬼就是‘初始的呼吸’剑士中的继国之一,不使用日之呼吸的那位。”   “哦?为什么你能肯定?”主公大人闻言有些好奇。   我哽了一下,实在说不出我还有另一世的记忆,而在那一世两位继国都和我有很深的纠葛这种事……   最后我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是直觉。   主公大人肯定看出了我有所隐瞒,但他并没有勉强我,而是体贴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并为这番谈话做了个总结。   “你要小心,瑛二。”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紫眸少年这样对我说道,温柔的眼神中透出了一抹忧心,“我总觉得舞子的身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他对你的执着说不定会让他做出很可怕的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感觉的,他一看就是骨灰级的病娇,说不定正盘算着把我关小黑屋呢。   不过瑛二大人我可不会怕你!尽管放马过来吧!就算被关小黑屋,天天吃爆炒水水肉的也肯定不是我!   ——这样的虎狼之词当然是不能对纯洁的主公说的咳咳咳。   我一脸凛然正直的俯身行礼,再三向可爱柔弱的主公大人保证我会小心行事,便在他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   事实证明,英明神武的我十分有当乌鸦嘴的潜质,因为我刚从总部离开没几天,鬼的动向就诡异的改变了。   ——他们开始一窝蜂地,疯狂地向我涌来。   *   三个月后,蝶屋外的紫藤花林中。   “听说兄长大人上周又杀掉了一个十二鬼月?”   在一场难得兄妹三人都在的聚餐中,胡蝶香奈惠跪坐在餐布上,一边盛饭一边这样问着兄长。   “喔,是啊,好像是新的下弦之贰。”   蓝发少年盘腿坐在一堆料理前,接过碗就继续风卷残云,闻言咽下饭不怎么在意的回答着,“弱得要命,问他无惨的事也不回答我,只说要把我抓走,只能一刀砍了。”   “……最近的鬼,好像都在说要把哥哥抓走。”   胡蝶忍早就放下了筷子,闻言忍不住攥紧了手下的衣服,“果然是哪里有问题吧?哥哥又没有见过无惨,他为什么要让这么多鬼都来抓你?”   “嗯……我跟他的纠葛可说来话长了。”胡蝶瑛二停下筷子,若有所思的望天思考了一会儿,蓦然低头冲她们一笑,“嘛,不过最初的纠葛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毕竟还没梦到过呢,啊哈哈哈!”   “真是的,哥哥又在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还以为他这次总算会将缘由告知的胡蝶忍不禁气急。   “我可是知道的,哥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主公大人不是来信劝过你了吗?说让你在蝶屋好好休整几天!现在全世界的鬼都像发了疯一样在找你,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要出去闲逛了啊!”   “啊,好过分哎那个说法?哥哥我可不是在闲逛,而是在负责任的斩杀恶鬼哦?”   “并不需要你用这么不要命的方式负责任啊!!还有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明明在说休息的事!!”   胡蝶忍被他气的要命,说话的音量忍不住大了起来,“就算是哥哥,连轴转这么久也太勉强了!而且明知道对方有陷阱还一个劲往里面冲,这不是白痴吗?!”   “忍!不可以这么对兄长大人说话!”   胡蝶香奈惠皱起眉头,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胡蝶忍哽了哽,有些不情不愿的道了歉,接着就开始给自己拉同盟:“姐姐也说说哥哥啊!你也一直很担心他不是吗?”   香奈惠闻言果然露出了忧愁的表情,扭头看向瑛二:“兄长大人……我知道兄长大人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您的实力也不需要我们来担忧,但是一直把精神绷得太紧的话,谁都会有崩溃的一天的。”   她伸手轻轻搭在瑛二的手背上,粉紫色的眼眸专注又担忧的凝视着他,轻声道:“兄长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请您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偶尔也向我们说一说吧,我和忍都很担心您。”   “……”   一直神色温和的听她们说话的少年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负气一样将头转向一边,眼睛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忍,忍不住好笑又感动的叹了口气。   他轻轻拍了拍香奈惠的手背,犹豫了一下,才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但是我没关系的,鬼都冲着我来不是正好吗?我自认比之悲鸣屿先生也不差多少,干掉那些鬼简直轻而易举嘛,总比他们去残害其他人的好!所以别担心了,嗯?”   “但是……”香奈惠神色不赞同的还想说什么。   “你的花之呼吸已经完成了吧?做的很棒!忍也自己做出毒来了对吗?你们都很厉害!不愧是我的妹妹!”   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擅长“表扬搪塞大法”的兄长就笑哈哈的打断了她,拉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继续去调查了。之前找到的那个镇子很可疑,说不定能抓住上弦的尾巴呢!等我的好消息吧!”   “兄长大人,请等一下……”   “哥哥!你起码休息一晚再走啊!”   然而,无论姐妹两个说什么,蓝发少年都只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姐妹两个不禁又急又气,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唉,怎么办啊,就连请主公大人出面的办法都不行……”   胡蝶忍忍不住有些丧气的说着,蹲下来开始收拾碗筷。   香奈惠则仍然注视着瑛二离开的方向,漂亮的面庞上写满忧虑:“兄长大人,最近好像清瘦了许多……”   胡蝶忍一愣,皱着脸回想了一下:“……但他也长高了很多。”以前那件过长的羽织现在穿着正好,看上去宽松又飘逸。   香奈惠苦笑一声:“希望只是因为个子抽条,所以才清瘦了吧。”   但无论是她还是胡蝶忍都知道,事实绝不只是这样。   胡蝶忍低头沉默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自从爸爸妈妈死掉,哥哥就再也不在我们面前耍宝了。”   “是啊……”香奈惠叹息一声,一言不发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垂眸轻声说道:“要是有谁能帮他分担一下就好了。”   *   几日后。   我在外面斩了一圈鬼,然后重新回到了对妹妹们说过的那个可疑的镇子里,乔装打扮后正准备找个地方窝起来等天黑,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接到举报,你小子这几天总在晚上鬼鬼祟祟的接近这里,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哈?!老子……”   嗯?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我从伪装用的报纸里抬起头,好奇的看向喧闹声传来的地方。   ……嗯嗯?那身衣服好像也很眼熟,还有那头熟悉的白毛……   “喂,这家伙还带着刀!”   “警官!快去叫警官!!”   “什——你们这群家伙放开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   我想起了那个正暴躁挣扎的小白毛是谁。   ——那不是我的头铁继子实弥吗喂!!   大惊失色的我立刻丢开报纸冲上去,挤开人群一把揪住了小白毛的后领:“小实!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啊?你谁——”正满脸烦躁的少年抬起头,看清我的脸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声。   我对他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抓着他的那两个巡捕,哎呀呀的笑道:“误会误会!我和我弟弟是来这个镇上投亲的,因为对这里不熟悉所以才经常闲逛,让大家误会了真是对不住!”   “你们是来投亲的?”巡捕甲和乙看着我的笑容愣了愣,刚才还严厉凶狠的语气立刻有所软化。   我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因为此刻我脸上挂着的可是“瑛二大人无往不利的完美阳光微笑”!这可是经过了实践的检验,能够令陌生人迅速放下戒心,飞快拉近人与人的距离,一旦亮出来好感度就起码加20的灿烂微笑啊!   “没错没错!就是来投亲的!这是我弟弟小实,抱歉他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有话好好说,我愿意配合调查……”   我拽过旁边自我出现后就一声不吭的实弥,不动声色的把他从两个巡捕的手里扯了出来。   巡捕被我谦恭的态度麻痹了,站在原地朝实弥手里的刀抬了抬下巴:“那你解释一下吧,这把刀是怎么回事?废刀令早就颁布了,你们不知道吗?”   “嗯,这个嘛……”我扭头和实弥对视了一眼。   他淡紫色的眼睛由下至上斜睨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这个局面很丢脸,他的表情不太好看,白皙的耳尖透着淡淡的红。   啊哈哈,不用不好意思,师父帮助继子解决这种小麻烦本就是应该的!   抱着这种想法的我冲他灿然一笑,他愣了愣,一双凤眼睁大了些,接着却抿唇没好气的别开了视线,白发间的耳朵更红了。   嘿,这臭小子,性格还是这么不坦率,明明都快一年不见了。   看样子是想念师父我的魔鬼教导了啊!嗯,肯定是这样!   笑容黑气弥漫而不自知的我重新看向巡捕,眉眼弯弯的说:“他的这把刀嘛,其实是因为——”   两个巡捕和实弥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我的笑容静止了一秒,接着猛然抬手指向天空,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啊!有只鸟要在您头上拉屎啦!”   “什么——?!”   两个巡捕都急忙抬头张望、朝一边躲闪,我趁机抓住实弥的手腕,转身拔腿就跑。   “什——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巡捕的声音被远远丢在身后,我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扭头大喊道:“抱歉啦大叔!我们要去拯救世界啦!”   在乱七八糟的怒骂声中。   我回头笑嘻嘻的冲实弥比出大拇指,他看了我一眼,一直紧抿着的嘴角抽了抽,最终却像是泄气了一样,转移视线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 第76章   瑛二一直拉着实弥跑到镇尾才停下来。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变暗了, 人流量少的镇子外围也没什么好的饭馆,蓝发少年左右看了看,最后拽着实弥进了一家粗点心店。   他也不问实弥想吃什么, 直接叽里哇啦点了一大堆东西, 然后着重叮嘱店家:“我的那份团子要咸口的, 千万别忘了啊旦那!”   “嗨呦!”   忙完了这一切,他这才扭头上下打量许久不见的继子,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嗯嗯,看起来结实了很多嘛!呼吸已经学完了吧?”   不提呼吸还好,一提到呼吸不死川实弥的脸色就有点发青:“……嗯,学完了。”花了接近十个月, 马上就是瑛二规定的时间的两倍了。   其实若只是学完风之呼吸的各个型是很简单的, 不过半月实弥就已经学会, 但那只是将剑招作为知识记住了而已, 想要真正掌握一门从战国时代就流传至今的呼吸法,哪有那么简单?   最起码对真正见识过瑛二这种顶尖强者, 见识过他将水之呼吸的十个型化作手脚一般信手拈来的精湛刀术的实弥来说,不彻底将风之呼吸的九个型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他是没有脸回来的。   一来二去,就花了远远超过六个月的时间。   ……果然还是跟这个人差得好远,甚至连他的要求都达不到。   这样想着的不死川实弥忍不住有些懊丧。他喉头发堵的撇开脸掩饰着自己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低哑的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在别人面前说是你的——”继子……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揽住了他的肩膀。   不死川实弥一愣,下一秒就听到胡蝶瑛二近在耳边的低柔嗓音:“你做的很好。”   “——?!”   心跳突如其然的漏了一拍。   不死川实弥呼吸一窒, 猛地扭头去看难得温柔的少年。   但胡蝶瑛二却已经收回手转过了头, 此刻正面色如常的从筷筒里抽取着筷子, 察觉到他怔怔的注视还朝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不死川实弥的瞳孔无声地放大了些,隔了几秒才不自然的收回视线,偏头发出有些含糊的声音:“……没什么。”   一顿饭就这么在莫名温馨的气氛下吃完了,等到瑛二终于放下筷子,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了个彻底。   不死川实弥早在离开蝶屋去培育师那里之前就见识过他的好胃口,而且他毕竟也很久没见过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师父了,不知名的心理作祟,让他的暴脾气难得没有爆发,一直静静地看着瑛二吃完才开口道:“去解决那只鬼?”   “喔,不错嘛,和我这么心有灵犀。”胡蝶瑛二笑了起来,拿起装在刀袋里的日轮刀起身,笑容不自觉的沉静下去,“走吧,去检验一下你修行的成果。”   一个小时后。   ——不愧是不省心后辈一号,这修行的成果简直让他脑子都炸了。   一片混乱的地下室中,胡蝶瑛二的眼睛弯成连眼珠都看不见的月牙,身上却冒出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气。   “这就是你战斗的方法?”   他的语气温和到不可思议,动作却毫不留情,走过去一把握住了不死川实弥鲜血淋漓的手臂。   “嘶……”不死川实弥轻吸一口冷气,随即皱起了眉头,眉宇中染上丝丝怒意,“你什么意思?鬼不是被我干掉了吗?”   “我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反过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瑛二脸上面具一样温柔的笑容淡了下去,深蓝的眼瞳又恢复了实弥最讨厌的那种冰冷。   “你说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呼吸,所以我才不出手的,结果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用自残来杀鬼?你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很聪明吗?”   “……莫名其妙。”   本来因为第一次在胡蝶瑛二面前用出自己的呼吸,因为在他的注视下独自杀死一只鬼而莫名雀跃的心情,已经完全被败坏了。   不死川实弥心生怒火和烦躁,动作粗野的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的血是稀血中的稀血,闻到这个的鬼都会酩酊大醉,利用这个杀鬼有什么不对?只要能多杀几只鬼,这种程度的自残又有什么要紧?!”   可恶,又是这样。   不死川实弥看着胡蝶瑛二一下子难看起来的表情,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烦闷。   他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气氛还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每次只要一牵扯到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家伙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么讨厌?为什么自己和他老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   烦躁,烦躁,烦躁。   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另一边,胡蝶瑛二也觉得自己这个继子实在脑子有坑,而且特别擅长气的他肝疼。   但他知道实弥这种自轻的心理是怎么形成的,也不想在气头上跟这小子吵架,所以他克制住了采取暴力的冲动,掏出绷带准备给少年包扎:“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说,你先把胳膊伸出来。”   “不需要!”不死川实弥黑着脸挥开他的手,拿着刀转头就走。   瑛二的脑门上“啪”一声蹦出青筋,伸手一把拽住了他:“我说了把胳膊伸出来!不死川实弥!”   “烦死人了!!”不死川实弥猛地怒吼一声,转身用放射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我想什么时候治疗、想怎么杀鬼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从以前开始就管的太宽了吧?!”   “你是我的继子!我不管你谁管你?!”胡蝶瑛二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铁钳一样的手攥得实弥连骨头都发痛。   “我知道你对鬼的憎恨刻骨铭心,为了杀死他们不惜伤害自己,但这种想法绝对是错误的!你还没加入鬼杀队就开始这么伤害自己,以后还怎么过上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不死川实弥的瞳孔骤然一缩,过去一家人共同生活的剪影和母亲的头颅落地的景象交错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涌上的却是不被理解的愤怒。   种种复杂酸涩甚至是烦躁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像是被点燃的火山一样爆发了:“哪里还有什么正常的生活?!我对鬼那种无穷无尽的愤怒,恨不得把他们每一只都千刀万剐的憎恨,像你这样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去杀鬼的家伙怎么会懂?!而且说到底,要不是你——”   ——别说了。   像是被一根闷棍猛地敲在了脑袋上,正嘶吼着的不死川实弥指尖一颤,忽然从脚底生上一股寒意。   别说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浑身发抖的咬牙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痉挛着握紧,愧疚和后怕像一只巨大的手一般攥住了他的心脏,恐慌感几乎令他如坠冰窟。   ——绝对不可以把那种混账话说出来。   “要不是你杀了我的母亲”这种绝对无法饶恕的话,就算是在气头上,也绝对不能对这个人说出来啊,他这个白痴!!   被他吼了的胡蝶瑛二早就沉默了下来,此刻正以温柔到几乎有些悲哀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样真挚担忧的目光让实弥心头一痛,连呼吸都变得煎熬起来。   终于,经过了一阵令实弥内疚到窒息的沉默之后,胡蝶瑛二轻柔的开口了:“把手伸出来。”   “……”不死川实弥咬住下唇,低着头闷闷的伸出了胳膊。   他对面的少年拿出绷带,轻手轻脚的替他包上了还在渗血的伤口,动作格外认真而细致。他的温柔通过双手传递给了实弥,让他心里不由得更加愧疚和难受。   说点什么啊。   骂他一顿,打他一顿,或者像以前一样坏心眼的拿他开玩笑,怎么都好。   ……就是别这么一言不发的啊。   他不安的连连偷看瑛二的表情,后者沉默的看着他的伤,好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我懂的。”   他的声音温柔的令人心惊。   不死川实弥心尖一揪,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他。   蓝发少年轻柔的给绷带打了个结,放下手的时候,他象牙白的指尖似乎在轻轻颤抖。   “我懂你的憎恨到底有多么沉重。”   *   天亮之后,胡蝶瑛二就带着不死川实弥回了蝶屋。   水柱大人最近几个月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连着半个多月都不回来一次,这次却隔了不到一周就回来了,让常驻蝶屋的医护人员都很惊讶。   但唯独香奈惠和忍两姐妹,在看到他的时候却毫不意外,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比起兄长,突然回来的不死川实弥倒是更让她们惊讶一些。   而且白发少年和瑛二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让人有点搞不明白。   直脾气的胡蝶忍看了一会儿就跑到了姐姐身边,小声对她吐槽道:“不死川先生比以前更奇怪了!明明一句话都不跟哥哥说,但就是哥哥去哪他去哪,还老是偷看哥哥!他想干什么呀?”   胡蝶香奈惠听了,渐渐的有些若有所思。   晌午时分,一上午都很忙碌的胡蝶姐妹仍没有结束手里的工作,胡蝶瑛二便自告奋勇的去准备午餐了。   不死川实弥不声不响的也跟了进去,瑛二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纵容了他给自己帮忙的举动。   反正手臂上的伤也不耽搁手指活动。   又过了不久,连香奈惠都跟进了厨房,只不过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漂亮的花瓶。   “兄长大人,可以拜托您去院子里剪几束绣球花吗?”她浅笑吟吟的这样对兄长说道。   “诶?我吗?”瑛二闻言惊讶的停住了动作。   旁边正帮忙洗菜的不死川实弥抬起头,眼神奇怪的看了眼少女。   “没错没错,忍在忙着准备别的东西,我只能拜托兄长大人了。”   向来温婉的少女反常的将花瓶塞进兄长怀里,然后来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外走,颇有几分不由分说的意味,“这里请放心的交给我,兄长大人去摘花吧,记得把花摆放的好看一些,母亲肯定会喜欢的。”   “啊?但、但是往年这项工作不都是由会插花的香奈惠负责……”   “好啦好啦,那就拜托您了哦~”   “砰”的一声,厨房的门被香奈惠笑眯眯的关上了。   可怜的兄长瑛二直到被赶出厨房的前一秒都非常困惑,但最后一瞬间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满脸不敢置信的猛然扭头,用先是震惊再是杀气腾腾的恐怖眼神狠狠瞪了不死川实弥一眼。   一直看着他所以精准接收到了这个眼神的不死川实弥:“……”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是不可能的请把它们从你脑子里扔出去谢谢。   ……啊,啊,这家伙在这种方面果然是个白痴啊。   白发少年头疼又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洗着菜,同时头也不抬的说:“你想干什么?”   “想和不死川先生谈谈。”   胡蝶香奈惠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她接过了瑛二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一边用筷子将锅里炸好的什锦菜饼夹出来,一边温温柔柔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   “不死川先生……喜欢兄长大人吧?” 第77章   不死川实弥眼睫微颤。   他将洗好的菜甩了甩, 然后放进菜筐里,垂眸盯着不断低落的水珠出神。   胡蝶香奈惠也没有催促他,只是专注于手里的油锅。   终于, 像是整理好了思绪一样, 不死川实弥语气平淡的开口了:“我不会说的。”   “为什么?”胡蝶香奈惠对他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表示丝毫意外, 声音依旧轻柔,“害怕大家的眼光?只想把精力放在猎鬼上?还是害怕兄长大人厌恶您?”   “……他现在就够厌恶我了吧。”不死川实弥抽了抽嘴角,扭头透过窗户看了眼蝶屋的庭院。   某个无药可救的白痴妹控正一边剪着绣球花一边频频朝这边张望,目光里的警惕和凶狠藏都藏不住。   “啊啦啊啦。”香奈惠伤脑筋却又甜蜜的笑了起来,“如果是指这个的话,兄长大人对除他以外所有接近我和忍的雄性生物都很厌恶喔, 这并不能作为您不想表白心意的理由。”   不死川实弥勉强扯了扯嘴角, 然后便沉默下来。   杏奈惠关了火, 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寂静中轻声说:“有件事要先对不死川先生道歉……之前, 因为看出您和兄长大人之间存在某些误会,我自作主张的向兄长大人打听了您母亲的事。十分抱歉。”   “哦。”不死川实弥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打听了就打听了,只是事实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么。”香奈惠转身看向他,神色中染上了淡淡的忧愁,“不死川先生在怨恨兄长大人吗?”   “哈?”不死川实弥皱了皱眉,不假思索的否定道:“没有,我没有怨恨过他。”   母亲变成鬼又不是胡蝶瑛二的错,那个人虽说当时的态度很恶劣,但他的举动无疑是给了母亲解脱, 也变相的救了他和玄弥, 他怎么会怨恨他?倒不如说——   “是那家伙对我的态度一直捉摸不定吧。”白发少年轻嗤一声, 情绪却微不可察的低落下去。   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或许是因为胡蝶瑛二的妹妹有种母亲般温暖关怀的气息,又或许是因为他一个人憋得也够久了,总之这些深埋在他心底的话不知不觉就宣泄而出了。   “我承认那家伙确实很厉害,不……应该说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人。但是他对我的态度根本就喜怒不定,好的时候温柔又可靠,但是下一秒又马上变得冷漠起来,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反而还会反对我、训斥我。”   “昨天因为我用自己的稀血战斗,跟我大吵了一架,更早的时候为了不让我参加最终选拔,还把我的胳膊卸掉;像魔鬼一样提出除他之外压根没人能做到的要求,之后不管我做没做到,全凭心意嘲讽或是鼓励,阴晴不定到完全没个准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根本数不胜数。”   “我有时候觉得他是因为愧疚才让我做了他的继子、才对我这么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就是缺个戏耍的玩意儿。”   白发少年声音低沉的这样说着,抬手烦闷的撩起刘海,单手叉腰叹了口气。   “我完全弄不明白那家伙在想什么,对我又是个什么看法。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估计不能说什么都不算,但也没有重要到哪里去吧。呵……”   胡蝶香奈惠始终安静的听着。   她用那双天生带着些悲悯气质的、眼角下垂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实弥,直到实弥停下了诉说,并且因为吐露心声而不自然的撇开了脑袋,才低缓而柔和的说:“不死川先生,真是位迟钝的人呀。”   “啊?”不死川实弥立刻不爽的竖起了眉,“你在取笑我吗?”   香奈惠轻缓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叹道:“兄长大人也是……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笨拙的一面。”   “……什么意思?”不死川实弥的眉皱得更紧了。   长发少女用她那独特的、守望般的温柔视线注视着他,语气沉稳而包容的说:“我想,兄长大人他或许……不,他肯定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不死川先生相处吧。”   “……哈?”   “是真的呦。毕竟在他救过的所有人里,只有不死川先生是最特殊的啊。”   最、特殊……?   不死川实弥心里一跳,一时间神色空白的发起愣来。   香奈惠见状,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有些悲哀的微笑。   “兄长大人他呢,每当遇到因为没赶上而没能救下的人,或是因为去晚一步而没能阻止变成鬼的人,那么他对幸存者的态度就会突然变得冰冷又讨厌起来。”   她忽然说起了别的话题,但这个看似突兀的话题却让不死川实弥眼皮一跳,条件反射的回想起了【那一夜】的胡蝶瑛二。   他忍不住握紧了手掌:“……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想让他们憎恨自己吧。”香奈惠轻柔的说出了令人顿感沉重的话。   “一下子遭逢巨变,绝大多数人都会一蹶不振。找到新的希望、重新振作起来是无比困难的事,像不死川先生这样心性坚韧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会被打击的失去生活的勇气。”   “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憎恨而活下去,比重新鼓起勇气活下去要简单得多。”   少女说着,用充满理解的柔和眼神看向实弥:“不死川先生不就是如此吗?只不过您的恨更强烈的转移到了鬼的身上。”   实弥沉默了。   香奈惠见状笑了笑,和他错开身走了几步,来到窗边凝视着庭院中的蓝发少年。   那个人站在阳光之中,不时有路过的人向他打招呼,而他向众人绽放的笑容是那样乐观而耀眼,仿佛他的心中没有一丝阴霾。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胡蝶香奈惠想到这里,几乎控制不住内心满溢而出的悲伤。   “不死川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请兄长大人去剪绣球花吗?”   窗边的少女忽然像是梦呓一般恍惚而轻缓的开口。   不死川实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院中的少年,闻言有些奇怪的回答:“要送给你们的母亲?”他记得少女刚才仿佛说了这句话。   香奈惠安静了一会儿:“……母亲已经去世了。”   不死川实弥一愣。   “是和我们的父亲一起……两年前,在家中被鬼杀死的。”   少女静谧的声音,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在不死川实弥的耳边炸响。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猛然扭头惊骇的看向少女,嘴巴张了张,发出几乎变调的滞涩声音:“……什么?”   蓝发少年灿烂到几近天真的笑颜蓦然浮现在眼前,不死川实弥的眼睛缓缓瞪到最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胡蝶瑛二那样的笑容,任谁都不会相信他的父母是因为鬼而惨死。   他看起来总是那样阳光、那样乐天,无忧无虑到甚至有些傻乎乎的,所以实弥才一直坚信他一定父母健在,家庭美满,从未经受过任何痛苦和不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那一晚为什么那样冷漠不是吗……?   ——等等。   久远的记忆忽然翻上心头,不死川实弥的瞳孔微微颤抖着,耳边不由自主的回荡起自己曾怒嚎过的,或者至少在心里怒嚎过的话——   【“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你这样能毫不犹豫杀掉别人母亲的家伙怎么会明白?!像你这种一看就没经历过失去的家伙,又懂我们的什么?!”】   【“我对鬼那种无穷无尽的愤怒,恨不得把他们每一只都千刀万剐的憎恨,像你这样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去杀鬼的家伙怎么会懂?!而且说到底,要不是你杀掉了我的母亲——”】   ……啊。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不死川实弥浑身僵冷的站在原地,在那一瞬间简直如坠冰窟。   而就在他的心已经被悔恨吞噬时,胡蝶香奈惠再次轻声开口了:“兄长大人他……没能救下我们的父母。”   那又是一句让不死川实弥无比惊骇的话:“什么……意思?”   香奈惠苦涩的笑了一下:“当时在家的只有父母、我和忍,悲鸣屿先生救了我们姐妹,但父母却惨死于家中。那时兄长大人出门采购生药了,等他第二天回来,家中血流成河,父亲和母亲死状凄惨,我与忍不知所踪……”   一声隐忍的哽咽从少女的喉咙中发出。她在不死川实弥宛如灵魂出窍般怔愣的注视下抬手捂住眼睛,嘴唇不自觉地哆嗦着:“我至今仍然无法想象,那时的兄长大人该有多么绝望,多么愤怒,又该有多么……憎恨。”   “憎恨害人的恶鬼,更憎恨没能回来的自己。”   到了这一步,或许倾诉心声的人已然换成了一直看似成熟懂事的少女。   她遮住泪流不止的眼睛,在这个只有两人知晓的角落,低泣着将一直折磨自己的担忧与愧疚之语缓缓道出。   “所以不死川先生,兄长大人他对鬼的憎恨,可能还在你之上。但他对自己的憎恨,恐怕还要在那百倍千倍之上。”   “看着现在的兄长大人,我总感觉那不是真正的他,因为真正的他说不定早已在那晚死去了。他从那天开始便一直噙着那种仿若面具般的温暖笑容,鼓励着所有人,将没能救下父母的悔恨化作力量,保护着所有人。”   “他希望我和忍好好活着,希望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好活着,但他唯独不会保护自己,唯独不希望自己活着。”   “我有时会想,他之所以对亲人被害的人们那样冷漠,之所以想要被他们憎恨,是因为如果被别人憎恨的话,他的心里多少也会好受一些吧——背负着‘没能保护’的憎恨,那说不定就是他对自己施加的惩罚。”   “不死川先生,您知道吗?——在兄长大人的心里,所有没能保护的性命,都是他要背负的【罪孽】。”   “罪……孽……”不死川实弥声音干涩的重复着,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指尖早已像死人一样冰冷,他明明在正常的呼吸着,但胸口却感到一阵阵发闷。   有种痛苦所造成的窒息感,正如附骨之蛆一般缠绕着他。   他不能自已的想到,如果“没能保护”对胡蝶瑛二来说就是罪孽的话,那在那个傻瓜的心里,自己母亲的死也是他的罪孽吗?自己过得不好、因为杀鬼而受伤也是他的罪孽吗?   ……这是哪里来的超级无敌大白痴啊……!   仿佛阳光驱散迷雾,过往所不理解的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令实弥喉头发堵、眼眶阵阵酸胀的苦涩与心痛。   他感觉自己的舌根阵阵发苦,有种想揪住那个人的领子冲他咆哮的冲动,但更多的冲动却是狠狠给自己一拳,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看清那个一直不遗余力对自己好、包容自己、教导自己的人是谁,那个一直不识好歹、吱哇抱怨的混蛋又是谁。   太蠢了,不死川实弥,你真是太蠢了。   比胡蝶瑛二还要蠢上一百倍,一千倍。   “……不死川先生?您还好吗?”   少女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不死川实弥攥紧拳头咬住下唇,闷声不吭的用力摇了摇头。   香奈惠见状叹息一声,带着些许歉意开口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替兄长大人辩驳什么,毕竟他对不死川先生的态度也实在有些捉摸不定……”   “不。”这一次不死川实弥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声音嘶哑又低沉,连眼眶都微微发红,“他没有错,错的是我。”   “怎么会没有错呢,心里想的什么不好好说出来可是不行的呀。”   香奈惠无奈的笑了,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轻柔的说:“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不死川先生明白,兄长大人会对您如此严厉,以及看到您受伤会如此生气的理由。”   “他并不是阴晴不定,只是出于愧疚的心理有些保护过度,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罢了。还请您多多包涵我这个笨拙的哥哥。”   “我知道。”不死川实弥哑声说着,想起自己之前对待瑛二的态度,几乎有些无地自容甚至脸上发烧,“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是这样啊。”少女释然地笑了起来,清丽的面庞无比动人,“那我就放心了。还有,这样一来,您还坚持不向兄长大人表白心意的想法吗?”   “我……”不死川实弥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窗户不知何时被谁挡住了。   不死川实弥心里生出大事不妙的预感,几乎是本能般扭头一看。   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的蓝发少年将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正满脸狰狞、目眦欲裂的瞪着他。   见他惊愕又无措的看了过来,少年露出了一个黑气弥漫的狞笑,抬手缓缓拔出了刀。   “西内,不死川实弥!!” 第78章   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杀在水柱大人和他的继子之间展开了。   理智全无的水柱大人提着刀追杀了继子一个多小时, 期间刀光剑影、杀气弥漫,吓得在蝶屋工作和养病的人们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安静如鸡的听着外面的上蹿下跳。   “已经跟你说过少肖想香奈惠了吧, 你这混账小子!!你竟敢让她流眼泪, 简直罪该万死!!给我拿命来!!”   “都说了是误会了你这混——笨、笨蛋!再说是那女人主动找我的吧!!”   “少啰嗦!!我的香奈惠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你的错!全部都是你的错!!西内——!!”   “哈?!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要杀了你——!!”   “……”   屋内瑟瑟发抖的众人忍不住齐刷刷的看向胡蝶香奈惠。   始终淡定自如、仿佛外面的吵闹声不存在的长发少女察觉到了, 笑眯眯的回过了头:“嗯?怎么了?”   众人:“……没,没什么。”   胡蝶香奈惠大人,好、好可怕……   恰在这时,屋外飞速跑来一个烟尘滚滚的人影,扒在窗户上看见胡蝶香奈惠就冲她吼道:“喂!女——胡蝶!你也跟你那个白痴大哥说几句啊!就说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啊啦,不死川先生, 您和兄长大人的追逐游戏中场休息了吗?”   胡蝶香奈惠扬起温柔灿烂的微笑, 背后仿佛有朵朵百合花盛开, “感情真好呢, 请再接再厉,趁这个机会把误会都说开吧!”   “哈?!什么追逐游戏, 你没看见他是认真的想杀了我吗?!——话说他这种听不进人话的状态你让我怎么跟他说开——”   “不死川实弥——!!”   “啊啊啊可恶!!”   水柱大人和他的继子又跑了。   莫名心情超好的香奈惠轻笑几声,在众人敬畏的注视下离开了病房。   “姐姐!”胡蝶忍立刻追了上去,在走廊上扯着她的衣袖困惑地说:“你和不死川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啊?总不能真的和他有什么吧?”   她可不觉得不死川实弥是自家姐姐会喜欢的类型,他们的相处模式明显是姐弟……呃,母子?   总之也就她哥哥那个看见雄性生物接近她们就会警惕起来的笨蛋,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听到妹妹这样说的香奈惠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吧,我就说兄长大人在这方面很笨拙,明明是忍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那姐姐为什么不去澄清?”忍疑惑的歪了歪头。   “因为现在应该去和兄长大人交谈的并不是我。”香奈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眯着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而是一直没能找到正确的方法和兄长大人相处的不死川先生。”   “和哥哥相处……?什么意思?”   “嘛~要是能把握好这个契机, 学着好好和兄长大人交流, 并且顺利把对兄长大人的心意传达到就好了呢~”   “……欸?”   胡蝶忍一愣,过了几秒才终于从姐姐莫名慈爱的姨母笑中领悟到了什么,立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欸——?!”   不死川实弥喜欢哥哥?!   ……这种事也太荒唐了吧!男人和男人?开什么玩笑!!身为妹妹的她才不允许!!   兄控的小辣椒妹妹立刻爆炸了:“那你为什么还给他们创造机会啊姐姐!这个时候不应该对不死川先生严防死守吗?!”   “嘛,嘛,不用那样也没关系吧?不死川先生和兄长大人的关系明明很好呀!”   “有什么好的啊!他们现在不是还在玩追杀吗?!而且不死川先生和哥哥可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该怎么在一起啊!!”   “唔……”面对妹妹的抗拒,胡蝶香奈惠只是眨了眨眼睛就重新笑了起来,还笑眯眯的举起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可是不死川先生非常温柔又非常帅气呀?没什么不好的吧!”   胡蝶忍的脑门上“啪”地爆出青筋:“这和我说的根本没关系!!”   “这样呀。”日常将妹妹逗炸毛的香奈惠笑眯眯的放下手,扭头看了眼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的两个少年,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可是,变成鬼的母亲被兄长大人斩于刀下的不死川先生,在兄长大人的心里肯定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吧。我一直希望有一位理解兄长大人的人陪在他身边,帮他分担他不愿意分给我们的重担……那样的话,兄长大人是不是也能轻松一些了呢?”   如果连在兄长大人心里肯定无比憎恨他的不死川先生,都能够温柔的对待兄长大人的话,那个人是不是就能稍微让自己松口气,不再将自己视作罪人了呢?   “这……”听完这番话的胡蝶忍一怔。   “只要能有一个契机,我相信兄长大人的内心也会重新开花的。”香奈惠转身看向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又悲伤的微笑,“因为在我们之中,最需要救赎的人一直都是兄长大人啊。”   *   庭院中的寂静角落里,我凶神恶煞的抓住了实弥的后领,狞笑着把气喘吁吁的少年按在了树上。   “哼哼哼,小子,体力锻炼的还不够吧?还不到两个小时就累了,这样可不行啊。”   我说着“咣当”一声将刀插在了他耳边,满脸杀意的说:“在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我给你十秒钟,你可以开始阐述自己的罪行了。”   “罪行……”我的小白毛继子嘴角抽搐着,抬眼无奈又无语的看向我,鬓角沁着些汗水。   他只和我对视了几秒,眼神就奇怪的开始变得躲闪,耳尖也悄无声息的红了,原本因为我插在他脑袋旁边的刀而绷紧的身体也无意识一样软了下去。   嗯?怎么回事?   我疑惑的把他往上提了提:“喂,你想什么呢?”   没看出来我很生气吗?这么放松真的没问题?   实弥一动不动的任由我提着他,闻言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默默抿紧了嘴唇。   说实话,光这一点就够反常的了,往常这个个性好强的家伙最反感这种受制于人的姿势,但这次他不止没有像以前一样粗鲁地打开我的手,甚至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莫名的专注,眼底透着细微的光,像是终于看清了瑛二大人我完美耀眼的人格本质所以根本移不开眼一样,但又莫名的黯然,仿佛他明明想要好好看着我,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羞愧于和我对视。   羞愧?   我差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逗笑了。   实弥他羞愧什么?他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等等。   白发少年在少女的注视下尴尬脸红的一幕突然浮现在我眼前,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马上又有了崩断的冲动,满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个小白毛。   ——这家伙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差点被你蒙混过关啊臭小子!!”我脸色恐怖的猛然逼近了他,在他悚然一激灵的反应中瞪大眼睛跟他四目相对,“你刚才和香奈惠在厨房里说了什么?”   实弥的瞳孔缩小又放大,被我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慌张的别开头:“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脸红?!”我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将他紧紧地压在树干上。   实弥的脸猛地涨红了——我估计是气的,因为他的皮肤很白,能鲜明的看出来他的脸比刚才在厨房里还红得多,这暴脾气的小子不是气到一个地步不可能脸红成这样——但我才不会因为他生气就放开他呢!兄长的愤怒可是很可怕的!!   愤怒的我继续近距离的瞪着小白毛,眼睁睁看着他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咬紧了牙关,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低喊:“都说了我当时不是因为她脸红!你没长耳——你、你好好听别人说话啊!”   “不是因为她脸红?”我怀疑的盯着他,“那你是因为什么脸红?”   “我脸红是因为——!!”实弥急急冲口而出的话哽了一下,在我的注视下狼狈不堪的撇开脑袋,“总、总之不是因为她!”   好可疑。   我估计我的眼睛里明晃晃的透出了这几个字,因为实弥看起来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你别这么固执行不行!虽然那女——你、你妹妹是很漂亮,但我又不喜欢她!!”   “哎——?”这话说的我终于舒服了些,挑着眉直起了身子,“难得你今天会好好说话啊,实弥。那她刚才为什么会哭?”   随着我的远离,实弥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堪称窘迫的脸色也正常了些,就是面皮还涨红着。   听到我的问题之后,他先是顿了顿,率先抬头看了眼我的表情,然后才有些迟疑的低声回答:“……她说你剪的花是要送给你们母亲的。”   我的指尖微微一颤。   ……原来如此,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吗。   仿佛胸口一直攒着的那口气无声无息的便消散了,我一言不发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垂眸放开了他。   “我知道了。”我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转身准备离开,“没事了,你去忙吧——”   一只手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微微一愣,侧身看向主动拉住了我的实弥。   他脸上不知为何还带着几分未消去的懊恼,见我看了过来便收敛了神色,板着脸凶巴巴地说:“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很快脑门上就憋出了冷汗,我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开玩笑道:“怎么?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拽住了我吗?”   实弥硬着头皮尴尬的站在原地,看样子好像被我说中了。   我不禁感到好笑,同时又有些疑惑。   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要说是因为昨天冲我发脾气才愧疚的话倒也情有可原,但和香奈惠谈过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不确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皱着眉头,耳根却红得像是要滴血的少年,心里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   实弥他好像,突然变得好软啊?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新奇的打量着实弥,仿佛看到了一只收起了以往冲着我的尖刺、翻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怀抱着愧疚想让我摸摸他,却又为此感到羞窘的小刺猬。   ——是什么让他突然变成了这样?果然是香奈惠对他说了什么吗?   嗯……但是香奈惠和实弥都没有告诉我的意思,那我是不是应该当作没有发现的好?毕竟无论怎么看,实弥身上发生的都是好的变化嘛。   花费了0.1秒想明白这些之后,绝顶聪明又善解人意的我忍不住微笑起来,试探的对实弥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那我给你胳膊上的伤换个药?”   神色窘迫的实弥闻言如蒙大赦,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   诶,连这都行啊?他以前明明最讨厌包扎伤口和换药了!每次都是早早扯下绷带,弄的浑身都是伤疤!   心里越发意外的我转身朝蝶屋大宅里走,实弥也乖乖跟在我身后,同时自以为没有被发现的拿眼睛偷看着我。   说实话,有点可爱。   难道我不可爱的继子真的转性了,开始听师父的话、慢慢变得像杏寿郎一样可爱了?   就在我乱七八糟的思考这些事情时,走在我侧后方的实弥忽然开口道:“……抱歉。”   “啊?”突然收到道歉的我很是懵逼,“什么?为什么向我道歉?”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吧。”实弥不自然的转开视线不看我,说出了很是莫名其妙的话。   我脑袋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问号,努力顺着之前谈话的思路想了想,觉得他难不成是在为了昨天的事向我道歉?   哈哈,他昨天说的那些话确实有点伤人,我毕竟是在关心他哎,但他不仅不领情,反而还冲我大喊大叫。   但我也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强烈的憎恨着鬼,不惜自残也想要杀尽它们,一旦被阻拦就变得粗鲁又暴躁——这些都是因为我当初没能救下他的母亲,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所以我不会怪他。大家都是被鬼伤害过的人,再互相伤害的话就没完没了了,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他,同时早日干掉鬼舞辻无惨。   只有那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所以——   “没关系啦,我完全不在意的。”   我咧嘴露出了招牌阳光微笑,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和白毛继子之间从未有过的平和气氛让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无意识的说出了以前从没对他说过的话:   “实弥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只是昨天,从过去到现在你一直都很努力,也很有天分。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而且我也太心急,因为实弥如果不快点变强的话……”   我顿了顿,笑意微不可察的勉强了些,“……算了,没什么。”   如果不快点变强的话,身为稀血的实弥很快就会被鬼杀死的吧?到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向他母亲交代呢?   我对实弥和他弟弟、对妹妹们抱有的保护欲,是比对其他所有人都要强烈的,基本上能和对主公大人的保护欲持平。   ——原因很简单,主公大人是鬼杀队的“火影”,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优先保护他,而实弥兄弟和妹妹们,则是因为我身负着“没能保护”的罪孽。   嘛,但是这种事只要我一个人明白就够了,没必要说给他们听。   就算会被他们埋怨,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比如再痛苦也要替主公大人祓除诅咒,比如偷偷将香奈惠和忍的任务做了、将她们安置在蝶屋里,再比如像魔鬼一样训练实弥。   我一直是这么做的,而且从不打算将这些告诉他们,这次当然也是一样。   然而,就在我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嘴上则以“算了,没什么”来搪塞实弥的时候,白发少年却看着我露出了……像是生气,又更像悲哀一样的眼神。   “我说你……”他拧着眉说了几个字,随后却抿唇咽下了后面的话,转而快走两步拽住了我,在我惊讶的注视下闷头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实弥?”   我愣了半晌才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双手有些无措的悬在他背上,不知道该不该回抱他。   “笨蛋。”   比我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在我怀里闷声闷气的出声了。   他以前爱叫我“混蛋”,生气的时候叫我“混账”,但今天却仿佛转性了,在一起大半天也只是如此不痛不痒……甚至有点亲昵无奈的骂了我一句。   在我不合时宜的走神的时候,环住我的双臂缓缓收紧,少年沙哑的声音再次从下方传来:“什么话都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所以我跟你之间的误会才这么多,知道吗笨蛋。”   我眨了眨眼睛,慢慢试探的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声音很轻的说:“你在说什么啊?瑛二大人我可是有名的直率豪爽喔。”   实弥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但我却注意到了当我回抱他之后,他发丝间逐渐变红的耳朵。   ……咦?   一个奇妙的猜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缓缓睁大眼睛,心情像是吹飞的肥皂泡一样不可思议的飘了起来,忍不住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在少年耳边低声说:“呐,实弥——”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   实弥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这个反应让我一下子得到了答案,唇边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轻快又得意的笑容:“真的?真的喜欢我?呐呐,是真的喜欢我吗?”   或许是听出了我声音里没有反感的意思,实弥讶异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而我则满眼笑意的回以注视。   那让实弥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忍不住反问道:“你愿意吗?”   “我愿意呀。”我一下子笑出了声,同时彻底放心的搂紧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实弥你这样的白发还挺中意的呢,试着相处一下也没什么吧?——而且实弥的性格也很可爱。”   “哈?!”上一秒还在不敢置信的实弥立刻皱起了眉,露出了古怪又不赞同的神色,“老子是男人,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有什么关系嘛,我觉得可爱就好了啊!”   我直接笑眯眯的打断了他,随后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开始打探别的事情:“实弥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有多久了?为什么?——这些全都跟我说说嘛!”   “……”   面对我的调笑,白发少年先是脸红,接着却逐渐端正了脸色,放开我之后抬眸认真的看向我:“你真的愿意答应我?”   我毫不迟疑,笑着一口肯定:“愿意啊。”   实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半晌,他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慢慢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声音低沉的这样说道。   “将来会踏上血染的道路的人,根本不该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也没资格再去追求普通人的幸福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而且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被寻仇的人刺死,母亲又变成了鬼,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说着攥紧了我的衣服,眼里慢慢爬上了红血丝。   “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肯定很清楚了。我没有你那么强大,说不定加入鬼杀队后不久就会死去,更别提我的脾气不好,举止也很粗鲁,之前还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你很好,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好的人,所以就算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也愿意答应我。但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拥有这样的性格的我,真的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吗?我真的有能力让你得到幸福吗?”   “……所以,你最好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吧。”   少年嘶哑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   我安静地注视着他,稍微为他的这番话感到了些许惊讶,但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眼前这个少年是我的继子,我当然足够了解他,知道他虽然看起来粗暴又凶神恶煞,本性却比谁都要细腻柔软。   从他这番话就能看出来,他认真的审视过自己的心意,并且慎重的考虑了很久,甚至原本得到的结果是“不打算说出来”。   就算是被我点明了,他也依旧选择将自己的顾虑和不足和盘托出,一再将选择权交给我。   ……多么温柔的孩子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嗯,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声音柔软的开口,在实弥倏然抬头看向我的时候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我的实弥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所以,我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哦。” 第79章   我和实弥确定了关系。   话虽如此, 我们也不打算因此改变什么,毕竟周围恶鬼环绕,我又是支撑着鬼杀队的柱, 实在没什么余裕天天去想什么风花雪月。   但这件事带来的改变还是有的——最起码, 知道实弥对我的感情不是厌恶而是喜欢, 就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了——不,说是多少受到了救赎也不为过。   我甚至感觉心里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些。   不过实弥貌似比我还要高兴,因为虽然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喜气洋溢了,总是凶巴巴的表情也明显舒缓开来,嘴角甚至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转变太明显了, 以至于我们一回到蝶屋, 香奈惠就发出了她那标志性的“啊啦啊啦”的轻笑声, 还故意温柔似水的问我:“兄长大人, 请问今晚要准备红豆饭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意识和实弥对视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忍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想要不死川先生这样的嫂嫂呢!”   “噗哈哈哈哈哈——什、什么嫂嫂啊哈哈哈哈哈!”我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揽住实弥的肩膀笑的前仰后合,“实、实弥是男人啊,忍!你怎么能叫他嫂嫂哈哈哈哈哈……!”   “难道不对吗?!”忍不服气的瞪了眼实弥,满脸都写着“勾引了哥哥的狐狸精”。   “哥哥你比他大还比他高,在鬼杀队里也是前辈,还是不死川先生的师父,怎么看都应该是不死川先生嫁进来做嫂嫂, 万万没有哥哥嫁出去给别人做嫂嫂的道理!而且——”   她又瞪了眼疯狂忍笑的我, 气哼哼的继续对实弥“炫耀”道:“我哥哥可是我们镇子上最帅气也最能干的男人!三岁就能背出医书, 五岁就能给人治病,人也又热心又开朗,财务、家政、料理、打架全部都很擅长,所有的姑娘都把他当作梦中情郎!你能有我哥哥喜欢,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好啦好啦,再夸下去我都不知道你嘴里说的是谁了。”   我这个时候终于笑够了妹妹可爱的“嫂嫂论”,忍俊不禁的上前去给实弥解围,“我去实弥的房间和他商量点事情,有事待会再说哈。”   “啊、等等,哥哥!”   眼看着忍还想继续给“嫂嫂”下马威,我给同样笑个不停的香奈惠使了个眼色,扯着实弥赶紧溜了。   一路冲到小男友在蝶屋的房间关上门,我这才倒在床上尽情大笑起来。   没办法,在忍那小小的脑袋瓜里,“和哥哥谈恋爱的肯定是我的嫂嫂”的思路实在太可爱了,让我根本做不到不笑。   实弥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无语:“你至于笑成这样吗?”   “抱歉抱歉,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忍的思路特别可爱。”我笑哈哈的摆摆手,坐起来凑近了他一些,顺便牵起了他的手。   “忍她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觉得哥哥被抢走了,所以在耍小孩脾气而已,你别在意啊。”   “我知道。”实弥很平静的点点头,转眼看了看我,勾唇浅浅的笑了下,“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你预想的?”我闻言有些好奇,“你预想中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很冷漠吧。”实弥抬头看了眼屋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反对我跟你交往,把我赶出去也有可能,毕竟我——”   “不会的啦,香奈惠和忍都是非常温柔的孩子,既然我选择了你,那她们就会尊重你、主动去了解你的。”   我一听他话头不对,连忙笑着打断了他,还安慰的揉了揉他细软的白发。   实弥停下话头,拉下我的手握在手里,垂眸轻轻笑叹了一声:“我明白,你的妹妹都是很好的人……反正,如果我是她们,我才不会同意把你这样好的哥哥让给不知从哪来的臭男人。”   “这话说的就未免太看轻自己了吧。”   我一下子笑出了声,故意凑过去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这是不知从哪来的臭男人吗?这明明是我看似很凶,实际上长得又清冷又秀气的继子嘛,而且闻起来也很香啊,还带着股甜味儿……唔,真的好甜?这是什么味道?”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我一下子好奇起来,按住实弥的肩膀在他身上左嗅右嗅。   “喂、气味有什么好闻的啊,你是狗吗?!”实弥在我凑近的一瞬间就僵硬起来,不自然的扭头想要远离我。   “因为真的有股很好闻的甜味啊。”我的视线四处梭巡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语气里带出一股坏坏的笑意,“而且说到狗……我还真的是狗派呢,尤其喜欢白毛、长相秀气又内敛易害羞的那种。”   “哈?你是不是在说我——”   少年微恼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扣住他的后脑将他的脸转回来,勾唇吻住了他。   *   不死川实弥瞪大了眼睛。   温热清新的呼吸轻拂在脸上,胡蝶瑛二在这种距离下仍英挺完美的面庞近在眼前,鼻尖与他亲昵的轻蹭着。   “果然……是这里散发的甜味。”   蜻蜓点水的一吻结束,胡蝶瑛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不死川实弥的唇角,微微弯起眼睛露出温柔又莫名危险的笑意,“实弥吃了什么?有红豆和糯米的香味……是萩饼吗?”   不死川实弥说不出话,只是像灵魂出窍一样呆呆的望着他。   胡蝶瑛二眼中的笑意加深,低头凑近像是忘却了呼吸一样怔怔的望着他发愣的少年,低沉含笑的嗓音顺着耳廓流进耳道,“那……我可以对实弥做更过分的事吗?”   不死川实弥的呼吸猛地抖了一下。   心动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少年比常人更白的皮肤上后知后觉的泛起大片大片热烫的红晕,修长的睫毛不安定的颤抖着,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牢牢地按着后脑,最后只能面红耳赤的狼狈撇开头:   “这、这种事别问老子!你想做就做——唔……!”   未完的话音被截断在相交的唇齿中,白发少年受惊一样抬手攥住瑛二的衣襟,五指不自觉地蜷缩握紧,无措又僵硬的张开口承受意想不到的侵犯,双眼慌张的和他对上,又在他眉眼弯弯的注视下不安的颤抖着闭上。   那副青涩紧张又无意识顺从的模样让瑛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音,柔软的舌尖似奖励又似挑逗的划过少年敏感的上颚,带起一阵不能自已的颤栗:“呜……”   不死川实弥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红着脸浑身发颤的微蹙着眉,像是难以承受一样窘迫的想要远离,但随即却被微微用力的按回来,被迫承受着越来越汹涌的深吻。   房间里早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偶尔听到接吻的间隙中泄露的几声含混呢喃,还有不曾间断的、神志不清的微喘。偶尔有细密的、唇舌间的水声响起,伴着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传达着“舒服”、“害羞”和“想要”意味的呜咽声。   ……怎么会不想要呢?   不死川实弥面颊通红、气喘吁吁的仰面躺在床上,长长的眼睫沾染上湿润的生理泪水,双臂不知何时已经抱紧了身上之人的肩膀,连手指都像含羞草一样紧紧攥住他背上的衣料。   “瑛二……”   从未出口过的呼唤在这种情境下反而脱口而出,身上的人似乎愣了愣,随即轻而沙哑的笑了起来,将柔软而轻薄的吻印在他嫣红的眼角。   袴的系带被无声地解开了。   不死川实弥的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剧烈,他紧紧的闭着眼睛,收紧双臂将头埋在了瑛二的颈窝中。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紧张一样,动作温柔的令人心悸的少年安抚的吻了吻他的眉心,声音轻柔的宛如耳语:“暂时还不会做到最后啦。”   “做到最后也……也没关系。”不死川实弥咬了咬牙,耳根滚烫的这样说道。   那让胡蝶瑛二忍俊不禁的轻笑起来,俯身重新吻住了他的唇,声音含糊而低柔:“那可不行,我可不能欺负自己的继子啊……”   “呜……”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了窗外几片粉紫色的花瓣。   其中一片落在了屋内杂乱的床铺上,安静聆听着近在咫尺的低语——   “再叫一声可以吗?”   “瑛、瑛二……”   “啊哈哈,真乖啊实弥……那,再来一次可以吗?”   “……” 第80章   几天之后, 胡蝶家父母的忌日到了。   因为故乡离鬼杀队本部甚为遥远,身兼重任的柱擅离职守也太过不负责任,所以瑛二和两个妹妹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回家扫墓的事, 而是心照不宣的准备遥祭双亲。   在蝶屋后山上有一座胡蝶家的衣冠冢, 是瑛二去年忌日时为父母立的, 今年他们也打算去那里。   说到这里还要提一句,本来瑛二打算让实弥也跟着自己一起去的,但是被白发少年郑重地拒绝了。   不死川实弥并不打算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去打扰他们一家,心爱之人拿他也当做家人的好意他心领了,但起码在忌日这天,还是让他们兄妹三人独处吧。   瑛二见状也不强求, 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就转身继续收拾魂龛、线香、供品等物。   几天前香奈惠拜托瑛二去剪的绣球花——其实就是少女想和实弥谈话用的借口——已经有些枯萎了, 她重新找了两个花瓶, 自己又去院子里重新剪了一些。   不得不说,瑛二嘴里才华横溢、“所有的男人都对她神魂颠倒”的少女确实很会插花, 像不死川实弥这样对恋人有着十八层滤镜的外行都不得不承认,香奈惠剪出的花束比瑛二要好看多了。   不过,说到胡蝶父母的忌日……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最终选拔了吧。”换上了素色和服的胡蝶忍忽然这样说道。   “是呢……”正在往小篮子里装供品的香奈惠轻声应和着,“时间过得真快啊。”   两年前,胡蝶瑛二加入了鬼杀队,又过了一年,她们姐妹也成功的在藤袭山活过了七天。   而像是命运早有安排一般,两年前的最终选拔结束那天,胡蝶瑛二和不死川实弥结识, 一年前的最终选拔开始那天, 他们再次相遇, 然后实弥成为了瑛二的继子,两人从此密不可分。   这么一想,缘分还真是奇妙。   但是,听到了这话的不死川实弥感慨的却不是缘分这种东西。   他扭头看向胡蝶瑛二,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   两年前的今天,才十五岁的瑛二因为不在家中,所以没能阻止恶鬼残杀父母。要不是岩柱悲鸣屿行冥,他甚至再也见不到两个妹妹。   虽说香奈惠和忍从未责怪过他,但他肯定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吧。   毕竟,他将这件事视作自己的罪孽,从没有停止过责备自己。   经历过长达十个月的、抱着必死的决心锻炼的日子,不死川实弥早已深刻体会到了要成为鬼杀队剑士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那么——   仅仅花了一个月就完成了常人一年两年都未必完成的艰苦修行,之后立刻去参加了选拔,简直像是在压榨自己每一滴生命、好尽快去斩鬼的瑛二,当时到底抱着怎样黑暗的心情呢?   他心里的绝望和嘶吼,对鬼刻骨铭心的强烈憎恨,肯定要远胜一般人百倍千倍吧。   实弥想,说不定正是因为瑛二当时还沉浸在失去父母、责备自己的阴影中,那天晚上对待他和弟弟的态度才会是那样。   而早在傍晚时分便已经变成鬼的母亲,和瑛二去看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的弟妹,肯定也再一次唤醒了瑛二对父母的回忆,唤醒了他内心深处那种“晚了一步”“没能赶上”的懊悔与自责吧。   ……可自己非但对他的痛苦毫无所觉,还不管不顾的将自身的痛苦也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不死川实弥想到这里,心中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感不由得更加深重了。   他必须要补偿那个人才行。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要,也必须要让那个人得到幸福……   “实弥!”   熟悉的声音忽然唤回了不死川实弥的神智。他连忙抬头,看到瑛二正提着祭奠用的东西站在门口朝他挥手,脸上的笑容毫无阴霾:“我们去去就回,午饭就拜托你啦!”   胡蝶香奈惠和胡蝶忍簇拥在他身边,一个向他微微鞠躬示意,口称“拜托了”,另一个则小幅度的撇撇嘴,却也跟着鞠了一躬。   不死川实弥目不转睛的看着瑛二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才抬起手回应的挥了挥。   胡蝶兄妹一边闲谈一边远去了。   不死川实弥站在屋廊下,目送着他们在阳光下走远,忽然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算了,想这么多不是他的风格。   只要通过最终选拔,早日成为能帮的上他的强者,同时尽可能的陪在他身边……那么,胡蝶香奈惠所说的“替兄长大人分担”,他就算是做到了吧?   *   午后稍晚的时间,瑛二和妹妹们回来了。   两个少女,尤其是胡蝶忍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但在看到不死川实弥做的午饭之后,她们就不约而同的调整好了自己,开始像往常一样谈笑。   “说起来,不死川先生通过选拔之后会回自己的培育师那里吗?”胡蝶香奈惠一边盛饭一边问道,“还是说会回蝶屋?”   “我已经跟师父说好了,不回去。”不死川实弥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闻言简短的回答。   “哼哼,我就知道不死川先生不舍得回去。”胡蝶忍帮着姐姐把盛好的饭放在瑛二面前,听他这么一说就得意的笑了,还揪住瑛二的袖子扯了扯,“因为哥哥的魅力是无敌的!对不对,哥哥?”   胡蝶·拥有懂事的妹妹和继子·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等着吃·瑛二闻言故意斜看向实弥,坏笑着做考虑状:“哎?对不对呢……”   不死川实弥被他含笑的眼神看的脸红,掩饰的一把将筷子拍在他面前,恶狠狠道:“闭嘴吃你的吧!”   “哦哦!我开动了!”瑛二立刻被食物转移了注意力,欢快的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唔?唔唔唔!五卖一(好吃)!!”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一直紧盯着他的不死川实弥听到那声“好吃”才悄悄松了口气,扭头坐到了他旁边。   瑛二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到他身上,盯着他平静甚至有些高兴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一顿饭很快吃完,胡蝶瑛二坐在廊下懒洋洋的晒了会儿太阳,便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扭头朝屋里喊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要走啦!”   “欸?已经要走了吗?”胡蝶忍听见之后立刻跑了出来,看着已经披上羽织准备离开的少年,“起码再休息一天吧?”   “啊哈哈不用不用,都已经休息好多天了,身为柱这么偷懒可不行啊。”   瑛二笑哈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扭头看向同样跟了出来的、全副武装的白发少年,有些反应不过的眨眼:“实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不死川实弥看了他一眼,将培育师给自己的刀插进腰间系带里,然后低头穿鞋:“跟你一起去。”   “诶?”瑛二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可、可是我的工作很危险啊,不能带你一起去的!”   “有什么不能的,你之前不也带着另一个菜鸟继子在外面转了大半年吗。”   实弥穿好鞋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到诡异。   “哎呀,虽然确实都是菜鸟,但杏寿郎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瑛二对逐渐逼近自己的危机毫无所觉,甚至苦口婆心的试图再劝。   不死川实弥冷冷的睨向他,从牙缝里咬牙切齿的挤出声音:“有什么不一样?你更喜欢他?”   猛地回过味的瑛二:“……”   好、好大的酸味。   ……糟糕,实弥是不是生气了?!   超爱指导后辈、今天之前完全没考虑过(喜欢自己的)大弟子心情的水柱大人,此刻莫名有点慌。   不死川实弥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撇开头:“别想瞒我,我知道你带那个家伙出去修行的时候他才只出过一次任务,那我现在的水平应该和他当时差不多吧?”   胡蝶瑛二:“这、这个倒也没错……”何止差不多,独自一人杀过几只鬼的实弥肯定比当时耳朵都听不清的杏寿郎强上不止一点。   “那为什么他行我不行?”不死川实弥脑门上跳出青筋,但语气依旧竭力保持着平静,明显是不想对他发脾气,“你起码给我一个不能带我去的理由。”   ——理由就是全世界的鬼都想抓了我献给无惨。   但是把这话说出来你们岂不是都要爆炸?   胡蝶瑛二有点脑子疼。   他其实有自信能保护好实弥,就算是面对上弦甚至无惨,拥有强大术式的他也能护实弥周全。但关键是“无惨想抓他”这件事,瑛二一点都不想暴露给亲近的人,就怕他们为自己担心。   某种程度上,无惨指派手下来抓他的事正中瑛二下怀,毕竟他一直都想尽快干掉无惨,而且是不牵连周围的人,尽量靠自己来干掉他。   直接被鬼抓走、去到无惨身边的办法他也想过,但作战讲究谋略而不是莽,因为心急干掉boss就直接深入不熟悉的敌营这种事,就算是对自己颇有自信的瑛二也不会做。   否则那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负和愚蠢了。   最聪明的做法,当然还是引蛇出洞。   这便是瑛二数个月来始终坚持自己出门,以自己做诱饵,盼着能钓到大鱼的原因。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方法肯定不会被鬼杀队的大家接受。   “所有的鬼都想把我献给无惨而我觉得这样正好方便我一个人把无惨杀死”这样的话,瑛二相信只要他说出来,不止香奈惠、忍和实弥,整个鬼杀队都会臭骂他一顿,然后把他关在蝶屋里,在他改变主意前一步都不让他出来。   ……所以这种想法他绝对不能说出来。   之前预想到现在的局面后,他连羁绊尚浅的杏寿郎都不敢带,就怕那个热心直率的好孩子生气,再把他的打算报告给主公大人;现在换了已经是恋人的实弥,他就更不敢带他了——那不是干等着吵起来吗?   可关键是实弥的感受也很重要啊!只带杏寿郎不带他,而且还一句解释都没有,这不又成了天大的误会了吗?!   胡蝶瑛二十分苦恼。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把杏寿郎的事告诉了实弥?   就在瑛二后知后觉想到这里的时候。   胡蝶香奈惠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眉眼弯弯、双手合掌打圆场道:“啊啦啊啦,既然这样,那不死川先生就先跟着兄长大人试一试,等最终选拔结束之后再重新考虑任务的事如何?”   胡蝶瑛二:“呃……”   胡蝶香奈惠面上笑眯眯的“嗖”一声将他扯到一边,揪着他的衣服连眼珠都看不见的笑着说:   “正好也能在最终选拔之前给不死川先生开个小灶,毕竟兄长大人已经好久没有履行作为师父的责任了呢。”   “……”胡蝶瑛二的脑门上流下一大滴冷汗。   “而且,刚刚确立关系没多久就被丢在一边的话,不死川先生不是太可怜了嘛?”   胡蝶瑛二:“这、这个……”   “最关键的是。”胡蝶香奈惠表情变都不变的打断他,背后仿佛盛开了朵朵黑色的百合花,“有不死川先生看着的话,兄长大人也不会自己一个人胡来了吧?”   胡蝶瑛二:“……”我的妹妹,之前是这么可怕的来着吗?   “——好了,兄长大人已经同意了哦,不死川先生!”   片刻之后,长发少女笑盈盈的拽着一脸怀疑人生的哥哥走回来,一把将他推到了不死川实弥旁边:“快去吧,兄长大人!要好好照顾不死川先生哦!”   “啊,嗯……”还没回过神的胡蝶瑛二下意识这样回应,然后就打算去牵不死川实弥的手。   但不死川实弥却沉默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默不作声的撇开头,声音平静的低声道:“算了,反正最终选拔快开始了,我——”   胡蝶瑛二陡然回过了神。   他大惊失色的“啊——!”了一声,扑上去就抓住了少年的手,接着根本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拽着他转身就跑:“那我们就出发了!香奈惠,忍,等最终选拔结束我们再回来!”   “路上小心——!”香奈惠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朝他们挥了挥。   在一旁看了个七八分懂的忍也抽了抽嘴角,把手放到嘴边大喊道:“不要太拼命了,哥哥!”   妹妹们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胡蝶瑛二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然后扭头看了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实弥。   白发少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才面无表情的迎上他的视线,眼白里甚至爬上了红血丝。   ……啊,绝对生气了。   瑛二默默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那个,实弥啊……”   不死川实弥突然停下了脚步。   瑛二下意识也跟着停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实弥伸出双臂拉下脑袋,抬头恶狠狠的吻住。   他一下子睁大眼睛,内心惊诧不已——还有这等好事??   来不及细想,被难得主动的恋人吻住的瑛二立刻回吻起来,身为柱的碾压式优秀呼吸很快派上用场,直把继子压在墙上吻得眼眶泛红、呜咽不止、低喘连连,才在他微弱的推拒下慢慢放开了他。   不死川实弥艰难的调整着过于夸张的喘息,很快又因为内心的羞耻和恼意攥紧了瑛二的衣服。还没等他调整心情说出质问,紧拥着他的少年就轻笑着开口了:   “实弥真的好甜啊……而且是越吻越甜。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每次见我之前都会偷吃甜甜的东西?”   “哈?!老子才没有!!”不死川实弥立刻恼羞成怒的抬头瞪向他,被吻到积聚着生理泪水的眼角一片湿润,看得瑛二唇边的弧度逐渐扩大。   实弥被他那种黑洞一样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神看得心慌,忍不住掩饰一般的凶道:“比、比起我来,你这家伙才更应该老实交代吧?!突然又莫名其妙的什么都不说,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吗……那确实是我不对。”胡蝶瑛二眨了眨眼睛,出乎意料的痛快点头承认了错误,“那实弥想知道原因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那……”胡蝶瑛二微微收敛了笑意,目光却更显柔和。   “等我们见到了厉害一点的鬼,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第81章   东京府, 浅草。   “呦西,准备完成!”   蓝发少年走出服装店,在店员恋恋不舍的“请慢走”声中元气满满的伸出手指, 指向熙熙攘攘的街道前方, “接下来去吃晚饭吧!实弥想吃什么?烤肉?还是寿喜锅?”   “……”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胡蝶瑛二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 见不死川实弥正呆呆的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嘴里还震撼的念念有词:“……这就是大都市吗?”   晚上像白天一样亮堂!人好多!建筑物好高!还有好多没见过的东西!!   “噗……实弥?”   胡蝶瑛二的轻笑自斜前方传来,不死川实弥下意识扭头,在看清他的一瞬立刻怔住。   ——他穿着和服。   除了记忆已经模糊的第一次见面,其他时间胡蝶瑛二在他面前总是穿着鬼杀队的队服, 所以在实弥的印象里,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人穿和服。   蓝发少年不愧有一副连鬼都称赞的好皮相, 他身材颀长脊骨挺拔, 眉眼英挺又偏偏俊美如画,一双深邃的眼睛坚毅深刻, 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着令人移不开眼的特殊魅力。   更别提这样发着光一样好看出众的人,现在正满目温柔的静静凝视着他。   不死川实弥的脸上一阵止不住的发烧,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但却完全舍不得移开眼睛。   一直被注视的少年歪了歪头,勾唇挑起了一抹弧度:“怎么了?”   “不……”不死川实弥终于别开了头,耳根涨得通红,几乎是羞耻的呢喃,“浴衣……很适合你。”   “真的吗?谢谢!”胡蝶瑛二一下子惊喜的笑了起来,笑容中染上几分被夸奖的快乐和得意, 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孩子气。   但就算是这样也很可爱。   不死川实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难为情的抿唇, 走过去依恋的牵住他的手, 专注凝视着他的紫瞳透着温润的光:“走吧。”   “噢!”瑛二欢快的应了一声,回握住他并入了人流之中。   和恋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实弥甚至暂时忘记了他们来浅草是因为有传闻这里埋伏着鬼,只是安静的和瑛二走在一起,听他介绍那些新奇的有轨电车、电话和商会,嘴角不知不觉就噙上了一抹轻松却不自知的笑意。   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为了换取这平静的一刻直到永远。   “啊,是西洋甜品店!”四处张望的瑛二忽然发现了什么,扭头笑嘻嘻的看向他,“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实弥与他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纵容道:“都随你。”   “好哎!”瑛二快快乐乐的拉着他就冲进了店里,睁大眼睛新奇的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和蛋糕,“诶——大正的甜品都是这样的啊……”   不死川实弥随便看了几眼四周就扭头继续看着他,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甜食?”   以前在粗点心店里,这个人就算点了团子也特别叮嘱店家要咸口,明显一副超级咸党的样子。   “但是香奈惠和忍都喜欢吃甜的啊。”瑛二理所当然的说着,目光忽然凝在了一点上,“嗯?居然连这个都有?”   实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种分成一块块装在漂亮锡纸盒里的、质地像泥土一样的黑褐色糖果。   “这种黑漆漆的糖……会好吃?”白发少年不禁怀疑的挑眉。   “我知道的哦!这叫巧克力!像这种褐色的还有牛奶的甜味!”胡蝶瑛二笑眯眯的竖起食指,一副了然的语气。   “这位客人说的没错,这正是牛奶巧克力。”柜台后戴着厨师帽的温润大叔和蔼的眯眼笑着。   “呦西大叔!请给我三盒这个!”   胡蝶·鬼杀队水柱·不缺钱·瑛二财大气粗的一挥手,直接豪气的买下了三盒价格昂贵的西洋甜点。   不死川实弥早就深知这个妹控宠起妹妹来有多没底线,此刻也就见怪不怪,只不过……   “三盒?”他奇怪的瞥了眼恋人,“你自己也要吃?”不可能啊,他都已经实锤这家伙是超级咸党了。   “哼哼哼……”蓝发少年神秘兮兮的哼笑着,在店家取出柜台里的巧克力时直接拿了一颗,转手就塞进了他嘴里:“当然不是啦!我家爱吃甜食的不是还有你吗哈哈哈……”   不死川实弥呼吸一窒,一时间竟不能分辨到底是嘴里更甜还是心里更暖,只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激动的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声音大的几乎让他担心会被瑛二听见。   偏偏瑛二还在满眼期待的看着他,说着“好不好吃”“甜不甜”之类的话。   不死川实弥根本没心思品尝巧克力的味道,匆匆忙忙的红着脸咽下,别开视线胡乱的点着头:“嗯…嗯嗯,好吃,甜——”   话音未落,近在咫尺的人就贴上了他的唇,扣住他的后脑正大光明的侵入了他的口腔。   不死川实弥猛地瞪大眼睛,几乎被他的大胆惊住了,反应过来后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想要后退,同时惊慌失措的打量着四周。   万幸的是这种高档店铺里根本没什么人,老板也窸窸窣窣的在柜台后忙着包装,这才没人发现他们的孟浪行径。   但、但这也不是在随时会被发现的地方做这种事的理由……   呜……   “您的巧克力包好了,客人。”   店主大叔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将礼品袋递给出手阔绰的少年。   “好的!”少年心情颇好的接过来,牵起旁边面红耳赤又微微咬牙的少年的手,一边朝外面走一边笑着说:“巧克力很好吃哦大叔!含在嘴里超级甜!”   “谢谢您的夸奖。”店主大叔和蔼的鞠了个躬,直起身来的时候却突觉奇怪——   咦?刚才这位少年不是把巧克力给了他的同伴吗?   *   我就这么闲散轻松的和实弥逛悠到了半夜。   期间我时不时玩弄心发作,用各种不会被发现的方式偷袭着他,他一开始还会咬牙切齿的低声警告我下次不许这样了,但后来可能也发现了我其实握有分寸,就慢慢无奈的由着我来了。   嘛,不过就算是一开始很惊慌很羞窘的时候,他也没有真的拒绝过我就是了。   说实话,无论是开始时因为紧张而紧紧揪着我的样子,还是后来习惯了就慢慢展现出依赖和对接吻的沉迷的样子,实弥在我眼里都非常可爱。   他虽然日常习惯竖起凶恶的尖刺,性子也极为不坦率,但却是只要被我亲亲揉揉就会低喘着变乖变软的类型,还会不自觉地变得主动和迫切,对与我肌肤接触这件事表现出比我设想中还强烈的渴望。   像一只表面凶悍实则粘人又专情的狗狗,无论怎么看都可爱的不得了。   可惜愉悦温馨的约会时间总是短暂的。   感应到鬼特有的阴冷气息时,我和实弥正肩并肩的坐在拱桥上看夜景。   我悠闲敲打着拱桥的手指一停下,实弥就扭头看了过来,而在看清我的表情之后,他脸上的轻松便无声隐去了。   “我去。”   冷下脸的白发少年从羽织下面取出刀,拇指轻推刀锷,露出了些许寒亮的刀身。   我按住了他的手,低声叮嘱道:“先把他引到郊外。”   实弥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反手就想往手腕上划。   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突然僵硬的顿住,抬头有些无措的看向我。   我因为他这已经像条件反射一样熟练的动作沉默了一下,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道:“只能划小口子。而且以后不准随便弄伤自己,除非到了紧要关头。”   实弥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唰”一下在手腕上划了道在我看来绝对不小的口子:“啊,我记住了。”   ……记没记住可不是你说了我就信的。   我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在心里轻哼一声,决定今天暂时先放过他,等以后再慢慢调.教。   稀血一经暴露在空气中,身后的鬼就明显骚动起来,失去理智一样被我和实弥引到了人少的郊外。   在大都市杀鬼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灯光照亮了黑夜的天空,哪怕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视野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不过在今天——不,或者说,在如今的形势下,这样的视野还有另一个好处。   ——让鬼看清我的脸。   “实弥。”感应到鬼越来越接近的我轻唤了声实弥,在他看过来时将食指抵上了他的唇,声音微低,“答应我,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告诉别人。”   实弥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但此刻恶鬼已至,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只能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选择相信我:“我知道了。”   我亲眼看着他点头,这才转身看向那只鬼。   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鬼,或许有些实力,但还达不到十二鬼月的程度。   但从那狡猾又精光四射的眼睛,以及他身上整洁的衣着来看,他拥有不低的理智——这就足够了。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这只鬼智商不低,就算眼馋实弥的稀血也没有盲目地扑上来,而是早早就看出了我是更强的那个,始终将更多的注意力分在我身上。   因此我一转过身,他阴冷的眼神就滑向了我的脸,之后便猛地顿住了。   “你……你……!”   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一样,鬼将他的眼睛瞪到最大,惊恐无状的抬手抱住了脑袋,同时露出了万分恐惧却又万分贪婪的神色,那两种矛盾的表情让他的脸发生了可怖的扭曲,喉咙里也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嚎:   “你——!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居然被我找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平静的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模样,表情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因为类似的反应我早已看到过无数次。   但实弥却显然惊愕不已,只是还没等他问我这是怎么回事,鬼就像突然对他失去了全部兴趣一样,伸出利爪两眼通红的向我冲来。   而我甚至没有拔刀。   因为我知道,实弥肯定会保护我,他也有实力解决这只鬼。   “喂!——啧!”   果不其然,实弥在和我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领悟了我的想法,他没有多说什么,轻啧一声便架起刀挡在了我面前,咬牙抵挡住了鬼的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认识这只鬼吗?!”   他一边略显吃力的招架着陷入疯魔状态的鬼,一边扯开嗓子冲我喊着。   我歪头看着他的战斗,闻言微微一笑:“我倒不认识他,但他肯定认识我。嘛,不过不止是他,全世界的鬼恐怕都已经认识我了。”   “哈?!”实弥发出了象征困惑和不敢置信的声音,但战斗中不容许分神,鬼完全失去理智的无脑攻击令他烦躁的直咂舌:“这只鬼是疯了吗?!风之呼吸·叁之型·「晴岚风树」!”   三道青色的风刃被实弥斩出,非常轻易的便击中了头脑不清醒的鬼,令他尖嚎着后退了几步,捂住伤口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不要妨碍我,臭小鬼!!只要将你后面的人献给那位大人……不,不不不!我见到了他!我必须将他献给那位大人——!!!”   被不知名的恐惧和向往驱使的鬼再次冲了上来,又被实弥牢牢的提刀挡住:“啊?你这渣滓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是呢,在第一次见识这个场面的人看来,这只鬼肯定很莫名其妙吧。   但是我已经看了那么多次,多少也看出了点门道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   我一边打量着那只鬼的反应,一边朗声询问道:“鬼舞辻给你们允诺了什么好处?看见了我却没能抓住我的话又会有什么惩罚?”   “什么?”实弥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而他对面的鬼反应就大多了,简直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登时停住了动作,脸上的恐惧一瞬间便压过了贪欲。   实弥见状,立刻想要抓住机会砍下他的头。   “等等,实弥!”我连忙闪到他身边一把攥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然后带着他一起后退,“我还有话要问他,要杀等会儿再杀。”   “……”向来信奉斩立决的实弥拧紧眉,反常的按照我的意思放下了刀。   他看了眼突然就停止了攻击,开始跪在原地瑟瑟发抖的鬼,然后紧皱着眉满脸严肃的看向我,开口道:“你和这只鬼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着像是鬼舞辻无惨让他手下的鬼来抓你?”   我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什么?”实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马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为什么?!”   “这个就是我接下来要问的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到了那只鬼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声问道:“鬼舞辻为什么让你们来抓我?”   跪在地上的鬼因为“鬼舞辻”这个名字而瑟缩了一下,又因为我的逼问而浑身颤抖起来,散发出了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一样的恐惧的气息:“我、我……我不敢说……”   我蹙了蹙眉,一言不发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道:“舞子和无惨有什么关系?”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并未意识到自己将“鬼舞辻”换成了“无惨”,而且是第一次在鬼的面前口称“无惨”。   因为“舞子”和“无惨”都是较短的读音,所以我完全是顺口这样问的。   但在那一瞬间,我却陡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在我面前跪着的这只鬼,他的气息在某一瞬间忽然发生了【某种改变】。   我瞳孔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拔刀便斩下了他的头,但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逐着那颗在空中翻滚的头颅,在某一刻突兀的和他对上了眼神。   ——那不是【这只鬼】的眼神。   这样的认知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噗咚”一声,鬼的头落在了地上,一边向远处滚动一边化作了灰烬。   实弥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注视着那颗头消失,然后转身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你没事吧?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   “不妙。”   我突兀的出声打断了他,并且反应十分迅速的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同时转身就是一刀。   “哇?好快的反应速度呀。”   “叮——”的一声脆响,长刀挡住了锋利的金扇,发出了水波一般向周围震荡的金石之音。   无忧无虑的,轻佻又柔和的嗓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   我抬起胳膊将实弥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空中缓缓消失的纸门上收回,转移到眼前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仿佛蕴含着彩虹的,如琉璃宝石般璀璨美丽的眼睛。   “呀,初次见面,我是童磨。”   眼珠中写着“上弦贰”的青年这样说着,向我缓缓露出了带血的柔和微笑。   “终于见到您了呢……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啊。” 第82章   “上弦之……贰?”   实弥震惊的低语在我耳畔响起。   “是呢, 真是钓上了一条不得了的大鱼啊。”   我冷冷一笑,旋转手腕猛地向上一划,格开那柄扇子后反手就是一刀。   “诶?一上来就这么杀气腾腾的哇, 其实我不太想一上来就开打呢。”   头戴佛教和尚的毗卢帽, 脸上挂着悲悯却令人反胃笑容的鬼这样说着, 一边后退躲开我的刀,一边打开扇子挥手一扇:“血鬼术·「莲叶冰」——”   空气的温度陡然跌至冰冷。   数朵精美的冰雕莲花从金色铁扇中飞出,随之而来还有飓风般夹杂着冰晶的冷气,彷佛连空气和肺都要一并冻结。   等等,这个冰晶是……!   我瞳孔微缩,一把揽住实弥的腰跳至后方, 同时用力挥袖驱散开追过来的冰洁, 把他放下的同时轻声说:“冰里有毒, 不要吸进去。”   “咦?您察觉到了啊?好厉害好厉害~”   名为童磨的鬼仿佛真心实意一样称赞着我, 七彩的眼睛弯成月牙。   “已经一百年没人能躲过这最初的一招了,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莲花上, 根本想不到冰雾才是真正危险的呢~嘛,不过如果是您的话,察觉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我的话,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不动声色的反问。   “嗯嗯,因为您可是——”童磨不知想到了什么,注视着我的眼神里透出了一抹奇妙的异光,唇角的笑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做出了‘那种药’的天才呢……啊,这个是不是不能说出来?哎呀呀, 抱歉, 大人~”   “……他在对鬼舞辻说话吗?”   实弥在我的侧后方浑身紧绷的架着刀, 见状声音发哑的低声道,“还有,不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吗?他对你用的敬语也太夸张了吧?”   确实。   但是,这样正好。   我没有回答实弥的问题,只是朝被上弦的气势压到紧张至极的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扭头看向童磨,淡下笑意听不出情绪的说:“不愧是上弦,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在下弦那里怎么都套不出的情报就不断涌现出来了。”   “情报吗?我也很喜欢收集情报呢,尤其是关于呼吸法和鬼杀队剑士的情报,以及您的情报……”   童磨像是找到了有共同爱好的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积极的与我探讨着,“我们来交换一下吧?您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情报?我自认还是比较谨慎的呢~”   “你是不是谨慎暂且不论,但是你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我早看出这只鬼是很能说又不干正事的类型,见他上钩便轻轻勾起唇,将自己最在意的地方说出了口。   “一直到五分钟之前,我都能确定附近潜伏的鬼只有刚才那只杂鱼。你之所以能这么精准的找到我,是因为鬼舞辻通过那只鬼的眼睛看到了我,然后感应到了那只鬼的位置,又把这些告诉了你。没错吧?”   “唔……是哦,就是这样!”童磨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欢快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缓缓压低声音:“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感应到我在叫你的呢……【无惨】?”   童磨彩虹色的双瞳骤然一缩。   这点变化不过是转瞬即逝,下一瞬间他便掩饰性的弯眼笑了起来,装傻道:“您在说什么呢?都说过我叫童磨了呀?”   “果然关键之处是名字啊。”   但是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我当然不可能被他糊弄过去,唇边立刻勾起了一抹不出所料又略带嘲讽的弧度。   “不过你还真的很‘关心’我呢,居然一直在透过部下的眼睛看我。说实话,虽然很恶心,但你这种变态痴汉一样的行为真的很像一个人……他的血鬼术刚好就是将童磨送来的那个,可真巧啊,我这边刚刚念出了你的名字,下一秒他的血鬼术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注视着童磨逐渐隐去笑意的脸,眼神一点点变得寒凉如冰。   “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多疑点都摆在了我面前,我却还看不出来你们有什么关系吧……呐,少爷?”   最后的几个音节,是我用嘴型无声的说出来的。   空气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鬼舞辻无惨的反应暂且不论,被我当作媒介与鬼舞辻无惨交谈的童磨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一样恍惚而朦胧的注视着我。   过了半晌,他忽然毫无征兆的睁大眼睛,咧开嘴角露出了奇妙的、飘飘然的惊喜笑意。   “啊啊……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原来如此,确实充斥着无名的、危险的吸引力,明明眼睛里什么情感都没有,像是深渊一样黑暗的可怕,但偏偏又能露出那样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果然是能让心脏都加速跳动的笑容呢……怪不得——”   哈?   他在说什么蠢话?   我被这内容很不妙的话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还没等我细想,童磨还带着笑意的嘴中就突如其然的蹿出了一只气息极为不详的巨大怪手,翻转手腕一把捏碎了他的头颅!   “什——?!”实弥的声音带着惊愕和骇然响起,我也控制不住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却更加确信无惨就是舞子——除了他,谁还能对我抱有这种畸形的占有欲,连旁人对我的……呃,称赞都听不得?   半个脑袋被捏碎的童磨无法视物,也因为嘴里长出的大手而无法说话,他的身体因此耸了耸肩,然后又讨饶一般双手合十,做出了种种人性化的动作。   好半晌,像是确定了他真的受到了教训一样,他嘴里的手终于重新缩了回去,只留下了满地的鲜血。   童磨的头也在眨眼间长了回来,摸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哎呀,被狠狠的教训了呢,看样子不努力一点不行了呀。”   “莫名其妙……”堪称一头雾水的看了大半天的实弥忍无可忍的说着,语气里不能自已的冒出怒火,“鬼舞辻也好,你这混蛋也好,一个两个的都在痴心妄想什么呢?!这家伙可不是你们的东西,给老子搞清楚了渣滓!!”   “嗯?”童磨闻言笑吟吟的打量着他,理所当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不紧不慢的说:“这孩子又是谁呀?喔?这个气味……你是稀血吗?”   实弥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神色凶恶的开口道:“老子没有让鬼知道名字的兴趣。”   “这样啊?好可惜,从味道上来看,你的血可是非常稀有呢——”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童磨的话,笑容中悄然渗进了丝丝危险的杀意,“我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咦?可是当初不是说好了交换情报的吗?我还没告诉您我这边掌握的情报呢!”   童磨像个没玩成游戏的小孩子一样抗议的说着,紧接着又话音一转,令人烦躁的揪着实弥的话题不放:   “不过那孩子的血确实非常稀有呢,还带着点奇妙的甜味……唔,虽然我不吃男人,但如果把他送给猗窝座阁下的话,猗窝座阁下一定会开心的吧?呐,你——”   童磨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   他竖起扇子挡住一瞬间来到颈侧的刀刃,七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手腕上也因用力鼓起青筋:“哇哦,好重的攻击……您生气了吗?”   “都说了闲聊已经结束了吧?啰啰嗦嗦叽叽喳喳个不停,你是三姑八婆吗?”   我连眼珠都看不见的笑着,手上猛然加力,一下子将他的铁扇割开了一个豁口,“还有,不要在别人没有允许的时候随便向人家可爱的继子搭话啊,人类就算了,被鬼惦记实在有够恶心的,懂吗?”   童磨转眼看着自己的铁扇,双眸中流露出惊异。   没有再迟疑,他抽出了另一把铁扇,反手就是一扇:“血鬼术·「冻云」!”   劈天盖地的冰雾一瞬间四散开来,如厚厚的云层一般填满了空气,模糊了我的视野。   我轻啧一声,立刻抬袖捂住口鼻,收刀飞速后退,同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怪不得这个看起来蠢兮兮的家伙在上弦里也能排行第二,这样远距离大范围的毒雾实在对使用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很不利,同时也让人根本无法接近他,去斩断他的脖颈。   ——但是你没想到吧!今天的我身边有擅长风遁的继子在!啊哈!!   就在我这样想的同时,灵性颇高又在战斗上极有天赋的实弥果然看出了关键,不用我提醒就使出了剑招:“风之呼吸·伍之型——「寒秋落山风」!”   起势极快的青色风刃在他挥刀的瞬间汇聚成磅礴的旋涡,呼啸着驱散了逼近我的冰雾。   “干得好!帮大忙了!”我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抽身再次上前,嘴里吩咐道:“就这样继续解决那些冰雾,我来砍他的脖子!”   “哎——那个稀血的孩子还是用风之呼吸的啊,四十年没遇到过了,真讨厌呢。”   童磨不紧不慢的看着迅速逼近的我,游刃有余的姿态依旧没怎么变,“果然一开始就该干掉他的吗……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两个少女形态的冰雕在他身边成型。   他轻飘飘的挥舞着扇子,漂亮却毫无感情的眼睛悄然转向实弥。   在这一刻,本来还有一段距离的我如同瞬移般来到他面前,身体不可思议的出现在半空,缠绕着莹蓝波浪的钢刃从上方挥下,一刀将他的冰雕斩成了两半。   “什么?一瞬间就……”童磨惊讶的抬头看向我,在和我对上视线的时候微微放大了瞳孔,不知为何忽然愣住了。   “我说过不要惦记我的继子了吧,渣滓。”   我不带一丝感情的俯视着他,手中的刀裹挟着水流击出。   “水之呼吸·肆之型——「击打潮」!” 第83章   好熟悉。   ——这是日轮刀裹挟着冰冷杀气斩向脖颈的瞬间, 童磨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并不是指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熟悉,童磨作为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在身为人类时衣食无忧的成长到了二十岁, 变成鬼之后又作为上弦活了两百年以上的岁月, 他从不知道死亡临近是什么滋味,自然也不可能熟悉这种感觉。   他所指的熟悉,是“明明在笑着,却给人可怕感觉的医师先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这种感觉很熟悉。   原因很简单——成为鬼不久后,童磨在某个夜晚“梦”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记忆。   当然了,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更不可能有“梦”这种东西, 所以童磨只是在刚刚成为鬼、意识尚且薄弱的时候,被无惨的细胞在某个夜晚占据了一会儿意识。   但他自己的意识并未因此昏睡, 反而在清醒的状况下看到了一段发生在平安京时代的, 活色生香、口齿生津的小黄油。   说实话,在成为鬼之前,因为好色的父亲被母亲刺死的原因, 以及许多女信徒来向他哭诉苦恼时都曾提及丈夫花心的原因,童磨一直都对床笫之事不甚感兴趣——他毕竟是怜爱着可爱的女孩子的呀。   而在成为鬼之后,他对那些就更不感兴趣了, 因为他所有的欲.望都只剩下了食欲。   因此,平安京时代贵公子和他的房中医师之间的禁断之恋,简直让童磨这个童贞又只知晓男女之事的家伙大吃一惊, 尤其是他看到的一上来就是最刺激的小黄油, 还是恐怖不知深浅的无惨大人亲身上阵的小黄油!!   童磨惊呆了!!   童磨一夜之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童磨听到了无惨大人在床上【哔——】【哔——】甚至【哔——】!!   童磨因为太兴奋而惊醒了。   小黄油断在了无惨大人哭叫的最厉害的时候。   童磨:“……”   雄鸡起立——哦不是, 爆炸了。   爆炸了的童磨瘫在床上再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 遂立即起身去找了自己的信徒来实践。   他一开始找了在下面的, 结果不行。   他又找了能在上面的,结果嘛……他把那人杀了。   多番实践却始终未能找回当时那种感觉的童磨,感到十分苦恼甚至憋屈。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因为接收到的是无惨大人的记忆,所以他将自己代入的角色和视角都是无惨大人,但在那一夜的梦醒之后,无论找多少人来重复当时的情景、姿势,童磨都再也找不到自己在梦里曾有过的感觉。   那种……全身心的沉浸、享受,被打从心底爱慕和依恋的人带领着登向巅峰,在马上要飘至云端的时候被紧紧拥抱……然后就差临门一脚时被踢回地面的感觉。   童磨感到异乎寻常的抑郁,以及抓心挠肝一般折磨着他的、从身体深处散发出的痒意。   这所有的一切——与无惨大人的意识合二为一时所感觉到的悸动,情.欲,满足,贪恋;以及自己因此而产生的好奇,渴望,向往,焦躁——所有的一切对童磨来说都是第一次。   因为他是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   周围的人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对童磨来说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一样,只会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他无法理解感情,但他无疑渴望着拥有感情,最起码希望拥有一次内心泛起波澜的感觉。   可是他一直都无法感知到那种冲动,直到无惨大人降临了他的意识,他用无惨大人的眼睛、嘴唇、身体感知到了未曾感知过的一切。   ——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哪怕只有短短的、无惨大人的几分钟,也足够童磨为那种怒涛般汹涌冲击着身体和心灵的感觉所着迷。   他一定要再次体验那种感觉。   一定要再次变成那个“爱着他人,也被他人所爱”的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童磨学会了将手指捅进脑子里,寻找无惨大人的细胞,并且从细胞中抽取记忆。   他成功了。   他抽取出了无惨大人在平安京时代的所有记忆,并且将其中感情波动最剧烈的(所有在床上发生的)记忆全部拼接剪辑,在两百多年的日日夜夜中反复回味,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代入无惨大人的视角和身体,体会凭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巅峰极乐。   童磨快乐极了。   他不仅知道了当初那让他憋屈了好久的临门一脚踢出去是什么感觉,还尝到了更深入骨髓的快意、令人想要尖叫痛哭的崩溃、难以忍受的羞耻和从灵魂深处散发的餍足。   唯一的可惜之处,是人类时的无惨大人身体实在太羸弱了,如果换做是童磨自己,用他这具已经身为鬼的身体的话,肯定就能长长久久、经久不息的体会那种令骨头都酥麻了的快乐了吧……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尤其是后来无惨大人又陆陆续续给了他一些血,让他成为了上弦之贰,也让他窥伺到了更多秘密。   比如说,那位将无惨大人和他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医师先生,是【不灭】的。   就算肉.体死亡,他也会以另一种面貌和身份转生,并且有很大的几率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   童磨觉得这两百年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尤其是他现在真的得到了医师先生再次转世的消息,甚至还被无惨大人派去接医师先生了!   看了上司两百多年小黄油,并且每次都把自己代入、相当于每晚都在思想上NTR上司、在心灵上意淫上司的老攻的童磨,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惊喜!   终于,他终于能去亲眼见见那位神秘的医师先生了!终于能自己亲身体验一下心脏噗通乱跳的感觉了!!   ……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重现小黄油恐怕不行,无惨大人会宰了他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将医师先生抓回去,让无惨大人和医师先生先酱酱酿酿,然后他再恳求无惨大人给自己一点血,四舍五入他就也能和医师先生酱酱酿酿了!!   而且现在的无惨大人是无比强大的鬼!现在的无惨大人的话,肯定能坚持得更久、让他代入的更爽的!!   童磨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激动不已的童磨就这样出发了。   事情和他预料的一样,他见到了医师先生,为他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深渊般的眼神、不明觉厉的笑容而颤栗心跳不已,他怕他又爱他,为自己能和他对视、能与他交谈而快乐的不能自已……   但除此之外,他又发现了医师先生——不,鬼杀队水柱,胡蝶先生的新的一面。   ——那个人,挥刀的时候是美丽到令人忘却呼吸的。   深蓝的刀刃,银云般的刀纹,衣角飘动宛如蝶翼纷飞,身形在水流的包围下那样飘逸而优美……   如此轻盈美丽,却又暗藏杀机。   在他挥刀的时候,他看起来简直不像人类,而是仿若精灵。   ——完美的造物。   童磨注视着那个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人,发自心底的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完美的造物,被上天所偏爱的人,如同独一无二的骄阳般炽烈而耀眼。   举世无双,完璧无暇。   *   将鬼的脖颈砍断了一小半的刀刃,突然没入了大开的纸门中。   胡蝶瑛二猛地睁大眼睛,在那一刻反应极快的抬手扒住门框,一个用力便重新跃了出来。   “后面——!!”   在他落地之前,不死川实弥的吼声突然传入耳中,瑛二一惊,转脸正好看到童磨从另一扇门中走出,捂着染血的脖子向他用力一扇扇子:“血鬼术·「冻云」!”   “可恶!风之呼吸——”不死川实弥猛地咬牙提刀,然而童磨特意选了远离他的地方,没等他用出剑招,无处借力的蓝发少年便像是炮弹一样直直砸进了白茫茫的冰雾之中。   “瑛二——!!”   这下不死川实弥也没法用剑招了,他眼里泛起猩红的愤怒和杀意,立刻持刀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冰雾中忽然闪过一道浑圆的剑光,接着胡蝶瑛二便翻转着从冰雾中飞了出来,正好落在实弥身前。   他抬起左臂遮挡着口鼻,手掌外侧、半张脸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连左眼都似乎受到了影响,紧紧闭着没有睁开。   落地之后他踉跄了一下,不死川实弥连忙搀扶住他,还没来得及问问他怎么样了,就见他扭头喷出了一口红中带黑的血。   “……你中毒了。”白发少年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臂,扭头用极为犀利凶恶的眼神瞪向童磨,眼白中渐渐爬上了可怖的红血丝,“那个杂种……!!”   被他用杀意凛冽的眼神狠狠剜着的童磨丝毫不以为忤,一双七彩的眼睛始终集中在瑛二身上,眼角甚至假惺惺的流出了眼泪:   “啊,您吐血了,肯定很疼吧?虽然您利用剑招的反作用力及时从冰雾中退了出来,但是在那之前已经吸入了一些,眼睛的黏膜也附上了毒素……”   “这样下去,我的毒会逐渐溶解您的肺泡和左眼,让您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唉,其实我本来不想伤害您的,但是不这样的话实在无法将您带走……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位大人将您变成鬼就没问题了……”   “开什么玩笑,你这混账——!!”   “实弥。”   胡蝶瑛二一把按住怒吼着就要出招的少年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依旧沉着的眼神,“冷静一点,我们一定能把他干掉的。”   “真的吗?可是我现在有小鸣——有伙伴的帮忙,您真的能杀掉我吗?”童磨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泪,用仿佛非常悲伤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再过不久,您就会被毒素溶解掉整个肺部和眼球,到那时候您真的会死的哦?还是快点变成鬼吧?”   “我不会死。”   胡蝶瑛二用力捏紧恋人因为狂怒而不断颤抖的肩膀,深蓝的单眸中毫无波澜,“死的会是你。”   “……”童磨抹眼泪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怔怔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忽然缓缓咧开了嘴角,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臆想着什么一般的、幸福而沉迷的红晕。   “哇……亲眼看到您露出这种冷酷的表情,真是太棒了!我好期待您在那个时候也露出这样令人着迷的危险眼神啊……呜,光是想想我就要……”   趁着他嘀嘀咕咕的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   瑛二放开实弥的肩膀,双手握刀轻声开口道:“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什么……?   盛怒中的不死川实弥一愣,扭头疑惑的看着他,继而想到了什么,有些吃惊的看向他的刀。   胡蝶瑛二见他明白,不由得微微一笑,转眼看向了对面的童磨。   他缓缓收敛了笑意:“好了……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在那一瞬间。   ——有什么改变了。   兴奋的自言自语的童磨蓦然顿住动作,下一刻猛地张开了两把扇子,凉下来的眼神紧紧盯住了瑛二。   【压迫感。】   敏锐的感官在向他反馈着这样的信息。   在被仿佛忽然打开了什么开关的少年注视的瞬间,上弦之贰的双肩像压上了巨石一样沉重起来,连空气也因为以少年为中心散发出的压迫感而变得稀薄,甚至连视野都变暗了。   ……不对,是他的视野真的变暗了?   童磨怔愣的睁大眼睛,呆呆地抬起手在眼前挥了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视力真的变得模糊了,晃动手掌的时候竟只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影子。   “这是怎么……”他惊愕的喃喃自语着,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刚刚被砍断了一小半的脖颈。   他记得这里之前明明已经愈合如初了,但现在摸上去,却不知为何摸到了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连深层的组织都已经溃烂:“咦……难道?”   “你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会用毒吗?”   一片漆黑之中,少年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近在耳边,微微含笑的语气却似乎比他的冰洁还要冷硬,散发着寒气的利刃令人毛骨悚然的扫来,像切豆腐一样切断了他松松垮垮的腐烂脖颈。   “给我记住了,你这满脑子痴心妄想的下三滥——要想在制毒上胜过我,你还早了一千年呢!” 第84章   童磨的头掉在了地面上。   胡蝶瑛二和他错身而过, 趔趄着落在了地上,站立不稳的用刀支撑住了身体。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扇打开的推拉门, 毫无防备的少年呼吸一窒,直直的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飞速冲出来, 抱住他的腰将他撞向了一边。   不死川实弥抱着瑛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眼里布满了后怕的情绪, 迅速坐起来揽住瑛二:“瑛二?喂,你怎么样——”   昏迷的少年紧紧皱着眉头,左眼周围遍布蛛网般紫黑色纹路的一幕猛地撞进他的视野。   不死川实弥心脏一缩,抱着少年的双臂一下子收紧,牙齿咬的咯咯响:“可恶……”   毒已经蔓延了这么一大片, 眼睛还能保住吗?   只要想一想就会令胸口压上了大石般呼吸困难的念头闪过, 不死川实弥颤抖着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将不争气的情绪压下,揽抱着瑛二警惕的站起身。   还没完!那个能使用空间异能的鬼还在附近!一旦松懈就全完了!!   “已经没事了哦。”   童磨的声音忽然从角落处传来, 不死川实弥猛地转过身, 凶神恶煞的看向那里:“啊?你这混账怎么还没死?!”   “啊哈哈,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死了。”   大半个头颅被石头挡住,只能看到一张嘴巴和逐渐化作灰烬的脸颊的童磨这样说着, 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小鸣女不在这里哦, 她的血鬼术只能无限城里, 以及同伴的视角范围内随意使用, 所以看不见就没办法了呢……唉, 本来还想再多看看胡蝶先生的……”   “少胡扯了!你以为老子会相信一只鬼的话吗?!”   不死川实弥的精神依旧紧绷,半点也不敢放松的不停打量着四周,但脚下却也丝毫不慢,抱着瑛二飞快躲到了童磨的视觉死角中,确保他连他们的衣角都看不见。   “哎呀,我是说真的啦,认真可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童磨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应该是马上就要消散了。   不死川实弥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忽然心里一动。   “鬼舞辻……鬼舞辻无惨和你,为什么都这么想得到瑛二?”   他微微用力捏紧了瑛二的肩膀,目光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你们应该从没有见过他吧?”   童磨的头一片安静,然而就在不死川实弥以为他已经消散时,那沉稳柔和的声音却再一次含笑响起了:“原来可以直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是这种轻松的感觉……呵呵,好吧,那你可听好了——”   “——想得到自己恋慕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那一刻,即便隐隐有所预料,不死川实弥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惊悚感。   恶鬼恋慕着人类,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这人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   白发少年紧紧抱住自己的恋人,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能将他整个人撕裂般的憎恨与暴怒。   ——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荒谬蠢事!!   上弦之贰的身体已经彻底化作灰烬了。不死川实弥抽出刀来,整个人仿佛化身成了可怕的修罗,眼白通红、模样可怕的狠狠劈开了恶鬼曾停留的地面。   可恨!只会毫无理智残害人类的恶鬼,竟然也有脸谈及“恋慕”一词!!   “……咳、咳咳……!”   一阵细微的咳嗽忽然从怀中传来,不死川实弥立刻忘掉了一切,着急的低头看向他:“瑛二?!”   胡蝶瑛二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睁开右眼,声音嘶哑地说:“鬼……死了吗?”   “已经死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有烦人异能的鬼还在不在……你不要说话了,我会保护你回蝶屋的!”   不死川实弥一眼就看到他右眼的眼白中也染上了紫黑色,声音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起来,“只要回到了蝶屋,香奈惠一定能治好你的!”   “啊哈哈……你终于愿意叫她的名字了啊,香奈惠一定会高兴的……”   “都叫你别说话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担心……虽然比不上我自己的身体,但好歹有灵魂帮忙滋养,这点小毒还奈何不了我的啦……”   “你在说什么傻话!毒都已经蔓延到你另一只眼睛里了啊!!”   “……”   “瑛二?……瑛二?!”   不死川实弥焦灼的呼唤声逐渐远去了。   胡蝶瑛二闭上眼睛,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   【“这个药方里,有一味药叫做青色彼岸花。”】   【“我还没找到它,但我知道它在哪里……等我在药里加入这种花,治愈您的药就完成了。”】   【“您要做什么?……请等一下,药还没有加入青色彼岸花,您会变成怪物——”】   【“请您至少让我完成这个药,或者至少请您听我说完青色彼岸花在哪能找到……少爷!少爷……”】   【“——您会后悔的,无惨少爷。”】   青年的面容被漫天血色所取代。   我缓缓睁开眼睛,神志恍惚的发呆了许久,才终于从身临其境的梦境中回神。   一阵清风吹来,撩起了窗边雪白的纱帘。几片紫藤花瓣飘飘悠悠的落在我的枕边,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但我却只感到满身阴冷。   我想起了一切。   我想起了最初的最初,如果不是无惨因为“我不爱他”这种事就杀了我,那么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恶鬼。   那样的话,我的养父母,实弥的母亲和弟妹,无数善良的无辜之人,就都不会因为恶鬼而遭遇不幸。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憎恨鬼舞辻无惨?   喉咙深处传来阵阵沸腾般令人想要大喊的厌恶感,我呼吸困难的从病床上坐起身,转首静静地看向阳光普照的庭院,眼底逐渐阴暗。   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   “噼里啪啦!!”   瓷器碎裂的脆响猛然唤回了我的理智,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换上了鬼杀队队服的白发少年正站在门口满目怔忡的望着我,他的嘴巴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脚下的花瓶碎片撒了一地,手里还维持着抱托的姿势。   是实弥。   我愣了一下,心中阴暗的情感顿时悄然退去,被憎恨所支配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实弥——”   实弥猛然间冲过来抱住了我。   他的手臂紧紧环抱住我的肩膀,双手按住我的背将我用力扣在他的怀中,沙哑的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现在才醒啊!担心死我了……!!”   ……阳光和实弥的气味。   我眨了眨眼睛,微微转头看向少年轻颤着的雪白发丝。   他身上暖融融的,有一点点汗水的味道,但更多的是被晒干的清爽皂角香。   ……我这是被阳光抱了满怀吗?   这样想着的我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抬手轻轻回抱住他,微微柔和了眉眼。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数分钟后。   以香奈惠和忍为首,众多有空闲的隐和队士全都来看望了我。他们将我的病床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激动的又哭又笑,让我很是感动。   而在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半月,怪不得他们看到我醒来会这么高兴。   过了一会儿,大多数人都因为担心打扰到我休息而离开了,香奈惠和忍这才有机会坐在我床边,和我细细说起了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据香奈惠说,我的状态只在回到蝶屋的当晚有些糟糕,不过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就开始逐渐好转了,甚至连一度坏死的左眼和肺部都在一周之内迅速恢复如初,让起初看到我的状况后内心断定我不可能再继续当剑士的她十分惊奇和欢喜。   她好奇地问我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我又不能告诉她“受木遁使灵魂影响的身体就是如此神奇”……事实上,如果真的换成我的仙人体,我说不定会因为恢复速度过快而被当成鬼呢哈哈哈。   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当然是不能对她说的,最后我只能打着哈哈说自己不知道。   香奈惠没有纠结这个,转而又开始说起我持续昏迷的事。   按理来说,我的身体不到一周就没病没灾了,那我的意识也应该很快恢复才对,但我就是迟迟没有醒来,几乎让她怀疑毒素是不是损坏了我的脑子。   ……嘛,我的脑子倒是好好的,只是趁昏迷的时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已。   ——一个身为医师瑛二的梦。   想起那个漫长的梦境,我眼前又不由得浮现出了无惨的脸,刚刚有所回升的心情立刻又变差了些。   但是我才不会允许那个垃圾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我,遂开口问起了令人高兴的事——比如实弥的最终选拔。   提起这个,忍一下子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向我转述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件事真的很让人高兴——面对过上弦之贰那种程度的鬼之后,我可爱又天才的继子自然实力大涨,轻而易举、毫发无伤的便通过了最终选拔。   不仅如此,他在这一个半月里的刻苦也给忍留下了深刻印象,小小的少女一副憋了很久的样子,扯着我眉飞色鬼的说起实弥在我昏迷期间是怎样疯狂的逼着自己修炼,怎样没有耗尽最后一分力气就绝不休息,怎样在晚上寸步不离的守在我床边、时不时牵牵我的手、摸摸我的脸……   “……你这小鬼给老子闭嘴!”   在她添油加醋的说到最后一点儿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眼睛专注的看着我的实弥猛然涨红了脸,“嚯”一声起身就要去抓她。   忍灵巧地躲过了他的手,嘻嘻哈哈的跳起来跑出了门:“我又没有说谎,不死川先生除了修炼就是满脑子的照顾哥哥,你们是恋人,做一点亲密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啊啦啊啦。”香奈惠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起身跟着忍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贴心的帮我们关上了门,“剩下的事就由不死川先生告诉兄长大人吧,我们先去准备晚饭了哦~”   我笑眯眯的朝她挥了挥手,在门关上之后扭头看向面红耳赤僵在那里的白发少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太好了,看样子你和忍的关系已经缓和了。”   实弥被我笑得一脸窘迫,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头,嘴里嘟囔道:“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之前也没见她这么爱取笑我。”   “这并不是取笑吧,忍这样表现才是真的认同了你哦。”我好整以暇的说着,抬手拉了拉他的手指,轻笑道:“恭喜你,顺利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员……我没能醒过来见证那一刻,抱歉啊。需要什么补偿吗?”   实弥转回来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说什么傻话。”   他反手拉住我,坐到我床边单手揽住了我的腰,将脑袋抵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你能健健康康的醒过来,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补偿。”   我心里立刻软成了一片。   又过了几天,在外面出任务的杏寿郎也收到消息,匆匆忙忙的赶回来探望了我一番。   他现在已经成了丁级的剑士,比实弥这个刚刚拿到日轮刀的大师兄要厉害的多,自然也更为忙碌,确认我身体无碍之后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连和正巧不在病房的实弥见一见的时间都没有。   “啊呀,杏寿郎已经变成很厉害的剑士了啊,嗯,比他的师兄还要厉害呀。”   见过杏寿郎的当天下午,在道场里做机能恢复训练的我忍不住这样感慨着,同时拿眼睛去斜睨实弥。   白发少年穿着和我一样的蝶屋专用病号服,闻言一脸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双手抱胸盯着我压柔韧。   我顿了顿,别开脑袋继续长吁短叹道:“唉!某个人明明已经拿到日轮刀了,但就是不出去做任务,反而从早到晚盯着一位早就痊愈的厉害剑士看,实在是暴殄天物——”   “早就痊愈?”实弥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句,上脚就踩在了我劈叉的腿上,“连个叉都下不下去,你这也叫早就痊愈?”   “啊疼疼疼疼——”   我立刻疼的龇牙咧嘴,但是倒也没有让他把脚拿开,而是咬牙将叉下到了底,然后咬牙切齿的抬头瞪他,“这种事后藤会帮我做的!你这不听话的弟子,快点听师父的话出去斩鬼啊!不要浪费战力!”   实弥居高临下的瞥了我一眼,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绕到我身后按住我的背就开始往前推:“废话少说,快点练吧你!”   “什么、不是,等一下!!一上来就这么压也太——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了杀猪般的凄厉喊叫。   就在这时,道场外忽然响起了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看清状况后立刻朝我们冲了过来:“你在做什么?!放开瑛二先生!!”   嗯?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吐着魂趴在地上的我回过神来,有些好奇的扭头看向旁边。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有着深蓝眼瞳的黑发少年。   他此刻正紧紧握着实弥的手腕,一张小脸阴沉沉的对着他:“放开瑛二先生。”   “啊?你谁啊?”被攥住的实弥十分不悦,单手握拳挣开了他的手。   少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就要做些什么,但此时的我终于回想起了他是谁,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连忙出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义勇?你是义勇吧?好久不见啊!”   “……”富冈义勇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我似乎想要和我说话,但与我对上视线之后又不知为何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的扭开了头。   我:“……?”   “你认识?”实弥见状皱起了眉,语气不怎么好的问我。   “呃,我……”   “请不要和瑛二先生说话。”奇奇怪怪的义勇此时上前一步,打断了我的同时挡在了我面前,神色冰冷的说出了奇怪的话,“还有,请离他远一点。”   我:“……???”   “啊——?!”   被与我隔开的实弥脑门上“啪”一声爆出青筋,脸色一瞬间恐怖下来,“挺敢说啊,你。” 第85章   说实话。   无论是义勇那张阴沉冷漠、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脸, 还是实弥那张一生气就凶狠狰狞的脸,都不是什么能让人心平气和的谈话的类型。   因此他们两个一照面就气氛超级紧张、一副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应该也挺好理解的。   ——但我会允许他们打起来吗?当然不会!!   义勇这个小憨憨绝对是误会了什么, 因为一个误会就和别人打起来也太可怜了吧!   话说都过去一年了,他这情商怎么还是这么捉急啊!!   “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 误会, 肯定有误会!”   我一边说着一边着急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只不过刚才劈叉使的劲太大了, 我爬起来之后还腿软了一下,被近在身边的义勇眼疾手快的扶住。   当然,对面和义勇同步伸出手,就是没能扶住我的实弥则一下子脸黑了。   嘶……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场合啊?   我忍不住戴上了一秒的痛苦面具,根本不敢耽搁, 连忙放开义勇自己站直了, 扭头对小少年干笑了一声:“谢谢你,义勇。”   富冈义勇看着我一愣,随即沉下了脸色, 表情阴郁的看向一边:“……不要对我笑。”   我:“……?”   没等我一脸懵逼的说些什么, 实弥的瞳孔就紧缩了一下,抬手便攥住了他的衣领:“混蛋,你刚才说什么?”   “啊啊啊,实、实弥!你先不要冲动!”我见状简直脑子都大了, 赶紧上前想要把他们分开,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让我先问问义勇……”   “有什么好误会的?你没听见这家伙刚才的话吗?”实弥依旧怒瞪着义勇, 因为我被无礼的对待了(这一定是误会)而怒不可遏, “喂, 小鬼,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对你笑还有错了?!”   “哎呀,我觉得义勇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是水柱胡蝶瑛二先生。”衣领被攥住的义勇毫无被针对的自觉,居然还一脸冷淡(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实弥的问题:“他想对谁笑都没有错,只是不要对我笑。”   我:“……”这一年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否则这小子的嘴巴怎么像开过光一样一句一个雷??   再次被踩雷的实弥已经快要爆炸了,他一边怒吼着“你他么有什么了不起?!不识好歹的小鬼,快点给我滚出去!!”一边准备暴揍义勇,另一边义勇也皱起了眉,一副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要是实弥真的动手的话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表情。   非常明显的,他们对彼此的初印象都差到了极点。   我:……草啊,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我看到许久不见的真菰和另一个肉橙色头发、脸上有疤的少年走进了道场中,他们看清状况后愣了一下,接着赶紧上来拉架。   “义勇!你在干什么?”   “喂,义勇!你不是来拜会鳞泷先生门下的师兄、自己的恩人的吗?在恩人家里胡闹可不是男子汉所为!”   义勇被说话的少年和少女拉开了,我也赶紧抱住了实弥,双方共同合作,终于将两个少年分开了一段距离。   我和对面拉架的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感到了一阵心累。   一番解释和自我介绍之后。   我知道了那个肉橙色头发的孩子就是锖兔——去年真菰告诉我的、比义勇早几天拜入鳞泷先生门下的少年,也就是我的另一个师弟。   他和义勇都参加了这次的最终选拔,而且都顺利的通过了。听说我干掉了上弦之贰且身受重伤后,他们便和真菰商量了一下,挑了今天来探望我。   只不过说到最终选拔……   真菰在我泡茶时偷偷告诉我,义勇在选拔中的表现似乎不太好,听说好像进山不久就被鬼重伤,幸得锖兔所救才没有身亡。   但义勇也因此一只鬼都没能杀死,直接一口气昏睡了七天。   我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义勇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对视,甚至不想让我对他笑。   他现在肯定非常失落,认为自己让我失望了,也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加入鬼杀队吧。唉,那个孩子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自卑自轻啊。   除了义勇的事,真菰还向我介绍了一下锖兔。   这个少年似乎实力非常不错,在救下义勇之后扭头又去救助了其他人。   不过据锖兔所说,这样做的并不只有他一个,有一部分他救下的同伴告诉他,除他以外还有另一位使用风之呼吸的参加者也在到处斩鬼救人。   托他们两个的福,这届最终选拔连一个死亡的人都没有,大家全都顺利活了下来。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实弥同样告诉我,他听自己救下来的人说过,有一个和我一样使用水之呼吸的孩子也在疯狂杀鬼,他还因此对那个孩子感官不错呢!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就是锖兔和实弥!   这不就巧了吗!   我把这件事对实弥和锖兔一说,他们两个也非常惊讶,对视一眼后很快达成共识,换了木刀开始在道场里切磋。   真菰则是很快就向我告辞了。她和杏寿郎以及我的妹妹们是同期,现在和他们一样都是高阶级的剑士了,日常的任务也很繁忙。   我听说她还独创了自己的呼吸,取名为「雾之呼吸」,有机会还真想见识一下啊,哈哈哈。   送走真菰之后,我去看了一会儿实弥和锖兔的手合,确认他们不需要我在旁边盯着,就悄悄退出了道场,去找了找不知所踪的义勇。   我在庭院的角落里发现了他。   黑发少年已经换上了队服,但或许是内心深处的自卑作祟,他在外面穿了一件非常宽大的深红色羽织,将队服遮盖的严严实实,看起来有些怪异。   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锦鲤池边看着里面的锦鲤出神,一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呆然。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义勇听见笑声后回过头,发现来人是我后立刻睁大了眼睛,一下子紧张的站了起来:“瑛、瑛二先生……”   “嗯,下午好。”我笑眯眯的走了进去,“茑子小姐还好吗?”   “……是,承蒙挂念。”提起姐姐,义勇的表情立刻柔和起来,“姐姐不久前来信,说已经怀上了小宝宝,言辞间颇为幸福满足。”   “诶?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我闻言惊喜的笑开了,十分真挚的恭喜道。   义勇略显腼腆的笑了一下:“谢谢瑛二先生。”   我微笑着点点头,紧接着话头一转,又询问道:“那义勇还好吗?”   义勇一愣。   他怔怔地抬头看向我,眼里好不容易凝聚的光芒又逐渐黯淡下来,好一会儿,才垂下脑袋低落的说:“瑛二先生,我是不是不行啊……”   我没有说话,扭头歪着脑袋看向他,摆出了聆听的姿态。   “同样是使用水之呼吸的剑士,但是先不提您,我与真菰和锖兔之间的差距也十分巨大,更不用提这次的最终选拔,我根本不能算是通过。”   义勇说着,越来越黯然的垂下了浓密如小扇的眼睫,手也抓紧了身侧的衣服,“……我不配做鬼杀队的剑士,不配与你们站在一起,更不配被你如此温柔的对待。”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义勇疑惑的抬眼看向我。   我与他对视着,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那我就以柱的名义,将你的队士资格收回吧。连一只鬼都没有杀死,这样确实不能算是通过了选拔。”   义勇的脸色骤然一片惨白,但他眼中却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而是很快顺从地点了点头,当即就抽出了腰间的日轮刀。   他将刀双手托起,垂眸安静的凝视了它一会儿,才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睫,闭上眼睛将它递给了我。   我垂眸看了眼他的双手,毫不意外的发现那双一年前还光滑白皙的手已经变得十分粗糙,上面遍布刻苦锻炼留下的刀茧。   ……唉,真是个傻孩子啊。   我伸手将他的刀拿了过来,转身走向道场:“你跟我来。”   被拿走了刀的义勇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麻木的跟了上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深蓝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毫无焦距,很明显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下意识的在遵守着命令。   这不是明显还爱着自己的刀吗,笨蛋。   我抽了抽嘴角,神色无奈的收回了视线。   来到道场之后,实弥和锖兔已经结束了切磋,从身上的伤痕来看,我的继子无疑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嘛,他毕竟比锖兔略长几岁,还经历过童磨的杀气洗礼和瑛二大人我的魔鬼训练呢,会有这种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看到我带着义勇回来,原本正在和锖兔复盘的实弥皱了皱眉,起身询问道:“怎么了?”   “我要对今年合格的队士进行「第二轮试炼」。”我将义勇的刀放在了刀架上,转身开门见山的说道。   实弥一愣:“第二轮试炼?”   “水柱大人,请问那是什么意思?”锖兔也疑惑的问道。   “不用这么生疏,你也和义勇一样称呼我‘瑛二先生’就好,我们毕竟都是鳞泷先生的孩子嘛。”   我眉眼弯弯的对这个少年说道,见他微愣之后笑着点头答应,才回答他道:“因为你和实弥的实力远远胜过同期的孩子,所以这届选拔某种程度上并没有起到筛选的作用,所以——”   “……你要重新选拔实力合格的家伙?”实弥一瞬间就理解了我的意图,两眼隐隐放光,“我能第一个跟你打吗?”   “笨蛋,你是直升的特例,怎么还自己主动要求加试?”我哭笑不得的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的同期应该大部分都认识你了吧?他们不会对你直升有意见的。而且身为我的继子,谁敢对你不服气?”   实弥微微一哽,抓住我的手指有些不服气道:“那我也想跟你打……”   “好好,那就等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如何?”我纵容的反手握住他,弯起眼睛笑道。   实弥立刻被我哄的高兴了,虽然不明显,但他眼中确实流露出了浅淡又柔和的笑意。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实弥在我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像是触电一样放开了我的手,睁大眼睛扭头看向锖兔和义勇。   义勇一脸呆滞的发着愣,显然什么都没注意到。   但从中途开始就表情困惑的锖兔则是在对上他的眼神后,猛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不死川和瑛二先生原来是恋人吗?!”   “什么……?”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刀的义勇这才回神,满脸茫然的看向我们,“恋人?谁和谁……?”   “……啧。”实弥的耳尖一下子蹿红了。他烦躁的抓了抓额前的刘海,在我的轻笑声中略显尴尬的说:“笨蛋!锖兔你这家伙,不要这么大声!”   “为什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是男人的话就该堂堂正正地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但是你嗓门太大了!”   “那个,谁和谁是恋人……?是不死川的恋人吗?”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心去了隔壁给主公大人写信,申请了第二轮试炼的事。   主公大人很快回信通过了我的申请,并且帮助我联络了这一届的队士。   三天后的清晨,所有今年的新晋队士都抵达了蝶屋,并且都被我没收了日轮刀。   我拿了一把木刀站在院子中央,笑眯眯的对这些菜鸟们说:“我的时间有限,大家就一起上吧,谁能在我手里过三招,我就把日轮刀还给谁。”   我本以为这样说的话会激起他们的热情——毕竟,三招诶?只需要三招就可以拿回心爱的刀,不是很简单吗?——但谁知道他们反而更瑟缩了,一个个的全都像只鹌鹑一样缩头缩脑的站在原地。   唉,我多少也能理解他们不敢上前的心情——毕竟瑛二大人我现在可是独杀过上弦的超级强者了哎!这可是鬼杀队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间都没人达成过的壮举!   也就是说,虽然我是个无比英俊潇洒阳光开朗的大帅哥,但是在这些下级队士眼里,我可能大概也许……真的厉害得有点可怕。   但这些,全部都不是他们可以不上前的理由。   “没人敢攻上来吗?”   我耐心的等了三分钟,但三分钟后还是没有一个人向我发动攻击,这让我不由得沉下了脸色。   “我手里的日轮刀可是你们杀鬼的唯一武器,不能从我手里合格就会被踢出鬼杀队,再次手无寸铁的面对恶鬼。这样也没关系吗?”   包围着我的二十几个队员微微骚动起来,有几个的目光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我的目光从一位扎着双马尾、面露恐惧和挣扎的少女身上扫过,停留在义勇一片煞白的小脸上。   “你们的觉悟就只是这种程度吗?”我继续这样说着,眼神缓缓冷了下去,“是吗……看来你们已经忘却了重要之人被鬼残杀时的憎恨和痛苦,宁愿让那些恶心的蛆虫继续逍遥法外了啊——”   “啊啊啊啊——!!”   痛苦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转身一刀架住了从后方袭来的、所有人中最快的攻击,看着那双颤抖紧缩的深蓝色眼睛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看,我就说自己绝不会看走眼的吧? 第86章   一场由水柱大人举行的、别开生面的「第二轮试炼」, 在短短十五分钟内就结束了。   合格者并不多,也就只有第一时间冲上来的寥寥几人而已。   当然了,富冈义勇自然是其中之一。   交上手的第一时间瑛二就察觉到了, 少年绝非自己口中说的那样弱小,他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并且战斗时很难得的可以保持冷静, 虽然不像锖兔那样天赋异禀, 但已经是同龄人中少有的优秀了。   嗯, 确定了, 他是鬼杀队不能放过的人才,两三年内就能成为柱的好苗子。   这样想着的瑛二心情颇好的陪少年多过了几招,然后才在他不敢置信(义勇:我居然这么强?!)的目光中愉快的一刀抽飞了他。   其他的孩子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他用言语激励过后能鼓起勇气冲上来的,还能多少与他对砍几下,那些直到最后都想着钻空子的, 则是被他毫不客气的一刀敲晕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届的孩子水准确实不错, 瑛二倒是记住了几个眼神很不错的孩子,比如一个叫神崎葵的女孩,还有一个叫村田的少年。   “嘛, 加上实弥和锖兔, 这一届的成绩也算不错了。”   将所有人都抽飞之后,站在场地正中的少年愉快的用木刀敲了敲肩膀,扭头吩咐旁观的隐:   “把日轮刀还给我挑出的那几个孩子吧。至于其他人的刀嘛……暂时先保存在我这里,什么时候通过我的选拔, 什么时候再还给他们好了!”   欸——?!下次还要面对魔鬼一样可怕的水柱大人吗??!   这是所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不合格者在心里的哀嚎。   但是魔鬼一样的水柱大人才不会顾及他们的心情。他笑眯眯的走到还瘫在墙边的富冈义勇面前, 亲手将他的刀递给了他:“恭喜你, 义勇。这样你也是正经通过了选拔的鬼杀队一员啦!”   “瑛二……先生……”富冈义勇并没有着急去拿刀, 而是抬头愣愣的注视着他, 看着看着忽然落下了泪水。   他抬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胡蝶瑛二的手(这个动作让一直密切关注他俩的实弥陡然脸黑了),泪流满面的哽咽道:“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义勇。”瑛二纵容的注视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顺滑柔软的发丝,“你通过了选拔,你同样非常优秀,对自己有信心一些吧。茑子小姐和我曾经传递给你的东西,你还要在鬼杀队里继续传递下去呢。”   富冈义勇用力的点了点头,泪眼朦胧的伸出双手,接过了自己的刀。   胡蝶瑛二俯身看着他布满泪痕的小脸,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掏出手帕怜爱的帮他擦了擦。   富冈义勇猝不及防的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仰起头用充满了孺慕和依赖的眼神望着他,不带一丝防备的眼睛里透着柔亮的软光。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胡蝶瑛二突然古怪的往后抽离身子,露出了旁边提着他的后衣领、脸色黑如锅碳的不川实弥。   “你给我过来!”凶恶的吊着眼睛的少年阴森森的说着,周身冒出实质性的黑气,提溜着水柱大人就转身回了房间。   在关门前的一秒,义勇仿佛看见了他敬爱的瑛二先生被那个讨厌的白毛一把按在了墙上,凶巴巴的凑上去就要做什么。   但瑛二先生甚至还笑眯眯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富冈义勇心里猛然生出了无限的豪情,起身就想去拯救陷入危险的瑛二先生!   “哎,义勇,你要干什么?”锖兔在这时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富冈义勇一脸的严肃:“瑛二先生又在被不死川欺负了,我要去帮他。”   “……”   在那一刻,锖兔总是正义凌然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拽着富冈义勇就走,极为语重心长的说:“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富冈义勇:“……?”   *   第二天,胡蝶瑛二元气满满的宣布归队了。   他归队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参加柱合会议。   ——干掉了十二鬼月中的上弦,这在鬼杀队的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壮举,更何况死掉的还是上弦之贰这样排名无比靠前的鬼,而且鬼杀队这边又是不可思议的零阵亡。   虽然胡蝶瑛二因为昏迷和养伤而消息不灵通,但他的战绩无疑已经轰动了整个鬼杀队,即便在紫藤花之家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鬼杀队中对他的崇拜和敬仰一下子到达了空前的高度,也将整个鬼杀队的士气鼓舞至巅峰。   在这种情况下,召开一次柱合会议,对他进行一次正式以及郑重的褒奖甚至感谢,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在褒奖的同时还有许多情报收集、讨论鬼杀队下一步计划的事要做,不过这些东西瑛二就不会告诉实弥了。   ——没错,作为见证了那场战斗的唯一一人,不死川实弥也被叮嘱去参加柱合会议了。   胡蝶瑛二是在会议的前一天晚上,将这件事告诉不死川实弥的。   那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手合,不死川实弥身上被木刀敲出了一身伤,正坐在道场的地板上,伸出手臂由瑛二上药。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了问当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蝶瑛二自然是将产屋敷耀哉夸上了天,给他缠绷带的时候都眉飞色舞的。   不死川实弥沉默的听了一会儿,忽然一言不发的凑上去,吻了吻他喋喋不休的唇。   胡蝶瑛二一愣,吹主公的话自然就停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不死川实弥垂眸盯着他给自己包扎的手指,语气淡淡的,“你就这么信任那位主公大人吗?”   胡蝶瑛二一脸的理所当然:“那肯定啊,我对主公大人一直知无不言!”   “那——”不死川实弥蹙了蹙眉,“鬼舞辻对你的……啧,对你的觊觎,你也告诉他了?”   胡蝶瑛二沉默了。   无惨对自己的感情这个问题,他本以为实弥会在自己醒过来之后就问,却没想到他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不发一语的将少年手臂上的绷带打了个结,然后合掌握住他的手,有些愁苦的叹了口气。   “没有。”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如此回答道。   不死川实弥一顿,终于抬眼看向他。   蓝发少年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指,声音很是低沉:   “我也是这次才搞清楚了这件事。在这之前,只有一个叫做‘舞子’的鬼多番表露过对我的爱慕,但是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连血鬼术都是盗用的‘鸣女’……耀哉大人之前也只是猜测舞子的身份不简单,谁能想到他就是鬼舞辻呢?”   “那这么说,你之前就和鬼舞辻接触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不死川实弥瞬间忘了那一丝丝的别扭,瞪大眼睛一把攥紧了他的手,力气大的吓人,“你跟他说了什么?交战了吗?那家伙有没有伤害你?这件事你怎么从没对我说过?!”   “嘛嘛,不要着急。”瑛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勾出露出了一抹安抚的微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跟你说也是因为你当时不在呀,等你一回来,我不是立刻就带你出去、想跟你解释这件事吗?”   不死川实弥抿直唇线,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但他的心情依旧焦灼不堪,紧蹙着眉烦躁的问道:“那个什么舞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蝶瑛二无奈地笑笑,耐心的将整件事全部告诉了自己的宝贝继子,包括鬼舞辻一开始是如何伪装成寡妇接近他,他是怎么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识破对方是鬼、却被对方逃走,又是怎么在第三次见面后开始遭到鬼的追杀……   不死川实弥在他说到寡妇那一块的时候就已经怒不可遏了,但他没有打断瑛二,一直强忍着怒火聆听他的讲述。   而等瑛二说完以后,他已经彻底陷入了目眦欲裂的狂怒状态,眼角高挑、气得咯吱咯吱直咬牙:“鬼舞辻无惨那个杂种下三滥……老子迟早要让他下地狱!!”   “嗯嗯嗯,好好好,我们一起让他下地狱,不气不气哈,为那样的渣滓气坏了自己不值得。”瑛二宠溺的点着头,抬手一下一下在他脊背上顺着毛。   不死川实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忽然两眼通红的看向他,捉住他的手语气焦躁地说:“不对!鬼舞辻那混账肯定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才编出喜欢你这种谎话的!鬼那种毫无人性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人类?!”   是啊,怎么可能呢?   不死川实弥紧紧的盯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少年,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焦灼和难过。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鬼的残忍和冷血了——他变成了鬼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鬼舞辻无惨那样活了上千年的怪物,又怎么可能比他的母亲更慈祥多情?   所以会爱上瑛二什么的肯定都是胡扯,鬼舞辻如此想得到自己的恋人,肯定是另有图谋!!   “他一定是想从你身上得到别的什么!我们不能被他误导了!!”白发少年最终如此笃定道。   胡蝶瑛二安静的与他对视着,过了几秒,他忽然勾起唇角,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不愧是实弥啊,这么快就发现关键了。”   不死川实弥一把握住他的手扯下来,神色担忧中透着烦躁:“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胡蝶瑛二一脸无辜地说着,“鬼舞辻想得到我确实是另有所求,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是在表扬你啊。”   “?!”不死川实弥睁大了眼睛,激动的扳住了他的肩膀:“你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胡蝶瑛二笑眯眯的点头,保持着被按住的姿势,轻轻松松的就说出了鬼舞辻无惨隐瞒了上千年的秘密:“对我的感情什么的确实是骗人的,他之所以想得到我,只是因为他想从我这里问出‘青色彼岸花’的事罢了。”   “青色彼岸花?”不死川实弥皱紧眉,“彼岸花还有青色的?”   “有的哦,而且整个世界——”蓝发少年指了指自己,神色颇为怡然自得,“只有我知道在哪可以找到它。”   不死川实弥愣住了。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恋人,后者则是悠闲镇定的任由他看,甚至还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像是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被他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态所感染,白发少年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并很快找出了关键:“鬼舞辻要青色彼岸花做什么?”   瑛二神秘的勾唇一笑,倾身附到他耳边,往他的耳朵里轻轻吹了一口气:“来让自己克服日光。”   不死川实弥的瞳孔骤然一缩:“什——”   “嘘——!”瑛二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深蓝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他:“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明白吗?”   不死川实弥惊魂不定的看着他,听他这么说便凝重了神色,万分冷肃的点头:“我死都不会说的。”   “这么说也没必要啦。”胡蝶瑛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你二十五岁之前我一定会干掉无惨的,到时候不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啦哈哈哈……!”   “哈……你还真有自信啊。”不死川实弥被他毫无阴霾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他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收敛了笑容眉头微蹙的说:“但是这件事应该要告诉主公吧?”   “啊?那当然了。不过不只是耀哉大人,柱们都应该知道。”胡蝶瑛二不以为意的回答着,仍然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样啊。”不死川实弥平静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木刀就准备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一具温热的身躯忽然朝他压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猝不及防的被扑了个满怀,他的胳膊肘下意识撑住地板,有些发愣的侧首看了眼拥抱着他的少年:“……瑛二?”   “呐,知道么?”趴在他身上的少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又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含笑的声音沉静而低柔,“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身边能有实弥真是太好了。”   “因为,被鬼舞辻这种可怕的家伙时时刻刻惦记着什么的,这种事怎么想都不能告诉妹妹们啊……”   不死川实弥呼吸一窒,鼻尖忽然就有些酸涩。   他慢慢放松下来躺到地板上,眼眶发红的抱住了身上的少年:“……我会保护你的。”   他嗅着瑛二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气,情不自禁的缓缓收紧了双臂:“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嗯。”胡蝶瑛二安静的应了一声,冰凉柔软的发丝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颈窝,语气里微不可察的染上了一丝疲惫,“那就拜托你了。”   不死川实弥紧紧抿着嘴唇点头,忍不住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更用力的按在了自己怀中。   他放缓了呼吸,静静的聆听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强大、天才、仿佛永不迷惘的恋人,在漆黑的夜色中,在自己的怀抱里,朝他缓缓吐露出心声。   “鬼是没有爱人的能力的,实弥。残忍和暴虐取代了他们的理性,他们绝不会再爱人,是否有人性都两说。”   “嗯。”   “所以无论鬼舞辻说什么,我都从没有相信过他,因为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只是占有欲、征服欲和食欲的结合,那些绝对不是爱。”   “嗯。”   “你也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哦。不管他瞎编出什么故事,你都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一句话,因为现在的我是胡蝶瑛二……仅仅是鬼杀队的水柱,你的恋人胡蝶瑛二而已。”   “嗯,我知道。”   最后的话听起来其实有些奇怪,但不死川实弥没有任何纠结或迟疑,直接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   然后他听到瑛二笑了起来。   蓝发少年抓住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微微抬起身子从上而下的望着他,深蓝的眼瞳里逐渐带上了几分炙热,看得不死川实弥又是紧张又是心慌。   他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躲闪到一边,随后忍不住呼吸急促的闭上了眼睛,红着耳廓浑身一阵燥热。   身上的少年轻笑一声,顺从他的邀请俯身吻了上来,在他神志迷糊的时候轻啄着他的嘴唇,发出了叹息般轻盈的呢喃:“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什么,实弥是知道的。   白发少年烧红了整张面颊,抬手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像是补偿又更像献祭一般,深深的吻了回去。 第87章   第二天的柱合会议上, 我向同为柱的同僚们讲述了与童磨一战的细节。   但因为他已经被我干掉了,再说明他的能力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最后只粗略的说了一下经过,然后着重说明了“上弦之鬼的实力约等于(除我之外的)三个柱相加”, 以及青色彼岸花的事。   不出意外的, 在听到鬼舞辻无惨一千年来一直在寻找青色彼岸花, 而原因就是这种花能让他克服日光时,主公大人和我的同僚们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紧接着,我又半真半假的抛出了一个大雷:这些日子鬼们之所以都在寻找我,是因为——根据我从童磨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鬼舞辻无惨认为我知道青色彼岸花在哪里。   “难道你真的知道?”有同僚问我。   我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认为你知道?”同僚继续问。   我继续面不改色:“可能是因为我精湛的医术已经传到了鬼那边, 他觉得我是个天才,所以想抓走我帮他找吧。”   同僚点了点头, 十分轻易的就相信了我。   但我能感觉到跪在我侧后方的实弥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为什么看我——昨晚我明明告诉他我知道青色彼岸花的下落,但我不仅在这件事上撒了谎,还没有告诉同僚们无惨恋慕我的事。   可是我真的很不想说。不仅不想说, 我还换了一套说辞,给大家留下了“无惨想要胡蝶瑛二是因为他脑子有病,擅长过度脑补”的印象。   之所以这样做, 当然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让大家觉得我曾和无惨有关系,或者说, 有【哔——】情——那实在太恶心了,放过我胡蝶瑛二吧,医师瑛二的病娇前男友和我胡蝶瑛二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 只要将“无惨脑子有病”作为根深蒂固的常识塞进大家的脑子里,那么万一日后无惨恶意将医师瑛二的事抖落了出来, 或者大放屁话说什么他喜欢我、爱我、上辈子就和我是恋人云云, 大家也半个字都不会信, 只会觉得这家伙又犯病了,被造谣的我真可怜……   咳咳。   综上所述,虽然对大家撒谎让我有一点点愧疚,但比起让大家以为我曾跟无惨不清不楚,我宁愿像这样善意的欺骗他们一下下。   反正最关键的情报我已经说了,其他无关紧要的、关于我个人感情史的部分……嗯,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哈哈哈。   当然了,实弥和主公大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事情的真相连最亲密的恋人和最信赖的父亲都不能告诉,那我活得未免也太压抑了吧?   虽然我也并没有告诉他们一周目的事。呃,实弥好像连二周目的事都不知道……   之后找个机会告诉他吧。我相信他现在肯定也产生疑问了,比如我到底是怎么知道青色彼岸花这个情报的。   想到昨晚少年抱着我,沙哑着嗓子说豁出性命也会保护我的样子,我忍不住轻勾唇角,扭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柱合会议之后就告诉他吧。   在我之后,实弥也简单的说了些他从自己的视角注意到的细节,其中,他从童磨那里听到并实践过的、鸣女的血鬼术的发动条件,无疑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重要情报。   主公大人柔和而认真的笑着表扬了他,还特别真挚的感谢他当时也在场,在战斗中给予了我重要的帮助。   我看到实弥似乎愣了愣,下意识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透着询问。   我对他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这并不是我告诉主公大人的,而是他从鎹鸦中自己了解的。   毕竟,我们鬼杀队的当主就是这样一个不会错过任何孩子的成长的、无比博爱而温柔的人啊!   换做是别人,肯定只会注意到斩杀了上弦之贰的我,而不会在意那时候连队士都不是的实弥吧!   实弥显然也没想到什么都没做到的自己(我猜他心里一直有这种想法)也能收到这么高的评价,他的表情自见到主公大人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触动,低下头认真的向主公大人行了一礼。   我十分高兴。   柱合会议之后,我又单独拜见了主公大人,向他说了舞子就是鬼舞辻无惨的事。   主公大人闻言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或许以他的聪颖早就预想过了这种可能,此刻只是被验证了。   他也没有问我无惨对我的爱到底从何而来,反而亲切的笑着问了些我和实弥相处的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啊哈哈,在火影大人(bushi)面前说这些还真有些羞耻啊。   好在主公大人很快就放过了我,转而说起了接下来无惨会如何做。   他面色严肃的告诉我,上弦被杀,鬼与人类之间百年来不曾改变的局面被打破,这小小的涟漪肯定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掀起大浪。   但是在那之前,鬼杀队或许会迎来一阵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因为下一次,鬼舞辻无惨必定亲身造访,将我“抓回”。   主公大人说的,正是我心里所想的。   我也早就料到那个好面子的大少爷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会再派出上弦让我打脸,因此下次再见,就是全面决战了。   这样正好。   ——无惨你这个死病娇!以为就自己会养精蓄锐吗!给瑛二大人我两年时间,保管把鬼杀队发展成庞然大物,到时候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既然是自己杀了老攻(还杀了两次),那你就不要再腆着脸凑上来了,知不知道你这种黑心寡妇是没人要的啊!   起码瑛二大人我可不是会吃回头草的男人。   没错,瑛二大人我绝不会吃回头草!!   *   两年后。   锻刀村中,我一脸呆滞的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机械人偶,良久,才终于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破旧的面颊。   “缘一……” 第88章   在讲述胡蝶瑛二为什么会在锻刀村之前, 或许应该先讲一讲这两年的情况。   如果让瑛二自己来讲的话,他想说的唯一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他的妹妹胡蝶香奈惠和继子不死川实弥、炼狱杏寿郎都成了柱!   他特别骄傲!芜湖!!   说实话,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大部分的柱都是在入队后历经三到五年的磨练才能斩杀下弦, 而胡蝶香奈惠和炼狱杏寿郎都是不足三年便达到了这个水准, 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了。   但与他们比来, 区区入队一年半便斩杀了下弦之壹的不死川实弥,才是真正令人刮目相看的天才。   虽然其中确实有些许时运的因素在(比如恰巧“好运”的早早便撞上了十二鬼月),但谁都不能否认,没有实力的人就算运气好也什么都做不成, 不死川实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为风柱,靠的是他自身的天赋和努力。   不过或许来自水柱大人的精心教导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看着当上柱之后也没有从蝶屋搬出去,和水柱大人的关系基本在鬼杀队内人人皆知的风柱大人, 大家在心里如此猜测道。   (之所以说基本, 是因为要排除一个憨憨义勇。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身边的人都在谈论到水柱和风柱时用过“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但憨憨义勇就是至今没能领悟到这件事——明明都已经两年了啊喂!!)   事实上,除了这些之外, 还有一个令不死川实弥成长如此迅速的原因——他曾经遇到过上弦。   他是除了胡蝶瑛二之外, 鬼杀队内唯一一个与上弦交战还没有死亡的剑士(虽然本人并不承认自己曾与上弦“交战”)。   不要小看了这份经历。与远胜过自己的强敌战斗,本就是突破自我、实力突飞猛进的最快捷径,更遑论是与上弦遭遇这样宝贵的经验。   不死川实弥在和上弦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这是很了不起也很幸运的事, 不仅是因为他保住了性命,更是因为他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那种程度的战斗, 用自己的眼睛见识过了那种常人难以匹敌的高度。   这样的一次经历所带来的助益, 是五年甚至十年的修炼都赶不上的, 它会时刻激励着不死川实弥, 让他在修炼时事半功倍,不断取得比“一年半就成为了柱”更惊人的成就。   毕竟成为了柱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除了实弥等三人以外,鬼杀队的柱还多了另外两名,分别是之前身为忍者的音柱宇髓天元,和蛇柱伊黑小芭内。   胡蝶瑛二得知音柱曾是忍者后非常激动,在半年前的柱合会议上(那时候实弥和香奈惠、杏寿郎都已经成了柱)一见面就这样问他:【“你好!请问你是哪个村的忍者啊?我是木叶村的!!”】   宇髓天元满脑袋问号:【“啊?你是问我是甲贺派还是伊贺派吗?本大爷当然是华丽的——”】   【“——什么啊,是这种普通的忍者啊。”】   还没等白发的高大男子说完,刚才还激动的两眼放光的蓝发青年就瞬间冷漠了下去,“嘁”了一声撇开了头,【“害我白高兴一场,真没劲。”】   【“……”】宇髓天元的脑门上爆出了青筋,张开鲨鱼嘴怒吼道:【“这种‘普通’的忍者是什么意思啊你这混蛋!我可是非常有名的忍者,华丽之名在这一带人人皆知的宇髓天元大人!!你说‘普通’是什么意思?!”】   【“啊、啊,真受不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哪里像忍者了啊。”】蓝发青年一脸没劲的掏了掏耳朵,眼珠上翻十分欠扁,【“你会用查克拉吗?”】   才想发怒的宇髓天元:【“什、什么?”】   【“你会开八门遁甲吗?”】   【“??八门什么?”】   【“你会喷火喷水眼珠子变红吗?”】   【“哈?!”】   【“呵,连这些都不会,还敢说自己是忍者。”】蓝发青年嗤之以鼻的冷呵一声,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屑。   宇髓天元炸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自己给我表演一个喷火喷水试试啊混蛋?!”】   【“哼,现在的我还办不到,但是我知道忍者肯定不是你这样的!”】   【“啊?!你这家伙是故意找茬吗?!有种的话跟我比试比试啊!!”】   【“比试就比试!!我堂堂木叶忍村的瑛二大人,可不会输给你这种三流忍者!!”】   【“根本意义不明啊你这白痴!脑子进水了吗?!”】   ——综上所述,水柱大人和音柱大人的关系非常不好。   这倒是让对水柱大人的社交牛逼症深有体会的鬼杀队众人啧啧惊奇。   除了新晋柱以外,其他有天分的队士也在不断成长着,比如已经成为甲级队士的真菰,正在创立自己的「冰之呼吸」、同时飞速提升阶级的锖兔,以及铁杆瑛二吹、每次见面都会面瘫着一张脸(眼睛是发光的)紧紧贴在瑛二身边、在被实弥讨厌的路上越走越远的义勇……   顺带一提,蝶屋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香奈惠和忍有一日结伴出门,回来时却领回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忍还气哼哼的说这是自己从一个臭男人那里花钱买的。   大正时代,贫苦人家买卖孩子的事情也是有的,只不过胡蝶兄妹三人出身优渥,倒是从没见识过这种事。   况且那孩子也实在可怜,因为常年遭受父母的毒打,小小年纪就不会哭不会笑,像是把自我完全封闭了似的。   那时候胡蝶瑛二不在家,等他回来,小姑娘已经被取名为“栗花落香奈乎”了,小小软软的一只,看着很是可爱。   他当即就点头同意了收养这孩子,然后就想陪着小姑娘玩一玩。   只不过香奈乎相当怕生,而且仿佛对身材高大的男性有种不自觉地恐惧,虽说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仍旧一副呆萌的样子,但却在瑛二接近时无意识地拽紧了香奈惠的衣袖,一双暗紫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四肢,就像在提防着什么。   胡蝶瑛二若有所思,蹲在小姑娘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但这却让香奈乎因此更紧张了,脸上直冒冷汗。   【“嘿嘿,真难得啊,哥哥还是第一次在小孩子面前吃瘪吧?”】胡蝶忍在一旁笑嘻嘻的打趣。   胡蝶瑛二挑眉一笑,拍着胸脯自得道:【“说什么呢!根本不可能有小孩子能拒绝哥哥我的魅力!香奈乎酱,你看这是什么?——锵锵!不可思议的吹泡泡机!”】   蓝发青年将眼睛弯成月牙,修长的手掌中一眨眼就出现了一瓶飘着泡沫的透明溶液,里面还插着一根乳白色的空心管。   他的笑容阳光又灿烂,与香奈乎过去所见过的、大人们狰狞可怕的怒容完全不同,让小姑娘不由得怔住。   再加上他变戏法一样充满童趣的小魔术,和轻柔、随和又亲切的说话语调,让小小的女孩不自觉地便放松了紧抓着香奈惠的手,随后便被少女温柔的吩咐道:【“香奈乎,去和兄长大人玩吧。”】   收到“指令”的小姑娘顿了顿,终于怯怯地握住了青年伸出的手。   然后。   仅仅一个下午,胡蝶瑛二就让她笑了出来。   看得胡蝶忍在一边止不住的摇头大呼“不愧是哥哥”。   除了香奈乎以外,曾经被瑛二亲自批准合格的、一名叫做神崎葵的女队士也开始常驻蝶屋,原因是香奈惠成为花柱之后比以前忙碌了许多,蝶屋人手严重不足,这个少女似乎因为选拔的事而很敬仰瑛二,听说之后就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了。   就是她敬仰瑛二的方式似乎有点奇怪——平时无论谁赞美瑛二,她都是一副非常激动、非常认同的样子,一看就非常崇拜英俊强大的水柱大人。   然而,等瑛二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她又会立刻脸色发青的飞速离开,躲在远处用一种充斥着敬畏、崇拜、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和她一起合格的其他人貌似也是这样表现,嗯……除了憨憨义勇。   胡蝶瑛二还为此感到十分困惑,甚至尝试着与神崎葵搭话来改善关系,但最终却因为少女每次都诚惶诚恐的反应而无奈放弃了。   ——或许这就是成为人人憧憬的鬼杀队之光的烦恼吧,哈哈哈。   说完了鬼杀队的情况,也不得不提一嘴鬼那边的动向。   一句话——安静如鸡。   真的是安静如鸡。除了被新晋的五位柱先后碰到的那些下弦,十二鬼月再没有什么动静,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疯狂的寻找胡蝶瑛二了,安静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与之对应的,各地被鬼残害的人数却呈现缓步增加的趋势。   如此种种,都表明了不止人类,连恶鬼一方也在积蓄和提升实力,以备将来的决战。   鬼杀队众人自然不敢懈怠,比以前更卖力的斩杀着鬼,柱的工作也因此更繁重了,不仅要在不断改变的负责地区内巡视,还要四处奔波救援,收有继子的柱还要忙着教导继子,总之真是忙到一刻也不得闲。   正因如此,自从半年前的柱合会议分别以后,瑛二和实弥竟至今都没能见一面。   好在下一场柱合会议马上又要开始了,到那时候多少也能休息几天吧。   嗯,那么在那之前,该办的事要先办好才行。   这样想着的胡蝶瑛二,带着自己的刀来到了锻刀村中。   *   我之所以去锻刀村,是因为我的日轮刀已经钝的不能再用了,而且上面还出现了磨损。   众所周知,日轮刀这种东西是非常容易磨损的,毕竟与我们交战的鬼有着钢皮铁骨,使用的血鬼术也多种多样,刀在交战的过程中损毁甚至断裂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我的这把刀倒是一直没有断过,磨损也一直少之又少,毕竟我杀鬼的时候总是能实现一刀切,而且剑术达到一定水准的话,因为使力方式不当而对刀造成的损害就会少很多。   但我的这把刀毕竟也用了好多年了,虽然我会很用心的保养它,偶尔也会自己磨一磨,但这种带刃的东西再怎么珍惜都会有不能再用的一天,我也是时候换一把刀了。   但我的行程很紧张,干等着刀匠给我锻造新刀会很费时间,所以我才亲自来到了锻刀村里,想着先拿一把刀去用,等新刀锻好了再请刀匠帮我送过来。   ……然而,我从没有想过,我如此完美的计划,居然,会在,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   “你竟敢把我的刀弄成这样啊……你竟敢…你竟敢——!!!”   在看到我的刀之后,我的锻刀匠钢铁冢先生这样狂怒的嘶吼着,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开始追杀我。   ——说真的,普通的锻刀匠会像他一样吗?!我又没有恶意损坏我的刀,只是觉得它太旧了才想要换一把而已啊!!   然而钢铁冢先生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怒嚎着掏出一把菜刀就开始砍我,弄得我别无他法,只能冲出他的家门开始现场表演鸡飞狗跳的追杀大戏。   最后钢铁冢先生是被同村的刀匠们拦下来的。   村里的铁珍村长出面,压着钢铁冢先生向我道了歉,恳求我不要生气,并承诺会给我更换刀匠,免得钢铁冢先生下次再耍小性子、浪费我的时间。   我连忙解释自己没有生气,只是希望钢铁冢先生收敛一下他的爱刀之心,帮我再打一把刀,毕竟他的那把刀其实十分坚固耐用又美观,是一把很好的刀……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钢铁冢先生是由村长铁珍一手带大的,他的技艺传承自村里技术最好的村长,在整个锻刀村里数一数二。   而铁珍村长因为年纪大了,近几年只愿意给自己喜欢的漂亮小姑娘打刀咳咳咳……所以我当然不会选择换刀匠啦!钢铁冢先生一看就极为单纯,这种小孩子脾气的人多哄哄就好了嘛!   果不其然,在我对钢铁冢先生的刀大夸特夸的时候,这个被村长压着对我赔礼道歉时还很不情愿的刀痴立刻抬头看向我,态度陡然发生了转变:“你真的觉得我的刀是好刀?!”   “当然了!”我拿出了自己最真挚的眼神,凑上去紧紧握住了钢铁冢先生的手,“钢铁冢先生,我一直都很珍惜你的刀!但是恶鬼的脖子太过坚硬,为了能打败更多的鬼,请你给我打一把更加完美的刀吧!”   “你……你……!”钢铁冢先生微微颤抖起来,虽然我看不见他被火男面具覆盖的脸,但我看到了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滚落的泪珠,“好!我一定会给你打一把更好的刀!!”   “哦哦!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我的日轮刀的问题顺利解决了。   心情舒畅的我被热情的刀匠们极力推荐,决定暂缓脚步,去泡一泡锻刀村的温泉。   如果真的有传说中增强体质的奇效的话,下次就喊着实弥一起来泡吧。   就在我一边这样愉快的计划着,一边走在通往温泉的林间小路上的时候,我看到树林里有一个奇怪的人影。   那是一个背影。   但是只需要一眼,我就认了出来。   ——那是缘一的背影。 第89章   “哗啦。”   小铁听到了杂物落地的声音。   少年“咦”了一声, 加快脚步从灌木中探出头,一眼就看到“缘一零式”面前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即便穿着和服也能看出脊背挺拔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 身量高大而劲瘦, 比他眼里威猛的缘一零式还要高上一些,正背对着他抬手轻触机械人偶的脸。   “喂!你在干什么!”   小铁少年立刻大惊失色,拔腿就朝那边跑,“这个人偶马上就要坏了, 你不要碰他!”   青年被他的叫声唤回神智,扭头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 小铁仿佛看到他那双深蓝无底的眼瞳中,有一抹莫名的恍惚飞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安心的沉静。   他后退了一些——小铁这才发现他刚才与缘一零式靠的非常近, 几乎已经到了鼻尖对鼻尖的程度, 难道是在观察他的脸?   “你在做什么?”小铁冲到了青年旁边, 一边侧身保护着缘一零式,一边抬头不客气的又问了一遍。   青年对他笑了笑,气质十分干净明朗:“抱歉,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偶做得很逼真, 所以轻轻碰了碰。这是你的?”   一上来就被态度良好的道了歉, 即便是毒舌的小铁少年也不好再说什么, 稍微放下警惕点了点头:“这是我家祖传的机械人偶, 缘一零式。”   “缘一……”青年的表情骤然模糊起来,唇舌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   小铁歪头看着他, 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是缘一零式。它是我祖先做的战斗用人偶, 据说是以战国时代某位剑士为原型做出来的。”   “……这样啊。”青年轻声应着, 转头看向缘一零式。   胡蝶瑛二还记得继国缘一的样子。   那个孩子由他看着长大, 将他视作父兄般信赖、爱人般依恋,明明是个如昭昭朗日般有着无可比拟的强大武力的人,心灵却总如孩童般单纯而无暇。   他一旦信任着谁,就会义无反顾的向那个人敞开心扉,献出一切,自己却不要任何回报。   有时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回馈,就足够让那孩子惊喜交加的将其当作珍宝来爱护;再多一点关心和疼爱,就足够让那孩子感动到落泪,全心全意的将那人视作终生的信仰。   一如他至死也珍惜着严胜幼时送他的那只丑笛子。   一如他当年毫无保留的爱着真心疼惜他的自己,虔诚地将自己奉若神明。   ……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更像神子的人啊。   胡蝶瑛二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用更加专注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人偶。   那是一个十分仿真的人偶,身量、个头甚至是五官和神情都与他记忆中的缘一别无二致。   人偶左眼附近的仿真皮肤已经损坏,露出里面冰冷机械的齿轮,但他剩下的大半张脸依旧完好如初,就像缘一本人一样保持着平静的、无悲无喜的神情,安静的与眼前的瑛二对视着。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偶做的太逼真了,瑛二总感觉他好像真的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似的,又感觉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对自己展露笑容。   就像是过去那样,毫无戒心的向他展露温驯而依赖、浅淡又柔和的笑容。   ……是错觉吧?   虽然脑子里是这样想的,但瑛二还是忍不住向缘一零式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低头看向小铁,称赞道:“这个人偶做的真好。”   “是吧?你果然也这么觉得吧?”小铁闻言高兴起来,但很快又垂着脑袋变得低落了,“但是他已经快要坏掉了。这是三百多年前制作的人偶,制作方法和技艺早就失传了,父亲将他传给了我,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变得破旧……”   戴着火男面具的少年抬头望向缘一零式,苦闷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想,至少要让更多的人来见见他,记住他。”   “……嗯。”蓝发青年和他一同看向人偶,注视着人偶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我会记住的。”   “真的吗?”小铁稍微被安慰到了一些,不过似乎并没有太当真,“你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谢谢。”青年笑了一下。   小铁盯着缘一零式发了会儿呆,忽然仰着小脑袋看向他,主动说道:“你想听听我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吗?”   “嗯?是什么?”青年闻言似乎来了兴趣,还顺便做了个自我介绍:“对了,我叫瑛二,胡蝶瑛二。”   “哎呀!您就是水柱胡蝶瑛二大人吗?!”小铁少年顿时惊讶又崇拜的叫了起来,急急忙忙的鞠了个躬:“我、我是小铁!请您多指教!”   “哈哈哈请多指教!所以,你说的故事是什么?”青年爽朗的大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其实只是个当不得真的传说罢了……”   小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但是注意到瑛二含笑鼓励的眼神,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我以前听爷爷说,我们家的祖先制作这个人偶时,使用了战国时代很稀有的木材‘养魂木’。爷爷说,用这种木头制作的人偶可以寄宿人的灵魂,所以有钱人家经常请人用这种木头雕刻死去的亲人,用来安慰自己亲人的灵魂还在身边。”   胡蝶瑛二听到这里,双眼微不可察的眯了眯。   ……灵魂?   小铁接着说道:“但是让灵魂寄宿在人偶里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吓人吧?所以好在这只是人们为了说明这种木头非常耐用,几百年都不会腐朽,所以编造出来的浪漫说法。”   “欸?是编造的吗?”原本还在若有所思的瑛二一愣,随即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来不是真的啊……”   小铁不解的歪了歪头:“瑛二先生希望是真的吗?”   不等瑛二回答,他又新奇的接着道:“爷爷说,当年我的祖先就是这么对作为缘一零式原型的剑士说的,那位剑士也非常失望呢!”   胡蝶瑛二一顿:“……那个剑士想要让自己的灵魂寄宿在这个人偶中吗?为什么?”   “大概吧……不过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小铁抓了抓脑袋。   胡蝶瑛二闻言沉默下来,转头继续看着缘一零式。   与记忆中的继国缘一长相神似的人偶默默的回望着他,眼瞳一动不动,但却奇妙的不显呆板,甚至还透着丝丝温和。   胡蝶瑛二看着看着,忽然萌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还在……”他自言自语的低喃着,抬手轻轻抚上人偶的右脸,拇指温情的摩挲了一下他的眼尾。   然后,他的掌心里亮起了代表「生命力」的苍翠绿光。   ——那是随着记忆一同传递过来的“术式”。   按理说这份「生命力」只能对生物使用,但在那一刻,瑛二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在缘一零式身上试验一下。   万一呢?万一……   脚边的小铁惊呼了一声:“那个绿色的光是怎么回事?”   胡蝶瑛二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的将生命力注入了缘一零式体内。   直到体内用术式储存的生命力全部消耗一空,他才停了下来,难得有些忐忑的盯着缘一零式。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蓝发青年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好笑的摇头,颇有几分自嘲意味的说:“我在想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   小铁忽然出了一声尖利的嚎叫。   胡蝶瑛二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缘一零式颈部的关节忽然弹开,他的头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露出了一柄插在他身体里的日轮刀!   “啊?!啊啊啊?!”瑛二下意识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缘一零式的头,然后瞠目结舌的与手里那颗头对视着,又目瞪口呆的看了看那把刀。   小铁也惊呆了,但他反应过来后立刻比刚才更大声的嚎叫起来,弄得瑛二也很是慌张,连忙手足无措的试图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真是太对不起了!!”   他急急忙忙的就想把头安回去,但小铁却一把拽住了他,力气大的根本不像小孩子。   少年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停的“哈啊!哈啊!哈啊!!”喘着粗气,身上不停的冒着汗,火男面具滑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刀。   就在瑛二心虚慌乱的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冲自己发火时,少年却陡然激动的喊道:“刀!瑛二大人!刀啊!!日轮刀!!”   “啊、啊啊?”刀?什么刀?他不准备责备自己吗?   饶是胡蝶瑛二,此刻也已经被状况完全搞蒙了,除了“啊啊啊”以外竟完全想不出什么别的话。   “这可是三百多年前的日轮刀啊,瑛二大人!好厉害!这把刀居然一直藏在缘一零式的身体里,从没有人发现过!简直像宝藏一样啊!!”   万分激动的小铁终于喊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高兴的欢呼一声,将那把日轮刀从缘一零式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举在头顶上兴奋不已的瞻仰着。   胡蝶瑛二:……该说果然是生长在锻刀村的孩子吗?   他心情复杂的和手里的缘一零式对视了一眼,莫名感觉他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比刚才更温和了,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   但是再仔细看去,眼睛还是原来的眼睛,哪里有什么笑意。   瑛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心的将那颗头安装了回去,然后点了点他的鼻尖,低声自语道:“小坏蛋,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啊?瑛二大人,您刚才说什么了吗?”   “不不不,没什么。”胡蝶瑛二连忙否认。   “这样啊。”简短的交谈让小铁终于冷静了一些,但他身上依旧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抱着刀抬头看了眼缘一零式。   他身上的气息猛地凝固了。   下一秒,树林中响起了他撕心裂肺的、比刚才还尖利的嚎叫!   被吵的脑子疼的瑛二:“……这次又怎么了?”   “缘缘缘缘一一一……!!”小铁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机械人偶,这一次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浑身都写满了大惊失色和不敢置信。   胡蝶瑛二无奈又头疼的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机械人偶。   他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眼睛。   ——缘一零式的脸,不知何时重新变得完整了。 第90章   胡蝶瑛二愣住了。   就在他盯着缘一零式发愣的时候, 小铁的声音忽然震耳欲聋的响起:“请您把缘一零式修好吧!!”   胡蝶瑛二:“?!”   他震惊的低头看向少年,伸出手指着自己:“我?”   “没错!您刚才使用的那种力量不是把缘一零式的脸修好了吗?!”   戴着火男面具的少年兴奋的看着他——不,比起兴奋, 倒不如说万分亢奋更合适。   他甚至根本没有深究瑛二刚才使用的力量是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为“缘一零式可以被修好了”这个想法而激动不已, 急急忙忙的抓住了瑛二的衣角:   “您别看他现在很破旧,但他的原型可是非常厉害的剑士!把人偶修好之后,他一定可以帮助您修炼剑术的!拜托您了, 帮我修好缘一零式吧!!”   “我倒是也想修好他没错……”胡蝶瑛二微微蹙了蹙眉,看起来有些无奈的笑了, “但是我的力量好像只能把他的脸修好, 对里面的零件没办法啊。”   “怎么会?!”   小铁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缘一零式。   这么一检查他才发现, 胡蝶瑛二那种神奇的绿色力量确实只修复了缘一零式的人造皮肤, 人偶的关节依旧像以前一样僵硬, 腐坏的地方也仍然破破烂烂的。   “是因为皮肤里混有植物纤维吧。”胡蝶瑛二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歉意的将手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抱歉, 我的力量只能在生物身上起作用, 机关、齿轮这种死物是没有办法的。”   “这、这样吗……”小铁立刻大受打击, 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的阴影中, “我还以为缘一零式终于有救了……”   胡蝶瑛二垂下眼帘,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抱歉,让你白开心一场。”   “不不不, 修理缘一零式本来就不是瑛二大人的责任, 我……我没事的, 我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呜呜呜……”   说着“一点都不在意”的小铁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胡蝶瑛二不由得头疼的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补全五官后越发逼真如人类的缘一零式,又看了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纠结再三,还是试探的说道:“要不然……我努力一下试试看?”   “!!”小铁立马抬头看向他,热切的眼神仿佛能融化面具:“真的吗?!可是您不是说那种力量只对生物有用……”   “嗯,理论上是这样没错。”瑛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右手沉思的摸着下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是缘一的话说不定连这个也能做到’的感觉……”   “‘连这个也能做到’?为什么是‘也’?”小铁疑惑的歪了歪头,又执着地提醒道:“还有他叫缘一零式啦!”   “是是是……”胡蝶瑛二有些敷衍的应着,“所以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当然要试!!”刚才还有些蔫巴的小铁猛地打起了精神,双手握拳、背后冒出了熊熊烈火:“我一直梦想着修好缘一零式,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眼前,不试试看怎么能甘心呢?!”   他双手抱住了瑛二的右手,虔诚又真挚的大声道:“拜托您了,瑛二大人!请您务必竭尽全力试一试!如果缘一零式真的修好了,我愿意把他送给您!!”   “哎?可以吗?”瑛二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可这个人偶不是你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吗?”   “没关系的!战斗人偶的作用本来就是协助剑士们训练和战斗!如果真的能把缘一零式修好,那把他交给您、让他在鬼杀队物尽其用才是最让我开心的!”   小铁开朗的摆了个可爱的“加油”姿势,“所以您要加油啊,瑛二大人!”   胡蝶瑛二眨了眨眼,很快对他露出了笑容:“啊,我会加油的。”   “嗯嗯!”小铁高兴的拽了拽他的衣角,紧接着下一句话便语气一转,像是剥削劳工的地主一样理直气壮的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总而言之先修他个三天三夜!”   本来计划去泡温泉的瑛二:“……哈?”   “哈什么哈啊,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立刻去做不是吗?您刚才注入缘一零式的力量只够修复他的皮肤,而且效果还是隔了好久才出现的,那也就是说,要想修复更精密的内部零件,就必须给缘一零式注入更多、更持久的力量才行!”   “呃,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瑛二的嘴角抽了抽,“但是我的力量是积蓄型的,一次用完之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用啊,而且马上就是柱合会议了,我本来打算泡完温泉就走的……”   “您在说什么傻话!!”霸道地主小铁简直眼里冒火,扯着他的衣服暴力十足的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怎么能这么松懈?!请快点去修理缘一零式,找不到让零件复原的方法今天就没有晚饭吃!!”   “啊?!凭什么不给我晚饭啊?现在是我在帮你哎?”胡蝶瑛二闻言大为不满,“我说你是不是看瑛二大人我好说话就暴露本性了啊?你敦促人的方式也太蛮横了吧?”   “请不要说废话!快去干活!!”毒舌少爷小铁安全不在意暴露自己的斯巴达本性,连拖带拽的把瑛二弄到缘一零式面前,“只有早点把缘一零式修好,我才能放心的把他交给您呀!!”   瑛二半推半就的顺着他来到人偶面前,闻言有些无奈:“这是什么老丈人向女婿托付女儿的语气——”   “嘎啊!嘎啊啊!!求援!向柱发出求援!!”   一阵嘶哑的乌鸦嚎叫猛然响起。   小铁只感觉自己推着的人一下子就死死的钉在原地不动了,他吃了一惊,抬头看向那只惊惶飞来、连羽毛都掉了许多的乌鸦。   “嘎啊!花柱胡蝶香奈惠遭遇上弦!方向西西北!方向西西北!!嘎啊啊——向附近的柱发出求援!向附近的柱发出求援!!”   在那一瞬间。   仿佛连空气都被某种陡然爆发的可怕压迫力冻得凝固了。   小铁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在那一刻恐惧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他怀里的日轮刀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踪影,刚才还立在眼前的高大青年也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有还在晃动的几根枝桠,和远处天空中急速飞远的求援鎹鸦,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铁傻呆呆的在原地愣了好久,忽然惊恐的一拍脑袋:“哎呀!瑛二大人带走的那把刀连磨都没有磨过,万一生锈了可怎么办啊?!”   他着急的左右踱步起来,一会儿想着追上去阻止瑛二,一会儿又自知自己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人。   就在他失落的时候,身边的人偶忽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脆响,吓得他“哇”的跳了起来:“怎怎怎么回事?!”   缘一零式安静的待在原地没有回答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少年却眼尖的发现他手指处的关节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   ……像是褪去了铁锈,比以前要光滑了许多。   小铁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瑛二大人的力量真的有用??!   他立刻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激动的将缘一零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只可惜,就算他找遍了人偶全身,也只发现了那一处小小的改变。   ……奇怪了。   小铁仰头看向人偶,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既然瑛二大人的力量对你的零件也有用,那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破旧呢……按理说瑛二大人给你注入的力量也不少啊,都被你灌到哪里去了……”   缘一零式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眨眼,也没有说话。   只有飞速赶去妹妹身边的瑛二,后知后觉的将日轮刀抽出来时,看到了一把寒光锃亮、肃杀冰冷的刀。 第91章   东京府, 京桥区某村。   “花之呼吸·伍之型——「无果芍药」!”   沉静坚定的女声穿透夜色,如同芍药花一般绽放的剑气同时斩向敌人,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被躲过。   “一瞬间斩出九连击吗……如同飞舞的花瓣般华丽的刀法, 委实美丽……”   低沉迟缓的、带着古老韵律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胡蝶香奈惠瞳孔一缩,转身便是一刀:“肆之型——「红花衣」!”   “嚯……这次是扭曲了轨道的斩击……原来如此,轨迹像羽衣一样……”   又是一刀只斩上了残影,胡蝶香奈惠的脸上滑下一道冷汗, 紧紧握着刀循声转向另一边。   身着武士服, 自见面至今还没有出手过一次的鬼缓缓转过身来, 露出了骇人的六只眼睛, 中间一对眼睛上的“上弦壹”字样令香奈惠的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上弦之壹, 比兄长大人斩杀的上弦之贰还要强大的鬼……何等可怕的敌人,与这只鬼相比, 以往她斩杀的鬼简直与婴儿无异……   少女的身体不能自控的战栗着,只感觉在被那诡异的六只眼睛注视的瞬间,仿佛连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变得麻木起来。   她还在呼吸吗?为什么空气是这么的沉重?全集中·常中有好好的保持着吗?不,就算保持着又如何呢?这样强大的鬼,凭她自己该怎么取胜……   纷杂的念头堆满了大脑,香奈惠用力握紧了刀,咬破舌尖逼迫自己恢复冷静。   ——不要畏惧!冷静一点,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鬼杀队的花柱!要拼尽全力战斗到最后!   少女身上的些微动摇在几息之间便褪去了。   她压下身体的重心, 粉紫色的眼睛不躲不避的与上弦之壹对视着, 里面满是柔和却坚韧的沉静。   “嗯, 这么快就镇静了下来……意志力也十分优秀……”上弦之壹摸了摸下巴, 语速仍旧沉稳缓慢。   “虽然非常抱歉,但我不需要鬼的称赞。”胡蝶香奈惠架起刀,温柔却坚定的这样说着,“我是鬼杀队的花柱,胡蝶香奈惠,是会拼死与你战斗的人。”   上弦之壹看不出情绪的望着她,顿了几秒,忽然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我是上弦之壹,黑死牟……今日来此地,并不是为了杀你……”   “什么?”香奈惠皱起了眉,面露惊异与怀疑。   黑死牟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如何,只是有些突兀的径直道:“那位大人认为,他之所以不愿回到自己身边,是在人类一方还有牵挂……”   胡蝶香奈惠呼吸一窒,转瞬间就明白了他在说谁。   ——终于来了吗?鬼终于又要对兄长大人出手了吗?!   “但是,【上次】的尝试以失败告终,那么或许‘杀死’不是正确的方法……因此,大人派我来将【这次】的家人先行转化为鬼……”   黑死牟慢吞吞地说着,六只眼睛同时盯住了少女。   “——他的两个妹妹,就由你先开始吧。”   “——?!”   胡蝶香奈惠猛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了些,但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法克制的愤怒。   “你们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就自顾自的想要用越来越过分的方法伤害兄长大人。”   她突然就停止了颤抖,连温柔的声音都变得冷漠起来,清丽的面庞更是极罕见的染上了怒气。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兄长大人他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活着的,对那个一直背负着一切、一直责备着自己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事又是什么……”   少女这样低沉冰冷的说着,脚上猛地用力,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冲向了黑死牟:   “鬼舞辻无惨——这个只会永无休止的纵容自己的贪念,肆无忌惮的伤害兄长大人的家伙……唯独他我绝不会原谅!唯独帮助他伤害兄长大人的你,我绝不会原谅!——陆之型·「涡桃」!”   少女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起来,无数细碎的花瓣随着她的刀一同飞舞,像旋风一样击向了黑死牟。   黑死牟安静的望着她的眼睛,在招式来到眼前的那一刻,终于抬手搭上了刀柄:“太可惜了……本来不想对女子拔刀……”   “——唰。”   巨大的刃风在一瞬间遍布了空气。   漩涡状的暗红色剑气充斥了视野,在轨道上还有无数大小不等的圆月刃,眨眼间便在少女身上斩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日轮刀断裂,羽织破碎,胡蝶香奈惠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般跌落在地,左边的发饰“啪啦”一声碎掉了。   满地鲜血淋漓。   “你的剑技,着实精湛。花之呼吸……是你独创的招数吧?并不算给那人蒙羞……”   动作快到像是没有拔刀一样的黑死牟这样说着,慢吞吞到让人火大的转身,向少女伸出了手:“听从那位大人的意思,变成鬼吧,胡蝶香奈惠……”   “啪。”   伸出去的手被打开了。   黑死牟稍微有些意外的看着少女,轻声呢喃道:“还有力气吗……以你的出血量,就算立刻死掉也不奇怪……”   胡蝶香奈惠没有回答他。   事实上,她也没有力气回答这种让人火大的问题,光是以手撑地、拼命的想要重新站起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鲜血不断的滴落着。   抱着莫名的心情,黑死牟一言不发地收回了手,安静的看着少女摇摇晃晃的拿着那把断刀站起来,甚至重新摆好了架势。   “还要挣扎吗……”他叹息一样的说着,“我的任务……是将你活着带回去……”   “我…是……”胡蝶香奈惠终于开口了。   她唇边流下大量的鲜血,眼里的光华已经因为失血而暗了下来,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显得她的目光如剑一般沉静而犀利,透着永不动摇的坚毅与觉悟,“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绝对不会死。   也绝对不会变成鬼,被悲惨的砍去脖子。   从决定加入鬼杀队的那一天起,她和忍就约好了……因为她们的任性,将她们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兄长才不得不日夜承受名为“恐惧失去”的煎熬,所以她们绝对不能在兄长之前死去,绝对不能让兄长的心再次受伤……她们已经这样约定好了!   所以她绝对不会死!也绝对不能变成鬼!!   面对少女在生命的烛火即将燃尽时仍旧坚定不移的眼神。   黑死牟沉默了半晌,才语气冷漠的说:“无法理解。人类无比脆弱……就算你……嘴上再怎么说,也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会死的。”胡蝶香奈惠近乎于偏执的否定了他,她像是失去了痛感一样执着的调动呼吸,摇摇晃晃的握着那把断刀再次冲了上去,双眼中一瞬间闪过了钻石般夺目绝艳的光彩。   “……愚蠢。”   黑死牟皱了皱眉——这是他自现身以来第一次做出如此鲜明的、具有情感指向的动作——抬手就准备敲晕少女。   就在这一瞬。   “风之呼吸·肆之型——「升上沙尘岚」!”   地面上猛然升起了暴风状的斩击。   那斩击迅猛刚强、直击要害,和香奈惠华丽精湛的剑招截然不同,宛如狂风怒涛般蕴含着令皮肤都紧绷起来的可怕攻击力,逼得黑死牟当即收手后跃。   他落在了稍远的地方,神色重归淡然,平静的看着挡住了少女的那个白发青年:“是风柱啊……”   青年没有理他,自顾自伸手扶住了香奈惠:“还好吗?”   “不死川先生!”胡蝶香奈惠惊喜了一秒,随即严肃下来飞快说道:“我的伤不要紧,重要的是对面那只鬼的来意——他收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命令,想要把兄长大人的家人都变成鬼,用这种方法来逼他去到鬼的那一边!”   不死川实弥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一片死寂。   “……我知道了。”   他安静了一瞬才如此说道,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像是身体中正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先休息一下。”   胡蝶香奈惠看着他的眼睛,无意识的噤声了一秒,才咬牙摇头道:“不,我还能继续战斗……”   “你就待在这里。”不死川实弥根本不听她说话,二话不说把她按在了一处墙角,“我绝不会让那只鬼靠近你半步。”   “等等、不死川先生!那只鬼是上弦之壹,凭你一个人的话……!”   “久等了。”   不死川实弥扭头就对上了黑死牟,他挡在少女前方,双手握刀将刀平举,额头上、脖子上的血管因盛怒而鼓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凤眼布满红血丝,可怖的死死紧盯着他,“我现在就来扭断你的脖子。”   黑死牟一言不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突然出现的青年白发紫瞳,披着印有“殺”字的短款羽织,前襟豪放的敞开,露出精瘦的胸膛和腰肢。   他的五官清冷秀气,本身的气质也冷淡出尘,但凶神恶煞的瞪起眼睛时却给人一种惊人的、燃尽一切的愤怒感,如果眼神也能杀人,那黑死牟恐怕早已被他大卸八块。   “嗯……气势不错……”就在上弦之壹准备像面对香奈惠时一样点评一下时。   “风之呼吸·壹之型——「尘旋风·削斩」!!”   青色风刃凝成的漩涡伴随着怒吼,一瞬间就冲到了眼前。   高速行进的冲击波宛如某种凶残的巨兽一样,在地面上留下了啃蚀状的削痕,而在冲击波的尽头,黑死牟出刀架住了不死川实弥的斩击,两个人正双双手腕剧颤的对峙在一起。   ——不死川先生逼得上弦之壹拔刀了……!   后方观战的胡蝶香奈惠睁大眼睛,在心里如此震惊道。   不止她,连黑死牟本人都似乎对这一招颇为欣赏:“肉.体的锻炼,臻于极致……且你看起来不过十八岁左右,剑技便如此纯熟——”   “给老子闭嘴!少在那里高高在上的评价老子!!”   不死川实弥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杀意在那一刻几乎凝为实质。   他几近狰狞的怒瞪着黑死牟,猩红的眼中仿佛能放射出刀子,眼底充满了极致而纯粹的憎恨,“这世上能指导老子剑术的家伙只有一个,还轮不到你来对老子评头论足!!”   黑死牟微微一顿,六颗眼珠子齐齐看了他一眼,随后右腿稍微回撤,终于在今天首次用出了剑招:“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巨大的弯月形斩击横向而来,不死川实弥毫不耽搁,纵身一跃躲过这招,然后举刀便想反击。   “我……想起来了。”黑死牟在此时开口,对待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些微的改变,“你是他的弟子……哦,现在好似称作‘继子’?那么你也是……有深厚羁绊之人,理应与他的妹妹一同变为鬼……”   不死川实弥陡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他举着刀站在原地,露出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般凶残恐怖的眼神,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身上猛地爆发出了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我觉得这种痴人说梦实在太可笑了,所以才不愿意理你,结果你倒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啊……”   青年用一种被愤怒蒸干了水分般嘶哑的嗓音低声说着,太阳穴上的血管鼓了起来,狰狞的突突跳着。   “痴人说梦?”黑死牟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啊,没错,就是痴人说梦!!”不死川实弥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便提刀斩向了黑死牟的面门,浑身爆发出剧烈而蓬勃的杀意,“给我听好了,该死的眼球混蛋!无论是我还是他妹妹都不会变成鬼!!你就在这里给我下地狱去吧!!”   风之呼吸·捌之型——「初烈风斩」!!   仿佛能撕裂空气的螺旋风刃如凶兽般露出了獠牙。   黑死牟不躲不避的注视着呼啸而至的青色风刃,将自己的刀垂直竖起,语气似有悲悯的说:“那便休怪我……使用武力了……”   月之呼吸·陆之型——「常夜孤月·无间」。   无数的暗红色斩击连接成圆月斩来。   不死川实弥将双眼睁到最大,手中的刀更是挥舞得只剩残影,短短几息间竟接下了全部斩击,随后一跃来到黑死牟面前,眨眼间便与他过了几十招。   胡蝶香奈惠诧异的注视着眼前这场水准高到难以想象的战斗,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不死川先生居然能适应上弦之壹的攻击速度……!这样的话说不定能行!如果再有一个柱赶来,说不定能把上弦之壹的脖子砍断——   黑色与白色的身影忽然交错着互换了位置。   空气静止了一下,紧接着,不死川实弥的身上猛然绽放出无数凄惨的血花,一只从肘部斩断的手臂凭空飞了出去,青年的身体随即摇晃了一下,鲜血四溅的跪倒在了地上。   胡蝶香奈惠惊恐的瞪大眼睛,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不死川先生!!”   “一不小心,砍得太深了些……内脏要漏出来了……”黑死牟自言自语的说着,转身还想继续攻击,“罢了,只是弟子的话,算不上多么亲近……”   然而,就在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的时候,一阵奇妙的眩晕感却突然席卷了他,让他竟控制不住的开始打晃:“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不死川实弥用仅剩的右臂将胡蝶香奈惠挡在身后,他几乎已经成了血人,白色的羽织被鲜血濡湿,脚下的地面也洒满了淋漓的血迹,但他吐血不止的嘴巴却依旧断断续续的响着狂气的笑声,猩红的双眼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疯狂。   “越是强大的鬼,对稀血的反应就越大。我的血是稀血中尤其少见的种类,如何啊你这混账,现在已经酩酊大醉了吧?!”   “不死川先生,伤口太深了,您要先止血才行!”   胡蝶香奈惠抓紧黑死牟眩晕不止的机会,掏出随身携带的绷带就开始给不死川实弥包扎,看着他的伤势几乎是在颤抖的说着,“这么严重的伤……失血量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先别管我,趁现在把那家伙干掉才是最要紧的。”面对着家人,不死川实弥稍微将语调放得平和了些,低声说完就想起身,却不想刚一有所动作便眼前一黑,浑身剧痛的直接跌坐了回去。   “请不要乱动!您现在已经根本不能战斗了!”   胡蝶香奈惠难得严厉的按住了他,但当她的目光从青年的断臂上、腹部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伤势上一一扫过时,语气却控制不住的惊颤起来。   “我已经向四周发出了求援,凭兄长大人的速度,他收到消息后肯定会飞速赶来。到时候看到您受了伤还不珍惜自己,他一定会勃然大怒的!”   不死川实弥微微一顿,眼前蓦然浮现出的面庞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捂着硕大的伤口咳出了几口血,随即却声音低沉的开玩笑道:“那个死妹控……他看到你受伤才会生气吧,说不定会气得失去理智,质问我为什么没早点来。”   “您在说什么啊!!”胡蝶香奈惠根本没有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开玩笑,还以为他是说真的,立刻激动地反驳道:“在兄长大人心里,您才是帮他分担着一切、能让他放心依靠的恋人啊!他……唔——?!”   原本正安静听着的白发青年忽然脸色一变,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胡蝶香奈惠错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不死川实弥对上她的视线,忍不住有些棘手的轻轻咂舌——鬼舞辻无惨对胡蝶瑛二是什么龌龊的心思,这件事胡蝶香奈惠可是不知道的!   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恋……人……?”   黑死牟沙哑的声音蓦然在前方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实弥的错觉,他总感觉这句话蕴含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还没等他细想,黑死牟就以瞬移般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眼前,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不死……!”胡蝶香奈惠瞳孔微缩,下一刻猛地抽刀砍向黑死牟的脖颈。   黑死牟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手便是毫不留情的一刀,直接斜着切断了她一半的锁骨和肺部。   “你……这混账……”不死川实弥艰难地发出了破碎的声音,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使出剑招:“风之呼吸……”   “噗嗤”一声,握着刀的右臂也飞了出去。   白发青年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紫了。   黑死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良久,才听不出情绪的轻声说:“为何……就算是如此弱小的蝼蚁……也能入你的眼?”   ——你看中的,难道不是无上的美貌与实力吗?不是只有无惨大人或是缘一那样至美至强之人,才有资格陪伴在你身边吗?   ——既然如此,为何要选择这个只是略有天赋的孩子……为何……为何当初……   沉闷的一脚忽然踹在了他的腹部。   黑死牟从沉思中惊醒,低头一看,发现青年的脚正逐渐从他身上滑落,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染着血的脚印,仿佛在彰显他的大意与无能,嘲笑他即便彻底制服了敌人,也能让对方趁他松懈时给他一脚。   这一脚毫无杀伤力,但黑死牟却仿佛听到了手里的青年在那一刻对他发出的冷笑,听到了他灵魂深处不屈的呐喊与嘶吼。   最关键的是,他手里这只弱到可笑的蝼蚁,偏偏得到了无惨大人苦苦渴求了一千年都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唯有缘一那样耀日般灼目完美之人曾经享受过的殊荣,更得到了自己始终奉若神明的——!!   “啊啊啊啊啊啊——!!”   胸腔中那股无名的妒火猛地燃尽了理智。   黑死牟无法忍受的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他的六只眼睛全部怒睁,面目可憎的收紧了五指:“可恨!可恨——!!那个人是……朝仓大人他明明是我先……!!”   “水之呼吸·拾之型。”   诡异平静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后响起。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蹿上头顶,黑死牟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般大小,如同闪电般飞快转身:“月之呼吸·贰之型——!!”   “「生生流转」。”   蜿蜒咆哮的巨龙吞噬了他的身体。   黑死牟呆怔的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臂,然后才感觉身体飞了起来,强烈的剧痛旋即自腰部席卷全身,让他终于不敢置信的意识到——他被拦腰斩成了两半。   深蓝色的身影如蝴蝶般飘然落在不远处。   胡蝶瑛二放下昏迷的妹妹,垂眸看向怀中一动不动的白发青年。   他的脖颈扭曲变形,不止没有在恢复自由后发出应激性的呛咳,甚至连胸腔的起伏都不复存在。   但他的面容是宁静而安详的,唇角甚至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因为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他在濒临死亡的极致寂静中,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蓝发青年。   “他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了黑死牟的声音。   胡蝶瑛二置若罔闻,只是低头温柔的吻了吻不死川实弥染血的鬓角,然后闭上眼睛与他额头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还不能睡,实弥。”   反转术式在尚未完全死亡的身体内发动。   断臂重生,心脏跳动,一度死去的青年重新开始了呼吸。   他先是急促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烈咳嗽起来,难受的蹙紧了眉,口鼻中喷出了大量暗红色的淤血。   他下意识抓紧了瑛二的衣服,侧身摆出了更容易呼吸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了瑛二的怀中,闭着眼睛不停的剧烈咳嗽着,喷出的血星星点点的溅在了瑛二的羽织上。   胡蝶瑛二安静的凝视着他,深蓝的眸底透着说不出的温和,一手拍打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另一手按在了胡蝶香奈惠的身上,只一瞬便治好了她所有的伤势。   少女低叹一声,眼皮颤抖着想要清醒过来。   但胡蝶瑛二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声音轻柔的说:“没事的,香奈惠,已经可以休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兄…长大人……”胡蝶香奈惠意识模糊的呢喃了一声,无意识的轻轻蹭了下他的掌心,然后在他低沉的笑音中安心的陷入了深眠。   不死川实弥的咳嗽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肺腑间到底还是流进了血液,呼吸时总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眉头也紧紧皱着。   胡蝶瑛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织铺在地上,轻轻将他放了上去。   “抱歉,现在还不能彻底帮你处理淤血。”   他这样低声说着,俯身在青年唇上印下了一吻,“……我马上回来。”   “为何……”   黑死牟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再不复之前的沉稳,开始充斥着驳杂的困惑、不平、嫉妒和恍惚,“为何那只蝼蚁还活着……为何待他如此温情……他有哪里胜得过缘一——”   “闭上你的嘴。”   平静的,宛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熟悉的语气令黑死牟恍然的睁大眼睛,抬头怔怔地望向背对着自己、身姿如松柏般挺拔的蓝发青年。   他呆呆的仰视着他,在那一瞬竟感觉自己回到了四百多年前的战国,他跪在地上膜拜着高阶上的神明,一声呼唤在不自知的时候便脱口而出:“朝仓……大人……”   青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双居高临下的、深渊般无底的眼睛。   那冷漠到令人心悸的眼神令黑死牟心脏一缩,不自觉的继续呐呐道:“为何……”   “为何?”   瑛二残酷而无味的牵了牵唇角。   “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生气过啊——严胜。”   ——严胜。   继国严胜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一抹深蓝色的浪花状斑纹缓缓浮现,定格在了青年的侧颈上。   “斑纹……”继国严胜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前所未有激动的大喊道:“为什么您会有斑纹?为什么偏偏是您有了斑纹?!”   “有了斑纹又如何?”瑛二索然无味的看着他,眼神像注视着死人一般冷漠。   继国严胜眼瞳微颤,不自觉地垂下视线回避着那样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的说:“朝仓大人……凡是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无一例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啊……”   瑛二无动于衷的沉默着。   在谁都没有看到的地方,白发青年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第92章   二十五岁啊。   ……那也无所谓。   我漫不经心的想着, 拿着刀走到了严胜面前,冷漠的俯视着他的脸。   “何等丑陋。”   一刀捅进他写着“壹”的眼球中, 我听着严胜喉咙里发出的闷哼,忍不住嘲讽的笑了起来:“你居然就是上弦之壹啊,严胜。在鬼那边混的不错嘛。”   漆黑的刀刃微微搅动,我对耳边的悲鸣置若罔闻,唇边的弧度忍不住扩大,“我和你也很久没见了,在说别的事情之前, 果然应该先叙叙旧吧?——当年你灭我朝仓满门,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很得意啊,嗯?”   “不……”   “是不是靠着这份让人作呕的功绩, 鬼舞辻才让你位列第一的?他想必对你很满意吧?哈哈, 不然这次为什么又派你来对我的家人动手?”   “朝仓、大人……请等一下……”   “我说话的时候谁给你的胆子插嘴!”   我不耐烦的一刀削掉了他半个脑袋,转眼看到他的两条手臂已经长了出来,又“唰唰”两刀给他切了, 语气讥讽的说:“怎么,准备长出手臂来反抗我吗?这次难不成打算连我一起砍死?”   “不是的……”严胜下意识的否认, 但随即又想起我刚才说“不准插话”的命令,一下子无措的张口结舌起来, 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但是他不回答,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禁不住冷笑一声:“你确实没想着杀了我,你只是准备把我的妹妹和继子杀掉, 是不是?——回答我的问题!做了四百多年的鬼, 你连脑子都退化了吗?”   严胜的上半张脸逐渐长了回来, 他闻言沉默了一下, 才声音低沉地说:“那位大人……命我将令妹抓回,由他转变为鬼——”   我一刀劈开了他的脸和嘴唇。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   我冷漠的俯视着他,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厌烦。   鬼舞辻无惨那个脑子有病的白痴,他难不成真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到我吗?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还是他活了太久已经变成老年痴呆了?   让人火大。   “那家伙现在在看吗?”我满心烦躁地拧紧了眉,语调却愈发平静淡漠,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   严胜闻言终于把嘴巴长好,安静的摇了摇头:“您……没有呼唤他……”   我沉吟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转眼细细打量了他一圈。   刚才沉浸在愤怒中、下意识散发着威压和气场时还没有注意到,但是一旦冷静下来就能发现,自从我出现开始,严胜的态度就未免太过驯服了。   被我拦腰斩成两半、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仰视我这件事暂且不论,就连被我两次斩去双臂、用刀在脸上乱划、进行言语上的讥讽和嘲弄,他也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   这是正常的吗?他已经为无惨效命了四百多年,对无惨就算不是完全忠心,起码也要比我这个前主“情谊深厚”吧?   还是说有什么阴谋?   我扭头看了眼香奈惠和实弥,发现他们还好好的躺在远处,周围也没有任何异状。   我又转回来看了看严胜,注意到他被我怒斥过后便一直维持着失去双臂的状态,甚至还闭上了被我评价为“丑陋”的那两双多余的眼睛,正垂眸安静的望着我脚下的地面,毫无起身反击的意思。   他重新长出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脸颊上还带着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依旧乖顺。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副样子莫名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啊,是因为缘一吧,我见过缘一散着头发,在我怀里眼神迷离的流下眼泪的样子。   这对兄弟确实长得很像,在某些方面也惊人的相似——比如看男人的眼光。   ……那么,严胜会变得古怪,是因为这个吗?   我一言不发的看了严胜一会儿,慢慢半跪下来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直视我。   他没有反抗,反而很吃惊似的看着我,又很快盯着我的眼睛发起怔来。   呵……多可笑啊。   一瞬间了然的我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心里颇觉讽刺。   怪不得这家伙能跑去无惨那边,怪不得他灭了朝仓满门……归根结底,这两个家伙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蛮横丑恶的占有欲强行解释为“爱”的垃圾。   但是这样的话倒也好办了。   我轻轻牵起唇角,拇指按在了严胜的下唇上,轻轻用力撬开了他的嘴巴,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那你呢?”   “什、什么……?”严胜的表情很明显变得错愕起来,睁大眼睛反应不得的望着我,嘴巴却无意识中顺着我的动作张开,在我的手指探进去的时候连呼吸都紧张的屏住了。   “我是说,你有没有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他?”我听不出情绪的轻声问着,手指缓缓摩挲着他尖利的鬼齿,心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却愈发轻缓,“告诉了的话,就对我眨眨眼睛。”   “唔……”严胜的嘴唇轻轻颤抖起来,他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目光灼热的令人心惊。   我等了一会儿都没能等到他眨眼,忍不住挑了挑眉:“没有?真的吗?不会是在骗我吧?”   严胜条件反射的想摇头,但下一秒就因为我的手指而僵硬的停下动作,转而继续目不转睛的与我对视着。   我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勾唇笑了起来。   “呐,严胜……”   我俯身缓缓凑近了他,垂眸近距离对上了他放大的眼瞳,声音渐低:“……你依旧忠于我吗?”   *   ——我依旧忠于朝仓瑛二吗?   继国严胜如此扪心自问着。   几乎是立刻,肯定的、心甘情愿的情感便涌上了他的心头,没有丝毫犹豫或不甘。那股从内心深处猛然迸发的迫切和狂喜几乎令严胜自己都感到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感到困惑。   因为他对朝仓瑛二的情感,可是在成为鬼的那一天便被无惨大人取走了。   自那天开始,他空有与天神一般高傲俊美的大大名相处的记忆,却没有了丝毫对对方的憧憬爱慕之心,因此才能遵照无惨大人的命令,无情的将朝仓一族满门杀尽。   空有记忆却没有感情的羁绊,能有多深厚呢?——严胜甚至无惨都是这样想的。   况且那记忆也只是短短二十余年罢了,更别提严胜因为知道无惨的心思,所以在成为鬼之后的四百多年中自觉的从未回想过这段记忆,按理来说,那些记忆应该早已褪色模糊了才对……   本该是这样才对。   继国严胜仰首望向夜色中的蓝发青年,在对上他那双深海般高深莫测的眼睛时,他四百年间一直平稳的呼吸忍不住紊乱起来,一股陌生却又似乎十分熟悉的复杂滋味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舌根阵阵发涩。   他感到了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心绪上的急剧动荡。   多不可思议啊,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本以为早已遗忘干净的记忆便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向他汹涌袭来——   他想起了自己幼年第一次拜见尊贵的世子时,对方灿烂无暇的笑脸;   想起了小小的孩童向他伸出手来,说着“从今天开始,严胜就是我的武士啦”时那欢快信赖的模样;   想起了与对方相伴的日日夜夜,跪在对方脚下时的心悦诚服,亲眼注视着他在骄阳下受封、成为尊贵的大大名时的与有荣焉,纯洁的忠诚之心掺杂上仰慕与迷恋时的酸甜羞窘……   那么多久远的记忆一齐向他涌来,让继国严胜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四百年来始终干涩的眼球阵阵发胀,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一块海绵。   ——原来,那些他自以为早已忘却的回忆,对他来说是那么重要,以至于他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与朝仓瑛二相处的一点一滴,记得与对方有关的每一件事,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即便过去了四百年,这些记忆也依旧鲜活明亮,它们给严胜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令他毫不费力的便能回想起朝仓瑛二的语气和神态,连对方的发梢都纤毫毕现,历历在目。   理所当然的,深厚的情感伴随着记忆接踵而至,甚至比四百年前的爱还要刻骨铭心。   ——因为现在,这份爱中掺杂了仿佛能将严胜的心也一并蚕食的愧疚,以及像是熊熊火焰一般疯狂燃烧的独占欲。   已经变为鬼的青年感受着胡蝶瑛二的手在自己冰冷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的触感,身体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不能自已的产生了想要将对方的手指咬断……不,想要将对方整个人吞吃入腹的强烈欲望。   但是不行,不行……这可是他的朝仓大人,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神明这样做……   ……啊,朝仓大人的手在触碰他。   心底某个黑暗的角落像无底洞一样欲壑难填,轻微的触碰和心爱之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只是隔靴搔痒的停留在最表浅的地方。   嘴角不知何时流下了清亮的口水,如此饥渴的丑态,让继国严胜的双耳像人类一样涨得通红,但却又完全不能自已的抬起身体,像是朝圣者一般靠近了瑛二的手指。   “我……仍然忠于您……”   他这样神智不清的,同时又是无比虔诚的说道。   胡蝶瑛二平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神秘的微笑起来。   “这样的话,要给你一点奖励才行呢。”   他这样轻巧而宽容的说着,伸出修竹般好看骨感的手指,在严胜的尖牙上轻轻一碰,随后轻佻的夹住了他不断轻颤的舌尖。   “呜……!!”   继国严胜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颤抖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了含糊如哭腔的呜咽,像是饿久了的忠犬一般自发卷住了青年的手指,用力的、疯狂而饥渴的吮吸起来。   ——啊……混杂着铁锈气味的皮肉气息……血液的流动,香甜的味道……是朝仓大人的血与肉,多么美妙,多么美妙……啊啊,好想咬,好想咬,好想……!   “如果你敢咬我,那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哦?”   含笑的威胁近在咫尺的响起,继国严胜甚至抽不出空来回答,只是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却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欢欣鼓舞的神色,痴迷又沉醉的对探入他口中的手指舔舐吮吸,几乎要因为这样的“赏赐”而喜极而泣。   修长的手指增加了一根,属于人类的温度被包裹在恶鬼柔软的口腔中,不断肆意搅动着他的软舌,或是粗鲁的捅进他的咽喉,逼得继国严胜不断发出生理性的干呕,但他的鼻腔中却泄露出越来越夸张的激动喘息,眼眶中泛起难忍的泪意,露出的肌肤红得发烫。   香甜的血液不断被他吞下。   呼吸已经变的累赘起来,男人的脸上弥漫开动情的晕红,口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心里无法克制的升起渎神的自厌,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诡异的兴奋和满足。   鬼不知餍足的本性在他的体内冲撞着,本能与爱意碰撞,由此而产生的难耐与挣扎在严胜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几乎让他有些面目狰狞。   终于,难忍的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继国严胜溃不成军的哭泣着,几乎是在祈求的啜泣道:“朝仓、大人……”   ——啊,无法忍耐,怎么能继续忍耐……心爱的人的血液是如此美味,简直是无上的珍馐,以往四百多年的食物与之相比,简直是无法下咽的糟糠……   请赐予他更多的血……请……请……请不要只是这种程度……   “还想要么?”   口中的手指突然被无情地抽了出去,继国严胜瞪大眼睛,在那一瞬再也忍不住鬼的本性,咆哮着长出手臂便扑了过去。   下一秒,他便被一刀穿透脖颈,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蓝发青年冷漠的俯视着他,手指上的伤口眨眼间便重新长好,让他连血液的味道都闻不到。   “啊、啊……请不要这样……朝仓大人……”继国严胜无法忍受的低泣着,五指深深的抠进了地面。   但即便是在哭泣,他的眼睛也依旧渴望的发红,瘆人的饥渴目光直直的盯着瑛二,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   胡蝶瑛二无动于衷的将他求食的丑陋模样尽收眼底,好一会儿,才缓缓俯下身子,在严胜眼白通红的注视下再一次问道:“还想要么?”   继国严胜的眼中亮起了惊人的光芒,几乎是慌乱不堪的点头,生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滴落,他深深的凝望着胡蝶瑛二,几乎是从低贱的淤泥中发出了卑微的祈求:“请您允许……朝仓大人……请您给我更多的……更多的血……!”   尊严在此刻完全丧失,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在鬼的本能面前被彻底击溃,继国严胜一边低喃着丑恶的祈求,一边崩溃的流下了泪水。   朝仓大人,他的朝仓大人……   ——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   “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头顶的人终于发出了天籁。   他向狼狈不堪的严胜伸出手,唇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微笑。   “再一次,为我所用吧,严胜。” 第93章   【“……我马上回来。”】   【“凡是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无一例外, 都活不过……”】   不死川实弥猛然从黑暗中惊醒。   他“嚯”一下坐起身,先是反应过激的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这里是蝶屋中自己的房间后愣了愣, 紧接着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又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和胸腹。   ……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在濒死之际远远看到了瑛二赶来, 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几句模糊的对话……他没有死吗?不, 为什么他的手臂没事?   ……瑛二呢?香奈惠呢?那个该死的上弦之壹被干掉了吗?还是说瑛二他已经——!!   脑海中的猜想极速转向可怕的一面, 白发青年脸色难看的掀开被子就站了起来,大跨步的几步走出门外, 却不想差点和迎面走来的胡蝶忍撞上。   “呀!”紫发少女后退一步, 接着便高兴道:“不死川先生,您醒啦——”   “你哥哥呢?”心急如焚的不死川实弥顾不上回答, 一把抓住她急问道。   胡蝶忍一顿,下意识拧起了眉:“昨天凌晨, 哥哥把你和姐姐送回来之后就立刻走了,问他要去哪也没说。”   不死川实弥一愣, 紧接着问道:“他受伤了吗?”   胡蝶忍摇了摇头,面露忧虑的说:“受伤倒是没受伤,只是看起来特别严肃, 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马上去做似的……不死川先生, 你和姐姐身上也什么伤都没有,但是衣服上全都是血,到底怎么回事啊?”   衣服上全是血?那昨天受伤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毫发无损?   不死川实弥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他有没有说上弦之壹怎么样了?”   “什么?上弦之壹?!”胡蝶忍立刻瞪大了眼睛, 惊恐的两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们遇到上弦之壹了?!真的吗?!哥哥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不死川实弥愣住了。   他看着胡蝶忍脸上毫不作假的震惊和焦灼, 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想,而瑛二的去向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扎着斜马尾的小香奈乎跑了过来,站在胡蝶忍旁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一句话都没说,但胡蝶忍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眼着急的对不死川实弥说:“不死川先生,姐姐也醒了,要不然我们去问问她……”   还没等她说完,不死川实弥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去了胡蝶香奈惠的病房。   如同胡蝶忍所说,昨晚重伤濒死的少女此刻同样毫发无伤,她开门看到不死川实弥后同样很惊讶,两个人对照了一下昨晚战斗的细节,发现那确实不是自己的妄想,他们的确与上弦之壹发生了战斗,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唯一的解释,是后来赶到的胡蝶瑛二做了什么。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又究竟去了哪里?   不死川实弥和胡蝶香奈惠面面相觑,最终决定派鎹鸦直接去问瑛二本人,同时立刻出发前往鬼杀队本部,想要向产屋敷耀哉汇报昨晚的情况。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产屋敷耀哉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甚至还反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件无比令人震惊的事:   今天清晨,他收到胡蝶瑛二的来信,蓝发青年在信中说因为自己及时赶到,所以香奈惠和实弥都活了下来,又说上弦之壹从他手中逃跑,他在追踪时偶然遭遇了上弦之伍——玉壶,已经于凌晨时分将其斩杀。   除此之外,他还说自己接下来准备继续追杀上弦之壹,恳求产屋敷耀哉将原定的、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推后几天,等自己回来再详细的解释一切。   不死川实弥和胡蝶香奈惠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能得到瑛二平安无事的消息自然令人欣慰,但是你们听听他这都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因为及时赶到,所以香奈惠和实弥都活了下来?你倒是说说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砍掉的手臂是怎么一夜之间长回来的?受的伤又是怎么一夜之间痊愈的?!这些东西为什么都不说?!   还有,什么叫追杀上弦之壹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上弦之伍?!上弦是这么好碰见的吗?而且他还顺便把上弦之伍杀了?!到底是怎么个顺便法才能把上弦的鬼给杀了啊?!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说自己要去继续追杀上弦之壹!他想做什么啊?就算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单杀上弦的地步,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也太危险了!万一被鬼舞辻无惨和那个叫鸣女的鬼给绑去了大本营怎么办?!   胡蝶瑛二写给产屋敷耀哉的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含糊其辞、遮遮掩掩的可疑味道!   他绝对是在计划着什么危险的事!   胡蝶香奈惠当即向产屋敷耀哉请命,恳切的希望他允许自己去追回不省心的兄长。   产屋敷耀哉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不死川实弥:“实弥,你怎么想?”   不死川实弥一动不动的捧着瑛二写给产屋敷耀哉的信,将它翻过来正过去的看了好几遍,才抿唇将信放下,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不死川先生?”胡蝶香奈惠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不死川实弥陡然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道:“昨晚,上弦之壹说,要把那家伙的家人全部变成鬼。”   他顿了顿,沙哑的嗓音愈发低沉:“以那家伙的手段和头脑,他肯定能问出这个消息,更别提我们几乎是在他眼前被伤成了那样……”   胡蝶香奈惠微微一愣,旋即错愕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轻声道:“难道说……?”   “嗯,恐怕瑛二就是这么想的,香奈惠。”   产屋敷耀哉叹息着开口了,“那孩子看着豁达又不拘小节,实际上却把你们和忍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一旦得知威胁着你们性命的因素,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   “但、但是……我们也会担心他啊……”胡蝶香奈惠攥紧了手下的衣服,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和我们比起来,一直都是兄长大人的处境更加危险啊……他现在这样做,难不成是打算一个人把所有的上弦都解决掉吗?太胡来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心急?”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心急?   不死川实弥的上眼皮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一言不发地垂下眼帘,目光空茫的注视着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   ——以前你明明说过,毫无准备就深入敌营,是最愚蠢、最鲁莽的做法啊。   他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紧握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笨蛋。   *   自那天开始,胡蝶瑛二的动态便只能通过他的信件被鬼杀队的众人知晓。   半个月之内,他传来了三封信,先后杀死了上弦之肆半天狗,上弦之陆妓夫太郎与堕姬兄妹,随后在追踪上弦之叁猗窝座时掉入了鸣女的无限城,在里面将阻拦自己的所有下弦尽数斩杀后,最终干掉了鸣女。   十分可惜的是,他被鸣女最后的反扑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遗憾的追丢了猗窝座。   ——但是实际上,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可惜”和“遗憾”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   对比水柱大人简短到每次都只有寥寥几行的信件,鬼杀队这边竭力搜集的情报就全面和客观多了。   因此,短短半个月,所有人都知道了水柱大人对鬼施加的、堪称疯狂的报复,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他心中蓬勃的憎恨与盛怒。   仅仅两周的时间内,这个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的青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追踪着上弦之壹——或者说,追踪着鬼舞辻无惨的脚步,将鬼王慌忙放置在路上的拦路虎尽数斩杀,将下限之鬼诸数屠尽,让上弦之鬼再不复往日威风。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胡蝶瑛二”这个名字便令所有的鬼闻风丧胆。他让一直残害着人类的鬼品尝到了被绝对的武力威慑的滋味,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被追杀的恐惧,什么是真正的斩尽杀绝,残忍冷血。   不仅如此,他在杀掉每一只鬼之前,都会紧盯着鬼的眼睛呼唤鬼舞辻无惨的名字,用白骨遍布的恐怖眼神注视着他,用世间最可怕、最阴森的语言诅咒他,告诉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鬼舞辻无惨有没有被吓破胆子,这个没有人知道。   但是,每一只被胡蝶瑛二杀死的鬼,都在死前流淌着血泪,拼死传出了这样的嘶嚎——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求求你,请快点杀死我。   胡蝶瑛二——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啊!!   半个月后,所有的鬼都销声匿迹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谁的命令,而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细胞中的恐惧——鬼舞辻无惨的恐惧。   鬼舞辻无惨在恐惧着胡蝶瑛二。   他的恐惧让所有的鬼都自发停止了活动,像是瑟瑟发抖的鹌鹑一样躲藏在了暗处,再也不敢出来活动。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鬼杀队轻松的像是提前斩尽了所有的鬼,就连柱们也接连抵达了总部,且再没有接收到哪怕一个求援。   没有人知道胡蝶瑛二在半个月内到底杀掉了多少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清净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胡蝶瑛二以一己之力创造出的、连黑夜都为之镇吓的和平。   他是如此强大。   又是如此伟大。   *   一个没有恶鬼肆虐的夜晚,一抹风尘仆仆的身影终于抵达了蝶屋。   那时夜色已深,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选择进入宅邸、打扰众人的安眠,而是转身看向了池塘边的凉亭,看起来仿佛打算露宿屋外。   然而,就在他准备朝那边走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矗立在角落里的一尊人偶。   “……嗯?”人影震惊的发出了一声鼻音,凑过去绕着人偶左右看了一圈,惊讶的轻声自语道:“缘一零式?你怎么会在我家?”   几不可闻的呢喃在夜色中幽幽回荡,人影想不通的歪了歪头,很快放弃的叹气:“算了算了,这种问题你也回答不了,还是明天再说——”   “吱呀。”   一间独栋小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人影微微一愣,循声看向打开的房门。   昏黄的烛光中,不死川实弥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许久不见的蓝发青年。   他的瞳孔微微一颤,像是灵魂入定一样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突然拧紧了眉头,气势汹汹的向青年走去。   胡蝶瑛二眨了眨眼,毫无紧张感的朝他挥了挥手,唇边绽开灿烂又快乐的笑容,轻声笑道:“实弥!抱歉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快步走到他面前的白发青年脚步不停,咬着唇直直撞在了他怀里,在他踉跄了一步的时候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他。   胡蝶瑛二顿了顿,笑意由灿烂缓缓转为带着疲惫的柔和,低头回抱住了他,额头依恋的蹭了蹭他的颈窝:“我回来了。”   不死川实弥吸了吸鼻子,脑袋用力埋进他的肩窝里,微微哽咽的说:“……欢迎回来。”   *   “……这是?”   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青年颈侧的深蓝色斑纹。   头上顶着毛巾、发梢还滴着水的胡蝶瑛二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扭头就看到不死川实弥正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的脖子。   他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与平常无异的笑开了:“只是个纹身而已啦……比起这个,我以前都不知道实弥你睡觉的时候也喜欢敞着怀……”   他的眼神往白发青年大开的睡衣前襟里一瞥,在对方的胸膛和腰腹上飞快掠过,又面不改色的转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不过也难怪,我们都半年多不见了,之前遇见黑死牟的时候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温凉的唇忽然贴了上来。   跑火车到一半就被堵了嘴的瑛二愣了愣,下一秒就被不死川实弥扳着肩膀转向他,怀中随即多出了一具温热瘦削的身躯。   青年的双臂揽了上来。   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胡蝶瑛二低头看向恋人的眼睛,发现他的紫瞳中倒映着两点莹亮的烛光,眼底在某一瞬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悲哀。   亲昵、温存而缠绵的吻很快结束,不死川实弥在瑛二的面颊上印下细碎的亲吻,与他额头抵着额头轻声呢喃:“你很累了吧?”   胡蝶瑛二偏了偏头,再次吻上了他的唇,在唇齿间泄出温柔而满足的叹息:“不,恰恰相反……自从看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很亢奋哦……”   那是不啻于直言“我为你而心动”的、近乎于情话的坦言。   不死川实弥的呼吸微微发着抖,压下长长的尾睫遮掩眸中的水光,面皮却不能自已的红到发烫。   烛火摇曳,夜风温柔,交叠的身影在晕成暖黄色的墙上投下亲密的阴影。   不知不觉,最后一点灯油燃尽,豆大的火苗扑簌一声熄灭,让室内重归令人安心的黑暗。   攥着床单的手被按住,月光下泛着象牙白的五指不容置疑的嵌进颤抖的指缝中,安抚的缓缓扣紧。   惊鹿再一次敲响的时候,胡蝶瑛二轻轻吻上不死川实弥泪湿的面颊,沙哑的声音比夜风更温柔:“好啦……已经结束了……”   白发青年止不住颤的指尖抓紧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再三摇头,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他:“再一次……”   “还可以啊?哎……实弥真是能干的孩子……”   含笑的低语重新隐匿在了夜风中。   不死川实弥倚着冰冷的墙壁,在又一次被亲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埋首在了最爱的人怀中。   “二十五岁……”他痛苦的低声哽咽着,拥抱的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身上的人揉进身体,破碎的声音充斥着绝不会在人前显露的脆弱甚至绝望,“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胡蝶瑛二微微一顿,随即无奈的垂眸苦笑起来:“你果然听到了啊……”   他俯身轻吻青年的发顶,沉默半晌,才发出了一声柔软而低沉的叹息:“……抱歉。”   不死川实弥抗拒一样的不愿看他,紧紧闭着眼睛流下泪水。   但流泪是没有用的。   “再一次。”   到最后,他只能徒劳的搂紧自己最爱的人,像是献祭一样神智不清的呢喃着,抬头颤抖着印上他的唇。   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第94章   第二天, 我是被窗外细碎的交谈声吵醒的。   交谈声很轻,我迷迷糊糊的听了几句,发现是香奈惠和忍在说实弥出去了之类的话, 貌似是因为她们敲门没有人回应。   ……啊, 这么一想, 我大概是被她们的敲门声吵醒的, 而不是交谈声。   啊嘞?真奇怪啊, 我今天居然睡的这么沉吗?   是不是该起来跟两个孩子打声招呼, 就说我回来了……接着应该给主公大人写信,商量柱合会议的时间……啊, 在会上的说辞也要思考……   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直到两个女孩子走远了,我也仍旧躺在床上。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单纯的不想动弹。   ……身侧传来轻缓的呼吸声。   我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看向那个即便在睡梦中也紧紧拥着我的白发青年。   他睡得并不安稳, 我一动他就拧着眉朝我这边靠,毛茸茸的脑袋往我身上更温暖的颈窝里蹭着, 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   我搂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肌肤相贴、彼此间毫无缝隙的感觉似乎让他安心了些,舒展开眉头重新睡熟了。   ……果然是累到了吧。   我看着他眼尾旁到现在都没有消退的薄红, 以及脸上无处掩饰的疲惫, 忍不住这样想着。   明明只是第一次而已,但他昨晚却一直在勉强自己,就算已经累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腰腹和腿上的肌肉都因过度疲劳而打颤, 也紧紧的搂着我不让我出去, 直到天边破晓才实在承受不住, 在我怀里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样无论我怎样给予都感不到满足, 自始至终急切的接纳着我的全部、甚至迫切的希望得到更多的样子,让人很轻易的就能体会到他内心中深埋着的强烈不安。   从昨天到现在,他始终不知疲倦的渴求着我的一切触碰,像脱水的鱼一样紧紧的揽住我索要亲吻,又不顾自己能承受的极限拼命打开自己,挽留着我,咬着唇哭泣着央求我留下……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我的存在。   ……别这样啊,就算是我也会心疼的。   我自认是所有的我中情感最丰富的一个,以至于看着现在的实弥,我竟然会忍不住想象等自己真的离开,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啊,这样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   我情不自禁的箍紧了实弥的腰肢,微微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眉心。   唉。   *   那一天,实弥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我一直守在他床边,看见他醒了就扶他坐了起来,先给他喂了一杯水。   实弥起身的时候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但他什么都没说,就着我的手把水喝完,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握住我的手看了眼窗外:“……什么时候了?”   “已经下午了哦。”我理了理他稍显凌乱的白发,唇边挑起一抹笑容,“饿了吗?香奈惠说等你醒了就告诉她,她有给你留午饭。”   那句话代表的意思让实弥愣了愣,然后难免感到了一丝难为情,撇开头红着耳根嘟囔道:“……你中午怎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要叫醒你?我可不是那种让恋人劳累了一整晚还不让人休息够的差劲男人。”   我忍俊不禁的笑道,抬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然后指尖顺着他的面颊缓缓下滑,在脖颈处星星点点的吻痕上顿了顿,轻声开口道:“不过,现在这样确实不太好出门。”   实弥的眼神迷茫了一秒。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的指尖就冒出了生机勃勃的绿光,开始消除他身上的痕迹。   虽然是在白天,但突然出现的光芒还是很显眼的,起码实弥立刻就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惊异的瞪着我的手:“这是什么?”   “是一种治愈的能力。当然,和那天晚上让你活过来的能力并不同。”   我这样语气平静的说着,抬眼看向猛然愣住的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很难相信吧?但现在你看到的确实是事实,我的确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异能。”   实弥怔怔的望着我,好一会儿,才敛下眸光轻轻叹了口气,凑过来环住了我的腰:“你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他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语气似抱怨又似低落的说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洒在我的锁骨上。   我继续消除他身上斑驳的红痕,闻言开玩笑似的说:“还有很多哦。实弥会怪我吗?”   实弥沉默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会。”   他紧了紧手臂,抬头望向我的颈侧,看着看着就轻轻吻了上去,动作中透着股亲吻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甚至让人感觉那样的他有些脆弱。   类似的动作他昨晚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所以我知道他是在亲吻我的斑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传闻中,战国时代使用‘起始的呼吸’的剑士们都拥有斑纹。”   心知他肯定不会主动开口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上弦之壹曾是那些剑士中的一个,他的额头上也有斑纹,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件事。”   实弥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黯然的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已经问过主公大人了。”   “……”我不由得哑然。   原来他已经问过了耀哉大人……所以他才会知道“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件事是真的,所以昨晚才会那么绝望吧……?   “但、但是开启斑纹也有好的一面啊?不能总想着坏的一面嘛。”   我忍不住捏紧了他的肩膀,竭力让语气听起来乐观一些,“我已经找到了接近鬼舞辻的方法,实力也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了,强到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他哦!到那时候我们——”   “如果早知道杀掉那个混蛋要以你的短命为代价,那我宁愿让他继续活着!!”   实弥忽然激动的直接打断了我,手臂随着话语猛地收紧,力道大的让人心惊。   他把脸埋在我的怀里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但我却能听见他嘶哑颤抖的、仿佛泣血一般绝望又痛苦的声音:“为什么偏偏是你……唯独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啊……”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获得幸福,那个人肯定就是你啊,瑛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谢谢你,实弥。”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轻轻勾唇露出了一个微笑,停下治疗安抚的一下下拍着他颤抖的脊背,声音轻快而温柔:“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哦。”   实弥瘦削的肩膀抽噎了一下:“少骗人了……”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我无奈的笑了起来,低头看向他通红的眼睛,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我是一个背负着深重罪孽的人,实弥。以前告诉过你吧?我有着前世的记忆,我知道自己做过很多无法饶恕的事……甚至可以说,鬼舞辻之所以会变成鬼,都是因为前世的我。”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怎么能怪你——”   “嘘……嘘,听我说。”   我伸出食指点在实弥的嘴唇上,堵住他完全不假思索的就要脱口而出的激烈反驳,并因为他的反应而由衷的高兴起来,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眉眼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你看,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得到你的信任和理解——所以我真的很高兴。”   “在这段像是偷来一样不该延续的生命中,我看着妹妹们平安快乐的长大,被鬼杀队的大家信任和崇拜,更重要的是,我能够被实弥这样温暖的人认真的喜欢着……”   “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啦。”   实弥看着我愣住了。   我歪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真心实意地笑道:“当然了,遗憾当然还是有的,毕竟我只剩下六年了嘛——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伤心和痛苦上啊。”   我说着晃了晃实弥的手,凑近他近距离的凝视着他漂亮的紫瞳,对他眉眼弯弯的说:“我的实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所以我希望自己在生命中剩下的每一天都能看见你的笑容,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   “——你愿意给我一个用余生所有时光来陪伴你,让你永远快乐下去的机会吗,实弥?”   *   不死川实弥怔住了。   他完全反应不得的将眼睛睁到最大,眸中满是错愕和怔忪的注视着蓝发青年比太阳更耀眼的笑颜,视线忽然不受控制的模糊了。   到底是多么温暖、多么温柔的人,才能在自己的生命只剩六年的时候,反过来向他人请求陪伴着他们,请求由自己带给他们幸福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那些神明又到底怎么忍心,将这样美好的人在大好的年华就将他的生命夺走?   但是、但是啊……   不死川实弥透过朦胧的视线望向胡蝶瑛二无比认真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在对方怀中流下泪来。   但是胡蝶瑛二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个一生都在守护他人、责备自己的男人,是真的觉得仅仅能够被重要的人在乎着、喜爱着,自己就足够幸福了。   不仅如此,在宝贵的生命只剩下短短六年的时候,这个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希望身为他恋人的自己能够快乐。   何等温柔又高尚的人啊。   他是想守护他的……明明在心里发过誓要守护他,想与他一起白头到老的。   不死川实弥抱紧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恋人,在那一刻止不住的泪如雨下,心里的苦涩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慢又认真的点头,声音沙哑而哽咽的说:“……好。”   “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保持快乐……我会在你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陪伴你。”   *   当天晚上,我搬进了实弥的房间里,正式开始了和他同居的日子。   白天的时候,我去信给耀哉大人,与他商定明天就举办柱合会议,和同僚们共同商讨最终决战的事。   ……不知不觉,我和无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啊。   也罢,想必他也早就想对这段千年的孽缘做个了断了吧。   嘛,不过就算他不想做了断,我也会逼着他做的。   深夜时分,我轻轻推开实弥抱着我的胳膊,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蝶屋的夜晚十分安静。   因为鬼已经许久不曾活动,这里连伤员都没有了,只还住着我、实弥和几个妹妹。   ……不,或许还要加上另一个“人”。   朦胧月色中,我来到缘一零式面前,抬手将攒了许久的生命力尽数注入了他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有着六根手臂的人偶轻轻颤动了一下,在我的注视中一点一点的抬起了头。   “瑛二…大人……”   他语调机械却又莫名轻柔的呼唤着我,低头如同慢动作一般放下了刀,俯身缓缓的跪在了我的脚边。   “四百、七十八年未见……继国缘一……特来向您请罪。” 第95章   月华如练。   我低头看着人偶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庞, 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快起来。”   缘一看着我扶住他的手, 似乎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才温驯的顺着我的力道站了起来。   我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愣神,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不由得惊愕道:“等一下,你刚才说四百七十八年……这么精确的数字,你难道一直都清醒着吗?”   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清醒着?一直在等我?   包括最近一段时间?包括昨晚和今晚??   缘一显然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惊愕,他抬头略显迷茫的看着我, 本能的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自肉.体死去, 意识于人偶中苏醒以来,小铁及其祖先家中的煅刀炉共计熄灭四百二十次, 以庆祝新年……在成为人偶之前, 又有五十八年未曾与您相见, 应该……是四百七十八年没错……”   我闻言忍不住哑然。   “瑛二……大人?”缘一见状似乎有些不安,主动抬手想要触碰我,但又像顾忌着什么一样局促而缓慢的收了回去,神色黯然的低头。   “十分抱歉……我自作主张……给您添了麻烦……”   “不,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古怪的叹气,率先朝大门走去,“算了, 我们出去说。”   大半夜对着一个人偶说话, 万一被实弥或者妹妹们看到, 我说不定会被当成神经病。   身后的缘一毫无动静,我奇怪的转身看了一眼,发现他正扭头望着实弥的房间,又慢慢转头看向我,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措。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了一句,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腿,“你是不是不能走路?”   缘一迟疑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这孩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总是像株植物一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的话就显得有点呆。   我忍不住无奈的叹气,走过去一把将他横抱起来,低声道:“抓稳了。”   缘一愣住了,他下意识抓住了我的衣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我就从原地一跃而起,踩着屋顶和路边大树的枝桠,向远处的紫藤花林跃去。   夜风呼啸着吹过耳边。   缘一的发丝和我的衣角在半空中飘起,浸染上了风中的紫藤花香。   月光像霜华一样洒落下来,我仰头看了眼那轮圆月,又低头看向怀里的缘一,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之后下意识向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缘一看着我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睫颤了颤,在某一瞬间忽然露出了想要流泪一般悲伤却温柔的神情,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面颊。   我一愣,跃下枝桠落在了一颗紫藤花树下,朝着反方向偏了偏头:“……缘一?”   缘一像是被我的这声呼唤惊醒了一样回过神来,他窘迫又难为情的收回手,撇开视线主动从我身上下来,却因为人偶的身体太过机械而差点摔倒。   我下意识扶了他一把,随后看着他慌忙后退一步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说:“不用这么拘谨,我已经不是大名了,硬要说的话,你这位呼吸法的创始者还是我的大前辈呢。”   “……瑛二大人就是瑛二大人。”缘一低低的说着,用这种方式软软的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   这种地方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可爱。   我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到我家来的?”   “小铁认为,您可以修好我……便托付隐的诸位将我送来,并且修书一封,想着您修理时应该能发现……”缘一这样回答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我把信接过来,但没有立刻就看的意思,而是注视着他始终低垂的眼眸,轻声开口道:“为什么要把灵魂附在人偶身上?”   缘一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样问一样,顺从的向我汇报道:   “我在与无惨的那一战中,结识了一位名为珠世的女子……她被无惨欺骗,堕落为鬼,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因此憎恨着无惨,打探了他许多秘密……”   我顿了顿,一下子就猜出了后续:“她从无惨那里知道了我,又因为你重创了无惨,所以将我的事情作为报答告诉了你?”   缘一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我轻声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倒确实不知道……但是缘一,我想听到的回答并不是这个。”   缘一闻言终于抬起了头,面露迷茫的看向我:“您……不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您可以转生?”   “这个确实也是想知道的啦,可是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自己为什么要把灵魂附到人偶上啊。”   我颇为无奈的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缘一的头,在他微怔的注视下放轻了声音,“为什么,缘一?你就没想过会永远都见不到我吗?”   *   继国缘一沉默了。   会永远都见不到瑛二这种可能,他自然是想过的……不,准确的说,他其实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再次见到瑛二。   毕竟小铁的先祖当年以他为原型制作人偶时曾说过,养魂木的传言归根结底只是传言,世人连灵魂这种东西是否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断言灵魂一定能附在人偶上呢。   ……只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想试一试。   万一珠世夫人所言不假,万一养魂木的传说是真的,万一……万一他真的能再见到瑛二大人呢?   ……瑛二大人。   接近五百年的岁月中,继国缘一就是靠着在心中默念瑛二的名字,才挺过了无比漫长的等待时光。   除了偶尔可以遵循着缘一零式的动作模式、和鬼杀队的剑士们对打之外,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消遣,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像一具真正的人偶那样悄无声息的待在角落里。   而在他的人偶身体逐渐生锈腐朽之后,他更是连挥刀都做不到了,只能一年又一年的忍受着风吹雨打,还有漫长到仿佛能将人逼疯的寂静与孤独。   但是那都无所谓。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肯定都是上天为了【那一日】而对他施加的惩罚。   所以,等待和煎熬都是他应得的,就算直到人偶彻底腐朽都没能见到瑛二大人,也肯定只是因为上天不愿意原谅他吧。   总而言之,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继国缘一都毫无怨言。   ——这便是拖着残破的身体被传入小铁手中时,继国缘一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是好在,上天似乎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在树林中重新见到蓝发青年,被他的指尖小心的触碰、听到他那样轻柔的唤自己“缘一”时,继国缘一几乎要当场泪如雨下。   虽然人偶没有眼泪,也不可能发出哭声。   自那天开始,仿佛漆黑的天幕重新射入了阳光,他心中如天神一般无所不能的瑛二大人帮他修复了面部,修复了体内的日轮刀,还赐予了他宝贵的生命力,让他可以重新与瑛二大人交谈,甚至可以被他抱在怀中,抬手轻触他神圣的面庞。   对继国缘一来说,这已经是他在过去的五百年中连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了。   作为一抹只能凭借人偶之身暂活于世的幽魂,他当然不会再去奢求什么,更不可能对现在的瑛二大人心存妄想,去破坏身为人类的瑛二大人的生活……   此时此刻,他想做的唯有最后一件事。   “瑛二大人……”继国缘一动了动人偶的嘴唇,在胡蝶瑛二鼓励一般温柔的注视下,缓慢的发出了干涩的低语。   “我确实想过……或许永远都无法再与您相见……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将灵魂附到了人偶上,这……只是因为我想对您说……”   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沾染上了感情,在夜色中悲恸的微微颤抖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令人心碎的哭音——   “非常抱歉……”   “那一天,明明约好了……会在日落前回去,共度新年……但最后却……却……”   想要流泪的冲动无论怎么克制也还是涌了上来,让本就模糊不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继国缘一禁锢于人偶中的灵魂如同无助的孩童一样颤抖着,他深深的低下头,在那一刻不能自已的跪在漆黑的角落中痛哭出声,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下的衣服,发出了深埋在心底、折磨了他数百年的心声——   “实在是、万分抱歉,瑛二大人……我没能保护好您……四百七十八年前,我去晚了一步……没能保护好您啊——”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缘一。”   温柔到让人想要落泪的呼唤声在头顶响起,紧接着,冰冷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仿佛能将灵魂都一并安抚的吻,耳边也响起了一声比夜风更轻盈的叹息。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缘一。”   继国缘一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按下了放慢键一样迟缓的、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用无比小心的、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样的目光看向胡蝶瑛二,好半晌,才怔怔的反问道:“您……说什么?”   蓝发青年微微弯起眼睛,垂眸用柔软到令人心颤的眼神凝视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所以——不要哭了,缘一。”   *   第二天早上,不死川实弥是被窗外的打斗声吵醒的。   他皱眉翻了个身,同时伸出手往旁边摸了一把,在摸到满手的冰凉后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他才听出窗外是真刀相撞的声音。   白发青年困惑的揉了把头发,起床打开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瑛二正和前些日子隐送来的那个机械人偶在对打。   ……但是说真的,那玩意儿居然只是个人偶吗?   不死川实弥看着院子里那个人偶的黑刀上缠绕的赤红火焰,忍不住轻轻砸了咂舌。   早知道这个机械人偶这么厉害,他也应该对打一下试试的啊……   “好厉害……!”   “是呢……”   比实弥早一点出来观战的胡蝶忍和胡蝶香奈惠这样惊叹着,双双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两个连动作都看不清的人(?)。   是啊,好厉害。   不死川实弥扣住下巴,就那样倚着门看了起来。   名叫缘一零式的人偶不知为何将下面那两双多余的手臂收进了衣服里,双手拿着一把从未见过的黑色日轮刀,正不断使用着从没见过的型。   那把日轮刀的黑色刀刃随着挥舞逐渐变红,他的剑势也随之越来越锐不可当,实弥扪心自问,如果和他对战的是自己,这场战斗肯定早就以自己的惨败告终了。   但此刻与人偶对战的是胡蝶瑛二,所以……   白发青年的目光不知不觉滑向自己的心上人,然后就那样黏在对方身上不动了。   他也仅仅只是半年没有见到对方拔刀而已,却没想到心上人的剑技已经突飞猛进了这么多,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因为新的日轮刀还没送来的原因,蓝发青年手里拿着一把还没变色的白色打刀,但即便不是自己常用的刀种,他也依旧挥舞出了水平高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刀光剑影。   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极难得的亮起了两点光芒,周身缠绕着灵活多变的水流,整个人像是与水融为了一体,一招一式间看不到丝毫的僵硬迟钝,充满了行云流水又锐利凛然的帅气。   波浪与赫焰交织,蓝色与红色的人影交错,人类与人偶共同呈现出了一场精彩至极的视觉盛宴。   不死川实弥微微睁大眼睛,双眸眨也不眨的凝望着胡蝶瑛二,目光恍惚而柔软,心里更是软成了一片。   突然,瑛二手中的刀“咣当”一声从中碎成了两截,不死川实弥微微一惊,接着就看到瑛二毫不犹豫的飞身后退,扭头冲自己大喊道:“实弥!”   不死川实弥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抽出自己的刀朝他那边用力一掷。   “谢啦!”胡蝶瑛二欢呼一声,在空中翻了个身抓住刀柄,随手挽了个剑花,然后眉眼弯弯却出招极快的狠狠下劈:“看招!灵光一现的水风呼吸·壹之型——「风行水上飞」!”   哈?这家伙搞什么啊,还水风呼吸壹之型?   不死川实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离奇的是瑛二还真把这个“壹之型”用得有模有样,甚至一举拿下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将人偶的刀击飞了。   “啊哈!是我赢啦!!”蓝发青年落在地面上兴高采烈的大喊着,冲到刀被击飞后就一动不动的人偶旁边,兴奋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到了吗,缘一!我居然能打赢你了!哈哈哈哈,瑛二大人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是是是,厉害厉害。”不死川实弥只当自家偶尔孩子气的恋人又开始幼稚了,遂习惯性的随口回应着他,走过去接过了自己的刀,“你高兴归高兴,不要拿着出鞘的刀乱晃啊,笨蛋。”   “实弥!”瑛二扭头看到他之后更高兴了,转身就兴奋的又抱住了他,“你看没看到我刚才那招!没想到融入你的呼吸之后效果会那么好!哈哈哈,这可是夫妻档的大胜利啊!”   青年的身上还带着些清爽的汗意,热烫又急促的喘息喷洒在实弥的脖颈间,让青年不自觉的红了耳廓。   “嗯…嗯嗯,看到了看到了……”他强迫自己忽略胡蝶姐妹俩善意的轻笑声,一边将刀收回鞘中一边心慌意乱的点头,之后又突然反应过来,瞪起眼睛红着脸炸毛道:“什么夫妻档!你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没有啊,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嘛!看到你之后我突然就想起了你挥剑的样子,然后心脏就扑通扑通的乱跳,然后突然就想到了这招!”   “……行了,不要一大清早就犯傻……记得一会儿把那招教给我。”   “哦哦!果然实弥也很感兴趣吧?……哎,你怎么脸红了?”   “什——我才没有!”   “你就是脸红了!啊哈哈哈,要不然干脆把这一招命名为水风呼吸·爱的壹之型……”   恋人活泼开朗的笑声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响着。   不死川实弥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正想开口说话,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若隐若现的被注视感。   他立刻机警的扭头,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已经被瑛二放开的那个人偶,根本没有人在默默的盯着他看。   白发青年古怪的蹙了蹙眉,心里一时间直犯嘀咕。   “实弥?”胡蝶瑛二在这时唤了他一声。   不死川实弥立刻回神,最后看了眼那个人偶,转身回应道:“啊……没什么。” 第96章   早饭过后, 胡蝶瑛二的日轮刀终于被送来了。   抛开已经看过一次的钢铁冢先生不提,不死川实弥和胡蝶姐妹都是真正第一次看见瑛二的刀变色,不由得都很惊叹。   毕竟是被誉为“鬼杀队最美”的日轮刀, 令人赞叹也不奇怪。   在这之后, 住在蝶屋的三位柱就差不多该出发前往总部,参加(因为水柱大人回归所以终于能举行的)柱合会议了。   不过在那之前——   “你们慢慢收拾,我先去把缘一搬到屋子里。”   胡蝶瑛二抛下这句话,披上羽织就走了出去。   本来已经收拾好的不死川实弥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瑛二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转身对安静站立的人偶笑道:“到这里就可以了。”   继国缘一闻言抬起头, 目光温润的注视着他:“瑛二大人的剑技……着实精湛……”   “啊哈哈, 被你这么夸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毕竟如果你有人类的身体的话, 我肯定还是打不过你的吧。”   瑛二不在意的笑了笑, 走到他面前站定。   缘一摇了摇头, 眼底透着一抹微光,柔软而专注的望着他:“我还是人类时,已经钻研剑道近八十年……瑛二大人如今尚不满二十岁,无需多少时日, 便能超越我了……”   “或许吧。”瑛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轻笑道:“不过我可不打算把有限的时间再浪费在剑道上了,等着我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时间……有限?”缘一困惑的重复着。   “是啊,时间有限。”瑛二轻快的勾唇而笑,歪头露出了衣领掩映下的斑纹, “所以剩下的生命里可不能只有练刀和杀鬼啊, 哈哈哈。”   继国缘一倏然睁大了眼睛, 一瞬间竟像是忘记了所有一样,冲上来便抱住了他的头,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的颈侧,“斑纹……”   瑛二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但缘一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注视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悲戚:“怎会如此……”   “嘛,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什么,很公平啊。”瑛二故作轻松地笑着,不得不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离了自己的脸,“并不是谁都能像缘一一样,天生就有斑纹,还能一直活到八十多岁的。”   缘一怅然若失的注视着他,良久,才怔怔的低喃道:“可是……心爱的人死去……很痛苦。”   胡蝶瑛二一顿。   还没等他说什么,缘一就抬眸悲哀的注视着他,轻声开口道:“瑛二大人……舍得自己的恋人与妹妹吗?”   胡蝶瑛二愣住了。   他扭头对上继国缘一那双比稚子更干净的眼眸,好一会儿,才泄气似的轻叹了一声,眉宇中缓缓浮现出一抹倦意。   “怎么可能呢。”他松开缘一的手腕,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慢慢消失,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一边。   “就算是我也是有感情的。不管心里再怎么安慰自己【我迟早都要回去】,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个我】付出的感情太多了,每次一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我心里就稍微……”   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情不由衷的垂眸露出了一抹苦笑,“……稍微有点舍不得。”   “原本的计划……?”缘一担忧的望着他,有些不解的轻喃着。   “是啊,原本的计划。”胡蝶瑛二注视着空中的某一点,眼底有令人心悸的冷酷和略显犹豫的挣扎互相交织,声音低的像是从梦中发出的呓语,“我已经在【这个世界】耽误的够久了……这次和鬼舞辻的决战,原本应该是个绝好的机会……”   “和鬼舞辻的决战?绝好的机会……?”继国缘一愈发困惑了,同时还有些无以名状的不安,“瑛二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怎么问,胡蝶瑛二都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一边,再没有了解释的打算。   到最后,他甚至直接扯开了话题,开始说起了鬼杀队正在筹备的、围攻鬼舞辻无惨的计划,并直截了当的请求了缘一的帮助。   当年因为无惨才痛失恋人的缘一自然无有不应。   除此之外,瑛二还告诉了他一件令他心神俱颤的事——   “你哥哥严胜到现在也依旧活着呢。”   这样说着的蓝发青年在他惊愕的注视下略显冷淡的勾唇,挑起了一抹神秘又玩味的笑意。   “他之前已经帮了我不少忙,想必这次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   数日后,京都府。   深夜时分,西洋风格的豪宅一片黑暗,唯有面向花园的大厅灯火通明,不断传来摆弄器械的声响。   大厅正中,身着西装马甲、面容阴柔却俊美无双的男子立在摆满化学容器的桌边,正专注的用试管和烧杯调配药物,下垂的纤长眼睫像两把浓密的小扇,看起来好看又精致。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花园里,单膝跪地向他深深低头。   “猗窝座吗。”   俊美的男子头也不回的唤出了来人的名字,语调很是平淡,“在那里等着。”   “是,无惨大人。”上弦之叁垂头应着,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大厅中的男人终于放下了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双手背在身后转过了身,透过打开的落地窗居高临下的看向他:“好了,我们开始吧。”   猗窝座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无惨大人,黑死牟……上弦之壹还没有来。”   “所以?有什么问题么?”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属下愚笨。”这意思是黑死牟确实不在这里,也不会参加这场上弦的会议……等等,难道黑死牟也被干掉了吗?!   将头压得更低的猗窝座心思急转,双眼不受控制的睁大。   “吵死了,不要在我面前用你蠢笨的大脑思考!”   冰冷残忍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下一秒,猗窝座的半个脑子就凭空飞了出去。   上弦之叁顿了顿,一边重新长出自己的大脑,一边双手触地行了正式的土下座:“是,无惨大人。”   愈发阴晴不定的鬼王躁郁的拧眉,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冷淡的说道:“是我通知了黑死牟稍晚的时间,让他在你之后过来的。”   猗窝座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不说话也不思考。   无惨也不在意,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的发问道:“你觉得,黑死牟有什么问题么……猗窝座?”   猗窝座的姿势丝毫未变,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属下愚笨,请无惨大人明示。”   鬼舞辻无惨的额头上瞬间鼓起道道青筋:“连这种问题都需要我来教导你,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无能的废物!!”   “唰”的一声,猗窝座的半个脑袋又飞了。   猗窝座:“……”   头顶的上司冷哼一声,转身不愿意再看他,眉头紧紧的皱着:“就算是那个人,猎杀上弦的速度也太快了。半个月内,十二鬼月骤缩至区区两人,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猗窝座:“……是。”   “而异常的开始,正是二十多天前我派黑死牟去捉拿那个人的家人的时候。”   猗窝座:“……是。”   “黑死牟回来说因为遇到了那个人,所以他失败了,我本想狠狠地惩罚他,却因为那个人当晚就杀了玉壶而被转移了注意力。”   猗窝座:“……是。”   “在那之后,十二鬼月被杀的消息就接连传来,他也越来越接近我……我在那种情况下忘记了黑死牟的事,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现在想来——”   猗窝座:“……他说不定是去给那位大人报信了。”   “哼,说的没错。”无惨扭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终于肯动脑子了,猗窝座。”   “……”猗窝座默默的低下了头,“是。”   “总而言之,黑死牟十有八九已经背叛了我。”   无惨接着又转了回去,垂眸辨不出情绪的看着试管里缓缓析出的沉淀。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无情而冰冷的低声自语道:   “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哼,本以为拿走他的感情就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愧是先生,操心术果然厉害……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人,都能再次收为己用……他和黑死牟到底做了什么……?”   猗窝座:“……”   知道了,您真的特别在意他们做了什么,这话请不要再重复了。   “需要属下去解决黑死牟吗?”   虽然并不觉得自言自语中的老板也能听见自己的脑内小剧场,但并不想被三度削头的上弦之叁选择了主动发问。   无惨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今天把黑死牟叫来是为了什么?”   原来如此。   猗窝座深深地行了一礼,认真请命道:“请允许属下助您一臂之力。”   无惨淡淡的“嗯”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脸色就突然一变:“谁?!”   猗窝座吃了一惊,眨眼间便从地上跳起来摆出了迎战姿势,双眼紧盯着无惨警惕张望的方向,全身都紧绷到了极致。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已经接近到了这个地步,他和无惨大人却都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无惨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此刻他正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那个黑暗的角落,语气冷的能掉冰碴:“既然来了,就痛快一点站出来如何?”   空气安静了一秒,紧接着,一个令鬼舞辻无惨记忆终生的嗓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那便如你所愿……鬼舞辻无惨。”   伴随着这句沉稳平静的低语。   一个耳朵上扎着花札耳饰的年轻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第97章   脖颈上系着紫绳的乌鸦落在了洋房上。   ——就是那里吗。   几个隐蔽的墙角后面, 埋伏着的人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悄无声息的散开了。   离洋房较远的宅邸内,能够纵观全局的阁楼上, 蓝发青年沉静的观察着情况,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眼中毫无情感波动,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死寂的洋房内忽然传来了打斗声, 一面墙体轰然倒塌,有尖利的声音穿过灼灼赫焰传来, 里面透出强烈的痛恨、残忍和惊惧:“继国缘一!!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开始了吗。”   胡蝶瑛二这样轻声自语着,并没有急着动作, 而是转身用平静的深蓝眼瞳看向窗台上不断降落的乌鸦。   “住民的避难完成!”   “洋房的包围完成!”   “负责突入的炎柱、音柱、蛇柱与上弦之叁交战!”   “东南方向有鬼赶来!甲级队士锖兔前往!”   “西方有数只鬼赶来!甲级队士富冈义勇、真菰前往!”   “其余方向陆续有鬼赶来……”   “医疗班就位!胡蝶忍队士准备就绪!”   蓝发青年一言不发地听着, 又抬眸用谁也不知道的方式观察了一下战局, 很快开口道:“包围网快要被撕开了, 加派人手在两点钟、五点钟、九点钟方向蹲守, 原则还是一发现鬼舞辻就发射信号弹,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几只乌鸦飞了出去, 还有几只仍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黑豆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等待着可能会有的指令。   轻微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剩下的几个柱汇聚了过来, 正仰头严肃的看着他。   毕竟, 在今夜的战场上,胡蝶瑛二不仅是实力最强的柱, 还是当主委以重任的现场指挥官。   蓝发青年对上他们的视线, 刚要有所动作, 却忽然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视线有一瞬间飘向了身后。   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无声的比了几个手势。   楼下的柱们目光一凛,不约而同的屏息静气,后退几步融入了夜色中,只有一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几只乌鸦也探头探脑的交流了一下,扇扇翅膀相继飞走了。   阁楼上安静下来,胡蝶瑛二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过来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下一秒,身穿武士服的男人蓦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的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恋恋不舍的垂下眼帘,单膝跪地轻唤道:“朝仓大人。”   “嗯。”胡蝶瑛二应了一声,转身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平和,“难为你提供了这么准确的地点,辛苦了,严胜。”   “……您谬赞了。”继国严胜一动不动的低着头,没有对他难得的赞扬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张了张嘴巴,发出沙哑的声音:“只是……为何缘一还活着?”   为何将最重要的工作交给缘一?   为何用完他之后就将他扔在了一边?   他明明发过誓了……发誓这一次一定会效忠自己的神明,就算是死亡也在所不惜……他以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被神明看入眼中,可是为何最后被委以重任的还是缘一!   难道就算耗尽了五百年的时光,他也还是无法成为缘一吗……?   为何,为何……   胡蝶瑛二安静的望着他,忽然浅浅的勾起唇角,躬身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严胜。”他轻柔唤道。   继国严胜浑身一震,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的缓缓睁大眼睛,浑身僵硬的跪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一动,那只轻抚着自己面颊的手就会像海市蜃楼一般随风飘散。   这样的温柔,他从未感受过。   为何事到如今,反而愿意这样对待他……为何……   “为…何……”   早已抛却了人类之身的男人颤抖着嘴唇,属于鬼的灵敏感官让他能轻易感受到自己的神明正俯身凑近着他,将温柔到令他心悸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   “没有为什么。不要管缘一了,严胜。”   胡蝶瑛二无奈的发出了一声笑音,温暖的五指柔情的摩挲着严胜止不住轻颤的肌肤,纵容的语气蛊惑而低柔,“我都知道的,严胜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事。所以,不要去管缘一了,现在跪在我面前的,明明是严胜不是吗?”   ——明明是严胜不是吗?   仿佛自灵魂的最深处传来了一阵颤栗。   继国严胜恍惚而错愕的瞪大眼睛,在片刻的呆怔之后,视线突然便模糊了。   “朝仓…大人……”冰凉的泪水不断滚落,严胜艰难的发出破碎而脆弱的哭音,整个人在那一刻不能自已的发起抖来,“您……看到我了吗……”   “嗯。”胡蝶瑛二悲悯而宽容的注视着他,耐心的轻声应道:“我看到你了,严胜。”   “啊……啊啊……”   继国严胜深深地低俯下头颅,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却又是那样悲恸而痛苦的哭声。   “万分抱歉……实在是万分抱歉……”他在那一刻像是无助的孩子一样泪如雨下,跪伏在侧颜如神明般圣洁柔和的青年脚边,声音嘶哑的发出了深埋于心底数百年的忏悔,“四百七十八年前,我对您做了那样绝对无法饶恕的事……实在是万分抱歉……!”   胡蝶瑛二安静的聆听着,慢慢露出了一抹浅淡到仿佛随时能消散于空气中的微笑。   “你的忏悔,我确实听到了。”   他的手转移到严胜的头上,像抚摸着自己的忠犬般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声音轻柔的问:“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请罪的呢,严胜?”   继国严胜毫无反抗之意的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声音哽咽的说:“我是忠于您的……有罪的武士,继国严胜……”   “是吗。那么严胜,我最后也是最忠诚的、有罪的武士——”   胡蝶瑛二收回手,缓缓侧身露出了远处的洋房。   “——现在的你,还有最后一件事可以为我做。”   他的声音比神佛更威仪,比流水更柔和。   *   “……他们在说什么呢?”   能够看到阁楼的黑暗角落里,胡蝶香奈惠握紧了手中的刀,以气音一样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在她的旁边,同样作为对战上弦之壹的预备力量的悲鸣屿行冥安静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死川实弥则像是没听见一样,自始至终握紧刀柄绷紧全身,两眼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瑛二和黑死牟。   这个“兵不血刃策反上弦之壹”的计划,瑛二从一开始就只告诉了他,告诉香奈惠和行冥的则是“由胡蝶瑛二当诱饵引出上弦之壹,之后由岩、风、花三柱对其围杀,瑛二前去对付无惨”。   表面上的计划没有人反对,因为现在所有的柱中,只有瑛二拥有单挑无惨的实力,还因为青色彼岸花的事总是吸引着鬼的目光。   在这种情况下,柱们当然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帮他分担来自上弦的压力,让他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对战无惨。而只有在集中精力尽快解决剩下的两个上弦之后,他们才能赶去帮他,实现战力的零浪费。   瑛二用这套说辞说服了包括香奈惠在内的其余柱,但却说服不了知道部分真相的不死川实弥和当主产屋敷耀哉。   无奈之下,他只能告诉了两人自己真正的计划:考虑到黑死牟曾仰慕前世的他,之前也一直在透给他情报,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试试看能不能彻底策反黑死牟,让他为了自己反抗无惨。   说实话,这个计划不死川实弥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让黑死牟去和无惨交战,这说白了不就是让黑死牟为了瑛二去送死吗?那只鬼对瑛二的感情能有多深厚,甚至可以让他为了瑛二去死?   反正不死川实弥是不相信黑死牟会照做的。   但他清楚瑛二这样做是想要保护他们,想要尽可能降低他们受到伤害的可能、提高他们生存下来的几率,所以他愿意稍作尝试,大不了等黑死牟有所异动的时候再冲上去。   他愿意这样做的原因是他相信瑛二,可是当他亲眼目睹瑛二弯下腰、近距离的和那只面目可憎的鬼交谈时,那种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的感觉又让他深深的后悔了。   ——他就不该答应那家伙让他胡来的!鬼里面没有一个好东西,黑死牟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个人类去死啊!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万一瑛二出了事怎么办!!   白发青年躁动不安的紧紧握着刀柄,已经做好了冲上去的准备。   只不过他或许还是低估了瑛二的魅力……或者说,瑛二对人和鬼的心灵的掌控力。   眼看着上弦之壹痛哭着跪在瑛二脚边,隐约还能听到他在说些忏悔的话,不死川实弥抽了抽嘴角,用微妙的眼神看向瑛二。   ……不会吧?不会真的能叫他成功策反一只鬼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瞬间。   远处的洋房轰然倒塌,满身狼狈却神色亢奋的无惨跃了出来,身后的管鞭一齐攻向持刀的人偶:   “我还当是真正的缘一复活了,但是这么一看,你说到底不过是个粗制滥造的仿品罢了!等我杀了你,这世间就再不会有人能阻拦我得到他!!”   尖利的管鞭刺向了面色沉着的人偶。   胡蝶瑛二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瞳孔微缩,拇指推着刀锷便想要过去。   下一秒,混合着圆月刃的斩击毫无预兆的向他袭来,他眉头微蹙,向后一跃躲过攻击,站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冰冷而不悦的俯视着走出阁楼的男人:“严胜,你在做什么?”   “……果然,不过是又在哄我罢了。”   继国严胜答非所问的说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刚才那脆弱而小心翼翼的表情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六只眼睛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怒睁着,双手死死的攥紧刀柄。   “当年您便是如此……一边称赞着我,一边却用比对待我温柔百倍的态度对待缘一……数百年过去,我已经不会再被您蛊惑了,朝仓大人。”   堕落为鬼的男人说到这里,六只眼睛再也不加掩饰的直视着瑛二,里面流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疯狂与偏执。   “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真正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我罪已至此,再怎么忏悔都只能被您在心中耻笑吧?呵呵,更别提一旦落入无惨大人手中,到底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我何不将错就错——只要能在生命燃尽之前与您合为一体,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面对说完这句荒唐至极的话,就提刀向自己冲来的严胜。   胡蝶瑛二收敛了所有用来演戏的温柔表情,深邃的蓝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透着无趣的淡漠。   “啊,是吗。”   “——那么,就此永别了,严胜。”   屋顶上的不同方位忽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继国严胜睁大眼睛,飞快的环视了他们一圈,又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回对面。   他晚了一步。   ——胡蝶瑛二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么东张西望的是想死吗,渣滓!”   满含厌恶的声音伴随着疾风般的攻击一同袭来,继国严胜终于回过神,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身接下攻击,嘴中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狂怒的嘶吼:“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开?!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吵死了!!就凭你这样六只眼睛的丑八怪,凭什么让他留下来看你啊白痴!!”   不死川实弥用比他更凶暴的语气狂吼回来,配合着悲鸣屿行冥和胡蝶香奈惠向他发动着雷霆般的攻击。   “那为什么你可以?!你和我有什么不同?!”继国严胜怒不可遏,激怒之中简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和无惨大人以及缘一比起来,你又算得上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你?!”   “唰——!!”   青色的风刃像切开布帛一般轻盈的斩断了他的刀。   继国严胜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对面的白发青年语气无比平静的说:   “最起码,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为了苟活和自己的贪欲,甘愿堕落为鬼。”   他架起青绿色的刀刃,凝视着严胜的目光比寒冰更冷硬无情。   “所以,还是快点给老子下地狱去吧,你这混账。”   *   同一时间。   胡蝶瑛二一刀斩断锋利的管鞭,将遍体鳞伤的人偶缘一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鬼舞辻无惨。   “来做个了结吧,无惨。”他这样不冷不热的说着,英俊的脸上满是冷漠,仿佛站在他对面的只是他需要打败的敌人。   ……敌人。   穿着破破烂烂的西装,裸露出的皮肤上满是赫刀斩出的、无法痊愈的伤痕的无惨,因为这个词而无法控制的生出了满腔怒意。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可笑的鬼杀队与我为敌吗,先生?”他原本精致的黑色短发忽然长长,颜色也由纯黑变为了耀眼的银白,玫红色的眼瞳中爬满了红血丝。   “不是为了鬼杀队才要与你为敌。”胡蝶瑛二抬手用刀尖指向他,语气冷的能掉冰碴,“而是从你在平安京杀掉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存在刀剑相向以外的第二种可能。”   “呵!”鬼舞辻无惨重重的冷笑一声,“我为什么杀掉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归根结底都是先生的错!都是因为你骗了我!!”   是啊,一切都是医师先生的错。   鬼舞辻无惨避开对面那人冰冷到令自己刺痛的眸光,咬着牙发动了攻击。   自顾自的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用太阳一样的笑容拯救了他,又自顾自的承诺会治好他,让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希望。   因为他,自己才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无法长久地活着是多么可悲,酸涩的暗恋成真时又是多么甜蜜。   这个人给了他全心全意的宠爱和包容,向他承诺将永远陪在他身边,让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却在即将治好他的病时毫不留恋的准备远离。   多可恶啊……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梦想着病好之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站在他身边,与他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他明明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在漫不经心的夺走他的心灵和身体、把自己变成没有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准备离开!!   离开?   开什么玩笑!谁允许他离开了!!   鬼舞辻无惨看着在缘一的掩护下一瞬间就来到了自己眼前的人,不顾他已经斩上自己脖颈的刀刃,目眦欲裂、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全部都是你的错!是你答应了陪伴我却想要离开!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是你一直想杀了我!!”   深蓝色的日轮刀斩入了脖颈中,然而,在下一处脖颈被切断的瞬间,上一处脖颈就已经飞快的重新长好了,以至于当日轮刀离开时,无惨的脖子竟像是从没有受到过损伤一样完好无损。   果然只能用日光来杀死他吗。   胡蝶瑛二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落地就想要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无惨的身体突然裂开了巨大的纵向裂口,里面伸出了一根猩红的舌头,一下子就卷住了瑛二的腰,将他紧紧的箍在了自己身边。   “瑛二大人!”缘一担忧的呼唤远远传来。   瑛二来不及回答,只是微微蹙着眉迎上无惨疯狂却隐隐透着破碎感的眼神,聆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嘶吼:“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你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吗?!你——”   “啊,没错。”冷淡的声音突然在怀中响起,鬼舞辻无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断颤抖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什么?”   “我说,你说的没错。”   蓝发青年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平静淡漠的说着,深不见底的瞳孔不躲不避的与他对视着,死水一般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莫名让无惨开始发抖。   “就算我真的承诺过会陪伴你,就算我向你保证过不会离开——但归根结底,那也只是有时限的、对生病的你的安慰罢了。等你的病痊愈,我自然可以选择离开。”   “——所以,我又有什么错误呢?”   ——我又有什么错误呢?   仿佛连空气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鬼舞辻无惨整个人定在原地,玫红色的眼瞳收缩成针尖般大小,体内的某个角落无声无息的坍塌了。   那一刻,他经历了在过去长达一千年的漫长时光中,从未经历过的动摇,和震怒。   “我要杀了你。”   他这样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的说着,因为胸腔中那掺杂着无边绝望的愤怒太过超格,导致他连作出反应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保持着凝固了的雕塑一般僵硬的脸、浑身颤栗的发出低语。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目眦欲裂的男子猛然间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怒吼,他在那一瞬间忘记了一切,直接用双手掐出了蓝发青年的脖子,浑身上下鼓起狰狞可怖的青筋,喷着火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恐怖却又莫名的悲哀。   ——呀嘞呀嘞,虽然早就料到会有效果,但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啊。   脖颈被掐住的蓝发青年这样无动于衷的想着,抬眸看向了逐渐泛起微光的天边。   鬼舞辻无惨没有发现他的走神,满脑子只剩下了拧断他的脖子,让他为那样冷酷残忍的发言而付出代价。   ……啊,其实就这么结束也挺不错的。   胡蝶瑛二近乎于冷漠的这样想着,像是局外人一样聆听着从自己的身体中发出的、喉骨被挤压的咯吱声,在脑子里不动声色的规划着如何利用自己的死亡。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就这么不作抵抗的被无惨掐死的话,自己的死就会让无惨无力去关注四周,从而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实弥他们过来后再和他缠斗一会儿,太阳就差不多出来了……   实弥。   一束微弱的光忽然出现在瑛二的眸底,他恍惚的眨了眨眼睛,在某一瞬间竟真的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继子。   他看到那个一直不会爱惜自己的人正遍体鳞伤的朝他冲来,漂亮的凤眼里流出眼泪,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唤着他的名字——   “瑛二——!!”   ……咦,不是错觉吗?   胡蝶瑛二愣住了。   下一秒,他唇边勾起自嘲的弧度,原本已经无力垂下的手突然便像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抬了起来,一刀就砍下了无惨禁锢着他的双臂和舌头,在下落时甚至反手将一针药物注入了无惨体内。   “瑛二大人!”   缘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属于人偶的手臂旋即勒住他的腰将他带离了原地,一直来到远离无惨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瑛二!!”   “兄长大人!!”   “瑛二大人,您没事吧?!”   “瑛二先生,请振作!!”   一连串纷杂焦灼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胡蝶瑛二一把拽下无惨的手臂,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的衣服,翻身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瑛二……?”   带着哭腔和深深后怕的声音传入耳朵,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揽抱住了他,另一手无措的拍打着他的背部。   胡蝶瑛二在混乱中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闪烁着水光的漂亮紫瞳。   啊……他还真是没救了啊,居然真的在最后心软了。   自嘲的微笑重新回到嘴边,蓝发青年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边在心里好笑的叹着气,一边安抚的轻轻揉了揉白发青年的头。   “好啦,好啦……说好了还有六年,不会提前抛下你的啦。”   所以,不许再哭了哦。   *   在众人没有看到的地方。   被注入了药物、无法分裂逃跑的无惨惊恐瞪大眼睛,被无数凭空长出的藤蔓与树根举到了半空中,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抹阳光。   他心里仍然还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胡蝶瑛二知道自己可以分裂,为什么他拥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冷酷而无情的对待他。   但是最终,这些疑问都在刺目的日光中化作灰烬散去了。   而在长达千年的漫长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他最后看到的,仍然是记忆中最温暖、最鲜活的那一幕——   绚烂樱花树下,身着白衣的年轻医师在阳光下回头,向他露出了比天光更灿烂美好的微笑。 第98章   大战后数日, 善后工作终于结束了。   在送走了最后一个伤员之后,蝶屋的大家都清闲下来,我也总算有时间——提出我一直想做的事了!   “创建商会?”   鬼杀队最后一次柱合会议上, 听到了我的提议的大家异口同声的重复道。   “没错!就是创建商会!”   我兴致勃勃的,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思考了!你们想啊,我们鬼杀队不是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 还有很多除了挥剑就什么都不会的人吗?现在世间再无恶鬼,解散了鬼杀队之后这些人该去哪里呢?又该怎么谋生呢?”   “关于这个。”耀哉大人接过了话头, 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之前考虑的是给孩子们每人一大笔钱, 再尽可能的为你们介绍工作……毕竟鬼舞辻已经被打倒了, 虽然很寂寞, 但鬼杀队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耀哉大人也觉得很寂寞吧?!”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句话, 立刻义正严辞的大声道:“您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我!不想和鬼杀队的大家分开!”   空气寂静了一秒, 紧接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强烈赞同起我的话来。   “唔姆!炼狱家代代都效忠于鬼杀队, 如果鬼杀队就这样解散的话,那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是大声附和着我的杏寿郎。   “啊啊……自主公大人将我从牢狱中解救出来以来, 鬼杀队就成了我的归处……如果解散, 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这是泪流满面的悲鸣屿先生。   “我和悲鸣屿先生一样, 离开鬼杀队就无处可去了啊……”这是摸着下巴考虑着什么的宇髓天元。   我闻言挑了挑眉, 笑眯眯的说道:“你也可以捡回自己的老本行啊, 冒牌忍者。”   “啊?你这家伙又找揍是不是!都说了我是货真价实的忍者——”   “啊啦啊啦,宇髓先生和兄长大人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呢。”香奈惠眉眼弯弯的合掌打断了他, “如果以后不能再看到这样的画面, 不能再和大家聚在一起的话, 我肯定是会寂寞的吧。”   “呵, 我怎么都无所谓,全听主公大人定夺。”伊黑小芭内兴致缺缺的说着,又突然转移视线,幽幽的看向杏寿郎,“不过炼狱,如果鬼杀队解散,你那个叫甘露寺的继子会怎么样?”   “唔?不知道啊!不过甘露寺是家里的长女,应该会很快回到家中吧!”杏寿郎耿直的回答。   伊黑小芭内沉默了一下,忽然改变了主意:“果然还是不要解散了,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开心。”   “嗤。”   我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实弥忍不住轻嗤一声,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嘲笑道:“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是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到人家啊。”我心情超好的看着大家一起谈笑,接着又扭头看向他,“实弥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都行。”实弥不假思索的回答着,抬手打了个哈欠,“反正都是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哎?今天好坦率啊。”我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歪着身子凑到他耳边,“难道是昨天晚上的后遗症?啊哈哈,其实我那时候让你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只是想知道你舒不舒服啦——”   “闭闭闭嘴!!”实弥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炸毛的一把将我推远,“不要在大白天说这种话啊白痴!!”   青年恼羞成怒的声音猛然炸响,让原本正激烈讨论着的大家都好奇的看了过来,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实弥猛地一噎,一下子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我被他捂着嘴巴,见状无辜的眨了眨眼,被他面红耳赤的瞪了一眼才忍俊不禁的笑了,摘下他的手把话题引回正道:   “嘛,像我和大家一样不愿意离开的人确实有很多,但想要回到故乡的人肯定也不少,所以我才说这只是个提议嘛,队士们参不参加都随意的。比起这个,大家要不要先听听我创建商会是想做什么?”   “那你是想做什么呢,瑛二?”一直含笑注视着我们的耀哉大人闻言好奇道。   我哼哼哼的得意低笑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得意洋洋的竖起食指:“我们来创建制药公司吧!”   “制药公司?”大家惊奇的重复着。   “没错!”大声应答着的我简直要两眼放光了,“我们就用青色彼岸花制成的药来创建公司!”   其他人:“??!”   *   在我的积极撺掇(划掉)提议下,耀哉大人笑眯眯的同意尝试一下我的设想。   这位擅长经营的产屋敷只是略加思考,就当场口述出了一整套切实可行的计划书,保证鬼杀队的每个人都能在他口中那个商会里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位。   这次轮到我傻眼了。   ——毕竟我只是本着“不想让我的宝物鬼杀队解散”,和“我要把青色彼岸花的存在公之于世、气死已经去了地狱的无惨”的单纯(bushi)想法,才随口胡诌什么商会的,谁能想到主公大人真的能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呢!   啊哈哈哈,不过不愧是火影大人(bushi)!真是可靠啊!   经过这么一遭,原本要宣布解散鬼杀队的最后一次柱合会议,就变成了商议如何创建紫藤花财团(我提议的木叶财团被毙掉了,可恶)的初次会议。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这个财团将以紫藤花制品(鬼杀队特产)出道,一边赚钱一边扩大规模,开始兼并制药(比如夺完了无惨老家后山上的笋的青色彼岸花药物)、幼儿教育(悲鸣屿先生提议)、剑道培训(老本行了)等业务,争取早日将财团发展壮大。   等确定好初步路线和发展规划之后,干劲满满的耀哉大人又紧接着提出了分红、股份的事。   然而,眼见着除我之外的大部分人都是满脑袋问号,他便忍俊不禁的说这部分工作他会公平公正的计划好,让我们不用担心,他绝不会让孩子们吃亏或者操心,会让我们都开心快乐的生活云云,之后就宣布会议结束了。   嘛,既然耀哉大人本人都这么说了,本来还想帮着他掌掌眼的我也就歇了心思,只是婉言提醒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因为无惨死掉、自己恢复了健康,就不顾身体的极限太过操劳。   耀哉大人听了只是笑着点头说好,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我一边想着以后要多加督促他,一边行礼告辞。   只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耀哉大人忽然又开口道:“谢谢你,瑛二。”   我微微一愣,面带不解的回头:“……是?”   耀哉大人脸上带着柔软的微笑,用令人想要流泪的、温柔又微微有些悲哀的眼神注视着我,轻声说道:“我代表鬼杀队,感谢你为世人所做的一切。你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我安静了一下,随后像往常那样对他露出了笑容。   “这都是我该做的,耀哉大人。”   四年后。   我成功的用青色彼岸花研发出了治疗不能照射阳光的皮肤病的药物,然后就将紫藤花财团首席药物研发师的担子一撂,拽着实弥到处逍遥去了。   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锻刀村。   大战之后,缘一拒绝了我继续给他灌输生命力的提议,也拒绝了留在蝶屋,而是回到了小铁身边,将自己有意识的事告诉了他。   自那之后,小铁就带着他开始了修行之旅,他们时不时的会传回信件,告诉我缘一又看到了什么,又学到了什么,是不是过得开心……   然而,前些日子小铁却在最新的来信中说,缘一的人偶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迟钝了,他想在自己无法说话之前见一见我,所以希望我能去一趟锻刀村。   我看到这里时心头就升起了一种预感,而在抵达了锻刀村、在小铁的房间里见到了缘一时,这个预感无疑被证实了。   ——缘一希望我能亲手火葬他。   “我已经活了够久了,瑛二大人。”   那个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始终干净如白纸的人这样对我说着,双眼专注的凝视着我,语气轻柔的像是耳语。   “这些年,我已经看过了许多美景……看过了从前未曾见过的城镇,与建筑……看过了没有恶鬼的世界,人们的生活是多么幸福……也看过了瑛二大人毫无阴霾,灿烂快乐的笑容……”   “继国缘一,此生已了无遗憾。”   “唯一仅剩的心愿……便是再见您一面,请您亲手——”   “我知道了。”   我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费劲弯腰的动作,微微垂眸遮挡住眸中的思绪。   “……这一次,就让我来送你吧,缘一。”   缘一微微一愣,缓缓抬头看向我的眼睛。   他久久的凝视着我,好半晌,才露出了一抹像孩童一样单纯柔软的微笑。   “……是。谢谢您,瑛二大人。”   第二天,我抱着缘一向小铁告别,来到了锻刀村东边的山崖。   太阳在天边露出头的时候,跪坐在我旁边的缘一轻声对我说:“是时候了,瑛二大人。”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双眼仍然注视着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缘一略等了一会儿,慢慢扭头看向我,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略显无奈的笑意:“瑛二大人……果然比谁都要温柔……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话音未落,脚下便陡然燃起了火焰。   我一惊,条件反射的要去拽他:“缘一!”   缘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缓缓朝我露出了微笑:“人偶的身体……没有痛感,您……不必介意我……在最后的最后能有您陪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火舌跃动着向上蔓延,不断舔舐他的身体。   我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嘴巴张了张,才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知道么?……你的日之呼吸,也像今天的日出一样美。”   缘一安静地注视着我,良久,才像是害怕惊扰到了什么一样、轻如耳语的说:“没有耀日,便也没有日之呼吸。”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错愕的睁大眼睛。   在这一瞬间,缘一僵冷的手轻轻捧住了我的脸,将一个虔诚而小心翼翼的吻印在了我的唇边。   “我一直深爱着您,瑛二大人。”   鲜艳的火舌蹿了上来。   缘一推开了我,在火焰中向我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   *   不知过了多久。   眼睁睁看着人偶化作灰烬飘走的我坐在山崖上,看着眼前焦黑的地面发呆。   一个熟悉的气息慢慢来到我身后,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默不作声的捉住那只手,沉默许久,忽然垂下脑袋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抓狂的仰头大喊道:“啊啊啊——!!缘一你这混蛋!在最后搞这么一出也太犯规了吧!!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身后的实弥似乎抽了抽嘴角,抬手就是一个手刀敲在了我的脑袋上:“吵死了!大早上的瞎喊什么!”   “嗷——!你也好过分啊实弥!”我捂着脑袋嚎了一嗓子,忍不住跳起来锁住他的脖子,嗷嗷叫着要讨个说法,“没看见师父大人我刚才很伤心吗?!你不仅不好言安慰我,居然还这么粗暴地敲我的脑袋!好啊,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你这家伙哪里像是伤心的样子啊。”被我扯着脸拽来拽去的实弥一脸无语的说着,拖着我朝山下走去,“别犯傻了,快点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不是说要去旅行吗?”   “不要!我要先去泡温泉!要泡温泉要泡温泉要泡温泉——!!”   “好好好,泡温泉泡温泉……”实弥头疼的握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掰开,语气敷衍的像哄小孩儿一样。   我不在意的哼笑一声,想了想,凑过去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语速慢吞吞的说:“等你送我走的时候,是不是会比我现在伤心的多?”   实弥安静了一下,接着朝另一边扭过了头,声音闷闷的:“……你想得倒美,老子才不会伤心。”   “哎?好无情啊。”我闻言低笑了出来,扣住他的后脑吻住了他止不住颤抖的唇。   实弥呼吸一窒,然后近乎于急迫的搂住我便开始回吻起来,吻着吻着便有咸湿苦涩的液体渗入了唇舌间。   之后在温泉里,他也一直跨坐在我身上这样凶狠地吻我,就算白玉一样的身子早已熏红滚烫、软成烂泥,就算浑身发颤、呜咽啜泣着直不起腰,四肢也始终紧紧纠缠着我不肯放松。   我觉得我的腰都要被他勒出青紫色了,但是当我抱着他走出温泉、附在他耳边这样说的时候,他反而更用力的缠紧了我,泪流满面、语不成句的说:“那你也……给、给我留下啊……”   “留什么?痕迹吗?”   我用浴巾包住两个人,闻言含笑瞥了眼他满是斑驳红痕的脖颈,“痕迹的话,我已经留下了哦。”   “不是这种……”实弥的嘴唇轻轻哆嗦着,低下头与我额头相抵,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传入我的耳中,“是更严重一些……能够留疤的那种……最好、让我也能看见……”   我闻言抬眸看向他,与他盈满泪光的紫瞳对视了一会儿,慢慢无奈的柔和了眉眼。   “好。”   我这样轻声回应着,将他抵在了靠着温泉的玻璃门上,歪头含住了他蒸腾着热气的脖颈,闭上眼睛用力一咬。   “呜——”   实弥的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含糊又痛苦的悲鸣,双臂无意识的抱紧了我,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我回应的抱住他,同时缓缓松口,垂眸舔了舔从那个深深的咬痕中渗出的血,嘴中似满足又似无奈的叹息道:“留下这样的咬痕,总感觉像什么标记配偶的狼一样……嗯,有种咬你是为了向别的狼表示‘这是我的母狼!’的感觉呢。”   “……嗯。”实弥低低的应了一声,重新搂紧我的脖子,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哑声说:“……我是你的。”   我微微一顿,随后无可奈何的笑了:“好,你是我的……先下来吧,我咬的很深,要先上药才行。”   “不用。”实弥头都不抬的搂紧我,甚至用双腿重新缠紧了我的腰,想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我在心里轻叹一声,偏头安抚的吻了吻他的鬓角,同时如他所愿的用可以留下疤痕的方式治疗咬痕。   玻璃门后的温泉氤氲着飘渺的蒸汽。   一片潮热中,一滴滴液体不断从上方滑下,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湿痕。   我不断吻去实弥脸上滚落的泪,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反倒并不希望由你来送我走。”   “……为什么?”实弥立刻后退了些看向我,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水,“那你想让谁送你?”   “谁都不要送。”我笑着摇了摇头,在他愣住的时候重新吻住他,在唇齿交缠间呢喃道:“亲眼看着重要的人离开,这实在太伤感了……所以,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   “——可以允许我这一点小小的任性吗,实弥?”   实弥久久的沉默着。   良久,他才安静的垂首拥抱住了我,闭上眼睛几不可闻的说:“我能拿你有什么办法……笨蛋。”   *   十个月后,还差两个月便要二十五岁的我开始逐渐衰弱。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在感应到身体开始无力、视物也变得模糊之后,我简单收拾了行囊,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家。   在那封信里,我对几个妹妹说自己要去周游世界,或许五年、十年都未必可以回来,让她们不要担心——毕竟我可是搞死了千年老鬼无惨的男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伤到我嘛,哈哈哈。   我不知道这个借口她们会不会相信,或许她们一开始是信的,过几年就要开始找我了,又或许她们一开始便不信,四处打听之下总能从实弥或者耀哉大人那里察觉到不对……   ……嘛,无论是哪种情况,希望她们都不要太过伤心吧,我可是最不擅长哄人了。   可能我并不是一个好哥哥。   也并不是一个好恋人。   “——喂。”   一个沙哑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我脚步不停,一边安慰着自己“这肯定是幻听”,一边蹭蹭蹭的飞快往前走。   身后的人似乎气的笑了一声,快走几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语气相当不好的说:“别人叫你你没听见吗,白痴?”   没能悄悄走成的我只能苦着脸回头,头疼的看着那个人:“我说你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不送别的吗?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诶!”   “谁管你啊。”我不可爱的白毛继子不屑的撇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老子只说拿你没办法,又没说真的答应你了。”   ……草?居然跟我玩这套?!   难得被人套路的我满脸不敢置信,转过眼来的实弥正巧看到我这个表情,忍不住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行了,别犯傻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想着跟你一起走。”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我闻言立刻放下心来,笑嘻嘻的抱了他一下,“那我就放心啦,身为师父的光辉形象完美的保持到了最后呢,啊哈哈哈。”   被我抱住的实弥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抱住我。   “什么保持到最后的光辉形象……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好吗。”   我一言不发地笑了笑,默默收紧双臂,隔着衣服在自己留给他的咬痕上吻了吻:“……我走了。”   “……嗯。”实弥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好听的声线轻轻发着抖,“……早点回来。”   我微微一顿,随后无奈的笑了笑:“啊。”   实弥的手指紧紧的攥了攥我的衣服,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收回手转身就走。   我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开口道:“再见。”   实弥的脚步骤然顿住,脊背崩得像一张拉开的弓。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向相反的方向迈步。   身后传来窸窣的转身声,但是我没有回头。   那一天的天光正好,我背着行囊走向谁也不知道的远方,心里不由得对未来产生了几分幻想。   ——或许某一天,我真的能重新回来呢? 第99章   【“铃……”】   清脆的铜铃声在耳边回荡。   羽衣瑛二恍惚的注视着眼前的皑皑白雪, 以及那个在雪地正中起舞的少年。   少年年岁不大,穿着独特的红色服饰, 面上带着特殊的“炎”字面纱,正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中起舞。   【“铃……”】   铃声再次响起,少年的舞蹈结束了。   羽衣瑛二感觉到自己鼓起掌来,然后身体自动走上前去,向那个少年搭了几句话。   他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但他看到那个少年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令人心间一暖的笑容。   【“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神乐, 每年年初都要跳的,您能喜欢就太好了。”】   左额上有着疤痕的少年说道, 赫灼色的眼眸关切的看着他, 【“您没事吧?脸色好像有些不好看……听您说自己现在无处可去,那要不要去我家暖暖身子呢?”】   【“就在半山腰上, 很近的!请不要客气!”】   一名看起来和少年差不多大、大概是他妹妹的少女探出头来,向他露出了温暖的笑颜,【“天色差不多黑下来了, 这个时候走山路很危险吧?”】   羽衣瑛二感觉到自己摇了摇头,咧开嘴角说了句什么。   少年和少女一齐愣住, 表情染上几分困惑:【“已经没有鬼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您请等等!”】   羽衣瑛二没有在意兄妹俩的挽留, 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 转身准备离开。   在回头的瞬间,羽衣瑛二很明显地感觉到, 那个【他】的目光飞快的在少年佩戴的耳饰上停留了一下。   那对耳饰上, 有着令他眼熟不已的日轮花样。   “日轮……”   旅店房间内, 缓缓坐起身的蓝发青年这样低语着, 深蓝的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迷茫。   旁边的推拉门忽然被拉开了,白发红眸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看见他之后眼睛一亮,沉稳却迅速的走到他床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我没事。”   羽衣瑛二眨了眨眼,眸中的迷茫飞快褪去,接着便像往常一样露出了毫无破绽的微笑。   “差不多该回去了,扉间。”   他掀开被子站起来,借此打断了千手扉间还想追问什么的趋势,一边悠闲地伸着懒腰,一边目视上方的某处,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秘微笑。   “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   南贺川上游,羽衣族地以南三公里处。   高耸的瀑布从头顶直直垂落,令下方的湖泊翻腾出白色的波浪。   湍急流水边,二十几个忍者分散着或站或坐,偶尔警惕的打量几眼附近的人,或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的衣服上都没有印着战国忍者常见的家族纹付,打扮和武器也大多乱七八糟,没有统一的规律和特点。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神色全都像孤狼一般凶恶,就差在脸上写着“别来惹老子”了。   如果此时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忍者经过,就能很轻易的分辨出这些忍者的身份——浪忍。   顾名思义,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忍者。   在混乱的战国时代,浪忍是一个数量十分可观的群体。   虽然大多数的忍者都以族群为单位行动,但那个年代何其混乱,弱小的忍族想要生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强敌,被追杀甚至灭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犯了错被驱逐出家族的忍者,或是因为对家族不满而主动叛逃的忍者,因为无处可去,便也成为了浪忍。   无论在哪个时代,浪忍的生存环境都十分艰难。他们没有强大的家族做靠山,没有固定又安全的任务来源途径,被狡猾的委托人欺骗的事也常有发生,有的浪忍别说武器和防具了,就连肚子都无法填饱。   如果还身负着什么血继限界或是家族绝学,那么这名浪忍的处境就更凄惨了,因为不止是敌对家族的忍者,就连自己的族人也会不遗余力的来追杀他。   正因如此,浪忍才会竭尽全力抹消掉自己身上的家族特征,生怕被仇人或者追杀者认出来,惹来杀身之祸。   只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谨慎,平均寿命也低得不能再低。在战国时代,脱离了家族的浪忍甚至普遍活不过半年。   对这些无家可归、凶狠警惕的流浪者来说,唯有两样东西可以吸引他们的目光,让他们狠狠地为之心动——   钱,以及庇佑。   这便是现场的二十来名浪忍聚集到这里的原因。   ——这条瀑布边,是羽衣一族“吸纳”浪忍的指定地点。   提起羽衣一族,大多数忍者都能说上几句,譬如他们是仅次于千手和宇智波的第三大忍族、自称仙人后裔、族内有代代流传的六件神器、手段格外卑劣还擅长当墙头草咳咳咳。   以上这些情报,放在十年前绝对还是够用的,但是现在嘛……   不提“羽衣瑛二”这个名字,都不能说自己听说过羽衣一族。   原因无他,现在的羽衣一族,简直是羽衣瑛二个人的附属品,是只为衬托他的光芒而存在的附庸,是全靠他一人之力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巨人肩膀上的婴孩。   提起羽衣瑛二,人们最先想到的必定是他的凶名——十五岁成为羽衣族长,当晚便斩杀十三名宇智波精英忍者,而且是以一人之力、在一夜之间尽数斩杀。   自那之后,羽衣一族便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染上了一层名为“恐怖”的阴影。   数年之内,他们与别族忍者的战争从无败绩,达成了不可思议的不灭神话。   他们像是战场上的幽灵,无声、冰冷又残忍,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迄今为止能全须全尾与他们和平相处的唯有森之千手。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在所有关于羽衣的传言的中心,那个多年来始终掌控着人们内心的恐惧、立在名为“神秘”的高塔顶端上的人,永远是羽衣瑛二。   有人说他是多智的妖孽,有他指挥的战斗从不存在失败。   有人说他是把控人心的恶魔,蛊惑的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还有人说他是无心的修罗,无论杀多少人、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做出什么样悲惨的牺牲,他都可以面不改色。   而除了深渊一般可怖的头脑之外,羽衣瑛二自身的实力同样令人闻风丧胆——毕竟,那可是号称“一个人便能单挑羽衣全族”的强者。   在他身上,精妙绝伦的剑技、出神入化的医术、诡谲多变的“瞬身秘法”同时存在,明明每一项单拿出来都足以铸就一方强者,但他偏偏就融合了以上所有。   顺带一提,他还是个深不可测的毒使,只不过他在日常战斗中很少用毒,所以这项技能并不为大众所知罢了。   不过说不定,他这份在制毒上的天赋才是最可怕的……   瀑布下的小河边,褐发黑眸的女子靠树而站,垂下小扇一样的眼睫如此沉思着。   她是个个头不高、身材纤细的女子,看年龄不过十八岁左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清丽出尘,冷淡精致。   然而,虽然气质不好接近,但她的上唇却微微翘起,让她天生便有了一副亲和可爱的俏模样,着实是个罕见的大美人。   不仅如此,与周围那些装备杂乱的浪忍比起来,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紧身忍裤的她看起来实在简洁又清爽,无形中便让她这名唯一的女子更加鹤立鸡群了。   周围的浪忍或多或少都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她,其中不乏含带着下流意味的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出言调戏她。   原因很简单——如果不是有相当的实力和底气,谁敢当了浪忍还穿的这么清凉?那小姑娘如果不是白痴,就绝对是个一般人惹不起的强者!   看她那把横插在淡紫色腰带后面的短剑,还有绑在她大腿和后腰上的忍具袋,那里面指不定装着什么可怕的忍具,一掏出来就能夺人性命呢!   他们又不是傻子,调戏美人也要有命去调戏才行,溜了溜了。   ……嗯,就是小美人的腰可真细呀,被腰带一束就更细了;她那皮肤可真白呀,就和传闻中的宇智波一样白,嘿嘿嘿……   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变得愈发猥琐起来,少女冷淡的表情不变,身形却倏然一闪,来到了河对岸的一棵大树旁,抱胸环视了周围一圈。   被她刚才的速度震惊到的众人被那双漆黑的眼睛一扫,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灰溜溜的收回了视线。   ……呵,不过是些三流货色。   少女——不,应该说,伪装成少女的宇智波泉奈——讥讽的勾了勾唇,索然无味的收回视线,脸色却忍不住难看起来。   这种不堪重用的忍者,怎么看都不会是羽衣瑛二想要的,更不可能是羽衣一族飞速强大起来的原因。   那个心思狡诈的感情骗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青年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抬手用食指抵住上唇,皱眉摆出了思考的姿势。   他其实能够理解羽衣一族招揽浪忍的原因——只要和羽衣战斗过就能知道,那群家伙的实力顶多只能说上一句普通,强者不是没有,但却只是凤毛麟角。   与羽衣瑛二比起来,更是差了不知多少个次元。   所以羽衣瑛二才想要另辟蹊径,从外面招揽强者吧。   这个计划瑛二从几年前就开始实施,并且还真的招收到了几个实力不错的家伙,甚至还将其中的几人视作心腹。   说实话,羽衣瑛二一开始放言说要招揽浪忍的时候,宇智波泉奈是一心等着看笑话的——浪忍全都是些底细不明、只想着自己的亡命徒,这样的家伙怎么能信任?等着瞧吧,羽衣一族马上就会被间谍穿成筛子了。   然而,好多年过去了,羽衣瑛二重用了一个又一个浪忍,羽衣内部却仍然铁壁一块,别说间谍了,就连浪忍被羽衣们怀疑和排斥的传闻都不曾听到过。   泉奈也曾安排人绑来过几个效忠于瑛二的浪忍,试图收买他们、让他们打入羽衣一族为自己收集情报,只是这些尝试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   羽衣瑛二这个男人,对人心的掌控力简直恐怖。   那些被抓住的忍者——无论是浪忍还是羽衣——他们全都对羽衣瑛二的情报守口如瓶,提起那个男人,首先出现在他们脸上的必定是狂热。   这么多年,泉奈竟然从没有成功策反过一个人,只能使用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法来获得关于羽衣瑛二的情报——也就是用写轮眼直接读取。   当然,用写轮眼来控制浪忍的方法他也试过,但同样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   也是,被幻术控制的人破绽还是挺多的,凭羽衣瑛二的眼力和头脑,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不奇怪。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肯定了死敌的泉奈这样想着,在羽衣一族再次招揽浪忍时,终于忍不住自己下场了。   反正现在宇智波又没有战事,他对自己的实力、智慧、演技和心性也有自信,现在的宇智波一族再没有比他更合适潜入的人选了。   当然了,他去羽衣一族当间谍这件事,肯定是死也不能告诉自家那个对羽衣瑛二余情未了的哥哥的。   想起那两人在多年前的“孽缘”,宇智波泉奈忍不住冷笑一声,漆黑的瞳孔深处隐约泛起红色。   ——他倒是要看看,羽衣瑛二收买人心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羽衣和千手的同盟又到底有多牢不可破!   没错!他宇智波泉奈不惜男扮女装也要潜入敌营,其一就是为了见识一下羽衣瑛二的手段,其二就是为了破坏两个死对头之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钢铁同盟!   只要羽衣和千手反目,他们宇智波下次就绝不会再被他们联起手来压着打了!哼!! 第100章   就在宇智波泉奈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发誓, 一定会从内部搞垮可恶的羽衣和千手时,瀑布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泉奈立刻回神, 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神色,远远的打量着那队接近的忍者——发色多数趋近蓝灰色,身材普遍比宇智波高大一些,青色铠甲上刻着波纹捧月的族徽——毫无疑问,是羽衣一族里负责招揽浪忍的人到了。   这群羽衣总数大概有二十人,凭泉奈的眼力,轻易就能看出来他们实力不错, 应该属于深得羽衣瑛二信任的好手。   但说实话,这些人在他眼里全都不足为惧, 真正让他在意的, 唯有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   青年悄无声息的转眼,看向隐隐被羽衣们围着的那个黑发青年。   ——羽衣瑛二的心腹, 三年前亲手被他招揽的浪忍,小村就也。   “就也先生,看来今天就只有这些人了。”   一个羽衣此时环视了他们一圈, 然后扭头对黑发青年说着。   “嗯。”小村就也冷淡的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朗声道:“都到这边来集合, 站那么远干什么吃的?!”   一上来就被吼了一嗓子,但浪忍们都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 听话的凑近了些——被羽衣这样的大族招揽的机会不啻于天上掉馅饼, 他们这些靠自己活到现在的家伙谁都不傻,才不会因为被轻视就放弃。   忍者嘛, 归根结底还是靠本事说话的。   宇智波泉奈跟着大部队往前挪了挪, 依旧站在靠后的地方观察着情况。   也就是在这时, 他才看清了小村就也的模样。   一句话——好矮。   真的好矮, 明明看脸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但身高顶多也就一米六左右,比绝大多数的男性忍者都要娇小。   他黑发绿眼,右边的刘海稍长,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五官冷俊而出众,是个好看的青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泉奈总感觉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可是他明明从没见过对方啊?这么独特的身高,他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掉的。   就在他冥思苦想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的时候,小村就也再次开口了:“好了,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们都跟我说说自己最擅长什么。”   说完,他也不等浪忍们反应过来,直接满脸不耐的冲一个浪忍抬了抬下巴:“你先说。”   ——脾气暴躁。就是不知道耐心如何,战斗起来又是否能保持冷静。   宇智波泉奈在心里给小村就也添加着标签,同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点名的浪忍。   那人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的开口道:“擅长土遁。”   这种答案无功无过,擅长土遁的忍者多了去了,要是想凭这个猜出浪忍的出身家族可是远远不够的。   宇智波泉奈这样想着,转头看回小村就也。   黑发青年脸色不变,直接看向身边某两个羽衣。   那两人不用他说话就自动站出来,其中一个笑眯眯的指着旁边说道:“跟我们来吧,去瞧瞧你的本事,能派上用场的话就可以跟我们回族地了。”   浪忍眼睛一亮,立刻跟上了他们,同时一迭声的问道:“今天就能跟你们回去吗?那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任务?酬金怎么分配?武器和药物呢……”   “哈哈哈,这种事要等你先达到要求才能说啊。”被询问的羽衣看似好说话其实狡猾的打着哈哈。   浪忍顿了顿,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那怎么才算是达到要求?”   “这个将由我来判断。”另一个羽衣终于出声了,“他来跟你打,我负责叫停和评判。”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流程啊。   宇智波泉奈收回视线,依次观察起剩下的羽衣来。   也就是说,在这里的羽衣全都各有所长……只可惜不能跟过去旁观,不然就能收集关于他们的情报了。   话说回来,之所以两人一组,是为了避免被考察的浪忍耍阴招吧?同时也能让评判更加客观。   呵,有趣,就让他来会会待会儿负责考查他的羽衣吧。输了可不要怪他啊。   伪装成少女的青年飞快的勾了勾唇角。   没过多久,小村就也便问到了他身上。泉奈神色不变,用伪装得完美无缺的清冷女声开口道:“刀术。”   “刀术?”一直对他们兴趣缺缺的小村就也闻言,反常的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也不知看出了什么,他忽然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我说你……怎么浑身上下一股子宇智波的味道?”   宇智波的味道?   他们宇智波能有什么味道??   宇智波泉奈微愣,随即掩饰着不悦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宇智波的味道?我要是跟那样的大族有关系,怎么可能还在当浪忍?”   “哼,你最好跟他们没关系。”小村就也冷笑一声,也没有解释“宇智波的味道”到底是什么,直接雷厉风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宇智波泉奈暗暗咬牙,“宇佐木奈奈。”   好臭屁的小矮子!   “宇佐木(usaki)……”臭屁的小矮子小村就也眯了眯眼,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朝旁边偏了偏头,“在这儿等着。”   “怎么?就因为你莫名其妙的怀疑,我就没机会了吗?”宇智波泉奈这下总算有机会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小村就也嫌弃的皱眉,“负责考查刀术的是我,懂了吗?”   这个小矮子负责考查刀术?!   不是他泉奈看不起人,就这人的小身板,他真的能拿得起刀吗?   宇智波泉奈怀疑的斜了眼青年,想了想,故意利用女性的身份讥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您可别连我一个女子都打不过啊。”   小村就也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收回眼神,开始向下一个浪忍发问。   ……果然,能被羽衣瑛二视作心腹的家伙,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啊。   泉奈心下一沉,站到一边开始暗暗观察起青年来,同时在脑海中梳理着自己的整个计划。   ——作为不久后的宇智波二把手,甚至被千手扉间称作“毫无破绽的强敌”的男人,宇智波泉奈想出的潜伏计划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给自己未来数个月的间谍生涯规划出了清晰的路线和目标:   用最短的时间成为羽衣瑛二倚重的心腹,将他整个人分析透彻,弄清他的弱点,然后从弱点下手,分裂羽衣和千手的同盟。与此同时,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不惜一切也要杀掉羽衣瑛二!   泉奈之所以这么迫切的想要除掉羽衣瑛二,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虽然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他从小就非常忌惮这个人,甚至说是害怕也不为过。   或许是因为对方曾蛊惑了他视若天神的哥哥,又或许是因为多年前那场令他心有余悸的短暂交锋,总之,在宇智波泉奈心里,羽衣瑛二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对手,简直比阴险狡诈的千手扉间还要可怕百倍。   他并不愿意去想,是不是因为幼年时曾毫无抵抗之力的输给对方的经历,让他在心里把对方过度妖魔化了,也更加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这么想除掉对方,就是因为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内心对对方的这份害怕。   ——毕竟他宇智波泉奈怎么会害怕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家伙呢?哈哈,简直可笑!!   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害怕羽衣瑛二的宇智波泉奈,抓住机会就火速制定了只身潜入对方的大本营,这种一点都不符合他性格的鲁莽计划。   与“想要除掉成长路上的心理阴影,重新变回那个冷静又无懈可击的自己”相比,什么破坏羽衣和千手的同盟啦、除掉让自己哥哥念念不忘的卑鄙小人啦什么的,就都成了掩饰真实意图的烟.雾.弹了。   但是宇智波泉奈当然是不会承认的。   他同样也不会承认,自己为了抓住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尽快杀掉羽衣瑛二,制定了无比大胆而冒进的计划——   他打算违背潜入的低调隐蔽原则,反其道而行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的优秀!最好是锋芒毕露,越引人注目越好!   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被羽衣瑛二注意到,从而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对方!   宇智波泉奈收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手,一双漂亮凌厉的猫眼中喷射出代表着雄心壮志的火焰!   “久等了。”   就在这时,小村就也终于分配完了所有浪忍,自己带着剩下的羽衣转向了披着少女外皮的泉奈。   泉奈立刻回神,反手抽出了插在腰后的短刀,看似平静实则跃跃欲试道:“可以开始了吧?”   ——以羽衣瑛二的心腹为切入点,他肯定能很快吸引到那个男人的目光的!   根据他搜集到的情报,小村就也在近几年已经逐渐成为了羽衣瑛二的代言人,从这个人身上入手,潜入计划绝对能够事半功倍!   小村就也对他的迫不及待并不意外,毕竟来到这里的浪忍全都抱着能从羽衣这里捞点好处的目的,当年的他也不例外。   青年从自己的大腿外侧抽出一把短剑,冷静的观察了一下泉奈的姿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提醒道:“宇佐木,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我劝你不要太自信了。”   宇智波泉奈闻言,意味深长的勾唇:“多谢忠告。”   ——他当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不仅是实力,就连伪装的精度,他都非常有自信。   因为,无论是作为主攻武器的短刀,还是说话的语气、表现出的性格,甚至是看似最容易被人瞧出破绽的女装——他的一切伪装,都是经过了精心编辑和训练的。   泉奈有自信,现在的自己绝不会被任何人认出来,除非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自家斑哥,以及——   “哦呀?这次居然有位小姐姐呢。”   令人惊艳的含笑嗓音蓦然在耳后响起。   宇智波泉奈瞳孔骤缩,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后跃腾起,转身心脏狂跳的瞪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蓝发青年,脸色被吓的一片惨白。   ——羽衣瑛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往的公开招揽他不是从没有出现过吗?!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吧?”   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的蓝发青年抱歉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具有十分惊人的亲和力,看起来诚挚又恳切。   但宇智波泉奈却只感到浑身发冷。   ——又是这样!和自己当年输掉的情形一模一样!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直到他出声自己才注意到他??!   “族长!”   留在这里的羽衣激动的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小村就也更是一反对待浪忍们的不耐冷漠态度,像是等回了主人的家犬一样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翠绿的眼睛散发着柔光,全心全意的注视着青年:“瑛二大人!”   “哦,就也!还有你们!都辛苦啦!”   羽衣瑛二笑眯眯的揉了揉娇小青年的头,又回应着族人们热情似火的问好,受欢迎的程度只需一个照面就可见一斑。   宇智波泉奈脸色发青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就得到了羽衣瑛二笑意满满的注视:“这位漂亮的小姐也是这次的参与者吧?”   “是的!名字是宇佐木奈奈,说是最擅长刀术。”   不等泉奈说话,小村就也就直接把什么都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那句莫名其妙的“宇智波的味道”。   宇智波泉奈:……不管怎么说,局面还算不上最坏,他还可以坚持——   “哎?刀术啊。”羽衣瑛二闻言笑眯眯的应着,像魔鬼一样(在泉奈眼里)的提议道:“那就让我来讨教一下吧。可以吗,宇佐木小姐?”   宇智波泉奈:……出现了!最坏的局面!!   在潜入的第一步,他最不想对上的人就是羽衣瑛二啊!!   这家伙见过他挥刀,虽然他为了潜入已经把招数和习惯什么的全都改变了,但是羽衣瑛二的实力和小村就也的实力可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这家伙绝对比自己强!!   人在危机面前的反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万一羽衣瑛二认真了,万一自己在危机中暴露了什么,万一这家伙看穿了他的伪装呢?!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性把羽衣瑛二妖魔化的宇智波泉奈这样想着,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说讨教就太言重了,羽衣族长。我的实力比您差远了,还是由就也先生来……”   “没事没事,我们点到为止,不用太认真。”   羽衣瑛二不等他说完就笑哈哈的打断了他,朝一边的小村就也伸出手:“就也,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好的,瑛二大人。”小村就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刀双手奉上。   羽衣瑛二拿过来随手挽了个剑花,随后微笑着看向泉奈:“来吧,宇佐木小姐。不用担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确保你平安无事。”   ……呵,前提是你没有发现我是宇智波泉奈啊。   泉奈在心里冷笑一声,脑子却飞快的转动起来,短短几秒就权衡好了利弊。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他近些年唯一的机会了。放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打入铜墙铁壁一样的羽衣内部。   只能赌一把了。   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泉奈握紧了刀柄,沉声说道:“那就请多赐教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脚下一蹬,迅捷的向蓝发青年冲去。   *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惨败。   宇智波泉奈染成柔软褐色的头发乱成一团,站在羽衣族地外围满脸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建筑群。   ——但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合格了?   还有,只是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打趴下就行了吗?仅仅这样就把他带到族地里来了?认真的?潜入工作这么简单就成功了?   “别发呆,快点去收拾房间,瑛二大人一会儿还要见你。”   小村就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泉奈循声看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微妙的说:“……为什么我会合格?”   “啊?连这都想不明白吗?”小村就也轻嗤一声,扭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瑛二大人认同你了啊,宇佐木。”   认同他?   宇智波泉奈挑了挑眉,在心里不屑的笑了一声。   他还不需要一个羽衣来认同。   青年抬步跟上指引者,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一边听小村就也介绍道:   “这一片是族地的最外围,巡逻人员会住在这里。往前是商业区和住宅区,瑛二大人的蝶屋在靠近主干道中心的地方。”   “蝶屋?”泉奈疑惑的出声。   “就是宅邸的名字。”小村就也解答道。   “原来如此,真是诗意的名字。”泉奈点了点头,心里却道:是因为羽衣瑛二的通灵兽是蝴蝶吧?难不成他的屋子常年被蝴蝶环绕?   小村就也在这时斜了他一眼,带着些警告的意味说道:“你这女人,可不要因为瑛二大人的蝴蝶很漂亮,就整天去他的宅邸周围晃悠啊?”   “为什么不能?难不成那些蝴蝶很危险?”泉奈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就也死目的看着他:“当然不是了,你是白痴吗?在族地里乱飞的蝴蝶怎么可能有危险,小孩子可是会经常扑蝶的啊。”   泉奈微微一愣。   ……也是啊,这里毕竟是羽衣一族的族地,在这里住着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他平日里看到的那些出现在战场上的敌人。   这里也和宇智波的族地一样,会有站在路上谈笑的妇孺,会有冉冉升起的炊烟,也会有不谙世事、快乐玩耍的小孩子……   心底的某处恍惚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用恶毒的思想玷污了什么纯洁而美好的事物。   泉奈撇撇嘴把那种感觉驱散,转开视线听不出情绪的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瑛二……瑛二先生的蝶屋?”   他努力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大人”这种称谓,只能折中选择了“先生”。   就也没有在意,直接语调平静的回答:“因为瑛二大人亲口夸过你漂亮。我不愿意让你这样的女人接近瑛二大人。”   泉奈:“……哈?”   “听不懂吗?你这女人还真是从头到脚都很冷淡啊。”容貌俏丽的青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小巧的耳垂却悄无声息的红了,“我是瑛二大人的情人,所以不愿意让你接近他。现在明白了吗?”   宇智波泉奈猛地僵住脚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在那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小村就也那注视着羽衣瑛二时写满倾慕的、柔和又专注的冷俊眉眼,仔细看来竟和他的斑哥有几分相像! 第101章   宇智波泉奈惊呆了, 并且越看越觉得就也和斑长得有些像。   虽然就也当然比不上自家斑哥好看(泉奈自以为),但光是他们俩长得像这个事实就足够引起他的警惕了!!   为什么会这样?羽衣瑛二这样做有什么阴谋?!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羽衣瑛二这样做肯定是在计划着什么!!   “怎么, 没听说过这种事吗?”小村就也见泉奈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还以为他是没见识过男性忍者相恋的事。   宇智波泉奈立刻回神,勉强神色正常的开口道:“当、当然不是, 我只是没想到瑛二先生那样的人, 居然会和你是情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描补道:“啊, 我当然不是说你和瑛二先生不相配或者别的什么,就是、就是……”   “你说的没错,不用在意。”   出乎他意料的, 小村就也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不愉快, 反而十分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瑛二大人是那样耀眼又出众的人, 凭我当然是没资格站在他身边的。”   泉奈:“……哎?”   “那位大人之所以愿意回应我冒渎的妄想, 完全是因为我太愚蠢,不小心让他察觉到了我的心意。”   泉奈:“……是就也先生先喜欢的瑛二先生吗?”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就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我天生身材矮小,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长得也不好看,能得到瑛二大人回应完全就是因为那个人太温柔了, 不懂得拒绝别人。”   泉奈:“……是、是这样吗?其实你的长相还、还是挺精致的……”   “你不用安慰我。”就也扭头看向前方, 语气始终十分平静, “其实, 正因为我这么没用, 瑛二大人才会让我一直待在后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泉奈一愣,旋即不可思议道:“就也先生你只能待在后方?……你从来没去过战场吗?明明我看你应该也挺强的啊?”   “瑛二大人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小村就也毫无异议的回答。   泉奈闻言更不敢置信了。   因为,如果小村就也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羽衣瑛二清楚的知道小村就也长相肖似宇智波斑,所以他才不让就也上战场。   他不想让斑发现就也的存在。   ……为什么?如果那个男人真要利用小村就也的这张脸,那他就该让就也前往羽衣和宇智波的战场啊?!   难不成羽衣瑛二招揽小村就也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把这个人拘在身边,天天欣赏他的长相吗?!   这怎么可能!!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   “就也先生平时在族里的工作……就只是照顾瑛二先生的日常起居吗?”泉奈的嘴巴张了张,发出了平静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   “基本上是这样。不过这几年倒是开始负责筛选浪忍的工作了,因为我在看人上还算有几分心得,能看出对方值不值得信任,以及他的实力优劣。”   小村就也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泉奈的古怪。或许他只是以为泉奈这样问是因为对自己不服气——因为个头的原因,这是很常见的事,“而且我很清楚瑛二大人对刀术人才的要求有多高,明白招揽的浪忍必须达到什么水平才能让他满意。”   他说到这里看了泉奈一眼,翠绿的眼中氤氲着有些晦暗的色彩,“说起来,虽然我本来就觉得你应该是有几分实力的,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能和瑛二大人打那么久。”   “……是这样吗?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啊。”泉奈心里一跳,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镇静,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好。   原来他自以为的几招就被打趴下,在这些人眼里已经是非常厉害的程度了吗?   他是不是一不小心做的太过火了……?   “很厉害的,你不必自谦。”小村就也语调平板的说着,缓缓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便扭开了头,继续向他介绍着情况:   “居住区再往北就是训练场和后山了,瑛二大人不忙的时候会指导我们修炼,所以大家对修炼的热情都很高。”   “这样啊……”宇智波泉奈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里依旧一团乱麻的思考着自己刚才察觉到的事。   ——难道说,羽衣瑛二选小村就也做情人,真的没有什么阴谋吗?   真的只是因为就也长得像斑哥吗?   ……因为羽衣瑛二同样也对斑哥……所以看到了相似的人才会……   “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   小村就也忽然停下了脚步。   宇智波泉奈回过神来,暂且将那个让自己动摇的想法压在心底,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用半人高的篱笆围成的独栋小院。   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居然还有院子……?”   屋子看起来也很整洁……给浪忍的待遇这么好的吗?   “进去看看吧。”就也骄傲的笑了笑,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的规模和族里的独身忍者享受的规模一样,都是一个厅房加上一个六叠室、一个三叠仓库。回廊的尽头是厨房,因为你是女人,所以厨房旁边另有一个房间可以洗澡。”   “哎?”宇智波泉奈闻言,忍不住露出了真实的错愕神色,“每个独身忍者都有这样一套房子吗?连浪忍也是?”   “连浪忍也是。”就也带着他来到大门前,将钥匙递给了他。   “族里的忍者结婚之后可以换去比较大的房子,有了孩子还可以换更大的房子,久而久之,空下来的屋子就有很多了。嘛,不过孩子长大之后总要自己独立门户的,所以就算有空房子也不会空太久。”   他说到这里斜眼看了看泉奈,有些危险的说:“在你之前,有个受伤死掉的年轻羽衣曾经住在这里,但是你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吧?”   “……不,不会。”泉奈心情复杂的接过了钥匙,转身开门,“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要知道,他们宇智波可没有这样住房包分配的好事——结婚了、生孩子了房子不够住?自己盖啊!族长又不是你的老妈,怎么可能连你没地方住这种事都管着!   嘶……怪不得刚才在外面看着就觉得羽衣的族地大的离谱,一路走来看见的宅子也都漂亮又气派,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过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的泉奈重新走出来,脸色不由自主的变得严峻。   ——羽衣一族,这么有钱的吗?   为什么?!他能不能学一学,回宇智波之后也带着族人发家致富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小村就也看着他的脸色,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对房子有什么不满,自己的脸色也不禁变得难看了起来,“我说你这女人,少给我得寸进尺啊——”   “你误会了,我觉得这里很好。”宇智波泉奈及时打断了他,半真半假的编了个谎话,“我只是想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小村就也闻言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娇小又暴脾气的青年突然就消去了不满,也没有什么追问的意思,只是转身向外面走去。   “那就锁上门跟我来吧,瑛二大人吩咐等你放下东西就去见他。”   “……嗯。”泉奈顿了顿,到底还是按他说的锁上了门,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他走在青年的侧后方,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羽衣族人,他们都十分尊敬的向就也问着好,完全没有泉奈想象中因为身高或者身份而轻视对方的情况。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他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顶多感慨一句瑛二和就也的手段之类。   ——然而关键是!   宇智波泉奈艰难地维持着冷淡的外表,谁都看不出来他的内心早已大跌眼镜、惊愕不已——   因为,不止是就也,这群羽衣居然还会友好的向他打招呼啊!!   怎么回事?!羽衣的家伙难道一点戒心都没有的吗?!他可是个今天刚刚来到羽衣一族的、底细不明的浪忍啊?!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友好?!为什么直接就接受他了?!为什么都不怀疑他一下?!   你们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羽衣们的脑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他们可是群鬼精鬼精的商业奇才,从来都是只有他们坑别人,没有别人坑他们的。   他们之所以对泉奈这么友好,完全是因为陪着他一起走的是小村就也的原因。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只不过泉奈现在不知道,未来也没有机会知道而已,那就是——   小村就也拥有一双百分之百鉴定间谍的眼睛。   也有人用直觉、嗅觉来形容青年的这种天赋,不过归根结底,这些词形容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正是拜小村就也的这种天赋所赐,羽衣一族才能广纳贤才却没有招进哪怕一个间谍,多年来始终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不该泄露的情报。   但是泉奈已经没有机会知道这种事了。   因为他已经作为“鉴定完毕”的“自己人”,光明正大的走进了羽衣的族地,被这里除了小村就也和羽衣瑛二以外的所有人打上“可以信任”的标签了。   所以他当然会被羽衣们超乎寻常的友好态度吓到,并且由衷的怀疑他们是不是全都脑子有病。   但实际上不是人家脑子有病,只是他自己摸不清情况而已,啊哈哈哈!   没能在第一时间摸清情况的宇智波泉奈十分困惑,并且终于忍不住向小村就也询问道:“就也先生,那个,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们就这么把我带到羽衣的族地来,还把这么多事直接告诉我……没问题吗?”   小村就也闻言睨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反问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自己不值得信任吗?”   这种时候是不能直接反驳的。   泉奈故意顿了顿才语气黯然的回答道:“……我只是觉得,大家对待我这样的浪忍,都太过友好了……友好的非常不真实。”   他看了小村就也一眼,小心地试探道:“到目前为止,只有就也先生你怀疑过我是宇智波的人……可纵观这一路,你对我提出的问题也是知无不答,这实在让我很不安……”   小村就也安静了一下,偏头移开了视线。   “我明白你的感受。”他声音低沉的说着,语气似乎有些惆怅,“我也曾经是浪忍,知道无家可归是什么感觉。”   泉奈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贸然插话。   果然,就也紧接着便说道:“但是瑛二大人所带领的羽衣是不同的,宇佐木。”   他看了泉奈一眼,勾唇露出了一抹与有荣焉又志在必得的笑容,“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会明白,那位大人到底有多么伟大,他的心胸又有多么宽广,人格有多么耀眼。”   黑发碧眼的青年说到这里,眼底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柔光,神色近乎虔诚的抬手按上心口,温柔的垂眸低语道:“只要是为了那位大人,就算赌上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宇智波泉奈不发一语的看着他。   又来了。   又是一个不要命一样崇拜着羽衣瑛二的狂教徒。   这么多年里,这是他见过的第几个了?   心底深处不由自主的翻上一股烦躁,宇智波泉奈眸底暗沉的移开视线,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那个羽衣瑛二到底有什么好的,让这群没脑子的家伙,让那些五大三粗的千手,甚至让他的哥哥都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他宇智波泉奈偏不信这个邪!!   “——至于我之前为什么觉得你是宇智波。”   小村就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宇智波泉奈心里一惊,立刻转回视线看向青年。   在他的注视下,比一般男性甚至女性都要娇小的年轻男人危险的微笑着,朝不知名的地方放射出凛然的杀气。   “那当然是因为瑛二大人的弟弟和父亲都是被那群家伙所杀,他心底最深刻的痛苦也全是由他们给予的啊。所以我对那群家伙的气息最敏感不过,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褐发少女,涌动着沉沉暗流的翠绿眼眸与对方漆黑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蓦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摆了摆手:“嘛,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吧,哈哈哈。”   纤细的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淡漠的移开了视线,冷声道:“嗯,你一定是看走眼了。”   “呵,其实我有没有看走眼都没关系,反正你要通过的最关键的考验不是由我设置的。”   小村就也不在意的笑着,随随便便就说出了让泉奈再次心跳加速的话。   伪装成少女的青年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头,强忍着不安询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真没办法啊,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小村就也好心情的眯眼笑着,抬手指了指远处露出一角的大宅。   “听好了,虽然瑛二大人宅心仁厚,但是为了保护族里的大家,不让心存歹意的家伙泄露羽衣的情报或是族地的位置,他通常都会对新招揽的浪忍采取一些小小的监控手段。”   “小小的……监控手段?”宇智波泉奈心里生出强烈的不详预感,“什么样的监控手段?”   小村就也扭头看向他,在他隐隐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一字一顿的轻笑着说:“那当然是瑛二大人的看家本领——下·毒·啊。” 第102章   绚丽的蝴蝶在庭院中翩翩飞舞。   宇智波泉奈像个没上发条的人偶一样“咔嚓、咔嚓”的走着, 满脑子都是不断刷屏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瑛二大人!”   旁边的就也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唤,宇智波泉奈浑浑噩噩的抬起头, 在毫无防备之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立在廊下的身影。   ——在那一瞬, 喧嚣尽失,风声静止, 貌如神祇的青年回过头来,深蓝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呈现出琉璃般剔透纯净的色彩, 侧脸被照耀成神圣的洁白。   在他看过来的刹那,周围落针可闻,仿佛一阵无声的风席卷而来, 连呼吸都被尽数夺走。   “呀。”在泉奈宛如魂归天国一般呆怔的注视下,圣洁如精灵的青年柔和了眉眼, 双眸弯弯的朝他笑了起来, “你来了。”   *   可恶。   宇智波泉奈咬牙切齿的跪坐在桌边, 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懊丧。   ——他怎么能一瞬间被那个空有皮囊的羽衣瑛二惊艳了呢?!怎么能一下子就理解了哥哥为什么会钟情于他呢?!怎么能呢?!   明明总是被千手那群家伙口口相传“少看漂亮的宇智波波”的是他们, 可他怎么能看一个羽衣看呆了呢?!   这不科学!!   “宇佐木,你干什么呢?”   小村就也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宇智波泉奈连忙抬头掩饰道:“啊不不不,没什么……嗯?那个是?”   “这就是专门下给浪忍的毒药。”   黑发青年拿着两个小瓷瓶在他对面坐下, 先拿起一个红色的细口瓶:   “这是瑛二大人的特质蜂毒, 中毒者平时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 对查克拉的运转也毫无阻碍,但发作时却会感到被蜜蜂蛰咬一样的痛苦,两个小时之内没有解药, 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宇智波泉奈倒吸一口冷气, 心里对羽衣瑛二刚刚形成的美好滤镜顿时碎的稀烂, 心里又惊又怒的骂道:羽衣瑛二那个卑鄙小人!!居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亏这群浪忍还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小村就也观察着他的脸色,不动声色的继续道: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说出关于羽衣的情报,蜂毒就不会发作——反之,一旦你有了想要出卖羽衣或者瑛二大人的心思,蜂毒就会急速发作,让你生不如死!”   宇智波泉奈心下一跳,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下的衣服,脸色难看的沉默着。   但是慢慢的,他却逐渐发现了其中的疑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就也先生?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毒药这么厉害,居然还能窥伺中毒者的思想?”   小村就也挑了挑眉:“你倒不算太蠢。”   他放下红色的小瓷瓶,拿起了旁边那个蓝色的,在泉奈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愉快的补充道:“所以才需要这第二种毒——蛊毒啊。”   “蛊、蛊毒?”宇智波泉奈的脸青了,“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就也把两个小瓶都放在泉奈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铁青的小脸。   “蛊毒中的蛊虫会生活在你的身体里,窥伺你的思想,同时也起到抑制蜂毒的作用。一旦你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小心思,蛊虫就会自我断绝,让中毒者毒发身亡。”   “不过就算你一直老老实实的,蛊虫也只有七天的寿命,七天之后如果不补充新的蛊虫,蜂毒同样会发作——嘛,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毕竟我平时一直待在族地里,你自己记着点时间,七天一次来找我拿药就行。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宇智波泉奈眸色晦暗的盯着那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瓷瓶,情不自禁的一阵咬牙。   正因为听明白了,所以他才会感到如此棘手和憋屈。   没想到,羽衣一族居然是用这种方法来控制浪忍的……   泉奈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着实精妙不已。不说两种毒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设计,就说掌控着关键的蛊毒的小村就也一直待在羽衣族内,还是羽衣瑛二的情人这一点,这种控制方法就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如果不是马上要被这种万无一失的方法控制的人是自己,宇智波泉奈简直要拍手叫好了。   ……可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羽衣瑛二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他也太厉害了吧!!   ——没错,如果跳出现在的局面、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宇智波泉奈确实不觉得用毒药控制别人有哪里不对。   大家都是忍者,忍者还讲究什么卑鄙不卑鄙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什么办法都是好办法。   身为宇智波族内激进的主战鹰派,以及少有的权谋家,宇智波泉奈本身就是个玩惯了阴谋诡计的好手,君不见他一点都不为离间羽衣和千手这件事感到可耻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取得胜利,他才不在乎采用的方法是否卑鄙。   然而,人类的本质之一就是双标。   所以说,虽然宇智波泉奈私心里觉得羽衣瑛二这做法没毛病,很厉害,很高明,自己想用也用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暗搓搓的痛骂人家卑鄙。   可是骂归骂,该怎么不被祸害的办法还是要想的。   ——没错!泉奈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被下毒了!那不是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死对头手上吗!   他是来当间谍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咳咳,那个,就也先生……”宇智波泉奈一边极速转动着脑筋,一边试图用闲聊的方式拖延时间,“这两种毒,是每个浪忍都要吃的吗?”   “没错。”小村就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颇有种“我倒要看看你会耍什么花招”的意味,“包括我在内,每个浪忍吃过。啊,不过我和许多伙伴都已经得到了瑛二大人的信任,服下了完全版的解药。”   完全版的解药?!   宇智波泉奈心下一跳,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然而,小村就也的下一句话就再次让他心如死水了:“不过解药每次都是瑛二大人现配的,现在想要也没有哦。”   ……啊,是吗,那还真是感谢你告诉我啊。   宇智波死目的看着他,由衷地感到一阵无力。   小村就也似乎很高兴看到他变脸,笑容都真心了几分:“哦对了,你其实也可以选择不吃,不过那样的话,你就只能被我们扔出族地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嘴角缓缓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当然,是作为尸体被扔出去哦。”   宇智波泉奈:“……”   ——原来如此,所以才直接就把他带到了族地里来啊。   控制不了的人就杀掉灭口……还真是符合羽衣作风的无情狠辣呢。   宇智波泉奈垂眸遮掩住眼里的讥讽和嘲笑。   不过这一次,他们可要失算了。   伪装成少女的青年悄悄把耳朵竖了起来,聆听着大宅中的动静。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除羽衣瑛二和小村就也以外的第三个人,看来这个家里只住了他们两个。   而现在,毫无防备的小村就也就在自己面前,羽衣瑛二则一直待在一室之隔的屋外,坐在屋廊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好,这样的话说不定能行——   宇智波泉奈沉下心来,他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动朝对面的黑发青年伸出手:“那好吧,就也先生,看来要想取得你们的信任也没那么简单,我吃就是了。”   “哦?没想到你还挺识趣啊,宇佐木。”就也稍显意外的挑了挑眉,旋即便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从两个小瓶里各倒出了一颗药丸,伸手准备递给他。   宇智波泉奈垂眼看了看,认出小红瓶里的蜂毒是暗紫色的,小蓝瓶里的蛊毒则像是什么糖果一般,是乳白色中夹杂着红色小颗粒的模样。   泉奈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思考那些红色的小颗粒都是什么。   他的嘴角抽了抽,一边硬着头皮接过那两颗药,一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药放在了嘴边。   小村就也一直紧紧的盯着他,此刻也顺着他的动作抬起了眼。   在这一瞬间,宇智波泉奈在心里冷笑一声,漆黑的眼瞳悄然变红——   “哦哦,要开始吃了吗?”   含笑又惊奇的声音猛然在身后炸响,宇智波泉奈被吓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手一颤就把手里的毒药给洒了。   “哎呀!瞧我,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又把宇佐木小姐吓到了!”   像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泉奈身后的青年懊恼的拍了下脑袋,朝他苦哈哈的陪笑着,“这两粒药脏了,不然我再给你拿两颗新的吧,好不好,宇佐木小姐?”   宇智波泉奈:“……”啊啊啊啊啊——!!   宇智波泉奈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在那一刻真想不管不顾的拔剑杀了他!!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混蛋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啊啊啊气死他了——!!   褐发少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低头不断颤抖着,她死死地攥着身下的衣服,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白皙的手背上鼓起了道道青筋。   “宇佐木小姐?”换了两颗毒药的羽衣瑛二扭头就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他一下子面露担忧,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少女猛地后仰和他拉开了距离,她抬头露出一张白中泛青的清丽小脸,神色无比僵硬的说:“……我没事。”   “是这样吗?”羽衣瑛二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啊……”   “都说了我没事了!”宇智波泉奈生硬的拔高了声音怒吼着,让室内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浑身一僵,立刻惊慌的抬手捂住嘴巴,隐隐有些恐惧的抬头看向羽衣瑛二——这个轻易就能置他于死地的可怕青年。   在他的注视下,蓝发青年唇边的笑容像焊在了脸上一样纹丝不动,轻飘飘的感叹道:“宇佐木小姐,真是个爱逞强的人呢。”   他轻描淡写的就放过了这一茬,握住少女的手腕强迫她掌心向上,将手里的药倒在了她的手里。   “这一次你可要拿好了,千万别洒掉了哦。嘛,不过就算你再洒掉了,我也能帮你接住——你之前应该见识过吧,我的速度?”   宇智波泉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别想着用写轮眼对付我哦,你刚才应该见识到了吧,我的速度?”】   ——噗通。   心脏的跳动一下子紊乱起来,少女被自己咬成艳红色的嘴唇哆嗦着,不自觉的低头避开了那双如深渊般无底的眼睛,瞳孔微颤的注视着掌心那两粒毒药。   ——是故意的?还是单纯的巧合?   宇智波泉奈心乱如麻的思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惊悸的看向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小村就也。   ——是这个人吗?这个人已经告诉羽衣瑛二他怀疑自己是宇智波的事了,所以羽衣瑛二才会出言试探?   小村就也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的皱了皱鼻子,使了个催促的眼神。   ……不,看起来不像。   宇智波泉奈收回视线,又看了看羽衣瑛二。   ……而且说到底,就算小村就也说了又怎样?他对自己的伪装很有自信,就算被怀疑是宇智波,羽衣瑛二也肯定联想不到“宇智波泉奈”身上!   ——冷静一点,不要被恐惧的情绪控制了!羽衣瑛二是人不是神,他比你还小几个月,他不可能什么都能看透!   而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啊!   宇智波泉奈咬了咬牙,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直接一口气吞下了毒药。   酸酸甜甜、像是蜂蜜一样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但或许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它们的作用,宇智波泉奈只感觉到药丸入口即化,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颗粒感从舌尖一路传递到胃里,冻得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无比勉强的咽了咽口水,又在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顿时铁青了脸色。   羽衣瑛二在这时拍了拍手,一脸欣慰的说道:“好,这样就没问题了!你做的很棒哦,宇佐木小姐!”   一直盯着他吃掉毒药的小村就也缓和了脸色,紧跟着补充道:“药丸入口就会起作用,吐出胃里的东西也是没用的,记得别瞎折腾了。”   ”哎呀就也,你怎么能这么揣测宇佐木小姐呢!人家肯定没想过吐出来这么笨的办法呀!”   “是!瑛二大人!您说的太对了!”   几秒之前还准备出门就给自己催吐的泉奈:……呵。   褐发少女一脸菜色的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跟这两个恶魔说,直接像游魂一样晃出了蝶屋。   ——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棋差一招了……回去调整计划,重新来过吧。   ……其实也不用调整什么,接下来他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去讨好羽衣瑛二,争取早点取得这家伙的信任、拿到完全版的解药了吗!!   褐发少女猛地顿住脚步,俏丽的小脸骤然扭曲起来。   可恶啊!! 第103章   就算心里再不甘心, 宇智波泉奈也只能以取得羽衣瑛二的信任为目标,硬着头皮上了。   若说有什么办法能最快取得一族之长的信任,那恐怕没人比泉奈更清楚了。   毕竟他可是宇智波的族长之子, 自幼以辅佐父亲和自家斑哥为目标一直努力着啊。   ——总而言之,展露自己的能力是重中之重, 毫无疑问的最优先事项。如果族长觉得你没有能力或者天赋,那信任什么的都是免谈。   于是在回到自己的小屋郁卒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的宇智波泉奈就满血复活,干劲满满的去找小村就也表现自己了。   结果他没能找到人。   一打听才知道,身为羽衣瑛二情人兼秘书的青年虽然身材娇小, 但肩上的担子可不轻,他平日里总要和瑛二一起在族长宅邸处理公务, 或者在族里四处奔波,替瑛二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对了,不要误会, 所谓“族长宅邸”并不是指瑛二的住处蝶屋,而是专门用来办公的一栋大宅,日常有族人站岗和巡逻的, 一般族人都进不去。   像泉奈这种刚来还没两天的浪忍, 就更不可能进得去了。   据说到目前为止, 唯一能进去族长宅邸的浪忍只有小村就也。   “毕竟就也先生是特殊的嘛。”   被泉奈叫住打听消息的羽衣这样说着, 在泉奈若有所思的时候又热心肠的建议道:“族长宅邸对面设有任务处, 宇佐木小姐要不然去那里看看?”   “哎?我可以领任务吗?”泉奈立刻回神,有些惊奇的说着。   “可以的, 只要遵守族长定下的规定, 每次至少和三个族人一起出任务就行。”   热心的羽衣回答道, “而且任务处有负责评估任务难度、给大家分配任务的工作人员, 他们会照顾身为浪忍的诸位,让你们和好相处的族人组队的。啊对了,任务金是和队友平分的哦!”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泉奈点了点头,心里却道:什么好相处的族人,是负责监视的族人吧?   而且实力只会高不会低,再加上是三个人一起监视……啧,这样的话,就算是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除非选一个需要在外面过夜的任务,然后趁其他人睡着的时候用写轮眼控制守夜的人,趁机传递消息……   ——噗通。   心脏猛然传来抽搐的感觉。   宇智波泉奈呼吸一窒,在那一瞬间竟连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都来不及,弯腰就“哇”的呕出了一口血!   ——不是吧?真的假的?!   他脸色剧变,惊恐的瞪着自己呕出的那口血,猛然间感到了如堕冰窖般的寒冷!   ——他难道真的要毒发了?就只是因为稍微想了想传递消息的事?!搞什么啊,为什么这毒居然这么厉害?!   宇智波泉奈一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想到小村就也说的“蜜蜂蛰咬一样的剧痛”,“全身溃烂而死“,一会儿又想着这下好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就要被当成间谍了!   更绝望的是,他如果还想活命,就必须尊严丧尽,去问小村就也……不,是去问羽衣瑛二要蛊毒!   再接下来,他一个人肯定无法与整个羽衣一族相抗衡,他会被抓住,被严刑逼供,甚至被挖掉写轮眼……之后还会被用来要挟斑哥和父亲!!   宇智波泉奈在短短一秒钟内想到了无数种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的可能,他在这一刻悔的肠子都青了,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跑到羽衣一族来,为什么要逞一时之气、对自己的能力过分自负!?   ……不行,他绝不能让自己落入羽衣的手里,为今之计,只有自己了结自己了!!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悲壮的决绝,他将手伸进忍具袋中握住一把苦无,接着就想抽出来。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的吐血,好像,停止了?   少女的神色呆了呆,后知后觉似的摸了摸心口,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不敢置信。   ——他没感觉错,刚才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真的消失了!他没有感到蜜蜂蛰咬的痛苦!也没有真的毒发!   这是怎么回事?   宇智波泉奈惊愕困惑之余,心中猛地涌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放开苦无惊喜的抬起头。   ——刚才还很热心的羽衣正站在远处不满的盯着他,脸上满是怀疑和冰冷。   宇智波泉奈一僵。   “你刚才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吧,宇佐木?”   那位羽衣不悦地说着,不等泉奈开口狡辩,就脱口而出了一大串警告:   “不能对居住在族地内的任何人心存杀意,不能故意向敌族忍者透露羽衣的任何情报和族地位置——这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铁则,如果你是真心想要融入羽衣,那这两条就根本算不上什么规则!”   宇智波泉奈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不、不是的,你误会了……”   “什么不是?浪忍触犯铁则的表现我们所有人都见过,毫无疑问就是你刚刚那样!你刚才绝对升起了什么违反铁则的念头吧?!说!你是不是外族派来的奸细?!”   “我……”宇智波泉奈的脑筋飞快转动着,甚至下意识升起了把面前这人除掉的念头——不,等等等等!快点打住!!这个也不能想!!   青年死死咬紧了牙关,在那一刻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没有看到人影之后猛地把心一横,抬头就瞪出了写轮眼!   对面的羽衣错愕的瞪大眼睛,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中招,神色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   宇智波泉奈不敢耽搁,冲上去夹住他就跑,并且还不敢跑远,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环视着周围。   他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着,胸膛剧烈的起伏,后背上也满是冷汗,感觉就算是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时也没有这么紧张害怕过。   刚一确定周围确实没人,他就转身扳住了男人的肩膀,急切的低声询问道:“浪忍毒发时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吐血而已吗?!”   男人神色麻木的顿了顿,才迟钝的回答道:“不是……族长宅心仁厚,给浪忍一次……犯错的机会……唯有第一次,只是吐血……以后再犯,就会彻底毒发……”   所以他刚才是把唯一的一次传递情报的机会直接浪费掉了吗?!   宇智波泉奈简直想要再吐一口血,随后却止不住的后怕起来。   他这下已经完全清楚了,如果自己不及时吸取教训、真的遵守羽衣瑛二制定的铁则的话,那他刚才想象的那些可怕后果,有极大的可能会变成真的!   对心高气傲的泉奈来说,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宇智波泉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命令自己镇静下来,同时飞快的思考着还有什么能问的——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对这群羽衣瑛二的宝贝蛋用幻术!万一下次他体内的蛊虫连幻术都不让他用了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远远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咦?丸手那家伙去哪了?”   “是啊,不是说好了让他在这儿等着……”   ——啧!   宇智波泉奈暗暗咂舌,不甘心的看了男人一眼,却只能再给他下了个幻术让他忘掉刚才的事,然后便飞快的闪身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远处的交谈声就停止了,而羽衣丸手脚下的影子中则缓缓冒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抬手按上丸手的额头,掌心中冒出探查的绿光,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他身体无恙,人影便又悄悄地消失了。   只剩下可怜的羽衣丸手,好半晌才恍然回过神来,摸着脑袋一脸惊疑的左右看了看:“咦?我怎么会在这儿?”   *   宇智波泉奈偷偷摸摸的去处理了自己吐的那口血,然后就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反手狠狠的摔上屋门。   他在房间里站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抬手咬住自己的衣袖,闭上眼睛忍无可忍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发泄的吼声。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吞下毒药会造成的连锁效应,他今天才算是亲身体验到了!为什么他昨天没有再想想别的办法?为什么他没有再挣扎一下?!   如果昨天没有吞下毒药,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的困兽!!   少女打扮的青年抱出被褥一脑袋钻了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捶着地面。   现在好了,他不能杀掉任何一一个羽衣,不能暴露任何羽衣的情报,甚至不能长时间离开这里——他只能全心全意的为了取得羽衣瑛二的信任而留在敌营,为了死敌而奋斗!!   这不就成了被软禁在羽衣一族了吗?!   而且完全不产生一丁点敌意什么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宇智波泉奈几乎把嘴唇咬破,眼眶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知不觉竟变得通红。   他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过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窗外的日头挂在了正中,又从正中开始逐渐西斜,才沉默的坐了起来,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没错,他是人类,他做不到完全管控自己的感情,忍着发自心底的厌恶和游离感融入敌族。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绝对得不到羽衣瑛二的信任,也势必会因为毒发而暴露。   泉奈垂头俯视着水面中那张女体化的自己的脸,顿了顿,瞳仁悄然变得鲜红。   ——所以,他必须变成“不是自己”的人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缓缓抬起头,眼中飞速旋转的三轮勾玉悄然变慢,随后重新消隐于黑暗。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神色缓缓变得坚定。   *   ——我的名字是宇佐木奈奈,但我的真名却是泉奈。   褐发黑眼的少女站在任务处前,抬起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望了望大门。   ——同理,我虽然变装成女人,但真正的性别其实是男人。   ——我之所以伪装起来,是因为一旦有人认出我,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名,如果有人和我重名,那一定是敌人的陷阱。   ——为了搞清一个秘密,同时也是为了生存,我抓住机会被招揽进了羽衣一族中,寻求他们的庇护,也准备尽心尽力的为他们工作,以报答恩情。   ——我不知道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但是进入羽衣一族后,我得知它就在族长羽衣瑛二那里,我必须找到它。   ——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尽快取得羽衣瑛二的信任,成为他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然后翻阅羽衣一族的文件,把它们全都记住。   ——不过切记,这种行为不能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但是,那些也全都无所谓。我的目的,仅仅是被瑛二先生信任,以及弄清我的秘密。   伪装成少女的青年一边回想着这些仿佛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一般刻骨铭心的话,一边迈入了任务处,接下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他跟随着五个羽衣一同出发,对过多的人数和他们隐晦的监视目光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真心想融入羽衣一族的,当然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里,唯一会令他感到焦虑的问题,就是——   今天的晚饭该怎么解决呢?   *   泉奈之所以会对“晚饭吃什么”这种问题感到焦虑,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   首先,他发现自己喜欢吃甜的,但是羽衣一族开设的饭店全部是咸口,有钱也吃不到喜欢的。   其次,他是浪忍,他没钱(泉奈总觉得他是被过去那个自信心爆棚又追求完美人设的自己坑了,但是他没有证据,因为他不记得了)。   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兵粮丸没有了,而且他不喜欢吃兵粮丸。   综上所述,泉奈非常为自己的晚饭问题感到焦虑,好在傍晚时分他就结束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领到了自己在羽衣的第一份酬金!   失忆后变成小可爱的泉奈十分高兴,他买了一堆菜和一罐糖回到家里,准备大显身手,做一顿符合自己口味的晚餐!   然后他悲催的发现自己不会做饭。   ——这也太惨了吧摔!以前的他到底是对自己多有自信、被什么样的感情驱使,才会脑子一热跑去做浪忍的啊!(其实就是迫切的想要驱除自己对羽衣瑛二的恐惧心理所以头脑过热了)   悲愤的泉奈勉强做出了一堆又甜又糊的东西,最后自己欲哭无泪的吃了一小半就大少爷脾气发作倒掉了(咦,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大少爷?),之后也提不起劲修炼,只能洗了个澡铺床睡觉。   然后不出意外的,他大半夜被饿醒了。   翻过来覆过去都无法入睡的泉奈猛地坐起身,咬牙拿上剩下的一点钱,决定去买米做饭团!   饭团这种东西他还是会做的!只要能买到米,他就一定可以填饱肚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小少爷就这么跑了出去,然而这种深夜怎么可能还有粮店开门,他顶着冷风跑遍整个族地都没找到卖吃食的店家不说,肚子还饿得更厉害了。   身材纤细以至于伪装成女子都不怎么突兀的青年只能转身往回走,背影着实萧瑟不已,还伴随着可疑的“咕咕”声。   就是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宇佐木小姐?”   泉奈吃了一惊,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羽衣瑛二。   他微微一愣:“瑛二先生?……都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做什么?”   羽衣瑛二正朝他这边走来,闻言眉心一动,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褐发少女歪头看着他,神色困惑中透着一丝茫然。   蓝发青年眨了眨眼,忽然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哎……?你选择这样的应对方法啊……宇佐木小姐总是能带给我惊喜呢。”   “?”泉奈不解的眨了眨眼,“您指什么?”   瑛二笑着摇了摇头,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族长宅邸,回答了泉奈最初的问题:“今天有点族务没处理完,所以我之前一直呆在那儿呢,现在准备回家了。”   ——哎?!一直忙到现在吗?!   泉奈惊讶的睁大眼睛,下意识问道:“瑛二先生明天休息吗?”   “怎么可能,明天的工作比今天还多呢,啊哈哈哈。”羽衣瑛二豪爽的笑了,“现在回去的话大概还能睡上……唔,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泉奈错愕的重复了一句。   他看着青年脸上微不可察的倦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询问道:“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不然的话,要处理的事务怎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   羽衣瑛二“嗯”了一声,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淡的回答道:“我们要和猿飞开战了。”   “猿飞?!”泉奈再一次被震惊了,“族长是猿飞佐助的那个猿飞吗?”   “世上的猿飞也只有那一个了吧。”羽衣瑛二好笑的说着。   “……这样啊。”泉奈愣愣的回答着,他看着蓝发青年眼下的青紫,在那一刻不知怎么了,忽然脱口而出道:“你这样做,难道很高兴吗?”   羽衣瑛二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我是说,你不惜把自己累成这样也要继续征战,肯定是因为接连的胜利让你很高兴吧?”   泉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一些以前从没有思考过的话语突然就源源不断的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仿佛它们一直存在于他的身体里,而他早就想把它们说出来一样。   此刻的他似乎陷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说话的人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有个一直对羽衣瑛二非常不满的人正借助他的口发出质问,甚至没有对瑛二使用敬语,而他莫名的一点都不觉得不对,也一点都不想阻止。   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当上族长以来,你连一次败仗都没有打过,这份功绩肯定让你很得意吧?你是不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好战而死掉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还是说那些甘愿为你献上生命的族人都无所谓?你——”   ——我在说什么?   泉奈呆呆的仰头注视着羽衣瑛二那双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底后知后觉的漫上了一股寒意,飞走的理智也逐渐回归了。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质问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残存的勇气让他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心底最后一句话:   “你、你难道……真的是外界说的那个……【无心恶魔】吗?”   “无心恶魔啊……”   一直静静聆听着的羽衣瑛二感叹了一句,眸中的情绪有些氤氲不明。   “宇佐木小姐,你知道么?”他有些突兀地说着,转眼对泉奈笑了笑,“自从我当上族长以来,每一个战死的族人,我都记得他的名字。”   ……哎?   泉奈不能自已的瞪大眼睛,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震惊。   每一个战死族人的名字都记得?!这种事怎么可能?!因为、就算是他也不能全部记得他们宇——   ——咦?记得什么?   泉奈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丝茫然,他有些混乱的下意识放过了追究这件事,转而复杂的看向羽衣瑛二。   或许是因为只有两个人的夜色太过寂静的原因,他总感觉这个白日里总是无忧无虑的笑着,强大又俊美无比、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事难倒的青年……他此刻的笑容,似乎有些悲哀。   悲哀吗……?   心底的某处恍惚间出现了一丝触动,泉奈注视着羽衣瑛二,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忽然出现了动摇。   ——有些事情,只有摘去了一开始就戴上的有色眼镜,从头开始以平和客观的心态去看待,才有可能发现。   恰如此刻摘去了姓氏,只保留了真名的泉奈。   ——原来在外人眼里像魔鬼一样恐怖的羽衣瑛二也会休息和疲惫,也会为了战死的同伴而心痛,以至于会在无人的夜晚表露出寂寞和悲哀。   原来……无心恶魔也不过是人类。   泉奈愣愣的注视着蓝发青年的侧脸,他的嘴巴张了张,忍不住有些愧疚的说:“抱歉,瑛二先生,我明明对你的事什么都不了解,就自顾自的在那里质问你……明明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指责你的做法。”   羽衣瑛二闻言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仔细的看了看泉奈,感到有趣似的笑道:   “宇佐木小姐,你现在这副样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啊,难道你是只对外人刻薄、戒备又残酷,对熟人却是温柔体贴的小天使——这种可爱的类型?”   “可、可爱什么的不要用来形容我啦!”泉奈觉得有点耳热,“而且那些词也太过分了吧?我什么时候刻薄又冷酷了啊……”   “哎?那就是不否认自己温柔又体贴吗?”   “没、没有的事!谁温柔又体贴啊?!不要用那么软绵绵的词形容我!”   “啊哈哈哈,看来还要再加上一条——宇佐木小姐是个不得了的傲娇呢!”   “瑛二先生!!”   泉奈握紧了手掌,这下子连脸都热了起来,“太过分了吧,这么拿别人开玩笑——”   “咕咕……!”   一阵胃肠蠕动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让泉奈整个人都凝固住,紧接着猛地涨红了脸。   “噗——”同样愣了一下的羽衣瑛二完全不顾及少女(bushi)的面子,直接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宇佐木小姐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晃悠呢,原来是肚子饿了啊!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个不得了的贪吃鬼啊哈哈哈哈哈——!”   “……也不用笑的这么厉害吧!”   泉奈的脸火辣辣的涨得通红,羞耻又窘迫的小声急道:“喂、不要笑了啊!就算是瑛二先生我也会生气的!”   “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宇佐木小姐太可爱了,所以不自觉的就……”羽衣瑛二揉着肚子停下笑声,和泉奈对视了一眼。   青年立刻触电一样移开视线,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转身就走:“够了!我不耽误瑛二先生的时间了,就此别过吧!”   “哎哎哎,不要生气嘛,我道歉还不行吗?”   实际年龄比泉奈还小的族长大人毫无架子的追上去,笑嘻嘻的拉住他的手腕,“走,我带你去吃夜宵!”   “啊?什么——”泉奈完全来不及表示反对,直接就被一股大力拽走了,“等等、喂!瑛二先生!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   “放心放心,不会对你做坏事的啦~”   “谁跟你说这个了!再说我也不担心这种事啊!喂,快放开我啊——” 第104章   一番抗争无果, 泉奈只能任由瑛二拽着自己走。   ——话说,这个人私底下居然是这么好客……不,孩子气的吗?   他转眼看了看青年只是因为“邀请”成功了自己去吃夜宵, 神色就格外兴高采烈的侧脸。   像个高兴于有了小伙伴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泉奈自己便也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唇角不知不觉牵起了一抹微笑。   “对了,我之前一直想说来着,宇佐木小姐的身高好像比我们族里的女子都要高啊。”   羽衣瑛二忽然开口说道,还把泉奈的手举到眼前,好奇地看了看他的手指, “你的指关节好像也比一般女子粗一些——”   “啊啊啊说、说起来瑛二先生的体温为什么这么低啊?”   泉奈心里一跳,急急忙忙的抬高声音岔开了话题。   不过他说的倒确实是从自己被抓住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羽衣瑛二的体温, 未免也太过低了吧?除了掌心以外简直连半点热乎气都没有。   “啊,这个啊。”被打断的瑛二笑了笑,不在意的直接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因为我的查克拉是水属性嘛, 所以从小就体寒。拜这个毛病所赐,我其实特别喜欢和体温偏高的人贴贴哦!”   “贴……贴贴是什么?”泉奈有些难为情的重复着那个发音可爱的词。   蓝发青年扭头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解释, 反而晃了晃他的手:“宇佐木小姐的体温就比一般人高得多呢, 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泉奈被这撒娇一样的动作逗笑了:“是吗?谁?我认识的人吗?”   瑛二意味不明的笑着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他不认识吗?   还没等泉奈细想, 蝶屋就近在眼前了。羽衣瑛二神秘兮兮的对他竖起一根食指, 然后踮着脚尖悄悄地进了屋。   他那副样子让泉奈也不自觉的屏息静气, 安安静静的跟了进去。   昨天刚来过一次的大宅现在陷入了一片漆黑,唯有厅堂里还亮着一盏油灯, 在夜色里散发着暖橙色的黯淡光芒。   油灯边, 黑发青年蜷缩在榻榻米上不太舒服的睡着, 身上只盖着件印有羽衣族徽的羽织。   那件羽织很大, 衬得小小一只缩在里面的青年更加娇小。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他将大半张脸都埋在羽织下面,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和微蹙的冷硬眉眼。   泉奈顿住脚步,惊愕的看着睡着的黑发青年,只觉得胸口涌动着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比青年醒着的时候更强烈的熟悉感。   为什么?……是因为他闭着眼睛吗?   在他愣住的时候,羽衣瑛二已经跪在地上弯腰凑了过去,声音在朦胧的光线中显得无比温柔:“就也?……就也?”   小村就也在他的呼唤声中懵懂转醒,他睡眼惺忪的睁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之后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微笑,主动抬头蹭上去迷迷糊糊的索吻:“瑛二大人……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瑛二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怎么又不去房间里睡?我的羽织可比不上被褥舒服啊。”   “唔……因为今天还没有……和您贴贴……”只是被亲了脸颊的黑发青年似乎有些不满足,他抬手揽住瑛二的脖子,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样亲昵的又蹭了过来。   羽衣瑛二低笑一声,像是暂时忘记了从刚才开始就瞪大眼睛僵在后面的泉奈一样,垂眸吻住了他的唇。   在泉奈震惊的注视中,他白而修长的五指扣住就也的黑发,像是不想让他逃离一样微微用力,让青年含糊着发出了享受和依赖的轻哼。   那样的场景和声音,配上昏黄模糊的光线,莫名有种令人口干舌燥的、谜一般的魔力,看的泉奈心跳加速、双颊通红,赶紧不自然的偏开视线,感到一阵难以启齿的羞窘。   ……呜哇,原来贴贴就是亲亲啊……而、而且实在没想到,白天那样雷厉风行、暴躁严肃的就也先生,在瑛二先生面前居然这么……这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情人面前软和又莫名涩气的浪忍前辈,只觉得脸颊被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熏得滚烫,恨不得赶紧找个洞钻进去。   好在这个时候,羽衣瑛二终于结束了和情人的温存,轻啄了一下青年的嘴角后眉眼弯弯的说:“有吃的吗?我都快饿死啦。”   “……有的,我给您做了宵夜。”小村就也微微脸红的喘了几口气才点点头,坐起身准备去厨房。   “对了,我还带回来一个半夜找东西吃的小可怜。”   瑛二在这时终于想起了被忽略许久的泉奈,侧身打趣的看了他一眼,“你做的宵夜够两个人吃吗?”   小村就也这下终于看到了羞耻到面红耳赤的泉奈,他愣了一下,立即收起了只会在心上人面前展露的柔软神色,蹙眉不客气的问:   “半夜找东西吃?怎么回事,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能找到什么东西吃?是不是给自己偷偷跑出来打探羽衣的消息找的借口?”   “不不不,我真的是……那个,饿得睡不着才会……”泉奈面露尴尬,一句解释没说完肚子就再次“咕咕”叫了起来,让他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这下小村就也同样察觉到了他身上发生的转变,戒备不悦的脸色不自觉的增添了一分狐疑:“你这女人……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么被人质疑,居然也没有冷着脸嘲讽回来?   泉奈顶着张爆红的脸害羞的抓着衣角,闻言困惑又迷茫的把头一歪:“……?”   小村就也:“……”   羽衣瑛二此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言地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肩膀。   小村就也看了他一眼,妥协的叹了口气:“算了,既然瑛二大人都把你带了回来,那我就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今天的夜宵正好做的多了点,应该也能匀你一份。”   泉奈:“……哎?”真的可以吗?   “哎什么哎,快点来帮忙。”小村就也没好气的说着,又低声对瑛二说了句“请您稍等”,便起身朝厨房走去。   泉奈稍显无措的看了瑛二一眼,扭头跟了上去。   黑发青年已经围上了围裙,见他进来瞥了他一眼,转开视线问道:“怎么会饿到睡不着的?晚饭没吃好?”   泉奈支支吾吾的把晚饭的事情说了。   听到他说自己把菜全都烧糊了,小村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行吧,你就站在那儿,别靠过来了。”   被嫌弃的泉奈讪讪的笑了笑,听话的站在了旁边,顺便睁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就也并不在意,动作娴熟又迅速的把自己之前做好的饭菜热了热,然后盛出了两份,吩咐泉奈赶紧把其中一份去端给瑛二。   泉奈闻言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在对方平静无波的回望下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直接听话的端起一份走出了厨房。   他很快又走了回来,脸上带着未散尽的红晕,眼神发直的拿了筷子就开始解决自己那份,但注意力却显然不在饭菜上了。   就也摘了围裙放到一边,稍显冷淡的斜眼看着他,蓦然出声道:“瑛二大人是不是邀请了你跟他一起吃?而且还拿你刚才肚子叫的事跟你开玩笑?”   泉奈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惊讶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就也嗤笑一声,“你还能有我了解瑛二大人?”   泉奈微微一愣,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脸色逐渐发僵:“呃……你误会了,就也先生,我今天会遇到瑛二先生真的是巧合,并不是故意接近他的!”   “是吗?”就也听不出情绪的反问。   “是的!你不是说过了吗,让我没事不要接近蝶屋?所以我真的没有故意创造巧遇什么的,我对瑛二先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泉奈神色尴尬的保证着,生怕跟羽衣瑛二扯上关系似的。   就也意味不明的重复道:“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泉奈斩钉截铁的点头。   就也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上下打量着他,缓缓勾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放心,我一点都没误会。”他慢悠悠的这样说着,重新回过头开始洗洗刷刷。   你骗鬼啊。   泉奈抽了抽嘴角,同样收回视线继续解决自己的夜宵,心里却腹诽不已。   “是真的。”就也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头也不回的说着,“瑛二大人就是这么热心又仁爱的人,他叫你回来吃饭的时候绝对没有多想什么,这种事我还是能确定的。”   “……”泉奈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羽衣瑛二刚才拽他回来的时候岂止是没有多想什么,他根本就是孩子气的幼稚心理作祟,心血来潮想找个小伙伴一起玩而已。   “再说——”就也这时转眼看了看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善意的嘲笑,“——那位大人也不可能看上你这样的小鬼。”   “哈?!”心高气傲的青年登时就不乐意了,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道:“也不知道谁的身高更像小鬼!”   十八岁快十九岁的他可是已经超过一米七了!比一米六的小村就也高出半个头还多呢!   被戳中痛脚的就也一点都不生气,充分展示了二十多岁成熟人.妻——不是,人夫的气度:“我指的是心态和阅历啊,小鬼。”   他抬起锅刷指向泉奈,眼里透出几分戏谑:“刚才我和瑛二大人的吻,你全都看见了吧?”   “看、看见了又如何!”泉奈的脸无法自控的又烫了起来,逞强的结巴道。   “所以我才说你是小鬼啊。”就也难掩轻蔑的笑了,“只是那种程度就把你羞成那样——你一段恋爱都没谈过吧?说不定连初吻都还在?”   “什、什么——我的初吻在不在跟你有什么关系!!”泉奈红着脸不服气的嚷嚷道,“而且你装什么游刃有余啊,瑛二先生和你贴贴的时候,你不是也脸红的不行吗?!”   就也猛地一愣,抬眸错愕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理直气壮之后又逐渐复杂了神色,语气有些古怪的说:“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下好了……宇佐木,你觉得‘贴贴’是什么意思?”   “啊?不就是亲吻吗?”泉奈一脸“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想难倒我”的不以为然。   小村就也看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所以我才说你只是小鬼啊,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泉奈的脑门上爆出青筋,一脸不爽的反问。   “哈哈哈没有没有,你、你觉得是就是吧,只要别往外说就行哈哈哈哈……!”小村就也气人的说着一听就是糊弄的话,同时越笑越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泉奈:“……”火大!!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羽衣瑛二的声音忽然传来,就也和泉奈同时回头,一眼就看见蓝发青年正端着碗筷好奇的看着他们。   小村就也揉了揉笑痛的肚子,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快步上前接下瑛二手里的碗筷,犹豫了一下,还是眼神飘忽着小声道:“宇佐木在问我‘贴贴’是什么意思……她觉得那只是亲吻。”   “哎?是这样啊。”羽衣瑛二闻言顿时弯起眼睛,一边揽住小情人的纤腰,一边神秘的对泉奈低声道:“宇佐木小姐,在我这里呢,贴贴可是比亲吻过分多了哦?”   小村就也耳根一红,赶紧掩饰的轻咳了几声:“瑛、瑛二大人,不要对着女孩子乱说啊!”   泉奈:“……”   泉奈的脸不受控制的做出了“卧槽我好像听懂了”的表情。   他的面颊在羽衣瑛二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不能自已的升起滚烫的热度,浑身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碗筷手忙脚乱的收拾了起来:“我、我吃完了!多谢款待!那个……”   “放在那里我洗就好了。”   一直以为他是女人的黑发青年有些尴尬,心一软就替他解了围。   泉奈如蒙大赦,放下碗筷说了声“谢谢”就飞快地逃了。   与羽衣瑛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仿佛还听到了对方好整以暇的一声轻笑。   泉奈情不自禁的咬了咬牙,白皙小巧的耳垂一瞬间涨得通红。 第105章   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瑛二一直看着她走远才收回视线, 低头看向身侧眼光敏锐的黑发青年:“就也觉得她可以信任吗?”   “不能。”小村就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她身上有股很明显的奸细的味道。”   “是吗?”瑛二忍不住勾唇一笑。   “嗯……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倒是几乎闻不到了。”   黑发青年说着自己也纳闷起来, 抬头询问的看向瑛二, 却不想直接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眨了眨宝石一样的绿眼睛,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瑛二大人是不是留着她有用?所以才会故意把她招进来?”   “哈哈, 所以说我最喜欢就也这点啦。”瑛二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直接展颜一笑, 弯着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唔……”黑发青年面对这种直白的情话有些脸红, 同时又有些不安:“我对她的防备是不是干扰到您的计划了?”   “没有哦,一切都没有超出我的掌控,就也做得非常好。”瑛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同时用另一只手神秘的竖起了一根食指, “不过起码在最近,还是稍微信任那孩子一些吧,好吗?”   “最近……”小村就也皱了皱眉头,“就算她是……也可以吗?”   “嗯?你刚才说什么?”瑛二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啊,不、我什么都没说!”小村就也连忙摇头, 抬眸柔软的朝他笑了笑,“既然瑛二大人都这么说了, 那我当然会试着信任她的。”   ——至于她身上一直没有消散的那种“宇智波的味道”……   心底的某处突兀的掠过一丝阴冷感,小村就也的眸色暗了暗,垂下眼帘攥紧了羽衣瑛二的衣角。   ——就由他来负责警戒吧。   另一边。   泉奈一路疾行回到家中,关门的时候还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仍然羞耻的不行。   ——这副根本无法掩饰的纯情模样, 可不就像是个“小鬼”吗!   自我认知到这一点的泉奈暗暗咬牙, 抓狂的揉乱了刘海。   他其实真的一点都不纯情啊!以前为了保护重要的委托人,他也曾蹲在房顶上,不错眼的看过对方的活春.宫!——他甚至还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那些时候他明明全程都很淡定!可是为什么换成了羽衣瑛二,为什么被他那样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眼,自己就会露出这么丢人的表现啊!   ——肯定是因为羽衣瑛二和小村就也跟过去接触的那些人不一样,长得好看又都是男人的原因!   在屋里团团转的泉奈很快给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理由,猛地一下顿住了脚步。   “没错!肯定是这样!”   他盯着墙上挂着的镜子中的自己,一脸坚定的斩钉截铁道。   镜子中的他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着,张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口型。   然而不知为何,泉奈总感觉那个自己的表情似乎和他有些不一样。   他微微一愣,定睛再看过去,冷不丁发现镜中的自己正满脸不赞同的盯着他,见他看过来之后甚至自发张开了嘴,发出了明明无声却能被泉奈理解的声音: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快点去拿解药!”]   [“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你浪费!你迟早是要离开的!快点去搜集更多的【秘密】啊!”]   [“你要取得羽衣瑛二的信任,但你绝对不能信任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绝对不能信任他!”]   [“给我记住了!你是……的泉奈!是……一族的忍者!”]   “——?!”   泉奈猛地回过神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反应激烈的抬手就砸碎了镜子,捂着鲜血淋漓的掌侧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的瞪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刚才那是什么?   不能信任瑛二先生?……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莫名的,泉奈感觉他必须要相信镜中的自己才行,否则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可是到底为什么啊?虽然那个人确实恶劣又喜欢拿他开玩笑,但那都是因为对方的实际年龄比他还小,身上带着没有散去的孩子气而已。   泉奈能感觉到,那个热情爽朗又豪放大气的青年是个本性温柔的人,他对他没有丝毫恶意,更重要的是他认同了他,给了身为浪忍的他一个家!   自己费尽心思加入羽衣,不就是为了寻求庇护吗?至于寻找秘密什么的,那是加入羽衣之后才确立的目标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泉奈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和他隐藏真实姓名的原因有关?   有人正在凭借“泉奈”这个名字寻找他——不,追杀他,所以他才必须尽快找到自己的秘密,以此来恢复记忆,同时还要通过获得瑛二先生的信任、与羽衣一族加深羁绊的方式,来更好地保护自己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不能信任瑛二先生……   青年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对自己下给自己的暗示百思不得其解。   他谨慎的捡起了一块玻璃,试图再获得一些提示,然而这一次镜中的少女只是同样神色严峻的盯着他,再没有半点自己开口说话的迹象。   泉奈尝试了半天,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获得瑛二先生的信任”这一条,他和过去的自己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   所以果然还是要继续接近瑛二先生吧?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泉奈就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刚刚在昏黄的灯光下,蓝发青年垂眸注视着娇小青年时连目光都软下去的样子,还有对方说自己记得每一个战死的族人时,声线低沉、眉宇中满是悲哀的模样。   ……瑛二先生,明明是个那样温柔又伟大的人。   青年将玻璃碎片全都扔出屋外,微微失神的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莫名低落的叹了口气。   那样的人,为什么不可以信任呢?   *   不管泉奈内心里是怎么挣扎的,他面上都没有表现出半分,只是一天天的往任务处跑得更勤了。   与此同时他也观察到,来自周边领主、大名或是富商的、日常向的任务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发布任务的工作人员和随行的羽衣们即便竭力想要隐瞒,也渐渐开始瞒不住的谍报和潜伏类的任务。   说实话,这种任务按理来说是不该交给泉奈这种尚未完全融入羽衣的浪忍的,但不知是因为泉奈在任务中的表现着实过于出色,还是另有上面的人授意,总之他领到的任务确实慢慢变得重要起来。   这也让泉奈敏锐地注意到,羽衣确实要迎来战争了。   他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如果说有什么方式能最快、最鲜明的体现出一个忍者的实力和价值,那种方式一定是战争。   对此深有体会的宇智波二把手(失智白给——咳,被迫失忆中)就此卯足了劲,比以往更快更好的完成起任务来。   仅仅三个月的功夫,他就得到了大部分羽衣的认同,乃至欣赏。   这些人基本都和他一起出过任务(或者说监视过他),事后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将他在任务中的表现口口相传,也写了观察报告交给了羽衣瑛二。   在报告中,他们不约而同的阐述了泉奈对待族人们的态度是如何友善而真诚,个人的能力又是如何突出,综合总结下来,他们嘴中的“少女”在实力、观察力、决策力、协调合作能力、领导力等各方面都足以完胜羽衣一族的绝大多数人。   有人甚至慷慨陈词道,如此优秀的人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来做间谍,他们相信宇佐木奈奈是背景清白的,遂强烈建议瑛二在经过考察后,重用这个“或许能有族长大人十分之一完美”的浪忍。   被拍了马屁的十成十完美的族长大人对这番评价不置可否,并且感到十分愉悦。   毕竟,这个被大加赞赏的、他花了两三年的功夫才钓上来的“浪忍小姐”,可是未来能和他家二曾爷爷齐名的人物,能力怎么可能不优秀呢?   让这样的人(尤其是对家宇智波的人)心甘情愿的来给自己免费打工,他的心情又怎么可能不愉悦呢?啊哈哈哈~   最擅长放长线钓大鱼以及将压榨剥削践行到极致的屑族长就此大手一挥,在自家的内部领导层里宣布解除对宇佐木奈奈的全方位监视,正式将对方视作自己人。   紧接着,他便以雷霆之势向猿飞一族宣战了。   羽衣和猿飞之间的摩擦已经产生了好几个月,两族现在火药味正浓,羽衣瑛二一宣战,那边猿飞佐助就接下了战书,还扬言要将瑛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儿”斩于刀下,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说实话,猿飞佐助这位成名已久的忍者确实是瑛二当上族长以来对上过的最强大的敌人,对外作风无比冷酷残忍的瑛二风评也确实不怎么好,为人仗义正直的猿飞佐助会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但他放出来的这话,可真是捅了全员朝圣的羽衣一族的马蜂窝了。   整整一族的羽衣瑛二的脑残粉和毒唯粉炸开了锅,以前所未有的狂热态度开始备战,族内的士气一瞬间达到几年来的最高,比当年瑛二带回十三颗宇智波忍者的头颅时更甚。   在这种全族沸腾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混入了队伍中,脸色因为过分愤怒而冰冷不已的宇佐木奈奈。   ——至此,“少女”终于完全融入了羽衣一族,成为了能够与他们共情至深的一份子。   不知不觉中,她便悄然被所有人接纳了。   *   ——我一定会将猿飞一族打得满地找牙。   临近出征的清晨,整装待发的泉奈脸色冷若冰霜的想着,毫无违和感的站在一群关系比较亲近的羽衣当中,听着他们咒骂猿飞佐助。   忽然,靠近外围的忍者传来一阵骚动,泉奈立刻顺着那阵骚动看过去,不出意外的发现了羽衣瑛二。   ……以及小村就也。   在族地内惯常做闲散打扮的蓝发青年今日换上了漆黑冷肃的忍装,左臂上印着羽衣一族的族徽,整个人看起来果敢而利落,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简单的抱了抱为自己送行的娇小青年,后退一些将他稍长的刘海拨到一边,低头看着他叮嘱道:“族地就拜托你了。”   小村就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动摇军心的犹疑或不舍,双手却多此一举一般整理了一下青年已经十分挺括的衣领。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两次,他才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目光坚定的抬头望向瑛二的眼睛:“您一定会旗开得胜。”   羽衣瑛二安静的望着他,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那一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却仿佛已经在不言中了。   泉奈远远的注视着他们两人之间那种无人可以插足的气氛,目光微微闪了闪,垂眸漫无目的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忍刀。   这幅场景,还真像妻子送别上战场的丈夫啊。   他这样意义不明的想着,随即又转念想到:不过就也先生归根结底只能待在后方,不像他,可以跟着瑛二先生一起上战场,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只有自己,可以用最直观的方式帮助他。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少女”一贯冷漠的表情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便微微柔和下来,眼帘低垂着露出了一抹微笑。   “——宇佐木小姐。”   一声呼唤忽然传入耳中,走神的泉奈连忙抬头,看向自己侧前方的青年:“是,瑛二先生?”   “再往前就是南贺川了,对不对?”   羽衣瑛二在林间飞跃着,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侧脸也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泉奈不疑有他,观察了一下后肯定的回答:“是的,马上就要到水流平缓的下游了。要通知大家休息一下吗?”   羽衣瑛二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泉奈疑惑的看着他的后脑,试探的唤道:“瑛二先生?”   羽衣瑛二蓦然回神,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唤过来一个亲信吩咐了几句什么。   亲信点了点头,加快速度向前面跃去,应该是去通知先头部队暂作休息了。   泉奈目送着对方走远,又收回视线看向瑛二,刚想开口邀请对方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周围走走,就听到青年低声说:   “抱歉,宇佐木小姐,我要暂时离开这里去个地方,麻烦你替我主持一下局面,有人找我的话就说我去周围警戒了。”   “……诶?”泉奈一愣,下意识的追问道:“去个地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去什么地方——等等,瑛二先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羽衣瑛二就径直跳下枝桠落到了地上,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   泉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消失的地方,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预感。   就好像如果真的留在原地的话,就会错过什么关于羽衣瑛二的、天大的秘密一样。   在这种莫名的预感的驱使下,他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咬牙追了上去。   片刻之后。   流水潺潺的南贺川边,黑衣青年面无表情的站在河岸上,蓝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   空旷的河边除他之外空无一人,但他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兀的冷声开口道:“你特意用多年前的暗号约我在这里见面,不会就是想跟我打哑迷吧?”   空气寂静了一瞬,紧接着,身后的灌木便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一个蓄着张扬长发的身影走了出来,站在树荫下望着他的背影。   羽衣瑛二缓缓转过身去,在与那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微微勾唇,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冰冷而讥讽的笑意:“呦,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宇智波斑。” 第106章   远处的树冠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但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去关注它。   树影下的男人被道破了姓名,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收紧,也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被羽衣瑛二这样生疏的、连名带姓的叫,还是因为青年充满讥讽的冰冷语气, 刀子一样无情到仿佛能刺痛人心的眼神。   他沉默半晌, 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缓缓抬起头。   ——宇智波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尚未褪去青涩感的少年了。现在的他留长了头发, 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年男人, 犀利的眉峰天然带着几分难以接近的冷傲, 眼睛下面还形成了一道卧蚕。   与此对应的, 他面前的羽衣瑛二自然也不再是幼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而是变成了年轻有为、心狠手辣的一族之长,单论身高的话比年长他几岁的斑还要高,深不见底的眼睛透出不可捉摸的可怖感。   一别数年, 物是人非。   时间、立场和仇恨带来的距离感宛如肉眼不可见的鸿沟,在两个远远相望的人之间划出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们以前明明那样亲密无间,不是恋人,却胜似恋人;斑心里对瑛二的情意也从未有过断绝,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一天天加深, 如同发酵的烈酒一般醇香浓厚,偏偏入口却如此辛辣苦涩, 呛得人眼泪直流。   但是如今,当他们再次站在这条承载着他们的相遇和回忆的南贺川边时,曾经那个黏人、可亲又爱笑的少年,却向斑露出了看着仇人一样冷酷又陌生的眼神。   宇智波斑被那样的眼神看得眼眶发酸。   他屏住呼吸, 心口处传来阵阵令他窒息的揪痛。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拥有比谁都要纯净无暇、真诚美好的心灵, 但是就因为自己, 因为这永无休止的战争……   他亲手把那个少年杀死了。   ——但是宇智波斑放不下他。   无论如何努力,还是放不下这个如太阳般耀目的人。   “……我想跟你谈谈。”   宇智波斑张了张嘴,在羽衣瑛二寒冰般的注视下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瑛二收敛起充满嘲讽的虚假笑容,用死水般毫无波动的眼神看着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顿了顿,他又缓缓牵起了一抹残忍而无味的笑意:“倒是你的项上人头,还能勉强让我提起几分兴趣。”   斑的眸光稍微黯淡下来:“……我不会跟你打的。”   “是吗?”羽衣瑛二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宇智波斑面前,手里的苦无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对方用随身的短刀挡下。   “怎么了?不是说不会跟我打吗?”   咫尺之遥的对视中,羽衣瑛二直直的盯着斑那双隐约有着痛苦的猩红眼眸,嘴角扯开狂放讽刺的弧度,“别装了,斑。你特意约我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跟我做个了结吗?正好,我也早就想杀了你了!”   “……”宇智波斑抿直唇线,格挡苦无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断颤抖着,相交的武器擦出刺眼的火花,将他的写轮眼映照的格外瑰丽而苦涩。   “猿飞佐助太危险了。他还不是现在的你能独自胜过的对手,你要么再用其他计谋消耗一些他的精力,要么……”   眼看着这次重逢马上就要变成真正的刀剑相向,男人终于顾不上其他,开口就说出了此次真正的来意。   他抬眼对上羽衣瑛二令人看不懂的深蓝眼瞳,声音不由自主的干涩起来,“……要么就和宇智波结盟,由我来帮助你杀了他。”   羽衣瑛二看不出情绪的与他对视着,冷淡的语气喜怒难辨:“你觉得我打不过猿飞佐助,所以想要帮我?”   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称是。   瑛二眨了眨眼,蓦然感到有趣似的挑眉一笑,英挺的眉宇一瞬间闪过令人惊艳的意气风发,看得斑猛然呆怔失神。   下一刻,他手中的短刀被一股大力弹飞出去,羽衣瑛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树干上,笑吟吟的弯着眼睛:“真是个傻瓜啊,斑。”   他的唇边带着令人心动的亲切笑意,俯身亲昵的凑近怔愣住的男人,在他红透了的耳边轻声说:“呐,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和害死了自己弟弟的杀人凶手合作呢?”   宇智波斑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注视着瑛二的瞳孔一瞬间缩小如针尖,凌厉冷硬的眼尾突兀的染上一抹嫣红,反扣住他的手的五指也脱力般垂落下来,任由自己的要害被掐住。   ——羽衣瑛二总是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掌控他人内心深处的弱点。   从他嘴中说出的“杀人凶手”这样的词汇,简直像是往一直被负罪感折磨的斑的心窝里,狠狠的又捅了一把刀子。   并且他,丝毫不感到愧疚。   “你是在感到愧疚吗,斑?”   本性冷酷的青年如此明知故问着,笑眯眯的模样明显不觉得自己才是最该感到羞耻的那个——   明明他对便宜弟弟的好感度只有可怜的个位数,到现在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就这样居然还有脸摆出一副问罪者的姿态,利用人家的死来驯服高傲的战场玫瑰。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可真是屑——咳,真是个大聪明呀!   在他轻描淡写的询问下,宇智波斑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而紊乱起来。他对瑛二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偏开视线隐忍的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但这件事不是儿戏,和猿飞开战真的太危险了,你还是考虑一下——”   “我的事不需要杀人凶手来操心哦,感觉挺恶心的,可以请你闭嘴吗?”   羽衣瑛二笑得连眼珠都看不见,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宇智波斑哽了哽,平日里对待外人甚至同伴的好强和狂傲在此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声音低得几乎像是祈求:“瑛二……”   “说到底,你真的很奇怪啊,斑。”   让一个如此骄傲的人这样祈求自己的瑛二完全没有心软,甚至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触动,继续无动于衷的假笑着说:   “杀了我弟弟的是你,虐杀了我父亲的是你的族人,这么多年一直和羽衣小摩擦不断的是你们宇智波——我们明明都已经是全世界公认的死敌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在这种关头联络我,对我说‘让我帮助你’……这种可笑的话呢?”   他注视着红着眼尾默声不语的斑,唇角的笑像面具一样纹丝不动,又像咧开血红大嘴的无脸恶魔般蛊惑人心——   “为什么,斑?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依然记挂着我……担心着我呢?”   “……”   宇智波斑的上眼皮剧烈的颤动着,如同他此刻动摇的原则和心防。   朝思暮想的气息近在咫尺,熟悉的紫藤花芳香在身侧萦绕,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发疯了一般想念的味道,是多年前只要想见就可以见到的、深深愧对的心上人身上特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心上人。   宇智波斑抬眸用怔然的目光望向已经比他还高的青年,在目光相对的瞬间不能自已的感到心动如潮涌,同时却又感到了一阵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煎熬的痛苦。   为什么直到如今仍然记挂着他?……这种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啊。   就算成为了世人眼中的死敌,就算家族的仇恨、彼此的立场、无望的未来等一切现实的因素都在诉说着不可能,他的这份心意也依旧无法抑制,依旧如同生命力最顽强的花朵般扎根在他的心底。   他对此早已知晓,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一直在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瑛二而已。   宇智波斑凝视着瑛二那双对视时总会令他心慌心乱的眼睛,在那一刻忽然就放弃了一切抵抗,近乎颓然的说出了曾经最亲密时都未能说出口的告白:“……因为我爱你。”   我一直爱着你。   *   羽衣瑛二一言不发的飞跃在回归队伍的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自己的深思中回过神,停下脚步语气淡淡的说:“还不出来吗?”   一直藏在暗处的泉奈一惊,眼看着蓝发青年扭头精准的看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瑛……瑛二先生……”   羽衣瑛二头疼似的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啊,宇佐木小姐,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如果好奇心太重的话,最终可是会害了自己的哦?”   泉奈心里跳了跳,总感觉他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偷听偷看被本人发现了都是事实。   “少女”尴尬的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鞠躬道歉:“抱歉,瑛二先生……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瑛二稍显冷淡的说着,收回视线看向不知名的前方,神色看起来莫名的阴郁。   泉奈看着那样的他,忽然就福至心灵,联想到了刚才听见的那些对话。   “瑛二先生,你不需要在意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的话。”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忍不住露出了危险冰冷的神色,“你的实力无比强大,肯定能带领大家战胜猿飞一族的。”   瑛二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起来:“从宇佐木小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总感觉有点心情微妙啊,哈哈哈。”   “微妙?”泉奈的神色由冰冷转为困惑,“为什么?”   “啊哈哈哈,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确实已经完全融入羽衣了啊,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羽衣瑛二笑得更厉害了。   泉奈虽然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能逗笑他总比继续看着他因为刚才那个家伙心情抑郁强,这么一想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笑过一下以后,他的心情又不可抑制的变得沉重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咬牙询问道:“瑛二先生,刚才那个人……那个人和瑛二先生是……?”   羽衣瑛二停下笑声,唇角带着些未消散的笑意垂下眼帘,顿了顿,才故作轻松的说道:“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哦。”   ……果然吗。   泉奈沉默了。   曾经,喜欢过,对方还是杀死了羽衣瑛二弟弟的宇智波……这样的只言片语,足够泉奈拼凑出一段不幸的往事了。   ——只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瑛二先生,居然和那个宇智波一族的天才,有名的宇智波斑有过这样的一段孽缘……   泉奈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怪怪的,莫名不想去深究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他心底某处在本能的抗拒着羽衣瑛二和宇智波斑产生关联一般。   天知道,在听到宇智波斑的告白的时候,他可是差一点就要因为心绪动荡而暴露了。   ……嗯,虽然最后还是被瑛二先生发现了,但起码那个宇智波斑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说到宇智波斑。   泉奈默不作声的抿了抿唇,看了眼自顾自出神的蓝发青年,为他此刻因为别人而心不在焉的状态感到莫名的烦躁。   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他没有细想便不假思索的问道:“瑛二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宇智波斑他……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你是说就也吧。”羽衣瑛二头也不回的就道破了他的小心思,“不用多想,我选择就也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他,跟宇智波斑半点关系都没有。”   “是……这样吗。”泉奈眼睫一颤,胸口突然就闷闷的疼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本是想借着宇智波斑试探一下羽衣瑛二对待小村就也的态度到底如何,他心里真正在意的人又到底是谁,没想到却试探出了这样一番令自己黯然而心痛的话。   青年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的笑道:“虽然早就这么觉得了,但是瑛二先生和就也先生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那当然。”瑛二似乎对他语气里的勉强毫无所觉,听他这么说就骄傲的哼笑了一声,“我对就也的感情可比对斑认真多了。”   这话他可没有半分掺假,完全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话。   毕竟他的小黑犬忠心省心还听话,完全将他的意志视作最高指令,会将他的话当作最优先事项来执行,绝对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比如跑到平行世界当大boss:)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自带软绵绵暖乎乎的人.妻气质,会在瑛二没有回家时乖乖的等着他,在他回家后两眼亮晶晶的凑上来嘘寒问暖,然后黏人又可爱的主动对他亲亲抱抱蹭蹭,偶尔还会贤惠、害羞又勾人的问他:“瑛二大人,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吃……唔——?”   ——羽衣瑛二每次都不需要他说完所有的话,因为是男人就不可能选除第三种以外的任何选项啊!!难道不是吗?!   顺带一提,做出第三种选择之后的事,才是就也身上最棒、最令人欲罢不能的部分。   娇小的青年和瑛二有着绝妙的体型差,具备独属于年上的成熟气场,以及无论怎么过分的对待都会纵容瑛二的宠溺感。   就算被欺负到丢脸的哭出来,他也不会说任何责备瑛二的话,只会愈发依赖和温柔的抱住他的头,一边吻着他的发顶一边颤抖着任由他索取……   ——啊,不行了,再回想下去他今天就别想出征了。   羽衣瑛二默默的捏了捏鼻子,内心深处却更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   人.妻的诱惑,没有人可以抵挡!没有人!! 第107章   或许是想到自家的小忠犬让羽衣瑛二的心情有所回升, 他看了泉奈一眼,难得产生了和对方聊一聊(忽悠一下)的想法。   “宇佐木小姐,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他扭头朝泉奈微微勾唇, 好看的笑容令人见之心动, “我希望终结战争, 和千手以及宇智波联手,创造一个能将家人和伙伴保护起来的村子, 让他们再也不受战火的荼毒。”   泉奈一愣, 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恍惚回神, 十分不敢置信的问道:“和千手以及宇智波联手?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瑛二的笑容黯淡下来,有些自嘲地说:“是啊,先不说该怎么化解千手和宇智波之间的仇恨, 光是让羽衣一族和千手交好,就已经让我耗尽心力了。”   泉奈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紧了紧:“……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一直眼红羽衣和千手关系好啊。”   瑛二无奈的耸了耸肩。   “只要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这些年羽衣之所以能战无不胜,其实离不开千手的帮助。因为这个原因,想要靠挑拨离间、栽赃陷害让我们两族反目的人不在少数……说实话, 就算是我, 有时候也疲于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诡计。”   蓝发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伤痛的苦笑了一下。   “所以, 我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累得不行,偶尔也会产生‘啊, 说不定无论我怎么努力, 羽衣也不可能和宇智波交好, 和平也永远不可能到来吧’……这种丧气的想法呢。”   泉奈看着他, 心尖无法自制的揪疼了一下, 脸上却莫名有些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他抱怨的、让他这么累的人里,也包括自己一样。   他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小声的问:“瑛二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渴望和平呢?”   “为什么吗……”羽衣瑛二沉吟了一下,抬头平静的望着天空,语气十足的轻描淡写,“大概是因为,我所有的家人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吧。”   泉奈呼吸一窒:“……所有的吗?”   “嗯,所有的。”瑛二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看起来莫名的温柔,温柔到几乎有些悲哀,“所以我最在意的人只剩下就也啦。”   泉奈情不自禁的发起愣,随即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你的弟弟是被宇智波斑杀死的吧?刚才你也拒绝了他的帮助,在他面前的态度也很恶劣……你会这样对待他,难道不是因为你恨他吗?”   “没错,我恨他。”羽衣瑛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恨到几乎想把他永远囚禁起来,打断他的手脚,折断他的脊梁,用最残忍、最冷酷的方式虐待他,一辈子都不让他出去。”   泉奈打了个寒颤,本能一般没有深究他这番可怕的话,而是脸色苍白的继续问道:“那……那你为什么还说自己的梦想是结束战争?你连自己的恨意都控制不住,其他人肯定也都跟你一样,所以战争是不可能停止的啊!”   是啊,战争是不可能停止的。   心里仿佛有另一个他在同时发出了低语,眼前似乎也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像是……墓碑。   一股无处宣泄的愤怒和莫名的迷茫涌上心头,泉奈紧紧的盯着瑛二,想知道这个人到底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在他的注视下,被质问的蓝发青年像纵容着任性的小孩一样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声音轻快地回答:“谁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了?”   泉奈猛地一愣:“……什么?”   “嘛,虽然我确实很恨斑,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精准的区分开感情和理性哦。所以刚才说的那些事我是一件都不会做的,因为宇智波斑可是未来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呢。”   羽衣瑛二说着,露出了明媚到毫无阴霾的笑容,“不仅如此,等时机成熟了,我或许还会无条件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神秘兮兮的竖起了一根食指,“嗯,后面的先暂时保密吧。”   “哎?”正全神贯注聆听着的泉奈顿时大为不满,伸手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瑛二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快点告诉我后面的话啊!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羽衣瑛二笑眯眯的任由他摇晃自己:“不行哦,后面的话属于我个人的秘密,还不能告诉现在的宇佐木小姐~”   “哈?!太狡猾了吧!”泉奈忍不住气急,“瑛二先生,不带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嘛!”   瑛二发出了让人火大的标志性装傻笑声,引得泉奈的脑门上猛地蹦出青筋:“既然这样的话你从一开始就不要回答我啊!我看你就是在随口胡说吧?!哪有人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对死敌的恨意啊!”   “嗯,确实如此。”   出乎他意料的,羽衣瑛二听到这话之后居然表示了赞同。   他收敛了笑声,用柔软的目光注视着一提到“仇恨”或“复仇”这种话题就变得异乎寻常激动和强硬的泉奈,深蓝的眼瞳蕴含着洞悉一切的情感,让泉奈的怒火不知不觉便卡了壳,有些不自然的别扭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羽衣瑛二笑了笑,动作自然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神色温和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宇佐木小姐——不,奈奈。”   泉奈猝不及防之下怔了怔,紧接着难掩错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青年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同时也包容一切的温柔双眼。   他听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用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轻软语气说道:   “听好了,奈奈,如果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样,只顾着着眼于自己和当下,不去考虑后代和将来的话,那么仇恨和战争确实会永无休止,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获得幸福。”   羽衣瑛二声音和缓的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泉奈怔忡的眉心,对着看呆的他展颜一笑。   “所以必须要有像瑛二大人我一样宽容又伟大的人站出来,迈出历史性的第一步嘛,啊哈哈哈。”   “历史性的……第一步?”泉奈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怔怔的望着他的笑容,下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   “没错,历史性的第一步。”羽衣瑛二缓缓沉下声音,近距离的直视着他的眼睛,黑洞一样的蓝瞳如同深海般不可捉摸。   “如果你能在羽衣一族里领悟到和平的重要性,而且发自内心的开始认同我的理念的话,那我在你身上花费的心力就全部都是值得的。”   “在我身上……花费的心力?”泉奈像是化身为了一台复读机一样继续重复着,白皙的脸颊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便升起了热度。   “没错哦。”瑛二弯起眼睛温柔的应着,用手掌遮住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视野中,自己唇边与声音极为不符的、危险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在我心里,奈奈你可是真正的——【第一号重要人物】呢。”   ——作为间接导致了一切的导火索,从一开始就上了他心里特别关注名单的【第一号重要人物】。   某种程度上,宇智波泉奈在瑛二心里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宇智波斑。   毕竟他可是一直相信着,只有宇智波泉奈好好活着,并且当好吊着宇智波斑的那最后一根蛛丝,之后的一切才能顺顺利利地进行。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在做二手准备——即利用爱情让自己成为斑心中的第二个支柱——但爱情怎么可能比得上亲情和事业嘛(在他心里)!   所以说,宇智波泉奈这个脆皮小渣渣必须给他活着!就算他是难搞的鹰派、整天嗷嗷叫着“千手全都给我死绝”,那也得好好活着!   羽衣瑛二摆出超级温柔又超级可怕的眯眯眼笑,看到宇智波泉奈在自己接近时不能自已的红了脸,心里简直不能更满意。   ——果然啊,从他最擅长的蛊人(划掉)爱情骗子(划掉)操纵心理的层面入手,一切问题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至于兄弟两个全都喜欢上他之后会触发什么狗血修罗场?   那种麻烦的事情,才不在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考虑范围内呢~   眼看着泉奈因为自己的一句“第一号重要人物”而开始惴惴不安、胡思乱想起来,对情感控制招数百试不爽的爱情骗子愉快的松开手,撩完人就开始装起傻来:   “哎呀,看我!见到初恋情人之后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奈奈,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在意哦?”   “什么……哎?”正魂不守舍的泉奈一愣。   “啊对了,这周的蛊毒差点忘了交给你了!幸好出发之前就也提醒了我……”   羽衣瑛二不顾他的怔然和不自知的失望,自顾自的开启了另一个话题,笑着掏出一颗让泉奈眼熟的小药丸递给了他,“在战场上你就只能问我要啦!以防万一,你就时刻跟在我身边吧!”   “啊……是。”泉奈反应慢半拍的将毒丸接过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服毒这件事毫无抵触心理了,直接头一仰把毒吞了下去。   “好嘞!耽误的时间够久了,我们这就回去吧!”羽衣瑛二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等他吃了药就大手一挥,自己率先扭头走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泉奈只能闷头跟上他,一边跟着他往回赶,一边偷眼瞄着他丝毫不露异常的侧脸。   他瞄着瞄着就有些丧气起来,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所以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又是在他身上花费心力又是第一号重要人物的……拿他当傻瓜耍吗?!   还有之前那些不知所谓的话……什么啊,居然让他学着领悟“和平的重要性”!?说的就跟他是个不顾大局、只顾个人恩怨的幼稚鬼一样!   (爱村人氏屑瑛二:你还别不服,你们宇智波都是这个德行!!)   左思右想都得不出什么结论,泉奈忍无可忍的咬了咬牙,刚想不管不顾的直接问,就听到侧前方的青年开口道:“不过说真的,刚才我说的那些全都是心里话哦,宇佐木小姐。”   ——又是宇佐木小姐?!   泉奈几乎要被气笑了:“既然已经是可以说心里话的关系了,再称呼我的姓氏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瑛二先生?还是说怎么,你连称呼宇智波斑都可以直接叫名字,轮到我就非得这么生疏吗?就因为我是——”不值得信任的浪忍?   “啊啊,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了!抱歉,奈奈酱!”   羽衣瑛二在他说出过于生硬的话之前就连忙打断了他,还直接脱口而出了“奈奈酱”这种可爱的称呼,“因为之前的称呼我叫习惯了嘛,所以不自觉的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呐?”   ……呐什么呐!明明是个比他还高的男人,在外面乱撒什么娇啊!不觉得羞耻吗!而且还那么可爱的叫他“奈奈酱”……!   泉奈无法自控的涨红了脸,尤其是想到这家伙确实比自己小,他向自己撒娇根本没什么不对之后,脸上的热度就更收不住了。   他咬牙切齿的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了一句看似凶巴巴实则软绵绵的指责:“……叫、叫奈奈就行了,不用加那么羞耻的读音!”   “好——!奈奈!”蓝发青年孩子气的拉长了声音,讨好似的朝他歪了歪脑袋,眉眼弯弯笑得超级可爱,看得泉奈忍不住狼狈的别过脸去,捂住眼睛羞得满脸通红。   ——啊啊啊这也太可爱了吧!灵魂要被净化了啊可恶!!   “奈奈这个名字真可爱啊。”羽衣瑛二似乎没有看到他头顶冒烟的窘态,继续笑眯眯的火上浇油着,“既顺口又亲切,让人忍不住就想把心里话对你说呢。”   他说着看向泉奈,露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灿烂笑容。   “像刚才那些话,我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对别人说,毕竟要是让族人们误以为我心存迷惘就太不帅气了。所以奈奈能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啊哈哈哈!”   ——奈奈能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泉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不自然的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撇开头嘟囔似的说:“怎么不能对别人说?你身边不是有就也先生在吗?”   他抱着莫名的期待试探着说出了这句话,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或许,他是希望这个如耀日般夺人眼球的人对他说……   “因为就也根本不用我说,就能直接明白我的一切啊!”   爽朗的声音蓦地传入耳中,语气里夹带着难掩的得意和骄傲。   泉奈的眼睫微微一颤,眼中刚要亮起的光华倏然熄灭,眼神死寂的垂眸:“……是这样啊。”   ——那你又何必对我说那些话呢?   心中空荡荡的某处不期然闪过了这句话。   ……不,不对吧。   泉奈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   这个人只是一贯大大咧咧的展示着他的友好和真诚罢了,说到底,会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丢人的心惊肉跳、胡思乱想,在朝夕相处中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目光的人……是这个被扰乱了心湖的自己啊。   但是。   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的青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遮挡住眸中满满的动摇和自嘲。   在羽衣瑛二心里,无需言语便能理解他的人是小村就也,令他变得不像自己的人是宇智波斑。   无论这两人中的哪个,都是在他心里占据了……或者起码占据过一席之地的人。   ——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宇佐木奈奈”。 第108章   羽衣和猿飞的战争持续了数个月。   虽说自从瑛二当上族长以来, 羽衣一族一直在打胜仗,但因为与他们对上的都是比较弱小的忍族,而这次的敌人是忍界的老牌强族猿飞, 族长又是声名远扬的义忍猿飞佐助, 所以在战争爆发之初, 大家都暗搓搓的希望羽衣会输。   毕竟羽衣瑛二近几年实在风头太盛,他的谋略、手段、习惯斩人脖颈的刀法以及心狠手辣的名声也无一不令人恐惧, 导致忌惮他、想借这个机会把他除掉的人不计其数。   宇智波斑之所以会把瑛二约出来,主动提出与羽衣合作,便是因为树大招风,他听到了有人打算联合起来针对羽衣的风声, 担心心上人遭遇不测。   可惜,他的好心被羽衣瑛二冷笑着拒绝了。   ——其实就算瑛二答应又能怎样呢?宇智波一族除了斑以外的所有人都巴不得看到羽衣落败,斑想要帮他只能自己出力,到时候指定哪边都落不了好, 瑛二傻了才会答应他不过脑子的提议。   再说了,谁说他的处境已经差到必须寻求帮助的地步了?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他才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呢!   身为比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更强大的后世忍界最强(自封),头脑、实力、医术、诡计(划掉)无一不缺、无一不完美的天才忍者(事实),他怎么可能连战国时代的老掉牙前辈都打不过呢?!简直是笑话!!   于是乎,在羽衣瑛二爆棚的自信心驱使下,这场被所有人关注的战争轰轰烈烈的开幕了。   理所当然的, 最后是羽衣一族取得了胜利。   不止如此, 玩战术的心脏瑛二君还搞出了很多骚操作, 一步到位的在忍界彻底树立起了自己的威(凶)信(名)。   ——他预料到了猿飞一族的每一次行动, 将它们全都公布出去, 还全都押中了。   ——他在每一次战斗前都会对作战的地点做出预告, 离谱的是, 无论猿飞佐助多么努力的想要避开他的“预言”,最后爆发战斗的地点还是会如瑛二所料。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还会在每次开战前提前告诉大家羽衣这次是输还是赢,而且没有一次是说错的!   猿飞佐助简直要被他逼疯了!那种无论怎么绕都绕不出对方手掌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气人,他每次发现自己又按着羽衣瑛二的预言行动的时候都憋屈的要命,甚至想彻底撒手不干了!   按理来说,他猿飞佐助也是要脑子有脑子、要实力有实力的忍界枭雄,怎么就玩不过羽衣瑛二这个毛头小子呢?!   到了最后,猿飞佐助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只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羽衣瑛二预料到,进而又一次成为整个忍界的笑柄——   关键是,羽衣瑛二每次还会对外说会给他留下选择的余地,但是天知道,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往往留给猿飞佐助的就只有唯一一种选择!他是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心脏的战术派瑛二君给这位老前辈留下了极其深重的心理阴影,导致猿飞佐助只要一听到他又放出什么话来了,就知道他铁定又在驴自己。   但是羽衣瑛二这人蛊就蛊在,他会光明正大的让你知道他就是在驴你,可你却不得不相信他的话、照着他说的去做!因为如果你信了,他可能还不是在驴你,但你要是敢不信,那他在驴你这件事就绝对会变成真的!!   话说出来有点绕口,但猿飞佐助就是想表示他内心对羽衣瑛二满满的吐槽和恐惧而已!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的脑子哪里是人类能长出来的,他根本就是从太空跑来的外星人吧!!   征战大半生的老忍者是真的怕了这个年轻人了,以至于当他在决战时堂堂正正的输给了羽衣瑛二、因为重伤而宣布投降时,竟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解脱。   ——因为他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个深渊一样黑咕隆咚的男人了!真是太好了!!   到这里,局势已经非常明了了:一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强者横空出世,他不止实力高强,还具备不得了的聪明头脑,竟能一次就打服了猿飞族长,让他放话说宁愿死了都不愿意再和羽衣瑛二为敌。   如果事情仅仅发展到这一步,那么忍界众人说不定还只是会对羽衣瑛二愈发忌惮,也愈发想要除掉他而已,但事情到这里偏偏还没完,还发生了另一件真正让众人打从心眼里膜拜和恐惧羽衣瑛二的事——   战争末期,猿飞佐助输给羽衣瑛二,两族正在签订谈和条约时,两场蓄谋已久的偷袭同时在羽衣和猿飞的族地发生了。   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难免的,谁让羽衣和猿飞征战已久,两族都伤亡惨重、实力大减呢?会被人趁火打劫也无可厚非,只要牢牢把控住后方,不要被趁虚而入了就好。   但是羽衣瑛二在这里又做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甚至不寒而栗的事——   他率领着自己的拥趸,在偷袭行动开始的瞬间就将来犯的忍者一网打尽,并在同一时间用谁也不知道的方式联络了自己埋伏在其他忍族的钉子,命令无数效忠于自己的间谍展开了复仇计划。   那一夜,如果哪个忍族燃起了不可浇灭的熊熊大火,那么那个忍族就必定参与了针对羽衣和猿飞的“趁火打劫计划”。   等第二天早上消息传遍忍界的时候,他埋伏的钉子早已在放火之后不知所踪,而那些参与了计划的忍族则无一幸免,全都灰头土脸,无家可归。   死伤倒是没有多么惨重,毕竟大家都是忍者,虽然羽衣放的火邪门的无法用水扑灭,但在发现这点之后赶紧跑就是了,总不至于傻乎乎的等着火烧到身上。   然而,羽衣瑛二露的这一手,恐怖之处可不在于能杀多少人。   消息传开之后,整个忍界立马变得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打羽衣一族的主意。   先不说羽衣瑛二到底是怎么料到偷袭者行动的时间和地点,又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问出幕后主使的,就单单看他这次轻描淡写的调动钉子的举动,就足以让所有人惊惧不已了。   ——羽衣瑛二在那些忍族中全都安插了间谍,那么他们自己族里呢?有没有他安插的间谍?有的话又安插了多少?   ——他们是相信自己的族人,还是赶紧排查一遍,以防万一?   ——如果排查的话,排查的度又在哪里?这样做会不会让族人互相猜忌?又会不会正中羽衣瑛二的下怀?   一时之间,听说了消息的众忍族再没有了看羽衣和猿飞好戏的心情,全都铁青着脸人人自危,同时对羽衣一族是再也没有了作对和算计的胆量,对羽衣瑛二本人更是怕到了骨子里。   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年轻的羽衣族长看似儿戏的放火举动,其本质并不只是对那些偷袭的忍族小惩大戒,更是在警告所有人——   我掌控着你们的秘密。   给我记住这一天的恐惧,永远不要惹怒了我。   忍界众:“……”   ——喵了个咪的,谁他么还敢惹你啊?!都他么被你吓尿了好吗!!   *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这次的共患难,猿飞佐助倒是对羽衣瑛二的好感度触底反弹,离奇的和对方成为了关系极好的忘年交。   羽衣和猿飞就此达成了和谐友好的同盟关系,连带着跟千手一族也开始交好。   这下子,宇智波那边可真是火烧屁股,坐不住了。   ——本来,他们宇智波和千手、羽衣同为站在忍界顶点的三大忍族,三者平分忍界,彼此势均力敌,其他的忍族轻易不敢招惹他们,他们也不屑于去欺负弱小。   这就导致宇智波日常作战的敌人要么是羽衣,要么是千手,互相之间胜负参半,谁也别想压谁一头。   但是自从羽衣瑛二救了千手族长家的三公子,羽衣和千手好得穿一条裤子之后,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数年以来,羽衣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宇智波的叫战,也从没有和千手红过哪怕一次脸。但是当宇智波和千手打仗的时候,他们又每次都要来帮千手一把,简直像条赶不走的哈士奇,贱兮兮的恨得人牙痒痒。   拜他们所赐,宇智波这几年一直输多赢少,族人们都对千手和羽衣满腹怨气,对这样憋屈的日子和宇智波田岛的领导也隐隐有些牢骚。   所以挂心父兄的宇智波泉奈才会急病乱投医,如法炮制羽衣瑛二的法子,潜入羽衣一族中试图离间他们和千手的关系——然而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玩的这些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所有灵魂加起来)的心脏战术派玩剩下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翻盘的可能。   正因如此,他才不但没能成功离间柱间扉间和瑛二的爷孙情(bushi),反而把自己也赔了进去,在被迫失忆的状态下为羽衣和猿飞的战事出了不少的力,一举成为了羽衣一族中受到大多数人认同的“宇佐木二把手”。   不得不说,他在羽衣混的还真是不错啊:)   因为他的掉链子,羽衣和千手依旧好得像一个人不说,连猿飞都被拉入了他们的好哥们战线,宇智波这下更不可能有机会扬眉吐气了,说不定以后还要被三个大族压着打。   这下子,除了因为心上人平安无事而松了口气的斑以外,所有的宇智波都变得焦躁不满了起来,嚷嚷着要宇智波田岛想个办法。   这个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们是拥有血缘限界、思想保守又排外的忍族,从不跟外族通婚,彼此之间全都知根知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间谍混入的可能。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宇智波斑也并非完全不为自己家族的处境着急,但与这些比起来,还是另一件事更让他上火——   那就是,他那个嘴上说着只是去做个长期任务,顶多几个星期就回来的弟弟泉奈,已经失去音讯小一年了。   泉奈完全不知道自家哥哥正在为自己着急上火。   被迫失忆的他,现在正在第二死对头羽衣一族里干得风生水起,甚至已经荣升为受人敬仰的二把手了呢!   此时此刻,他已经跟着羽衣瑛二完成了和猿飞一族的结盟洽淡,正心情愉悦的和对方一起走在“凯旋回家”的路上。   但或许是因为宇智波斑天天念叨他的原因,在接近族地时他鼻子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   羽衣瑛二就走在他旁边,闻声关切的看了过来。   在战场上患难与共了这么多月,泉奈心里对他的情意早已比出发前遇见宇智波斑那日又深厚了许多,见他关心自己便心里一暖,不好意思的揉着鼻子道:“不,大概是被花粉呛到了……”   时值初春,羽衣族地外的樱花都开了,此刻他们两个悠闲地站在一棵树下,周身萦绕的都是纷飞的粉白色花瓣。   瑛二听他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目光专注的望着他,抬手朝他伸了过来。   泉奈眨了眨眼睛,有些紧张的屏息看着他凑近,轻轻捻起了他发间的一枚花瓣,又对着他微微一笑:“这几个月,多亏你了,奈奈。”   温暖的气息极难得的近在咫尺,温柔的声音弄得泉奈突然心里一酸,之后便有细细密密的甜漫了上来。   他和青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对视了一瞬间,后者却忽然精神一振,扭头就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了笑颜,抬步便朝族地大门走去。   泉奈微微一怔,心里生出了些许预感,转身顺着瑛二视线所及之处一看,果然见到许久不见的黑发青年几下跃来,高兴到满脸通红的一脑袋扎进了瑛二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他。   泉奈远远的看了半晌,方才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无声地呼了出来,一言不发的抿紧了嘴唇。   一个羽衣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往瑛二和就也那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影,接着便正了正神色,向泉奈轻轻鞠躬:“宇佐木小姐,我是负责收集宇智波那边的情报的,要不先跟您报告一下?”   泉奈扯了扯嘴角,倒是也明白他为什么先来找自己汇报。   他在战场上一路打拼,已经是瑛二身边受众人认可的秘书兼军师,瑛二在忙着的时候,一些情报先向他汇报也无可厚非。   ……就是现在已经回到族地了,凭他的资历显然是比不上某人的……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羽衣到底是因为瑛二在忙才来找的他,还是因为另一个人。   算了,想这些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泉奈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视线,冷淡的点了点头:“你说吧。”   *   在下属向自己汇报关于宇智波的情况的时候,泉奈倒是逐渐收敛了个人的情绪,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不过他思考的可不是接下来该怎么对付宇智波,而是关于自己的“秘密”。   因为跟着羽衣瑛二上了战场,他最初给自己设定的、寻找关于自身秘密的目标就暂且搁浅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族地,说什么也该行动起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善意的惊呼声和起哄声,泉奈远远看了一眼,见族长大人正和他的小情人亲昵的脑袋碰着脑袋,在做什么亲密的事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烦躁的收回视线,在心里粗暴的下了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迎回了家人的羽衣们今晚肯定都会放松警惕,他今天就潜入族长宅邸去找找文件吧!   于是乎,当天午夜时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间谍”就翻入了族长宅邸中,开始四处翻找机密文件。   然而,出乎泉奈意料的是,他能找到的文件全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上面的笔迹也隶属羽衣瑛二本人,而不是留在后方、代为处理族务的小村就也。   泉奈的本能告诉他,自己想找的“秘密”应该是近期发生的,时效性更强的情报……   那么,是因为个性严谨守礼的小村就也并不会在羽衣瑛二不在时单独进入族长宅邸,而是把族务全都带到了家里的原因吗?   青年抬起头,略显踌躇的望了眼蝶屋的方向。   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决定抓住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咬牙朝那边去了。   ——凯旋归家的第一天,就算是瑛二先生,应该也不至于像战场上一样,整夜都开着感知吧?   在悄悄潜入蝶屋的时候,泉奈是这么想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一直到心惊胆战的潜入书房,他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看样子羽衣瑛二和小村就也确实都睡熟了。   泉奈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戴上了手套,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   长夜漫漫,漆黑的大宅中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翻动纸张的声响。他不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只是本能的记住了文件上的所有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全神贯注的泉奈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立刻警觉的熄灭了被粗布罩住的昏暗烛光,收敛气息躲藏到了隐蔽的角落中,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或许是因为他躲藏的位置靠近声源,泉奈听到那隐约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他屏息静气的听了一会儿,找清方向之后果断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他听到了断续的,呜咽不止的抽泣声。   青年身上的气息凝固了,一秒之后,他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桌子。   “哐当”一声,微弱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成了巨响,吓得泉奈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只觉得隔壁的声音仿佛也停了一下。   但随即,那声音又继续响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他的错觉。   泉奈心惊肉跳的贴着墙根等了半晌,没等来想象中的警惕和搜查,只听到那声音愈发大了,大到他在书房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也先生哭的很厉害。   令人脸红心跳的哭求声伴着可怜的抽泣,从隔壁蜿蜒婉转的传过来,直往泉奈耳朵里钻。   他听到就也先生一声又一声的喃喃叫着“瑛二大人”,平日冷硬的声线软成一滩动人的春水,哭得语不成句,啜泣不止。   不知何时,泉奈发现自己已经贴在了门廊外的障子门上,透过缝隙和烛光,心跳如擂鼓的注视着屋中紧紧相拥的身影。   他看到黑发青年娇小的身体裹挟在凌乱浴衣中,又被严丝合缝的抱在蓝发青年宽阔的怀抱里,趴在他身上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止,抱着青年不停的哭着求饶。   “瑛、二大人……”   “都说了今天要叫我特别的称谓呀,就也……你只会在这种地方特别不听话呢。”   被紧紧抱住的青年低低笑了起来,低头吻着小村就也涨得通红的脸,“虽然这样也很可爱,但总是这么自卑可不行啊……来,快叫。”   小村就也青葱一样的手指不断发抖,五指将青年背后的衣服攥出两个小旋,颤巍巍的张开嘴:“瑛……”   “嗯?”青年发出了一声不满而危险的鼻音。   小村就也一脸为难的咬住了嘴唇,毛茸茸的发顶求饶的蹭着青年的脖颈,泪水不断地滚落下来,又被青年异乎寻常温柔的吻去。   就这样一个哄一个哭了许久,直到小村就也连青年的衣服都抓不住了,他才终于溃不成军的浑身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蝇的叫道:“夫…夫君……”   羽衣瑛二轻轻的笑了。   他安慰的亲着青年红透了的脸颊和耳根,含笑的声音低沉如呢喃:“再叫一次。”   “呜……夫君……”   “再叫一次。”   “夫、夫君……”   *   那一天的最后,泉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   他彻夜不眠的躺在床上,闭眼便是小村就也和羽衣瑛二拥抱的样子,以及对方秋水一样动人而水润的眉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半梦半醒间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小村就也的脸换成了他的,他低泣着抱紧了前所未有温柔的青年,与他亲密的接吻,被他强势的拥抱,还在他耳边真情实意的叫他……   夫君。 第109章   第二天, 瑛二早早的就起来了。   他昨晚其实感应到了泉奈的查克拉,只是嘛……他和自家惹人怜爱的小情人许久未见,当时正是情浓意切的时候, 不想因为溜进来的老鼠败坏了兴致, 就放着没去管他。   所以只是略停了停,给自己和就也都披了件浴衣便继续了,理由就是想玩半遮半露的浴衣py(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就也的样子——当然, 想玩浴衣py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咳咳咳)。   比起就也,书房里的文件有没有被泉奈看去倒是其次。   别看瑛二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他这个人也挺傲慢的,毕竟他从小便是万众瞩目的千手本家少爷,是千手柱间后唯一的木遁使和十岁开始就混迹于战场的不败神话,还长了个那样的脑子……   他放任泉奈去看自家的情报, 自然是觉得被他看去也无所谓。   反正他接下来要搞的就是宇智波。   不过不在乎是一回事, 他要把那些文件都看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他在回家后的第一天便起的格外早, 去书房里把案牍上的文件全看了一遍, 又做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才打算出发去族长宅邸。   昨晚累狠了的小村就也还在被窝里睡得人事不省, 瑛二出发前去看了看他,待看到他的眼眶还是红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蹭到了他睡过的那边、抱着他的枕头一脸不安,忍不住怜爱的吻了吻他的眼角。   没想到这一吻就把他吻醒了,在他面前格外黏人的青年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己在家睡觉, 倔强的起床要跟他一起走。   瑛二无奈, 只能纵容的等他飞快收拾完, 才跟他一起去了办公处。   他在那里继续处理数个月内积压的事务, 小村就也则坐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顺便和猿飞的结盟相关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没声了。   瑛二察觉到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好笑的发现他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闭上眼睛之前似乎还在望着他的方向,唇角噙着抹满足又软乎乎的笑。   呀嘞呀嘞,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瑛二起身轻手轻脚的把青年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再单手环着他,自己继续看文件。   一米六的青年小小一只,缩在他怀里的时候脑袋正好倚在他的肩窝里,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疲倦、环绕他的气息又太熟悉,他这次不但没有醒,还下意识的往更里面缩了缩,抓住瑛二的衣服继续睡的香甜。   看得瑛二忍不住感慨,这大概就是再标准不过的小鸟依人了吧。   在就也平日里对其他人都粗暴严厉,唯独只在自己面前柔情似水的双标(反差萌?)下,就算是偏爱更能挑起征服欲的男人的他,也难免对这么乖的小情人心疼得紧。   就也这一觉就睡到了正午。   等他迷迷糊糊的因为响声醒过来,正巧看到瑛二在站岗侍卫的帮助下单手摆着餐盒,见他醒了,便很自然的低头亲了他一口:“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小村就也怔了半晌,呆呆地盯着他温暖的笑颜,仿佛还处在梦中:“瑛二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羽衣瑛二扑哧一笑:“你睡迷糊啦?我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小村就也这才神志回归,看清了自己居然一直坐在尊敬的瑛二大人腿上!   苍天啊!也不知道这一上午都有多少来送文件的人看见了!!   恰在此时,站岗侍卫也憋不住的发出了一声窃笑,羞得小村就也立刻红了脸,连忙想要从瑛二怀里起来。   瑛二笑眯眯的揽着他的腰不让他起,给站岗侍卫递了个眼神,对方就自觉的掩着嘴跑了,关门之前的促狭眼神看得小村就也恨不得头上冒烟。   这下想也知道,傍晚回家的时候他到底会收获多少姨母笑。   不过……   想起昨晚被弄得神魂颠倒的时候自己放纵之下喊出的称呼,就也面上发烫的同时,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   羽衣瑛二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忽然抿着嘴笑了,两眼也温润似水的看着自己,就挑眉得意道:“现在踏实了?”   就也尴尬的挠了挠脸,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因为好久不见心上人、对方身边又有漂亮的女孩子而没安全感,遂只是红着脸,眼睛水亮亮的主动蹭上去亲他,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和安心。   瑛二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投送怀抱,两个人亲来亲去的就变成了缠绵的深吻,就也还慢慢的从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变成了跨坐。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个年轻人耳鬓厮磨下也难免冲动,只是小村就也年长、守礼又容易害羞,见瑛二真的打算就地办事时慌得跟什么似的,从他身上撑起身就想跑,被瑛二坏笑着又捉回去了。   年上系的娇小青年本来就不舍得拒绝他,见状只能提心吊胆的陪着他玩办公室py。   被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含含糊糊的问瑛二锁没锁门,得到笑眯眯的“没有哦”的回答后吓得魂都飞了,身子更是紧绷的不行,把瑛二逗得哈哈大笑,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温柔中带着火。   于是两个人一整个下午都没出门。   小村就也不像瑛二那么没羞没臊(其实坏心眼的瑛二君早就感知全开知道没人过来,所以才放开手脚胡搞 吓人),全程不敢放开了大声叫,但他小声小声的呜咽反而更惹人疼,后来哭的让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于是晚饭也省了,两个人在办公室一直待到了傍晚。   最后累昏过去的小村就也是被瑛二抱回家的。   *   几天之后,羽衣族地内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刚刚化干戈为玉帛的猿飞一族被邀请了,族长猿飞佐助亲自备了厚礼赶来,但他只略坐了坐就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告辞了,看得瑛二郁闷不已。   他还有脸问旁边的泉奈:“佐助他为什么跑这么快啊?都说了留下来吃饭了!”   泉奈心里呵呵一声,心想人家为什么跑这么快你自己心里没点13数吗。   瑛二郁闷了一会儿就自顾自的又高兴起来了,但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他下一步就是拿出代表族长身份的印,扭头递给了泉奈:   “我这里有就也就行了,族长宅邸里还有些跟宇智波相关的工作没完成,你去帮我处理一下。”   泉奈一怔,下意识跟同样看过来的小村就也碰了碰眼神。   后者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如既往的对瑛二的决策毫无异议,继续忙着手头的事。   这种反应,让人既看不明白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啊。   泉奈抿了抿嘴唇,只能答应了一声便拿着印走了。   他不知道羽衣瑛二这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感受如何……   按理来说,他成了除小村就也以外第二个能进入族长宅邸的浪忍,这该让他感到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只有困惑和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些天他接触的都是和宇智波相关的工作。   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怀疑?还是代表了信任?   但若说是信任……他可是悄悄打听了,自从羽衣开始招揽浪忍以来,就没有谁像他一样,快一年了都还每周吃着蛊毒。   泉奈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乱如麻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小村就也的动作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难得有些出神。   “怎么了?”瑛二马上就注意到了他的状态,扭头看了过来。   就也面对他的时候从不藏着掖着,毫不犹豫的直言道:“瑛二大人,您还不给宇佐木做解药吗?明明都……”明明都在战场上完全给她放了权,现在又让她独自进入族长宅邸。   羽衣瑛二微微一笑,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回答:“还不到时候。”   小村就也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头。   既然羽衣瑛二说了还不到时候,那他自然不会再问,只是……   “您……为什么要让她去处理和宇智波有关的工作?”黑发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难道瑛二大人察觉到了什么?还有这个让她离开的时机也……   “嘛,我只是想好好锻炼一下这么好用的劳动力而已。”羽衣瑛二笑眯眯的说着,显然早就充分体会到了让宇智波给自己干活到底有多令一个千手(内在)心情舒畅。   再说了,接下来的宴会,宇智波泉奈也实在不好在场。   正跟小情人说着话,他想的人就来了。   看着被下属恭敬请进来的两人,羽衣瑛二眼睛一亮,亲亲热热的就迎了上去:“柱间!扉间!!”   “哦哦!好久不见啊,瑛二!”   千手柱间哈哈大笑着也迎了上去,兴高采烈的跟他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你也是啊,扉间!”   瑛二高高兴兴地跟他抱完,扭头又眉开眼笑的一把熊抱住扉间。   千手扉间还提着礼物,嘴角抽搐却又纵容的任由他抱,凌厉严肃的眉眼因为几分无奈而柔软下去:“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搂搂抱抱的。”   “有什么关系嘛!谁让我最喜欢扉间了呢!”   羽衣瑛二笑嘻嘻的放开他,拽着他又去跟柱间说话。   千手扉间早就习惯他无处不在的直球攻击,一开始还会红着耳根凶巴巴的训斥他嘴上没把门的,久而久之也习惯了,一接到直球就木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以对,或是施展敷衍大法。   但他也没有挣开瑛二拽着他的手,任由对方撒娇一样抓着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跟柱间闲聊,偶尔出声吐出几句犀利的吐槽,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和谐又欢快。   他们仨全是肩宽腰窄的高个头,瑛二和柱间比扉间还要更高一些,面相上也微妙的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那股豪爽开朗缺心眼(扉间语)的气质简直不能再契合,导致三个人凑到一块就像一家人似的(可不是吗),让小村就也每次看到都要感慨。   “瑛二大人,不要让柱间先生和扉间先生老是站在门口了,您先带他们进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黑发青年适时出口打断瑛二和柱间没完没了的叙旧,立刻引来了他们两个和扉间的目光。   面对千手家两位族长之子居高临下的视线,个子比他们要矮接近一头的青年丝毫没有露怯,笑得落落大方、从容淡定。   ——废话,凭着羽衣和千手的关系以及瑛二和兄弟俩的爷孙情(bushi),他连千手柱间在赌场输到只剩裤衩的场面和千手扉间别别扭扭要瑛二给他烤鱼吃的场面都见过了,有什么好怯场的啊。   “哦!就也!好久不见啊!”   果不其然,柱间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立马跟他打起了招呼,扉间也认真的点头问好了。   小村就也刚刚有条不紊的一一回应过来,就被羽衣瑛二笑眯眯的摸了脑袋,顺着他的话把柱间和扉间领进去了。   一走到娇小青年听不见的范围,千手柱间就夸张的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刚才一瞬间我还以为看到了ba——嗷!!”   千手扉间狠狠给了他一肘子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扯着瑛二快步往蝶屋走去:“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柱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连忙狗腿的跟上去,干巴巴的赔笑道:   “对、对对!先去看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吧!瑛二你不知道,扉间他这几个月一直为你提心吊胆的,听说你们打赢了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就开始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闭嘴大哥!多余的话不要说!”扉间叱了他一句,眼神却悄悄打量着瑛二的表情。   瑛二被他们的互动逗笑了,弯着眼睛不在意道:“你们不用这么小心,我知道就也跟他越长越像了,但平日里我都管束着见过斑的族人,不会露出破绽的。”   重点又不是这个……   千手扉间抿唇,狭长的红眸瞪了柱间一眼,才顺着他的话安慰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他一直全心全意的想着你,值得你好好保护。”   瑛二笑眯眯的点头,除此之外一句别的话都没说。   柱间倒是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在弟弟要杀人的目光威胁下内流满面的点头:“没、没错没错!”   ——呜呜呜,扉间,知道你心疼瑛二,但我也心疼他啊!至于这么拿我当傻瓜吗?   斑的事,他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就一句都没在瑛二面前提过了!……刚才那只是个是意外!!   不提柱间心里是怎么哀叹自己在弟弟心里没地位没形象的,千手扉间很快把他抛在脑后,专心和瑛二参加聚会去了。   他这次亲自过来,一是不亲眼看到瑛二平安无事就不放心,二是为了猿飞的事跟他道喜,三来么,就是想着帮他掌掌眼,看一看他新招揽的那个浪忍“宇佐木奈奈”。   虽说有小村就也在,这人的身份肯定没什么问题,但他心里却存在另外的怀疑。   ——根据他埋伏在宇智波族地附近镇子上的探子汇报,宇智波泉奈最近好像失踪了,宇智波斑正在到处打探他的消息。   扉间很重视这条情报,细细打听一番,发现宇智波泉奈失踪的时间正好和这个“宇佐木奈奈”冒出来的时间是前后脚。   是巧合?还是说……?   扉间看了眼瑛二,努力再三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开口试探也多次被对方打岔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那一天】之后,瑛二就一天比一天神秘,如今竟连他都看不懂了。   只能庆幸,他身边还有小村就也这样忠心耿耿又整颗心为了他的贴心人,或许还能宽慰他一二吧。   瑛二剩下的珍视之人,恐怕也只有一个小村就也了。 第110章   那天的宴会结束后, 千手扉间临走之前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对“宇佐木奈奈”的怀疑单独对瑛二说了。   瑛二一听他说自己怀疑“少女”和宇智波泉奈有关系,心里就忍不住笑了笑。   ——该说是死对头之间的心有灵犀吗?自家二曾爷爷这直觉还真是不一般。   可惜了, 他现在还不准备曝出来泉奈的真实身份——那小子对他的感情深厚是深厚,但思想的高度上还是比不上斑,跳不出族与族的界限, 不可能愿意为了和平放弃仇恨。   他还得再教导教导这小子,至少还需要一个契机, 在他内心创造一个弱点。之前对就也说的“还不到时候”,也是指这个。   所以现在只能先糊弄一下扉间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就宇智波泉奈那个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吞下毒药?又怎么可能离家这么久, 尽心尽力的给他们羽衣卖命?   千手扉间被他说服了,摆摆手便揪着柱间告辞离开。   瑛二送客回来, 打眼一看没发现就也,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告诉他今天又是泉奈服蛊毒的日子了,交代他去族长宅邸送药来着。   这么一想他就不着急了, 正巧族人们在送走客人后办起了胜利的庆功宴,此刻都在邀请他上前讲两句, 他欣然应允,在众人注视着神明一样崇敬的目光中走到了中间。   ——说起来,宇智波泉奈是真的不着急啊, 对自己用了幻术之后就再也没想起来过以前的事, 就跟自己真的成了“宇佐木奈奈”一样。   瑛二一边说着激励人心的话一边这样想着, 忽然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如果他所料不错, 那家伙给自己设定的想起来的契机, 应该就是“拿到解药”。   但是这股微妙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就在羽衣瑛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哪里的时候。   族长宅邸内, 小村就也和泉奈才刚刚碰面。   黑发青年进入办公室的时候, 泉奈正倚着办公桌望着窗外发呆,烦心着羽衣瑛二对待自己的态度。   小村就也一进来他就回过了神,直起身扯出一抹笑意:“就也先生怎么来了?”   “当然是给你送药。”小就也扫了这个大功臣一眼,声音冷清却带着丝丝关切,“思考什么呢,这么入神?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想着点。”   “啊……让你费心了。”   泉奈当然不会在他面前说自己正为羽衣瑛二的事烦恼,干笑着掩饰道:“我在想文件上关于宇智波的动向呢,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是吗?”小村就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从泉奈眼熟的小蓝瓶里倒出蛊毒就递给了他,“行了,身体要紧,吃完再想也来得及。”   泉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抬手接过那粒毒丸,在就也的注视下仰头就往嘴里送。   这也是羽衣瑛二定下的规矩:浪忍每次服用毒药的时候必须有小村就也或者他本人看着,给了毒丸就要立刻吃下去,不准带回去自己吃。   不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硬挺着毒发的痛苦,回去先传递了消息再服用蛊毒。   泉奈上战场之前由小村就也盯着吃毒丸,上战场之后则由羽衣瑛二盯着吃,对此早就习惯了,也从没有耍过一点滑头。   只是这一次,他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扫下了一个卷轴,写满了情报的卷轴掉在地上后滚出老远,弄得泉奈懊恼的砸了咂舌,几步追上去捡了起来:“抱歉,我先把这个卷起来——”   他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   小村就也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宇佐木?”   泉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浑身僵硬的定在原地,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只顾直勾勾的盯着文件末尾的记录日期,双目的瞳仁缓缓缩小如针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凝滞感。   12月24日。   是吗……今天是、斑哥的……   青年漆黑无底的眼瞳毫无征兆的转换为红色。   无数纷杂的记忆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入脑海,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融会贯通的认知和纷至沓来的荒唐感令泉奈的脸色逐渐惨白如纸,他站立不稳的踉跄了几步,双手无法控制的发起抖来:“怎么会……”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宇智波泉奈猩红的眼眸剧烈颤抖着,几乎被记忆恢复的同时便自发涌上心头的痛苦和不敢置信压垮。   ——他是一个宇智波……是一个宇智波啊!为了离间羽衣和千手而来,迫于体内的毒药自封记忆,但内心永远忠诚于家族的宇智波!   他怎么能爱上羽衣瑛二呢?!   这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一连串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情感飞快涌上心头,宇智波泉奈在那一瞬间仿佛化作了凝固着惊愕、恐惧、愤怒和一丝丝原因不明的绝望表情的雕像,整个人无比的僵硬而苍白。   然而,他陷入了混乱,不代表在场的另一个人也会混乱。   犀利的破空声传来时,宇智波泉奈难得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对方的刀尖都擦到他的脖子了,他才慌忙扔下卷轴后跃避开。   小村就也轻“啧”一声,一击不成立刻后退,竟是打算直接去外面搬救兵!   他的这个选择真是太果断、太正确了,因为这里是羽衣的族地中心,他根本没有必要和泉奈对战,只要引来其他人,泉奈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完了、完了完了!!   宇智波泉奈本就因为过去与现在的记忆相冲突而混乱着,见状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整个羽衣一族围攻,还有羽衣瑛二用失望痛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景象!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在那一刻竟不管不顾的大喊道:“等等、就也先生!我是真心想加入羽衣的!”   小村就也已经一手扒上了窗户,闻言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转身谨慎地盯着他的脚尖。   宇智波泉奈早就收起了写轮眼,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冷汗,扔掉武器急切地继续道:   “我很抱歉隐瞒了自己的姓氏,但、但我是因为做了错事,被族里追杀才会逃出来做浪忍的!我是真心想加入羽衣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在这一年里一次都没有毒发!!”   小村就也果然迟疑了一下,毕竟羽衣瑛二的毒确实是检验浪忍有没有对羽衣生出异心的最有效手段。   但是……   黑发青年皱了皱眉,敏锐的指出了疑点:“那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露出写轮眼?脸上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奇怪?”   “那、那是因为……”泉奈有些语塞。   说实话,做宇佐木奈奈的时间太长,他也想不起来当初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幻术,又是怎么设置看到“契机”后恢复记忆的方式的了。   说到这里,或许该提一句宇智波泉奈给自己设置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其实一开始,他确实如瑛二所料,是想将恢复记忆的契机设置为“拿到解药”的。   但是最后一刻,他突然迟疑了。   那时候的他因为被迫吃下毒药,又初次领会了蛊毒的厉害,正处在最恐惧羽衣瑛二的时期,总觉得无论自己想什么都会被对方预料到,心里不自信又害怕的紧。   于是,在经历过“他觉得我会这样,那我就那样;可他肯定能预料到我会那样,所以我还是这样”的一番套娃式纠结后,泉奈最终放弃了自己觉得最保险也最方便的选项,战战兢兢的另选了一个很不起眼,对他来说却很重要的日期作为“契机”。   那个日期,就是宇智波斑的生日。   这个变故,是本性冷漠的羽衣瑛二唯一没有料到的。   不过,就算他猜到泉奈会设置别的“契机”,从小到大没体会过兄弟情谊(不包括便宜弟弟)的他也猜不到对方会选择宇智波斑的生日。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猜到泉奈会选择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也终究没法猜到那一天是12月24日。   因为他不知道宇智波斑的生日。   他这个从一开始对宇智波斑的感情就只有忌惮和警惕的人,根本就没有真心的关心过斑。   至于宇智波泉奈为什么会忘记设置想起来的方式,以至于一看到“12月24日”就激动的瞪出了写轮眼……嗯,或许是他当初在恐惧中设置错了,又或许是因为羽衣瑛二的毒药对他的身体有某种影响吧。   更具体的,就要靠泉奈自己去想了。   但现在的他,很明显没有那个时间。   面对眼光异常敏锐的小村就也的质问,大脑仍在飞速转动的宇智波泉奈眼神发直,一时间竟编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谎言。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吵着让他赶紧清醒清醒,要想起自己是宇智波泉奈,想起自己的目标和使命;   另一个却仓惶失措的转来转去,哭泣着帮他不停回想和羽衣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自己和他们并肩作战时的日常,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而付出的真心,以及羽衣瑛二唤他“奈奈”时温润如水的眉眼,他帮自己捻起头上的花瓣时眸中掠过的微光……   不期然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宇智波泉奈的心口传来,他悄无声息的红了眼眶,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中死死攥成了拳。   他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将这么长时间以来作为“宇佐木奈奈”朝夕相处的同伴、前辈和爱慕者重新视作仇敌?   说到底,当初他不就是因为“宇智波泉奈”无法做到对羽衣们真诚相待,才会让自己变成“宇佐木奈奈”的吗?   他现在做到了,他对这么多可爱可敬的人产生了感情,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将他们视作真正的家人……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能将这份感情说割舍掉就割舍掉,轻轻松松的就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宇智波泉奈”呢?!   他不是机器人,他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无论宇智波泉奈还是宇佐木奈奈都是他,他却无法将这两个人融合到一起!这种痛苦和挣扎,除了他又有谁能明白?!   “说不出原因吗?”   敬爱的前辈声音冰冷的这样问着,被强烈的割裂感弄得混乱不已的泉奈哆嗦着嘴唇,声线发抖的开口道:“我……我不知道……”   小村就也沉默了一会儿,翠绿的眼睛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有些叹息的垂下眼帘。   “宇佐木。”   他沉声念出泉奈的假名,但泉奈却像是听到了真名一样,立刻条件反射的浑身一颤,如同触电般呆怔的抬头看向他。   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怀抱着一分隐蔽的,没有被泉奈看懂的温和情感,一字一顿地认真道:“你仔细问问自己的心,如果现在就让你在羽衣和宇智波之间做选择的话,你会选哪里?”   宇智波泉奈突兀的安静下来。   他怔忡的望着黑发青年那张与自己的哥哥有七分相像的脸,脑子里似乎糊成了一团浆糊,又似乎变成了一张白纸,只等他在上面写上答案。   而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可以直接去搬救兵的小村就也一直静静地望着他,虽然全身紧绷,却到底没有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宇智波泉奈的上眼睫才颤了颤,眼神木呆呆的落下泪来。   那滴泪吸引了小村就也的目光,他看着它从半空垂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抱歉……就也先生。”   青年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小村就也反应了一秒,倏然错愕的瞪大眼睛,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看向不知何时从自己心口露出的刀尖。   他的嘴角悄无声息的流出了刺目的血,扭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他看到了他,也对上了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猩红双眼。   黑发青年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来不及真的发声便整个人栽倒了下去,在血泊中很快没了声响。   ——那滴眼泪,是宇智波泉奈施展幻术的媒介。   对一个宇智波来说,想要施展幻术,并不一定非要用写轮眼。   *   族长宅邸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办公室内,羽衣瑛二沉默着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黑发青年苍白发青的脸。   屋里的其他侍卫全都一声不吭的望着他们,有的人在默默流泪,还有的人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总归,他们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羽衣瑛二的手终于落在了插在青年心口的短刀上,神色难辨的摩挲着那个钝圆的、制式特殊的刀柄。   “这是千手的……”   他开口发出轻如耳语的呢喃,但这比风声还轻盈的呢喃却像是沸水滴入了油锅一般,一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族长,肯定是今天来族地的千手干的!”   “中途千手扉间确实出去过,肯定是他杀了就也先生,还掳走了宇佐木小姐!!”   “无法饶恕……居然敢杀了就也先生!绝对无法饶恕!!”   “我愿意主动前往千手族地攻打他们!族长——”   一根食指无声的竖了起来。   满屋的嘈杂和吵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屏息静气直直的注视着蓝发青年。   羽衣瑛二缓缓放下手指,动作轻柔的将小村就也翻了过来,露出了他身前摆成奇怪手势的双手。   “……印?好奇怪的印……”   有人试图猜测青年留下的死亡讯息。   羽衣瑛二垂眸看了那个手势几秒,伸手托住就也的双肘,低声道:“拉上窗帘,再拿灯来。”   立刻有几人分头去将室内弄暗,又有人点了灯上前,按照他的吩咐蹲在就也一侧。   灯光照射下,众人惊讶的发现小村就也的手在墙上投射出了动物的影子,而那个动物不是别的,正是——   “兔……子?”   难以置信的低语被几人发出。   兔子。   Usagi。   屋内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昏黄灯光下,羽衣瑛二垂下眼帘,似乎感到疲惫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那口气很轻很轻,却像是重若千钧的巨石一样压在了众人胸口,压得他们骤然通红了眼眶,一个个的全都手足无措的注视着始终面容平静,浑身的气势却给人风雨欲来之势的蓝发青年。   羽衣瑛二没有在意他们的视线,他的掌心冒出生机勃勃的绿光,将小村就也早已僵硬的手指缓缓恢复成了放松的模样,再轻轻的握在了手中。   “去抓她。”   他凝视着小村就也的面庞,低声开口道。   “把她活着抓回来见我。”   灯火摇曳,满屋子的人都不见了。   羽衣瑛二将小村就也抱进怀中,低头吻了吻他冰凉的额头。   【“只要是为了瑛二大人,就算献上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辈子能有机会陪在瑛二大人身边,小村就也……无怨无悔。”】   【“所以,无论您有什么心愿,我都会为您达成!”】   ……笨蛋啊。   他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唇角,闭上眼睛与青年额头相贴。   “抱歉。”   ……是我害了你。 第111章   凌晨的树林中, 宇智波族地内。   一个狼狈的身影正在蹒跚前进。   宇智波泉奈捂着不断渗血的右臂,连跳上树桠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步一晃的在地上挪动。   他眼里连半点神采都没有,脸上更是写满麻木不仁, 宛如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只知道依靠本能行动。   宇智波泉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回族地的。   杀掉小村就也之后, 难以想象的剧痛从体内袭来, 他什么都没想,直接吞掉了就也之前交给他的那粒毒丸,然后就浑浑噩噩的逃走了。   连小村就也身上那瓶蛊毒都没有拿走。   ——拿走了又有什么用呢?瑛二先生的毒药一向无人可解, 他不可能再从任何人那里拿到蜂毒的解药了,偷走那瓶蛊毒也不过是把死亡日期延缓几周而已。   至于之后是怎么逃出羽衣的族地,又是怎么在羽衣的追杀下逃了整整一夜的……这些泉奈都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 凭自己对羽衣一族的兵力的了解, 他们恐怕是倾尽了全族之力来捉拿自己。   呵呵……这也难怪……   仍旧没有褪去伪装的青年木呆呆的想着,眼里却悄无声息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在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小村就也在最后一刻回头看向他的时候, 嘴上挣扎着说出的那句无声的遗言。   他说——   ‘是吗……你选择了那一边啊。’   脚下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宇智波泉奈双腿发软的直接跪倒在地, 好半天都没有动一动。   他垂头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右手,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它被小村就也的鲜血染红的一幕。   于是下一秒, 像是骆驼被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的眼泪毫无征兆的便夺眶而出。   就也先生是相信他的。   他是相信他的……但他却把他……   泪珠在夜色中“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宇智波泉奈咬着唇哭得无声无息, 一双猩红的写轮眼在夜色中闪烁着破碎的水光, 三轮漆黑的勾玉越转越快, 最终完全连成了一线, 构成了妖冶的万花筒。   他亲手杀死了小村就也。   也亲手杀死了“宇佐木奈奈”。   *   【“听好了,奈奈……如果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和当下,不去考虑后代和将来的话,那么仇恨和战争就会永无休止,也根本不可能有人获得幸福……”】   【“……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迈出历史性的第一步。”】   【“我必须控制住我的恨意。”】   【“如果你能发自内心的认同我的理念的话……”】   【“我所有的家人,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所以,我最在意的人——”】   【“——就只剩下就也啦。”】   温柔到近乎悲哀的笑容在脑海中消散。   宇智波泉奈缓缓睁开眼睛,眼角悄然滑下两行泪珠。   他呆呆地望着似乎有些熟悉的房顶,丝毫没有起身查看四周或者回想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的意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那个牵动了他心神的人的音容笑貌,还有被他杀死的前辈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推拉门被轻轻拉开了,紧接着,一声惊喜的呼唤在空中猛然炸响:“泉奈!你醒了?!”   宇智波泉奈迟钝的眨了眨眼,慢了好几拍才想起来扭头,看向那个快步来到自己床边的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熟悉的眉眼,忍不住心口一痛:“就也……先生……”   “……泉奈?”宇智波斑一怔。   泉奈的眼中还有未消散的水雾,他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瞳孔微缩,脸上飞快地闪过错愕、恍然和怔忡,紧接着便转化为了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哥…哥……”青年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心碎般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随即便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泉奈?……你这是怎么了?”宇智波斑被弟弟的眼泪吓了一跳,原本微愣的神色马上变为了严肃和一丝丝担忧,“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   “对不起。”   宇智波泉奈像是魔怔了一样完全没有听他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他的衣服,侧着身把自己蜷缩起来,眼里不停的掉着眼泪,“对不起……呜、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来不知道,【那一天】的哥哥居然是这么痛苦。   宇智波泉奈紧紧的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完全无法控制的哭到气噎声嘶。   ——这份悔恨……这份仿佛能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像是高山一般压在他的胸口、让他不能呼吸的负罪感,就是当年的哥哥所感受到的吗?   ……不,不对。   宇智波泉奈紧紧闭上猩红的眼睛,只觉得心尖都痛到在滴血。   他的悔恨,恐怕比【那一天】的哥哥还要更胜百倍。   哥哥杀掉了那个人的弟弟,在那个人的心里捅进了无法磨灭的第一刀,在那之后,他们宇智波又给他捅了第二刀,第三刀……   可是这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刀,是他亲自捅进去的。   因为,那个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人,被他亲手杀掉了。   “……”   宇智波泉奈在斑焦急的询问中脱力的放开他,宛如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无神的望着空中某一点,呆怔的双目一眨不眨的流淌着泪水。   而那个人的痛苦,肯定比他和哥哥要更胜千倍万倍。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所以,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泣呢?   “泉奈,你的眼睛……?”   宇智波斑忽然惊愕的伸出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弟弟还在流淌着血泪的写轮眼。   全新的写轮眼。   “是万花筒写轮眼?!”   宇智波田岛的声音猛然响起,宇智波斑转过头,看见自家父亲宛如一阵旋风般“嗖”一声冲到床边,惊喜万分的看着泉奈那双瑰丽妖冶的眼睛,“泉奈,你居然有了万花筒写轮眼?!是怎么做到的?方法是什么?!”   斑蹙了蹙眉,看了眼从醒来开始就变得很奇怪,此刻仍然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一样自顾自发呆流泪的弟弟,忍不住插话道:“泉奈刚醒,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先让他一个人休息一会吧,父亲。”   宇智波田岛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越大越强硬的长子二话不说推走了。   临关门之前,斑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泉奈背对着房门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包了起来,身上的气息宛如垂暮老人,如此灰暗而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皱紧眉头,忧心忡忡的关上了门。   *   宇智波泉奈第二天就能起身了。   他被宇智波田岛叫来的族内医忍检查了一番眼睛,确认无碍后,“族长家的二公子开启了珍贵的万花筒写轮眼”的消息就在族内传开了。   所有的宇智波都欢天喜地的赶来恭喜他,但泉奈却以身上有伤、不方便起身为由,窝在家里一个人都不见。   天知道,他身上所有的伤就只有右臂那一道不深的刀伤而已。   ——果然是出事了。   宇智波斑这样想着,想到弟弟昨天的眼泪,难得没有发挥自己战国直男的“直率”特长,而是委婉的询问了一番他这一年来的去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素来在他面前乖巧可爱、有问必答的弟弟这次却离奇的一个字都不说,不止没有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还很明显的提都不愿意提这件事,摆明了其中有猫腻。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帮着弟弟瞒了两天——万一泉奈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了呢?   然而很可惜,泉奈的“装病”还是被这几天异常关心他的宇智波田岛发现了。   老父亲眉头一皱,当即就觉得泉奈这态度有点不对劲。   之前也说过了,现在的宇智波正处在常打败仗又有点窝里横的艰难时期,族人们都对宇智波田岛的领导颇有微词。   再加上前不久曝出了羽衣瑛二在各个忍族都安插着钉子的传闻,弄得族内的气氛也很是紧张,有点什么事都要彻查清楚,在泉奈回来之后,盯他们族长一家就更是盯得紧了。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泉奈是族长的儿子,实力在宇智波里仅次于斑,还开启了传说中的万花筒写轮眼……就凭他这次回来后连去了哪都不愿意说的态度,长老们早就把他当作密探来监视甚至审问了。   宇智波田岛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受到怀疑,所以在泉奈连着数天逃避问询后,就一边对外宣布泉奈绝没有问题,他担保泉奈不是有意隐瞒的,一边单独和他谈了心。   在谈话期间,他特意温柔的告诉小儿子,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说出来,阿爸和哥哥来给你撑腰。   但差点让他气炸了肺的是,就算他都这么好声好气的说了,宇智波泉奈仍然连多说一个字的打算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呆呆地往北面看。   ——看看看,看什么北面啊!那里除了羽衣就是羽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被族人怀疑的事呢!   宇智波田岛心里火大的想着,逼问的手段逐渐变得粗暴起来。   但是不管他做什么,泉奈都像是打定主意隐瞒着什么一样,硬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么一来,反倒显得他可疑了。   慢慢的,宇智波族内逐渐因为泉奈近一年的失踪和他这几日拒不合作的态度而传出了流言蜚语。   泉奈有一天在廊下坐着发呆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院墙外路过的族人谈论自己道——   “……也不知道这一年都去了什么地方,回来了也不敢说,真是可疑……”   “是啊,谁知道他这么长时间都干了什么,要是没事的话为什么不敢说……”   “族长也就仗着是自己儿子……”   “说不定……间谍……?”   两个路人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宇智波泉奈怔怔失神了半晌,本就没有多少光华的眼睛愈发黯淡了。   他知道自己对这一年的事闭口不谈是很可疑,对这些被羽衣瑛二的手段弄得神经敏感的族人来说,怀疑他是间谍也无可厚非。   但在那一刻,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是在羽衣,身为族长的瑛二先生别说为谁担保了,就算他只是说一句话,都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二句,更别提背着他悄悄嚼舌根。   同样的道理,如果就也先生说哪个人可信,那么大家就都会当那个人是自己人,就像信任当初的他一样,绝不会有丝毫怀疑……   ……瑛二先生和就也先生带领的羽衣一族,比起宇智波来才更像一个真正的大家庭。   想到曾经与羽衣瑛二和小村就也,以及羽衣的其他人共度的那些时光,宇智波泉奈忍不住咬住嘴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而他,为了家族,杀死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背叛了那个信任着他、对他委以重任的人,摧毁了那个完美的大家庭……可到头来,他却反而受到了家族的怀疑。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宇智波泉奈想到这里,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里忽然增添了几分释然。   等过了午夜,他就把眼睛留下,然后一个人离开族地,找个没人的地方等着毒发吧……   希望到了地狱里,就也先生不会怪他。   “泉奈。”   宇智波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宇智波泉奈轻轻应了一声,扭头向走来的斑露出微笑:“怎么了,哥哥?”   “我要跟你谈谈。”   宇智波斑直截了当的说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扭头皱眉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顿了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你老实告诉我,这一年里,你是不是到羽衣那边去了?” 第112章   羽衣族地内, 族长宅邸中。   羽衣瑛二听了下属的汇报,木然无声的沉默着。   下面跪着一串负责追捕“宇佐木奈奈”的羽衣,领头的羽衣丸手满脸是泪,几乎把头埋到地里:“属下无能……没能抓住害了就也先生的真凶……属下无能……”   “行了, 她比你们加起来都强, 这件事也赖不得你, 把头抬起来吧。”   瑛二平静的说着, 不想他这么一说,底下跪着的羽衣全都哭了,就是一个个的都憋着哭声, 土下座着不想让他看见了伤心。   室内一片死寂,仿佛无人一般。   瑛二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像深海一样幽静,看不出丝毫波澜。没能抓到宇智波泉奈的事投入他这片深海中,像块石头一样寂静的沉了下去,没有激起任何声响。   良久, 众人才听到他轻如耳语的呢喃:“好冷啊……”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为什么还这么冷呢……”   孤身一人坐在上首的青年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脸上缓缓露出了疲态。   “你们说……是不是只有当战争停止,天气才会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   另一边, 宇智波族长大宅中。   宇智波泉奈被兄长问的一愣,之后脸上就增添了几分黯然。   “别问了,哥哥。”   他偏头继续看着庭院, 目光灰暗又无神, “我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 斟酌半晌, 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不能说就不说,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他这样满不在乎的说着,犀利的眉峰稍微一挑,便带出一股睥睨的傲气,“那些家伙的蠢话不需要在意,知道吗?”   宇智波泉奈微微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我不会在意的。”他乖乖点了点头,然后好笑的看着自家哥哥像是被顺毛了一样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是笑过之后,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落寞。   关于羽衣的事,被毒药控制的他确实不能说,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说。   他已经体会过毒发时是什么感觉。说实话,蜂毒不愧为蜂毒之名,毒发的瞬间就能让人浑身麻痹,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上万只蜜蜂蛰咬一样剧痛不已,根本不可能开口讲话,或者拿笔写字。   就连吞下那一颗蛊毒,都让他感觉耗尽了毕生的力气。能在那种虚弱的状态下逃出生天,全靠他进化了的写轮眼,以及对羽衣族地和追兵的熟悉。   ……不过说到底,中毒也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想留下情报的话,他完全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用写轮眼留下情报。   可是,在杀死就也先生之后,他别说费心传递情报了,就连这个念头都不曾升起过——证据就是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为什么呢?   ……其实答案他是知道的。   宇智波泉奈想起小村就也最后的那个眼神,只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了。   他牢记着自己是宇智波一族的泉奈,所以才会在被发现身份后杀掉小村就也,因为他不想做家族的叛徒。   但是,在杀掉小村就也,伪装了现场嫁祸给千手,再拼死回到族地之后,他才在那种钻心的悔恨和痛苦下惊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本心,失去了对宇智波的狂热忠诚。   在这生命的短短最后七天中,他开始客观又清醒的去看待甚至批评自己的族人,开始发自内心的厌恶自己也曾和他们一样,如此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宇智波泉奈抬头看天,一眼望去,他只能看见被围墙和树冠围绕的一寸小小的天地,而过去整天只知道围绕着这一寸天地斗来斗去的他,也确实像是瑛二先生嘴中的井底之蛙一样,局限于小族和世仇,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是多么辽阔而美丽。   可是让他看到世界的代价,却是那样沉重而令人痛苦。   现在的他……已经再也做不回原来那个“宇智波的泉奈”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宇智波泉奈抬手抹了把眼睛,压下那股不争气的泪意。   这几天他哭的比过去十九年都多,但无论他怎么哭,已经背负在身上的罪孽都不可能再洗刷干净了。   “哥哥。”他开口用微哑的声线呼唤着斑,轻声问出了自己此刻最想问的问题:“你还没有放弃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对不对?”   宇智波斑一怔,继而挤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放弃又如何,不放弃又如何。”   他也转开视线看向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硬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阴郁:“反正,宇智波和羽衣已经不可能和好了。”   宇智波泉奈呼吸一窒,过了一会儿才讷讷道:“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斑显然知道他是为什么道歉,不怎么在意的摆了摆手,“当年的我太天真了,真以为一直瞒下去就万事大吉。但事实上,就算你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的。我跟他……”   他顿了顿,想起上次在南贺川边的谈话,脸上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便染上了一分伤痛,“……我们终究不可能。”   宇智波泉奈闻言,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会儿他凌厉的眉峰和冷傲的眉宇,眼神逐渐晦涩不明。   他撇开了视线,语气难辨的说:“不……我反倒觉得,哥哥的优势现在才正要体现出来。”   宇智波斑一愣:“什么意思?”   他诧异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弟弟,想了想又奇怪道:“说起来,你以前不是一直不乐意我想着他吗?连提都不愿意让我提?”怎么今天反倒自己提起来了?听语气好像还挺……挺鼓励他去追求瑛二的?   泉奈意味不明的摇摇头,凑过去低落的抱了抱他。   “哥哥,你一定要和瑛二先……和羽衣瑛二和好,和羽衣一族顺利结盟啊。”   斑有些反应不得的回抱住他,闻言差点没瞪出写轮眼看看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泉、泉奈?你真的是泉奈吗?不不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的啦。”在亲近的人面前总会变得超级小天使的泉奈鼓了鼓脸,放开他闷闷不乐地瞪了他一眼,“你以后要是敢对羽衣瑛二不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宇智波斑:“哈??!”   *   想起白天兄长离开时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宇智波泉奈忍不住失笑。   从鼻子哼出的笑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愈发显得这片林地空旷又寂静,细细听来仿佛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真安静啊。   宇智波泉奈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头顶不断飘落着花瓣的樱花树,目光渐渐失神。   羽衣一族族长一脉的身上总会纹有花朵形的纹身,族地内外也种着漂亮的樱花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远离族地的地方也种了不少樱花,他选择的就是其中一颗。   以前曾听他的哥哥说过,瑛二先生左侧蝴蝶骨的边缘纹着一串紫藤花。大约是因为常常会想起对方吧,哥哥总会不自觉地收集带有紫藤花味道或图样的东西,比如熏香、手帕甚至和服之类。   但他又怕自己和父亲发现,所以总把那些小玩意藏的严严实实的,只会偶尔把它们翻出来,盯着其中一样发呆。   他以为自己没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发现了,只是懒得戳破而已。   说起来,以前不了解的时候,他以为那种纹身只是身份的象征,还为哥哥靠这个来纪念对方而感到夸张和牙酸……   但是来到羽衣族地后他才发现,纹身代表的花朵和本人的联系其实非常密切,起码瑛二先生就喜欢用紫藤花入药和制毒,蝶屋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株漂亮的紫藤花树,所以他身上总沾染着淡淡的紫藤花香气。   结束和猿飞的战争、回到族地那天,他就从对方身上闻到过这种浅淡又清新的花香。   那个时候,他曾从自己头上拈下一瓣粉白色的樱花。   宇智波泉奈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温柔又略带怅然的笑容。   这么一想,能死在樱花树下好像也不错。   黑发青年闭了闭眼睛,神色很快变得决绝。   他咬破拇指后飞快结印,往地上一拍便召唤出了自己的通灵忍猫,然后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世间,便毅然决然的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将它们封印了起来。   “先回通灵地,然后明天早上用逆通灵的方式……把这双眼睛和这封信交给斑哥。”   他空洞的眼下流淌着血泪,忍着痛将封印卷轴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信绑在了忍猫的脖子上,嘴里如此交代着。   信里写着他精心编造的谎言,详细讲述了他这一年内被“恶毒的敌人”操纵和奴役的经过,以及自己好不容易逃回来却仍然逃不出对方的控制,所以决定自我了结的事。   ……嗯,基本上是把瑛二先生的形象丑化了一百倍之后再瞎编出来的小故事,就当作他对那个人最初下毒坑害自己的小小报复吧。   想起羽衣瑛二给自己下毒的时候那夸张的演技,以及自己被吓个半死后乖乖就范的丢人样子,泉奈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摸索着揉了揉忍猫的脑袋:“去吧。”   忍猫“喵喵”叫了两声,化作一团白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泉奈心里的大石陡然放下,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树上,伸手取出了包里的起爆符。   对宇智波来说,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眼睛,而作为一个忍者来说,储存着最多情报的地方则是大脑,所以他绝不能将这两样东西留在外面。   如果死在族地里,他倒是不必处理自己的尸体,但是瑛二先生的毒辨识度太高,被人认出来后势必会再次激化宇智波和羽衣的矛盾,哥哥和瑛二先生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过去的他或许还会对此喜闻乐见,但现在……呵呵,他还是自己了结自己吧。   起身将起爆符在周围贴了一圈,宇智波泉奈冷汗淋漓的重新坐下来,神色麻木的发了会儿呆,忽然抬手摸了把脸上越来越多的血液。   “奇怪啊,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停止出血了才对……”   他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音量越来越小,最终完全化作了微微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哽咽。   漆黑一片的视野中看不到一丝光明,周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静静回响,静得连风声穿林而过的“沙沙”声都清晰不已。   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好安静啊……真的好安静啊……   宇智波泉奈脸上的血越擦越多,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略显粗鲁的最后抹了两把就咬牙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像是害怕一样将脸埋在膝盖里发抖。   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周围又静又冷,无边的恐惧像是潮水一样缓缓从心底蔓延上来,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渗进了他的骨头里,带来恐怖的孤寂和阴冷。   该动手了——理智这样说着。   很简单,只需要掷出一柄苦无,周围的起爆符就会发生连锁爆炸,将他炸的连渣都不剩。   宇智波的手里剑术举世闻名,苦无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武器,就算没了眼睛也不会射不中目标,所以……所以……   樱花树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青年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单薄的肩头在初春寒凉的夜色中不断颤抖,咬着唇哭的无声无息。   在这一刻,宇智波泉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和兄长相处的日常,想起了父亲严厉却又慈爱的面容,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中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点点滴滴。   ……但更多的,他想起的是羽衣瑛二的笑容。   在因为那个突发的“契机”想起一切之前,他和那个人相处时明明是那么自然而亲密,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战场上磨练出的默契……   他们曾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彼此,曾在营帐里头对头的对着地图商量计策,曾因为无意中的四目相对而会心微笑。   那个时候,瑛二先生比谁都要信任他,他会豪爽的教导他谋略和战术,会在他举一反三的时候一脸欣喜的揉乱他的头,会慷慨无私的传授他自己的刀法,会在他受伤的时候一脸紧张的守在他床边,攥着他的手语气急切的唤他……   奈奈。   可是那时候,他唤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是他亲手把那个温暖如灿阳的人毁掉了。   掺杂着鲜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宇智波泉奈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肘,在一片令人崩溃的黑暗中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无论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有用,但是至少……请让他在死亡之前承认自己的丑陋和罪过,还有无可救药的愚蠢和胆小。   承认他……早已爱上了他。   *   一支苦无从泉奈手中飞了出去。   在代表死亡的爆炸声响起时,双目失明的青年木呆呆的倚着树干,在最后一刻轻如耳语的呢喃道:“瑛二先生……”   惊人的热量如同炙阳般膨胀开来。   下一刻,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突然扯住了他的后领,像是拔萝卜一样将他猛地揪了起来,飞一样的离开了原地!   “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泉奈错愕的声音,强烈的剧痛在双耳炸开,只一瞬间便令他头疼欲裂,几乎被震的当场晕厥。   但他到底还是挣扎着没有晕过去,而是在一阵耳鸣和眩晕中拼命的抓紧了那人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攥在手里,本已停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对…不起……”   气力全无的嘶哑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头顶的人沉默地抱着他远离爆炸,毫无反应,也无动于衷。   但宇智波泉奈却像是在认出他是谁的那一刻,便受到了来自神明的恩惠和救赎一般,将其他所有的事都一股脑忘记了,只知道用双手紧紧的抓住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在最后都想要传达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宇智波泉奈将头埋在那个人冰冷的衣物里,嗅到了紫藤花浅淡的香气。 第113章   火焰烧灼的噼啪声在空中回荡着。   一片黑暗中, 宇智波泉奈感觉到自己手里的衣服被抽了出来,令人安心的气息随即抽离开来,让失去视觉的他顿时觉得自己又坠回了那个漆黑冰冷的地狱中。   他下意识急切地抬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了空气。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身上, 泉奈愣在原地,只感觉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刚刚被救下的时候那种恨不得为了救下自己的人抛下一切的激动迅速冷却,铺天盖地翻涌着的心悸、后怕、恐惧和依赖也猛地凝固了。   宇智波泉奈的脸先是涨得通红, 之后又止不住变得一片惨白,抿着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虽然他抬起头来也看不到对面人的脸色。   濒临死亡带来的心理依赖和吊桥效应也飞快消失了,理智回归的他此刻只觉得无地自容, 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他不知道羽衣瑛二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凭借他对这个人的了解,既然对方能直接找到他面前来,那恐怕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宇智波泉奈攥紧手掌,像等待审判一样头皮发麻的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收紧了。   说实话, 就算羽衣瑛二接下来直接给他一刀, 他都不会觉得有哪里奇怪……更不会有丝毫怨言。   但对面的人却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泉奈已经在怀疑对方到底还在不在的时候,他被爆炸声震到耳鸣的听觉终于恢复过来, 紧接着便听到了细微的纸张翻动声。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之前一直在干什么,又为什么不说话!   “等、等等, 瑛二先生你不要看那封信!那都是我瞎写的!”   他立刻顾不上别的了, 连忙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 冲着自以为羽衣瑛二所在的方向就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族里的大家把我的死和羽衣联系在一起, 所以才……!”   “……是吗。”羽衣瑛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语调诡异的平静,“那照你这么说,这封信里写的‘恶毒又残忍的敌人’,‘被操纵和奴役的经过’,全都是假的?”   泉奈的嘴张了张,发出颤抖的声音:“我……”   “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所以为了报复我才杀了他?”   “不是的——!!”宇智波泉奈的声音猛地高了八度,满含痛苦的嘶哑嗓音几乎冲破天际,脸上写满了惊惶甚至恐慌,“瑛二先生,我从来没想过报复你!在羽衣的一年里我——”   “算了,不必再说了。没有意义。”   羽衣瑛二一句话解释都没听完,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随手将几样东西扔在了他脚边。   宇智波泉奈凭借声音,认出那些应该是封印着他眼睛的卷轴,还有那封信,以及……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药瓶。   药瓶?……为什么是药瓶?里面装着什么?   不……说到底,为什么瑛二先生不直接看着他死掉?   大脑像是打结了一样理不出个头绪,泉奈茫然的“望”向瑛二,有些无措地想难道他留着自己还有用?   是想尽情的折磨他,还是……让他去做羽衣在宇智波的间谍?   把写轮眼还给他就是为了后者吗?那他的眼睛是不是已经被刻下了什么防止背叛的印记?   宇智波泉奈顷刻间就想出了好几种可能,并且一如既往地发挥了自己将羽衣瑛二妖魔化——不,神化的习惯,十分理所当然的觉得对方肯定能做到这些事,而自己绝对逃不过对方的掌控。   与此同时,令他自己都隐隐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内心深处居然完全没有为此感到丝毫的不情愿,而是十分迅速的便接受了自己设想出的所有可能。   即便,按照他的设想,自己接下来极有可能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或者背叛自己的家族。   ……他是已经被这个人驯化了吗?   宇智波泉奈茫然却又平静的想着。   ——事实上,泉奈的自我认知并没有出错。   历经时长一年的潜移默化,以及小村就也的死亡和长达七天的灵魂拷问、自我折磨,宇智波泉奈的思想观念已经有了根本上的转变,被名为“爱”和“愧疚”的监牢死死关押了起来,而监牢的钥匙,则被他紧紧的攥在了自己手中。   他已经心甘情愿的被羽衣瑛二驯服,看清、接受并爱上了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在他面前表现的种种恐怖,以仰视的视角崇敬着,恐惧着,也依赖着他给予自己的一切。   而只要是为了羽衣瑛二,他也已然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是比羽衣瑛二最初在心中预想的还要好的结果。   ——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一切居然需要用小村就也的命来换。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   “要不是因为你是宇智波泉奈……”   轻如耳语的呢喃声在夜色中响起,短短一句平淡如死水的话,明明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却硬生生叫泉奈冻得骨头都僵硬了。   他脸色青白如鬼的站在原地,被那转瞬即逝的可怖杀意震得半晌都回不了神,仿佛在那一刻已置身于血色漫天的地狱,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分明看到了围绕自己的森森白骨。   待缓过来时,耳畔已经传来了羽衣瑛二离开的脚步声。   泉奈怔怔的呆立在原地,等到脚步声都快听不见了才蓦然回神,下意识的追出去了几步,不断颤抖的唇张了张:“瑛二…先生……”   没有人理他,羽衣瑛二依然走的飞快。   在那一刻,泉奈心里忽然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慌乱,在慌不择路之下匆忙开口道:“瑛二先生!你给我的毒是……?”   “那不是毒,是解药。”   羽衣瑛二终于开口了,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不亚于当头棒喝,让泉奈骤然惨白了一张脸。   解药?什么的解药?   ——自然是蜂毒的解药。   为什么给他解药?   ——因为他再也不需要他了。   黑发青年像是骤然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脚下一软,浑身脱力的扶住旁边的树干,嘴唇几度张合,才哆嗦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音节:   “怎么、这样……瑛、瑛二先生,你不继续用毒药的话,万一、我泄露了羽衣的情报——”   “想说便说吧。”   羽衣瑛二照旧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冷漠的语气无比平静,却像是尖利的锐枪般扎进了泉奈的心脏,“都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宇智波泉奈茫然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聆听着羽衣瑛二的脚步声走远,直到空旷的林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泉奈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脚,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回过头,摸索着拿起了那瓶解药。   ……解药。   黑发青年神色空洞的将仅有一粒的药丸倒进手心,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羽衣瑛二不杀他,不折磨他,甚至不继续给他蛊毒。   他给了他过去一直想要的解药,同时也是用这种最冷酷,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   从此以后,他与他之间……永远不会再有瓜葛。   *   不久之后,宇智波和千手的战争再次爆发了。   据说这场战争是由千手一方主动挑起的,而离奇的是,羽衣这一次非但没有再出手帮助他们的老伙计,还一直反常的窝在族地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这让本以为他们会一鼓作气继续征战的众忍族全都松了口气。   ——废话,可不是都松了口气吗?现在整个忍界谁还敢跟羽衣叫板啊!那不是纯粹找死吗?!   他们现在甚至连千手和猿飞都不敢惹了(虽然本来就不敢惹),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被羽衣瑛二报复回来?   也就宇智波这个大冤种,天天梗着脖子跟千手较劲,等羽衣瑛二回过神来帮自家老铁,看你们怎么办吧嘿嘿嘿。   被众人看笑话的宇智波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犟,实际上,回回跟千手较劲都会变成千手羽衣一加一的他们也很憋屈,而这一次,他们尤其憋屈!因为这次纯粹就是千手找事儿啊!!   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吃了枪药了,以千手老二千手扉间为首,一众千手小年轻都跟疯了似的追着他们打,完全不跟往年一样走战术路线。   更离奇的是,这次明明没有羽衣帮忙,但他们就是输多赢少!被千手打的别提有多狼狈了!   不仅如此,他们自开战以来就诸事不顺,在和千手对战之余,还时不时的会被三两个蹦出来的小族打伏击。   关键这些小族出现的时机着实邪门,每次都能逮着他们战败撤退的时候,有几次还真叫他们伤亡惨重!   宇智波一看这样不行啊,就偷偷的派出人去千手和附近打听,看看是不是有人存心搞他们——比如某个脑子不像人类的可怕羽衣。   这一打听不要紧,震惊忍界好几年的八卦都一连串的带出来了——   据说羽衣这次之所以沉寂,是因为那个在和猿飞的战争中大放异彩的、名叫“宇佐木奈奈”的浪忍背叛了他们,叛变前还杀掉了羽衣瑛二心爱的小情人。   据说那个小情人是羽衣瑛二这个号称“无心恶魔”的男人心底最后的一点柔软,受了心伤的羽衣瑛二心灰意冷,现在羽衣全族都在关起门来拼命哄他们族长开心,根本没心思来帮千手老铁打仗。   据说跟羽衣瑛二出了名的关系好的千手扉间正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因为太过心疼羽衣瑛二,又找不到宇佐木奈奈复仇,才会把火都撒在宇智波身上,像疯了一样追着他们打。   那些小忍族好像就是他找来的,毕竟千手扉间的多智之名虽然比不上羽衣瑛二,但在忍界也是响当当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嘴——这也是忍界的大家聊起这一块来都会彼此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嘿嘿”笑的八卦——那就是羽衣瑛二、他的小情人小村就也以及千手扉间之间的三角关系。   哦,还有千手族人亲自担保,说是这段三角关系还要加上他们的柱间大人,构成四角关系。   羽衣瑛二和小村就也的关系就不用说了,多年夫妻(bushi) 工作搭档,族长主外秘书主内,体型差和人.妻属性涩得令人尖叫,两个人的感情一向蜜里调油,包揽羽衣一族全年狗粮。   千手兄弟方面,同样是千手族人独家消息,据说他们的柱间大人、扉间大人和羽衣瑛二可是年少相识、竹马竹马,千手柱间天天追着羽衣瑛二叫“天启”不说,连千手扉间这个有名的冷面阎王都公开承认羽衣瑛二是他的“心灵伴侣,灵魂之友”。   聊起八卦来人均街边老大爷老大妈画风的千手一族,嗑起cp来也是毫不手软,而且他们爱搞怪,专爱跟羽衣那边打擂台,誓要扳倒人家的官方cp,叫自己这边的竹马组合上位。   不过跟羽衣全员纯爱瑛就党不同,千手一族内部磕什么的都有,主要分成瑛扉瑛、瑛柱瑛两大党派,彼此之间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过近些年好像是前者更占优势。   除此之外,像是千手家三公子板间那种磕三人行的也有,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哥瑛二哥的同款豪爽天启cp和二哥瑛二哥的灵魂伴侣cp全都让人难以割舍,所以我都行,都可以,都磕爆!!”。   除此之外,羽衣和千手两族之间还存在掐了很久的上下问题,羽衣那边自然是一股脑的坚持“我们家族长就是大总攻!!”,千手那边吃的就杂了,据说羽衣还专门坐庄开了赌盘,他们全员押了瑛二攻,然后用事实赢来了无数千手憨憨的老婆本。   ——跟精明的生意人羽衣一比,千手可不就被衬成缺心眼的憨憨了吗。   顺带一提,据小道消息称,千手柱间和羽衣瑛二还偷偷摸摸的亲自下了场。   羽衣瑛二把全部身家押上了瑛就党、自己是攻,柱间押了哪对cp、谁上谁下没人知道,只不过他最后令人心碎的稳定发挥,输的只剩底裤时被杀去赌场的亲弟弟吓得差点尿裤子(小村就也对柱间的滤镜碎成渣渣就是在这次)。   羽衣瑛二则万年难得一遇的大赚一笔,只不过之后不久小村就也就遇害了。   从此羽衣瑛二再没迈入过赌场一步。   除了千手和羽衣,宇智波自己也有不少八卦被人打听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   他们之前失踪的族长家二公子宇智波泉奈终于被找回来了,据说回家时的情状十分凄惨,连眼睛都叫人挖了去。   不过这消息随后就被证实是假的,宇智波泉奈没有丢掉眼睛,他自己把眼睛抢回来了,然后又安上了,现在正窝在族地里养伤呢。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宇智波斑和羽衣瑛二之间似乎也有点猫腻,其中还有原因不明棒打鸳鸯的宇智波泉奈掺和。   但这些说到底都是陈年旧事了,再加上两家现在是世仇,所以倒没有多少人知道细节。   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其实宇智波只是想打听打听千手这次为什么主动惹事而已,弄清自己是被迁怒的之后也忍不住火了,两家这才真刀实枪的打起来。   这一打,两家的火气就越来越旺,尤其是原本对战事兴趣缺缺的宇智波斑,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家打听消息的时候也跟着听说了什么,再上战场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专盯着千手柱间和扉间两兄弟砍。   这场战争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打了小半年,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本就互为死敌的两族彻底变得不死不休——   在一场决战中,两族族长千手佛间和宇智波田岛力战而死,同归于尽了。   此后不久,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各自继承了族长之位,来不及为自家父亲举办葬礼,就被两族之间愈发白热化的战事推动着,继续投入到了仿佛永无休止的战役当中。   一晃三年过去,这场漫长的战争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   这个时候,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的羽衣一族,终于再次打开了族地的大门。 第114章   一大清早, 千手桃华就带着人来到了族地大门前。   她让跟来的人在下面等着,自己则跳上了哨岗。   站岗的千手族人见了她,都很热情的跟她打着招呼。   千手桃华美艳的脸上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我来接羽衣族长。”   站岗的完全不在意她一贯的冷脸,闻言笑道:“我一直看着呢, 羽衣族长还没来。”   千手桃华“嗯”了一声,站在哨岗上开始极目远望。   她是千手柱间非常信任的属下, 小时候彪悍的能把捉虫子吓人的熊孩子族长捶得满头是包,只不过长大之后却变了个性子, 开始学着扉间走冷淡路线。   只不过扉间是看似冷淡实则严厉又爱操心, 千手桃华则是标准的冷脸暴脾气,平时看着一高冷御姐的大美人,发起火来能一拳头把人锤进地里。   不过虽然个性风风火火,但她很有能力也是真的, 所以才能成为新一代领导班子里唯一的女性。   像是接待贵客这样的工作, 分派给她刚刚好。   等了不一会儿,前方的森林就有动静了。千手桃华视力好,远远的就看见一位气质卓然的年轻男人朝这边慢悠悠的跃来。   男人蓝发蓝眼,身材高大颀长,英姿勃发。他五官英挺出众,看着便有种逼人的帅气,但他脸上最令人侧目的还是那双深蓝的眼睛, 一眼看去有种令人心动的深刻坚毅, 再看, 便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夺人心魄。   但叫千手桃华这个感知型忍者说, 这人身上最令她心惊的还是他的查克拉——如同一泓深潭, 沉且静,没有丝毫因为情感带来的波动,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桃华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三年之前,那时候这人的查克拉给她的感觉还没这么毛骨悚然,今天一见,简直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真不知道柱间大人和扉间大人到底为什么能跟这位大人那么自然的相处。   千手桃华暗暗敬佩的想着,跳下哨岗,跟自己带来的人最后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广开大门准备迎客了。   她对待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族长一向恭敬,哪怕他看起来跟自家族长一样缺心眼,她也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废话,对柱间她敢下手锤,对这位活生生的忍界传奇?……呵呵,她还想多活几年。   蓝发男人跳下枝桠来到门前了。   千手桃华带着人迎出几步,隔着几米就深深鞠躬行礼,嘴里道:“瑛二大人,欢迎您来到千手。”   “哦!这不是桃华吗!”   羽衣瑛二一下子惊喜的笑开了。   他一笑,桃华就觉得他身上那股让自己害怕的气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简直如沐春风,情不自禁的就跟着露出了一抹笑容,把上面站岗的族人都看呆了。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桃华就领着男人去了族长大宅。千手柱间早就在屋门口翘首以待,看见瑛二就兴高采烈地冲了上来,跟他亲亲热热的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叽里哇啦吱吱哇哇的说了好半天的话,直到后面的千手扉间追上来,愤怒呵斥大哥,再提溜着见了自己就欢呼一声黏过来的瑛二小尾巴进了屋。   临走之前,羽衣瑛二还没忘了对桃华挥挥手,兴高采烈的跟她道别。   千手桃华也笑着对他再行一礼,等到族长家的门关上了,她才呼出一口气,转身摸了摸脸上未散的笑容,心里暗暗咋舌。   ——羽衣瑛二大人的亲和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而且他长得比自家族长好看(千手家男女老少一致肯定),所以这亲和力就更胜一筹,达到了堪称恐怖的级别。   啧啧,真厉害啊。   不提千手桃华心里是怎么敬佩他的,千手族长大宅里,羽衣瑛二已经像进了自己家(那确实)一样毫不客气的拿了个桌上盘子里的辣仙贝,一边“咔擦咔擦”的满地掉渣,一边理直气壮的对千手扉间提要求:   “扉间扉间,午饭我要吃拉面!要用煮了很久的高汤,还要五块大叉烧!”   千手扉间也很久不见他了,现在看着他神灵活现的样子就高兴,哪怕在门口亲眼目睹他跟柱间嘿啦嘿啦傻笑着在那里丢人,哪怕他现在还满地掉点心渣子,他也依旧很高兴。   所以此刻,他听了瑛二的要求不但不觉得费事,反而为了他没有跟自己生分而欣慰不已。   于是千手柱间就酸溜溜的看着自己一向信奉精简高效、工作的时候连自己想吃个点心偷个懒都要脸黑的弟弟大手一挥,十分爽快的就应下了瑛二的要求,还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小菜。   瑛二自然从善如流的点头。   然后扉间就去了厨房忙活,临走前十分凶狠的交代柱间要好好招待客人,尤其是不能带他去赌场(这俩人有无数前科),想玩只能在家里玩骰子。   千手柱间终于忍不住开始哇哇大叫:“太过分了啊扉间!你对我都没有这么耐心过!到底谁是你的亲兄弟啊!”   “闭嘴!你和瑛二怎么能一样!”扉间二话不说就是堵嘴镇压,“总之你不准带他去赌场!不想玩骰子的话纸牌也行,你分出几个木遁分.身来陪他!听见没有?!”   千手柱间不敢置信:“为什么瑛二来了你就允许他骰子和玩牌,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行?!扉间你这是偏心!”   扉间的脑门上蹦出青筋:“什么偏心!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不!我要说!我就要说!”千手柱间梗着脖子抗议,“你这是偏心!你这是偏心偏心偏——”   千手扉间忍无可忍,脸色恐怖如恶鬼的给了他一拳:“闭嘴!!”   柱间:“嗷QAQ!”   “……噗。”   一直呆在一边看好戏的羽衣瑛二没忍住喷笑一声,千手扉间看了他一眼,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了句“一会儿替我看看新术飞雷神”,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瑛二摸了摸被他揉过的地方,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转头看了眼蹲在墙角长蘑菇的柱间。   他咧开嘴巴,凑过去一巴掌拍到柱间背上:“行啦,蘑菇再长下去咱们三个中午就吃不完了。”   千手柱间又是“嗷”的一声,滑稽的摸着后背瞪他,一脸“你好狠的心”:“我长蘑菇不是用来给你们吃的!——话说重点根本不是我长的蘑菇啊!”   “啊哈哈哈谁让你长出来的蘑菇又嫩又肥啊!看见了它们谁还在意你是为什么生气!”   羽衣瑛二哈哈大笑起来,上手开始帮他摘蘑菇:“好啦,扉间只是很久不见我才纵着我的嘛,平时我不是都跟你一起挨骂吗?”   “可你是难得来一次啊,那怎么能一样……”千手柱间嘟嘟囔囔的催生出来一个木篮子给他放蘑菇,同时偷偷摸摸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羽衣瑛二表情不变,心下却是一叹。   果然他们今天都是在哄他开心呢。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年多,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虽然偶尔也会跟这两人通信,但果然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瑛二心里暖融融的,一不留神说话就带出来了些:“柱间,幸好我在这里还有你们……”   “嗨呀,别这么说!你不是还有羽衣的大家嘛!”柱间哥俩好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瑛二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族人们待我确实很好,但是能像扉间待你一样待我的却没有。”   千手柱间瞬间闭嘴。   ——扉间待他,那不就是弟弟待哥哥吗?在瑛二面前这就是个死活都不能提的话题!他到底是怎么让话头拐到这边来的?   不等他绞尽脑汁的把话岔开,瑛二就自己察觉到了不对,笑着摆了摆手:“啊,我不是说兄弟啦!是说能像扉间吼你一样吼我的人。”   “能像扉间那么凶……的人?”千手柱间心有戚戚,“你羡慕这个干什么?”   “倒也不是羡慕啦,这样的人我也有,只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而已。”羽衣瑛二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歪了歪脑袋,“但是我来之前是跟他在一起的,所以等我从这里回去,肯定第一眼就能见到他啦!”   千手柱间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因为期待而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的样子,在片刻的迷茫后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啊,你已经有了新的……”他一脸欣慰的拍了拍瑛二的肩膀,在他懵逼的注视下豪爽的比出大拇指,龇着大白牙笑道:“这样的话我和扉间就都能放心了!嗯!”   “嗯”什么“嗯”?   羽衣瑛二满头雾水,但是等听到他一个人在那边念念叨叨,说什么“瑛二总算又有人陪着啦”,他就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也没出声澄清什么,反正柱间跟那家伙又不可能见面。   比起这个,今天他来千手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羽衣瑛二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见那边炊烟袅袅,千手扉间在里面忙忙碌碌,便放心地又转回头来,凑近柱间低声问道:“柱间,我可以相信你吗?”   千手柱间一听,这明显是亲亲竹马要跟他说悄悄话的节奏啊!立马配合的压低了声音,头碰着头严肃保证道:“绝对可以!你放心,无论你今天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连扉间也不告诉?”瑛二挑眉。   柱间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连扉间也不告诉!”   “那好。”羽衣瑛二抿着嘴坏笑起来,揽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宇智波斑的眼睛要瞎掉了。”   千手柱间:“……???!”   不等他大声惊叫着跳起来,羽衣瑛二就死死按住了他,紧接着又说道:“我能借你的细胞用用吗?”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不知为何咽了咽口水,偷眼看了看这个笑眯眯的小祖宗,心里总有种大难临头的不详预感。   就好像再过不久,他就会被亲弟弟生吞活剥了一样。   ……应该是错觉吧?瑛二总不会坑他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几日后。   密林中的宇智波营地里,众人正各司其职,站岗、巡逻或是来来往往的传递情报和战况。   正中央面积最大的营帐内,宇智波斑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捧着文件凑在窗下。   一晃三年过去,被称作“忍界修罗”的男人积威渐重,桀骜、强硬又冰冷的气质让他即使什么表情都不做,看起来也阴沉沉的有些可怕。   更别提他现在还满脸烦躁的皱着眉,努力想要看清文件上的字。   宇智波泉奈掀开帐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连空气都很沉重肃杀的景象。   斑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放下了文件,收敛神色做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此刻见来人是他才叹了口气,重新将文件举到眼前:“是泉奈啊。千手有动静了?”   “没有。这几天都没人见过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泉奈这样回答着,走过去试探的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轻声询问道:“稍微休息一下吧?或者……我来给哥哥读?”   宇智波斑任由他接过那份自己一点都不想看的文件,闻言一言不发地摇头,然后就神色难辨的盯着空中的一点发起呆来。   泉奈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的拿着文件坐了下来。   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像斑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哪怕是在他这个亲弟弟面前,也不会允许自己露出丝毫疲态或弱势。   但他的眼睛分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就算是族里最好的医疗忍者,也对他极速下降的视力束手无策。   再这样下去……   宇智波泉奈捏皱了手里的文件,脑子里再次冒出了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兄长的想法。   但是过去几次的经验让他知道,斑不但不会接受,还会把他臭骂一顿。   想到这里,泉奈是真的想叹气了。   宇智波斑是在父亲田岛去世的时候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他开眼的时间比泉奈晚了接近半年,但现在泉奈的眼睛还好好的,他却已经濒临失明了。   这主要是因为他每次都要对上柱间,而柱间那个查克拉怪物总是能永无休止的使用木遁,打嗨了还时不时的来个木龙,要么就是更加巨大的木人或者顶上化佛。   为了与他抗衡,斑也不得不每次都开大,须佐能乎、天照那种程度的大招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放,再加上每次都要打上个半天一天的,视力不急速下降就怪了。   与他相比,每次只是跟千手扉间一对一的泉奈消耗当然要小得多——他俩每次都是遇上了先拼幻术和忍术,查克拉唰唰唰几下就没了,接下来只能拔刀对砍。   什么?你们问他为啥不一上来就放大招干掉扉间?开玩笑!千手扉间那个卑劣的速度流(同为速度流的泉奈语)脑子灵着呢!他这边一开高达,他那边不得马上开启放风筝溜人模式?!   又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开了须佐之后去对付其他的千手?千手扉间还能破开须佐妨碍他不成?   说到这个,泉奈就是一肚子的苦水。   有个想法,他只敢自己默默憋在心里,连斑都不敢告诉。   ——他觉得,千手柱间其实一直在放水。   就算那个被尊称为“忍者之神”的家伙看起来只是个马大哈,和自家哥哥打的时候也看似势均力敌,但是泉奈已经摘下了“宇智波最棒,我哥哥最强”的百米滤镜,所以很容易就能看清一些族人们无法看清的事。   比如千手柱间一直在放水,他比自己的哥哥要强,一旦自己打破平衡对别的千手动手,千手柱间就会展现出惊人的力量。   又比如宇智波一直在走下坡路,只要斑彻底失明,他们就必输无疑,而且将永无翻身之日。   因为他做不成宇智波斑。   宇智波泉奈比谁都清楚,纵横前后百年,这世间能与千手柱间抗衡的只有他哥哥……以及羽衣瑛二。   如果是瑛二先生的话……   打住。   宇智波泉奈恍惚失神了一瞬,然后连忙把走丢的理智拽回来,继续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事实上,此刻的他心里已经倾向于和千手结盟了。   他不知道斑是怎么想的,但他自认自己经过了羽衣瑛二一年的教导,已经能够不带感情的把局势看得很清楚了。   他必须承认,对现在的宇智波来说,唯一也是最好的路,就是接受千手柱间锲而不舍的求和。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还能保住一两分面子,不然再这样耗下去,宇智波迟早要做丧家之犬,作为战败者不得不接受“求和”。   宇智波泉奈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他提议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兄长,实际上也只是个试探罢了,因为虽然很对不起哥哥,但他并不觉得有了新眼睛,哥哥就能胜过千手柱间。   而事实是,斑也根本不可能同意换上他这个亲弟弟的眼睛。既然这样,他们不就只剩下“接受求和”和“战败”两条路可走了吗?!   宇智波泉奈真心认为这样下去不行。   但理智上明白是一方面,说服斑和族人,甚至是说服自己放下仇恨,可就是另一方面了。   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先试探一下斑的想法。   就在宇智波泉奈在心里打着腹稿时,外面忽然骚动起来,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侵入者”。   侵入者?!   泉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和斑对了个眼神就一起往外冲。   他们两个前后脚的来到营帐外,正好撞上斑的心腹下属宇智波火核匆匆赶来,他见了斑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急切的冲口而出道:“斑大人,是羽衣瑛二!!羽衣瑛二他一个人闯入营地了——!!”   仿佛一记大锤砸在了心脏上。   宇智波斑整个人怔在原地,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但他身边的泉奈却在僵硬了一下后猛地冲了出去,惊得他终于回过神来,在那一刻什么都来不及想,脚下一用力便蹬了出去,几下就跃到了骚乱的中心。   数不清的宇智波昏倒在地上,而在人海的正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就站在那里。   宇智波斑猛地顿住脚步,像一尊石像般完全动弹不得的钉在了原地,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远去了,他的视野中只剩下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脊背如青松般挺拔的男人缓缓转身,周身环绕着几只绛紫色的蝴蝶,深蓝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呀,晚上好。”   他弯起眼睛,勾唇愉快的轻笑道。 第115章   或许是被“侵入者”过于自然的问候惊到了, “横尸遍野”的空地上一时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的集中在羽衣瑛二身上。   没办法,实在是他的凶名太过恐怖, 只身闯入敌营的举动又太过惊世骇俗,更别提他是主动现身才被站岗的人发现,现在看起来态度还挺和善的?   ——总之,种种因素加起来,足以让在场的宇智波一边为他的来犯心生寒意, 一边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几秒之后, 宇智波们就是再震惊也一个个的反应了过来,立刻准备上前擒拿他。   就在这时,宇智波斑终于回魂,想也不想的厉喝道:“都给我退下!”   “斑大人?”宇智波火核错愕的唤着他,其他人脸上也难掩惊讶。   斑上前几步走出护卫的包围圈,和瑛二间隔几米的站着,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宇智波火核迟疑了一下,为难的看向泉奈。   泉奈站在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注视着他和羽衣瑛二四目相对的一幕,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   他注意到火核的视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宇智波火核拧起眉头,咬咬牙便真的带着族人退下了。只不过他留了个心眼, 没有真的不管不问, 而是隔上一段距离远远的观望着。   空地上一时间只剩下瑛二和宇智波两兄弟,再有便是一堆“尸体”。   宇智波斑的脑子里还空白着,有心想多看看许久不见的心上人, 但他的眼睛已经不行了, 此刻根本看不清羽衣瑛二的脸;他想问问瑛二突然过来是想干什么, 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当真是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到最后,只能假装自己是在和瑛二对视,硬着头皮率先开口道:“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怎么?一上来就是问罪啊。”羽衣瑛二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恶人先告状的调笑道。   并不是问罪。   斑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但他向来是被误解也不屑于争辩的性子,更何况他已经许久不见瑛二,本来就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当下就被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泉奈暗叹一声,在他的侧后方低声提醒道:“没事的,哥哥,大家只是昏过去了。”   他早看清楚了,瑛二先生身边飞的不是即死的黑蝶,也不是有毒的红蝶,仅仅只是让人昏睡和麻痹的紫蝶而已,过一会儿这些家伙就该醒了。   瑛二先生这是恶趣味发作了,故意逗他哥哥玩儿呢。   宇智波泉奈这样想着,心情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些。   既然还有心思逗人玩儿,那瑛二先生这次过来应该不是抱着敌意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秒羽衣瑛二就瞧够了宇智波斑的窘样,笑哈哈的拍掌道:“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啦!他们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最晚二十分钟就能醒过来,不用担心。”   宇智波斑听到他的笑声,带着种受宠若惊的意味吃惊的抬眼望向他,黑沉的眼底倏然亮起了一束光。   他已经不记得羽衣瑛二上次对自己笑是怎么时候了。   三年前在南贺川见面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一副恨不得取他性命的冷酷模样,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些不愉快的事一样,仿佛他们仍然如同年少时那般亲密。   泉奈自然也察觉到了瑛二陡然转变的态度,但是和一头雾水的兄长不同,他自认是知道原因的。   但是这个原因,却让他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情立刻像吞了胆汁一样苦涩起来,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因为羽衣瑛二的态度而惊喜不已的兄长。   至于羽衣瑛二到现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这种事……   呵。   宇智波泉奈苦笑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啊。   羽衣瑛二可不会在乎泉奈的心情如何。反正在他心里,这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要别死掉就怎么都无所谓的防爆装置了。   倒是宇智波斑那种惊喜中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的神情……   瑛二微微一叹,抬步就朝斑走了过去。   远处围着他们的宇智波发生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但瑛二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斑的眼睛上。   随着他的接近,宇智波斑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看起来多少有些防备,但他的神情却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视线也慌乱的四处飘移着。   这副模样让瑛二挑了挑眉,来到他面前后故意微微倾身。   宇智波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当即就想后退,但最后或许是想维持自己身为族长的威严,他只退了半步就咬牙忍住了,还冷着脸抬眼与他对视(他的视线没有焦点):“……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瑛二看着他在自己凑近时就紧张了起来,和自己脸对脸的时候甚至红了耳根,偏偏本人还毫无所觉的模样,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抹坏笑,“就是觉得果然好久不见了啊,你看起来好像笨笨的,一点都没有以前聪明。”   “……你说什么?”宇智波斑的脸“唰”一下黑了。   羽衣瑛二咧了咧嘴,还嫌不够的添油加醋道:   “本来就是啊!你看,从我们两个见面到现在,你话也不会说,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搁,明明这里你是主场我是客场哎,但谈话的主动权一直都被我握在手里哦?所以我说你看起来笨笨的啊!”   “我那是——”宇智波斑张嘴就想反驳。   羽衣瑛二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笑眯眯道:“难道说看到我就让你这么紧张吗?嗯?是这样吗?斑是见到喜欢的人就会变成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类型吗?”   “谁、谁是毛头小子!谁情窦初开了!!”脸皮薄的宇智波爆娇族长才不会承认这么羞耻的形容,更别提是在弟弟面前。   他当即凶巴巴的瞪起眼来,什么生疏和小心翼翼都抛在脑后了,只觉得眼前这人还跟以前那个见面就把死人手往他衣服里伸的小鬼一样气人。   于是就这样被怒火一冲,他总算能好好说话了,脑子也总算重新转起来了,并立即注意到了一些一直被忽略的细节:“话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对,你是怎么骗过站岗的人混进来的?!”   “啊哈哈哈这还不简单吗!当然是把巡逻和站岗的家伙都弄晕了呀!”   羽衣瑛二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哈哈大笑着就把答案公布了,“不过果然来到营地里就不可能不被发现了呢!我本来想直接去找你来着!”   宇智波斑&泉奈:“……”   ——那不是废话吗!要是真被你直接摸去了族长的帐篷还了得!!话说只被你摸到这里他们就已经够丢人了好吗!!   瑛二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一言难尽的表情一样,紧接着笑吟吟道:“至于我找你是做什么的嘛……”   他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上前半步附到斑的耳边,在他骤然呼吸一窒的反应中轻笑道:“斑,你的视力……”   “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   【好冰】。   时隔多年,同样的感受依旧在第一时间涌上了斑的心头。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听清瑛二说的什么,只觉得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冰冷如雪的唇上。   因为视觉有碍,所以他轻易就能通过更敏锐的感官感觉出来,那嘴唇和他的耳廓离得极近,只差一点就能吻到他的肌肤。   ……吻。   瑛二的吻。   只是这样想想,烈火烧灼般的热意就猛地蹿上了斑的耳根和面颊,他的耳垂红得近乎滴血,只觉得被瑛二凑近的那半边身体都软了,大片的脖颈和肩膀都又酥又麻。   如此近的距离,羽衣瑛二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变化。斑感觉到他似乎有些讶异的张开嘴巴,接着便轻轻笑了一下。   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息被他呼出来,恰好钻进了斑的耳朵,让他一瞬间连耳廓都烧红了,身体更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这下瑛二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后退的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俊不禁道:“看来我刚刚说错了,斑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太丢人了。   宇智波斑磨了磨牙,强忍着羞耻别开视线,又过了两秒,因为过热而慢半拍的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瑛二刚才说了什么,猛然惊愕的转回头去:“你刚才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视力在下降的?!   就在斑专注于和许久不见的心上人说话的时候。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宇智波泉奈一直注视着对面的人,黑亮的眼眸中只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眼里,满是依赖和柔情。   *   ——结果不错嘛。   羽衣瑛二大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看来时隔多年,宇智波斑对他的情意不止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还更深厚了些。   这样就好办了。   在瑛二旁边,端上茶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的泉奈偷看到他的表情,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立刻落回了肚子里,眉梢不自觉地添上了几分喜色。   羽衣瑛二毫无所觉,还没心没肺的大呼小叫道:“咦?这不是抹茶吗?好香的抹茶!你们宇智波招待客人都这么高级的吗?”   在他对面,满脑子都是“到底为什么会被他知道”的斑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答道:“也不是,是泉奈说想练练手……他这几年一直在苦练新娘课程。”   “噗咳咳咳……!”羽衣瑛二一下子喝喷了,宇智波泉奈则猛地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哥哥!都说了那不是新娘课程!你在瑛二先生面前乱说什么啊!!”   惶恐于在愧对的心上人面前表露心迹的年轻人一个着急,连一向只敢在心里叫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他叫完才惊觉自己露了馅,小扇一样的眼睫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这时候他反而无比庆幸,凭兄长现在的视力,他肯定无法看出自己的古怪。   但宇智波斑确实听见了他对瑛二的敬称,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瑛二先生?”   “啊……嗯……”宇智波泉奈躲躲闪闪的看了瑛二一眼,“我、我个人比较尊敬……瑛二先生……”   “尊敬?”宇智波斑的表情更奇怪了,有些狐疑的眯着眼试图打量他。   他其实一直怀疑弟弟之前失踪的那一年里是去了羽衣,毕竟“宇佐木奈奈”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他弟弟会取的假名。   只是泉奈一直否认,他又没有证据,而且泉奈最后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就把这件事暂时压在了心底。   只不过时不时的——比如现在——关于那一年的疑问还是会冒出来,而起因就是泉奈的某些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比如这三年里一改过去的主战思想,开始潜移默化的游说族人们向往和平。   又比如特别积极的学着做家务,到现在已经非常有贤妻风范了。   再有就是——这是斑的直觉——好像比以前更关注羽衣的消息了。   到现在,他居然会称呼过去一直厌恶的瑛二为“瑛二先生”?!   宇智波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只是不等他细问,羽衣瑛二就掏出手帕抹了把嘴,同样脸色奇怪道:“新娘课程?”   “啊,这个是我开玩笑的。”宇智波斑隐约察觉到了弟弟控诉的情绪,只得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试图挽救弟弟在心上人(?这句话总感觉怪怪的)面前的形象:   “他这几年学了很多料理、缝纫、泡茶还有园艺之类的手艺,打扫卫生、收拾房间也特别擅长,简直贤惠的不得了,所以我才打趣他进修了新娘课程。”   “那、那只是我闲着没事干才……”宇智波泉奈被羽衣瑛二看了一眼,声音立刻心虚的弱了下去,红润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   “这样啊。”   瑛二淡淡的应了一声,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   “耽搁的够久了,我们进入正题吧。”   他突然就将跑偏了很久的“正题”拽了回来,让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宇智波斑立刻神色一凛。   但泉奈却无声的垂下了眼帘,神色不能自已的变得黯然。   羽衣瑛二看着斑,姿态坦然又沉着的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唇角一勾便褪去了刚才那种懒懒散散、不太正经的气质,眼神和表情顷刻间就变得危险起来,深邃的蓝眸写满高深莫测。   “斑,和我做个交易如何?”   现任羽衣一族的族长大人平静的开口,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治好你的眼睛,作为交换,你答应加入羽衣和千手的同盟,结束这场愚蠢至极的战争,共同建造属于我们的村子。”   话音刚落,营帐内霎时一片寂静。   宇智波斑凝视着对面的人,瞳孔不受控制的微微一缩。   他怎么都没想到,瑛二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治好他的眼睛?……治好他这个杀人凶手?   “你……”留着桀骜炸毛长发的男人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的声音过于沙哑后又清了清嗓子,沉默半晌,才神色复杂的低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眼睛的事?”   万花筒写轮眼用多了会失明,这件事一直都只有他自己和泉奈两个人知道。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虽然他已经濒临失明,但有自信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破绽。   瑛二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果然宇智波也有他埋下的钉子——?   “喂喂喂,你可不要多想啊。”   羽衣瑛二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不等他思考完就伸手点了点他,皱眉有些不满地说着,“我是真心想要跟宇智波和千手结盟的,怎么可能在你们族里动手脚?”   旁边的泉奈:……嗯,瑛二先生说的对。   斑微微一愣:“那你是怎么……”   “哈,当然是因为你那点演技想骗过别人还行,骗不过我这个忍界第一医生啊。”   羽衣瑛二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表情颇为神灵活现,让一直看着他的泉奈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奇妙的在听到他声音的同时便想象到了他现在是什么模样,神色不由得缓和下来:“你……在战场上看到过我?”   是偶然?还是说……   想到某个令他自己都忍不住痛斥自己痴心妄想,但偏偏又无法自制的心生期望的可能,斑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掌,竭力装作不在意的等待着瑛二的回答。   羽衣瑛二思量的长“嗯”了一声,隔了几秒,才开口道:“总而言之,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这可不是他随口诳人,小渣渣卡卡西和不省心阿飞君就是他手上的成功案例,这两个病例足够他总结出一整套治疗方案了——嘛,只不过那时候他用的是自己的细胞。   ——直、直接岔过去吗……   没得到答案的斑抽了抽嘴角,刚才提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全泄了出来,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瑛二仿佛对他的心情毫无所觉,继续说道:“你如果相信我,就以答应我的条件为前提,让我给你医治。如果不相信我——”   “为什么。”   宇智波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峻的眉宇微微皱起,复杂的神色混着不易察觉的不安。   瑛二一顿:“什么为什么?”   宇智波斑灰蒙蒙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微颤,又缓缓攥成了拳。   他撇开头,过了一小会儿,才声音干涩的问:“……为什么愿意帮我?”   羽衣瑛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道:“我有条件的。”   “条件……”宇智波斑的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说到这里,像是对接下来的话感到难以启齿一样哽了哽,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就算有条件,你对我也不该是……这个态度。旁的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空气陡然陷入了寂静。   宇智波泉奈不知不觉抓紧了身下的衣服,屏息静气的凝视着神色不明的蓝发男人。   良久,就在宇智波斑的指节已经开始发白,几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时,羽衣瑛二终于开口了。   “小时候,我们曾经约定过,总有一天要成为各自家族的族长,要齐心协力结束族与族之间永无休止的战争,让家人和伙伴不用再战死——”   “——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象征和平与幸福的村子。”宇智波斑喃喃的接道。   “是啊,你果然还记得。”羽衣瑛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那是即便双眼看不清楚的斑,也能感觉到万分动人的温柔笑意。   突如其然的,心动感如潮水般涌来,宇智波斑的心脏怦怦怦的跳动起来,深黑的眼眸中放射出注视着眼前之人时才有的柔光。   “无论过去多久,我都始终牢记着这个约定,斑。”   羽衣瑛二起身来到他身旁,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凑到他面前,距离近到让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专注的凝视着斑放大的瞳孔,像蛊惑着纯洁羔羊般的声音无比轻柔。   “现在的我已经明白,如果一直沉浸在过去和仇恨中,那么无论谁都不能得到幸福,甚至会有新的不幸接踵而至。”   “所以,是时候把我们小时候所幻想的,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是异想天开的未来,变成现实了。”   宇智波斑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便屏住了。   一片寂静中,如同神明般悲悯垂眸的男人凝视着他,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我原谅你,斑。”   “和我一起建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村子,好吗?” 第116章   【“我原谅你。”】   ……真的能原谅吗?   为了那个“建立村子”的梦想, 就连杀死亲弟弟的仇人都可以原谅,连害死心爱之人的凶手都可以视而不见?   宇智波泉奈站在营帐外, 一边回想着羽衣瑛二刚才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一边止不住的感到浑身发冷。   他想,就在刚刚,他好像隐约的触摸到了羽衣瑛二一直隐藏在爽朗亲和外表下的本质。   ——那个时候……在瑛二先生说着“我原谅你”的时候,他虽然是在温柔的笑着,但那双蓝到发黑的眼睛里分明仍是一片深幽的冰冷。   泉奈不自觉地收紧双手,内心深处对羽衣瑛二那股畸形的、由恐惧演变而来的爱意又苦涩的加深了些。   他好像终于明白, 为什么羽衣瑛二能放弃在一般人眼里值得铭记一生的仇恨,又为什么能轻易说出“原谅”两个字了。   ——因为在羽衣瑛二心里, 没有什么比他的梦想更重要。   为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个村子,族群、家人和情感, 甚至是身边仅剩的挚爱, 他都可以舍弃不要。   他心里最在乎的, 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个村子而已。   ……但是。   宇智波泉奈深吸一口气,想清楚这一点之后, 他那颗从见到瑛二开始就浮躁不已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但是, 就算是这样,他要做的事也仍旧没有丝毫改变。   他身上背负着永远不会被原谅的罪恶, 灵魂卑劣而丑陋,早就应该用自我了结的方式来赎罪了。   但是瑛二先生没有让他死掉。他救了他,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   所以,无论瑛二先生的本性有多冷酷都无所谓。他会为这个人献上一切, 只求他能一直平安快乐。   就像就也先生说过的那样——   只要是为了瑛二先生, 就算献上生命, 也是理所当然的。   *   另一边。   营帐之内, 羽衣瑛二特意要求的“只有族长在场”的协商终于得出了结果。   经过激烈的讨论,宇智波斑最终说服了瑛二,让他同意宇智波无条件的和羽衣永久休战,并通过付出别的代价的方式来让瑛二给自己治疗眼睛(瑛二:好家伙,上赶着送好处?……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与此同时,倔强的战场玫瑰坚持着自己高傲的底线,即便被心上人以美色攻击(HP-1000000),也打死都不愿意和千手谈和,必须得跟人家分出个胜负来才行。   当然,他答应瑛二,无论最后谁胜谁负,他都会跟千手结盟的(瑛二:我信你个鬼)。   最终,这个谈判桌上商量的特别好(瑛二:好个头啊)的“交易”,在斑出门宣布结果的第一步就被迫中止了——宇智波们不同意和羽衣休战,尤其是无条件的休战。   原因也很简单,凭斑那个打死都不服输的拧巴性子,他压根就不愿意让族人们知道自己快瞎了,直接一上来就单方面宣布宇智波要和羽衣休战了。   瑛二:……你特么玩我呢?   这交易做了跟没做有什么两样吗?你这族长给点力行不行啊!说话咋这么不管用呢?!   受尽族人敬仰的羽衣首领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寄希望于宇智波斑这个在平行世界众叛亲离的家伙,更不该眼巴巴的跑过来跟宇智波讲道理。   ——跟宇智波讲什么道理?简直白费了他不想让斑瞎掉、不想折断他的脊骨,也不想让宇智波弱于千手、导致建村后双方不能平行发展的苦心!   他果然就该跟对待小智障带土一样(带土:???),直接三下五除二的把他们打服气!省得这群死犟的宇智波撞破南墙不回头!!   深刻意识到自己高估了斑和宇智波的瑛二懊悔不已。   但是没关系!身为一个再纯正不过的森之千手(内在),他有的是办法治这群宇智波!   不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那就打!在他的操控之下可着劲打吧!打疼了你们就知道服软了!   白跑一趟的瑛二冷哼一声,眨眼就计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整人——咳,行动——然后便不顾斑和泉奈的挽留,扭头就跑回了千手族地里,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对扉间哭诉了一遍自己在宇智波受到的冷眼(?)和折磨(??)。   宠孙子的曾爷爷(bushi)一听这还了得?当即气得眉毛倒竖,集结了兵力就向宇智波宣战了。   至于旁边一个劲想说些什么的千手柱间嘛……   他被亲·曾孙子趁扉间不注意耳语了一番后,最终还是艰难的点头同意了。   具体同意了什么,只有他们爷孙两个知晓。   包括扉间在内的其他人只知道,这场战争在后来一举成为了宇智波和千手之间漫长争斗的转折点。   在某只看不见的手的操纵下,导致战局逆转的契机出现得又急又快,令所有宇智波都猝不及防——   战争后期,始终对自家族长和家族的实力抱有相当程度自信的宇智波们,骤然听说了万花筒写轮眼用多了会失明的噩耗(瑛二:诶嘿!)   不等他们接受这个平地惊雷一样的消息,天天被千手柱间拉着一对一的宇智波斑就真的瞎掉了。   这对向来心比天高的宇智波们来说,简直不啻于天崩地裂啊!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卑劣的千手扉间(宇智波特产外号)在这次战斗中首次使用了他的新术「飞雷神斩」,一举刺中了他们的二把手宇智波泉奈的要害,让他们这位实力仅次于斑的高手顷刻间便奄奄一息!!   仿佛只是瞬息之间,宇智波这座多年屹立不倒的山峰便坍塌了。   大厦将倾的惨烈,令所有高傲的宇智波都怔然回不过神来。然而这对某人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达到的效果而已。   除了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以外,所有的宇智波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   他们只感觉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短短几天的时间,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而在族内所有的医忍都宣布宇智波泉奈的伤势无力回天,宇智波斑的眼睛也无药可医之后,整个宇智波一族几乎都快要不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宇智波斑失明的消息没有在千手那边传开——因为斑这边刚刚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那边千手柱间就巧合的收手撤退了(柱间:……真的吗,你们真的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但所有宇智波都明白,这个巧合(柱间:……)只不过是将他们的死期延缓了一段时间而已。   宇智波族内的士气一时间萎靡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对这群总是眼睛长在天上的死傲娇来说,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毫无胜算的失败,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痛苦。   当然,也有人建议把泉奈的眼睛移植给斑,但不管有多少人响应,斑的回应都只是沉默。   没有人猜到他到底为什么沉默,直到宇智波泉奈真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多日闭门不出的斑终于有了动静——他叫来了宇智波火核,命他亲自赶赴羽衣族地,向羽衣瑛二送去了求和的文书。   在那封文书里,斑写着宇智波愿意转让武器、钱财甚至火遁秘术,与羽衣一族签订休战协议,请求羽衣瑛二医治宇智波泉奈的伤势和宇智波斑的眼睛,以及在与千手的战争中重伤的宇智波。   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宇智波举族撼动,族人无一不感到惊愕和痛苦,甚至开始反省自己的弱小——   如果不是除了斑和泉奈以外,族内无一人能对上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宇智波的处境何至于像现在一样被动?以至于还需要天神一样强大骄傲的族长亲自出面,向昔日的对手主动求和。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确实是宇智波败了,寻求羽衣的帮助,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唯一的办法。   因为整个忍界都知道,论起医疗忍术,羽衣瑛二和千手柱间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们又不可能去找千手柱间帮忙,这么一来,可不就是只能向羽衣求和了吗!!   比起束手无策之下向千手低头,他们宁愿和羽衣走的近一点!!   ——对这群宇智波死鸭子嘴硬的傲娇心理,一直在族地里悠哉悠哉等着他们主动的羽衣瑛二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群兔子眼的求和文书,在宇智波火核的注视下面上严肃沉痛,心里却忍不住偷笑——   因为真的很爽啊!怎么可能不爽!!身为一个千手,看着宇智波(在自己的计谋下)吃瘪当然很爽了!!   当然,虽然心里在狂笑,但他脸上可是一点都没有露出来的。   瑛二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地达到目的,完全是因为他拥有作弊的情报优势和金手指。   说句实在的,千手和宇智波的关系一向复杂,他虽然喜欢看宇智波倒霉,但亲眼看着这群骄傲的家伙们折下脊梁,却也是万万不愿的。   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他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愚蠢的战争而狠心又狠心的结果。   再过分一点点,就算是斑也该生他的气了吧。   于是乎,很懂得适可而止的羽衣瑛二及时变回乖乖牌,把文书交给族里的属下之后一句废话都没有,痛痛快快的就跟着宇智波火核走了。   这一次,在宇智波们或酸涩或不甘或怀疑或期待的注视下,他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宇智波的族地,一直走到了族长的宅邸前。   宇智波斑就站在玄关外等着他。   瑛二看了眼他眼上蒙的白布,心里暗叹一声,主动上去牵住了他的手。   宇智波斑一怔,有些反应不得的被他反客为主拉进了屋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接下来,在安静封闭的房间里,瑛二左手一拍,便治愈了一只出气多进气少的泉奈;右手一挖,便挖出了刚刚才变得活蹦乱跳的泉奈的眼睛,就手给斑换上了。   宇智波泉奈:“……?”   宇智波斑:“……??!”   不等突然就重获光明的斑惊愕的说些什么(医疗忍术真好用,换眼手术即做即睁眼),瑛二又伸手盖住了面露呆滞的泉奈的眼眶,再移开手时便神奇的给他变出了一双新眼睛。   宇智波泉奈:“!”   宇智波斑:“???!?!??!”   “得嘞,您的崭新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完全不打算解释什么的蓝发男人笑眯眯的拍了拍见了鬼一样的斑的肩膀,又扭头一视同仁的拍了拍泉奈,“反转术式牌器官重生,童叟无欺,只此一次哈!”   宇智波泉奈:“……是,瑛二先生。”   宇智波斑:“……是——不是,你给我等等??!”   黑长炸男人一把拽住瑛二,崭新的眼睛瞪得滚圆,颤巍巍的指尖一会儿指指他,一会儿指指泉奈,一会儿又指指自己:“你、你你……我、我我的……?!”   “瞧瞧,惊喜的连话都不会说了。”羽衣瑛二明显不打算解释自己的金手指,故意露出了一副假惺惺的怜爱表情,还不顾斑“唰”一下全黑的脸,笑嘻嘻的抬手就捏着他的脸颊往外拉。   “好——那么瑛二大人的手下败将宇智波斑君~请听好你的新盟友的第一个要求呦~”   手下败将……吗。   正额冒青筋的拽着他的手往下扯的斑一顿,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别人或许还不清楚这次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但他本人可是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包括那些莫名巧妙就人尽皆知的传言,柱间“巧合”收手的时机,以及千手扉间好巧不巧就在这场战争前完成的新术。   不然他为什么会直接向羽衣送去求和文书?   手下败将这个词……虽然很不甘心,但这次用来形容他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宇智波斑心下复杂的同时,也忍不住为心上人无人能及的智(卑)谋(鄙)感到叹服。他心下一软,有些自暴自弃意味的放下了手,任由瑛二将自己的脸搓圆捏扁,闷闷的含糊开口道:“第一个要求是什么?”   “呀,这次真乖啊,斑。”   羽衣瑛二挑了挑眉,继而笑眯眯的弯起眼睛,捧住他的脸倾身凑近,在他陡然呼吸一窒的青涩反应中轻笑着说:   “三天之后,由我来当见证者,你和柱间来一场全面公开的决斗,败者的家族要无条件的听从胜者的一切命令,哪怕那个命令是让对方去死——”   “这么简单又不需要牵扯上族人的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第117章   宇智波斑自然不会不答应。   事实上, 瑛二提出的这个要求简直不能更合他的心意——凭他的孤傲和自负,自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柱间。   更别提还有泉奈差点被扉间杀掉这一茬。   另一边,千手柱间也觉得这个不扩大伤亡就能决定胜负的方式非常好,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就这样在瑛二这个发起者的组织下见了一面, 并在他起草的生死保证书上按下了血手印。   那张保证书上写着,三天后,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将作为两大忍族的族长,赌上自身的性命和家族的荣耀,用一场生死不论的决斗来决定战争的胜负。   他们以父亲和子孙的名义发誓, 无论结果如何,败者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并且将率领自己的家族,无条件的听从胜者的一切命令。   这场决斗得到了宇智波和千手的全员认可。   这两个忍族各自准备了两份联名同意书, 将自己的名字和血手印按在了上面, 一份自己保存,一份同样交给了羽衣瑛二这个发起者和见证者。   他们用这种方式起誓, 自己将会与赌上了一切的族长共荣辱,族长赢,他们便赢, 族长输, 他们也会痛快的认输。   这样的一份保证书交上去,两大忍族内的气氛顿时紧绷到了极点。   搞得千手柱间都在瑛二去看他时悄悄的抱怨,说他们族地里现在静的跟墓地一样, 就连最调皮的孩子都被家长凶悍的关在了家里, 严令禁止他们发出声音, 就怕吵到他休息和备战。   弄得本来不紧张的他都紧张了起来(他当然不紧张了!因为是赢是输都无所谓啊!最后的结果是停止战争不就好了!)。   瑛二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扭头又溜溜哒哒的逛到宇智波族地里,发现这边的气氛比千手还要压抑,简直都快让人窒息了。   连宇智波泉奈都紧张的不行,给他倒茶的时候动作僵硬的像机器人,而且一脸疯狂地想问千手柱间那边是什么情况,又拼命地忍着不问的样子。   瑛二看着都替他纠结得慌。   宇智波斑本人倒是看不出来紧不紧张,瑛二估计以他酷帅狂霸拽的性子,肯定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   不过输不输赢不赢的,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自己准备……嗯,这个嘛,呵呵呵呵呵……   宇智波斑转过头来就见羽衣瑛二一脸可爱的狡黠和期待,好像做了什么恶作剧正等着他发现。   他被他可爱的也笑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问:“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瑛二立刻摇头,只是仍然捧着茶在那里一个人偷着乐。   斑见他不想告诉自己,也不勉强,顺嘴问了句他觉得谁会赢。   瑛二当然说那肯定是你啊。   然而斑不相信,斜睨了他一眼说他肯定是在哄他,原因是“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跟柱间那家伙玩得更好”。   瑛二心想好家伙,他不跟自己亲曾爷爷好难道还跟你好啊,你还在这儿跟他醋上了。   不过斑好像话一出口自己就先后悔了,应该是反应过来他当然不会跟“杀弟仇人”关系好,自己根本没脸说这种话。   于是他一下子就不安起来,搭在膝盖上的手都攥紧了衣服,漂亮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这些天他跟瑛二相处的时候已经放松许多了,时不时地也能展露几分真性情——比如他就是个醋坛子,看着脸色凶狠又冷傲,实际上独占欲特别强、特别小心眼。   只不过每当他稍微醋一醋,接下来都必定会惊觉“我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然后马上就会消沉下来,陷入自责和对瑛二的愧疚感中。   ……说实话,这么小心翼翼的,真的一点都不像【宇智波斑】啊。   瑛二看了眼斑的手,心下不由得一叹。   想当初,斑会杀掉他的便宜弟弟是巧合,会对他产生浓重的愧疚和扭曲的爱意是他始料未及,但在这之后,他确实故意放任了这种扭曲的感情继续发展。   ——因为他想让自己成为斑除了弟弟以外的另一个锚点,让他珍视自己所珍视的事物,珍视木叶。   不过到了现在,这份愧疚所达到的效果显然已经矫枉过正了。   从瑛二的角度来讲,斑真的不欠他什么,因为便宜弟弟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争夺继承权”的小小障碍,死了也没什么所谓的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和小村就也不一样。   高傲的宇智波首领不需要因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一直生活在自责的阴影之中。   他不是平行世界的宇智波斑。   他还怀抱着守护弟弟与族人,给世界带来和平的赤诚之心,他……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   “我没有在哄你。”   羽衣瑛二放软了语气这样说着,朝宇智波斑温柔地弯了弯眼,“因为斑真的很强嘛。”   宇智波斑猛地一怔,紧接着居然脸红了!   还脸红的特别可爱,慌慌张张的偏开头就想落荒而逃,甚至扯了个烂透了的理由:“我、我去看看午饭做好了没——”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去看那个干什么。”   瑛二一把拽住他,好笑的看着他像是触电一样猛地一抖,被他拉住的手抖得最厉害,几乎像是弹动了一下。   真是……至于只是这样就被吓到吗。   瑛二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觉扩大了些,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发酸。   他拽着斑微微颤抖的手蹭到了他身边,特意跟他胳膊挨着胳膊、大腿挨着大腿。   宇智波斑肉眼可见的僵硬了,烧红着耳朵看都不敢朝这边看。   啊……真可爱啊。   羽衣瑛二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眉眼间的神色在不自觉的时候就变得柔软起来。   他用拇指摩挲着斑的手背,近距离的和他头靠着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斑,等你和柱间的决斗结束之后,我给你个奖励吧?”   宇智波斑的眼睛几乎黏在了他和自己交叠的手上,只觉得自己没喝酒就要醉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的鼻尖萦绕着瑛二身上带着冷意的紫藤花芳香,嘴巴下意识的张了张,却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什、什么奖励……不用,我不需要……”   “啧,你这个不招人疼的倔脾气,真是……”   瑛二好笑的摇了摇头,握紧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冰凉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吐气如兰的轻笑道:   “听好了,斑,今天我就教你一招——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什么意思?   宇智波斑表情空白的眨了眨眼,扭头懵懂的看向他。   英俊的蓝发男人和他对视着,深邃的眼睛渐渐透出几分令他心慌的暖意,蓦地唇角一勾,飞快的在他唇角上亲了他一下!   宇智波斑猛地瞪大眼睛,激动的连写轮眼都蹦了出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羽衣瑛二就嘿嘿一笑,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宇智波斑:“??!?!??!”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瑛二居然主动亲了他?!开什么玩笑!!这绝对不是真的!!!   ——结果整整三天的时间,斑都浪费在思考“瑛二他亲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上了。   以至于当千手柱间都来到他面前了,他也仍然像踩在云朵上一样,飘飘然回不过神来。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顶着笑眯眯的表情问他:“看够了吗?”   宇智波斑耳根发红,下意识回答道:“没有……”   羽衣瑛二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就连千手柱间都哈哈大笑起来,主动开口道:“斑,难得见你这么坦率啊!”   宇智波斑猛地一愣,紧接着陡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千手柱间的存在!   他凌厉的眉头一跳,立刻恼羞成怒的凶道:“柱间,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丢了魂一样一直盯着瑛二的时候啊。”   千手柱间笑嘻嘻的摊了摊手,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俩的眼神里满是惊喜的试探,“怎么,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两个已经……旧情复燃啦?”   “什——”宇智波斑只觉得热血猛地冲上脸颊,他张嘴就想否定,但心里骤然涌上的期盼和窃喜却让他一句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瑛二还在含笑注视着他,让他更是紧张到手足无措,心里乱糟糟的慌成一团。   到最后,还是瑛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替他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呢。”   暂时?   宇智波斑一怔,眼里倏然亮起星辰般的光,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惊讶的看向他。   “哦——!”千手柱间在此时恍然大悟的怪叫了一声,揶揄的眼神弄得斑脸上发烫,色厉内荏的喝道:“瞎叫唤什么?到底还打不打了?”   “打!怎么不打!当然要打!”千手柱间爽快的应着,只是仍然嬉皮笑脸的,“但是斑啊,瑛二在这里看着的话,你会不会因为太紧张而输掉啊?”   “呵,可笑!”被挑衅的斑登时恢复正常,冷笑着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今天会落败的人必定是你,柱间!”   “那些都无所谓……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斑!”千手柱间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摆出了战斗的起手势。   羽衣瑛二左右看了他们一眼,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眼神则愈发幽深起来。   “那么,我宣布——”   他在两人之间抬起一只手,在开口打破快要凝固了的气氛的同时,将那只手猛然挥下。   “决斗开始!”   *   ——羽衣瑛二离开的那天,宇智波斑怔怔的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摸着被亲了一下的唇角,好半晌,醉人的红晕才一点点爬上了他的面颊。   ……瑛二的那些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茫然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想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泉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哥?……瑛二先生已经走了吗?”】   斑反应迟钝的回头看了弟弟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围着围裙的泉奈就歪头好奇道:【“咦?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斑愣了愣:【“高兴?”】   【“是啊,哥哥你笑得好厉害……”】泉奈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顿了顿,才嬉笑着说道:【“看起来傻乎乎的。”】   【“……没礼貌。”】宇智波斑本能的板起脸,稍微训斥了弟弟一句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屋里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蓦地抬手捂住眼睛,惨不忍睹的低低叹息了一声。   ——完蛋了,根本没心思去想三天后的决斗。   不过万幸的是,和柱间的决斗一经开始,他就彻底进入了心无旁骛的状态。   他想要取得胜利,想要把胜利带给相信着他的族人,带给死去的父辈和同伴。   但是在战斗的间隙中,他看着偶尔会在他的视野中掠过的瑛二,心底却模模糊糊的闪过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到的念头。   他想,或许自己之所以如此渴望着【这一次】的胜利,是因为他想要让瑛二开心。   他想要在取得胜利之后,亲口对柱间发出结盟的邀请,由自己来实现瑛二一直以来的心愿。   ……是啊,让三族结盟,建立守护和平的村子,是那个人一直以来的心愿。   为了这个心愿,那个人连杀死了自己弟弟的凶手都可以原谅,甚至准备委屈自己,接受这个凶手的心意。   宇智波斑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心里却骤然一阵酸涩。   看啊,他爱的人就是这么傻。他以为自己没有看出来,但其实自己全部都明白。   他明白他最看重的是什么,明白他为了和平付出了多少心力,明白他承受过多少苦难和伤害。   ……也明白他根本不喜欢自己,却甘愿为了大局和未来而忍耐。   但是,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宇智波斑召唤出完全体的须佐能乎,站在山峰一般高耸的发光武士头顶,向对面的木人狠狠劈下长剑。   他爱的人拥有精灵般神圣美好的品格,但他自己却只拥有凡人的自私和贪欲,一旦有机会抓住那一丝温暖,就再也无法放手。   ——哪怕那丝温暖中并不包含真情。   而作为交换,为了补偿那个人,他会将他视若珍宝的捧在怀中……   将他想要的一切,都为他献上。   *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战斗的余波将山峰夷为平地,将森林变为荒原,改变了方圆几百里的地貌,令远处围观的宇智波和千手无不心生骇然。   一天后,被后世称作“传说中的忍者”的两人终于力竭,胜负也即将揭晓。   ——然而,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此刻才正要张开他的獠牙。   空地之上,宇智波斑遍体鳞伤的倒下了。   千手柱间半蹲在他旁边,手里的刀从他的颈侧移开,深深地插入了地面中。   “结束了,斑。”   他声音嘶哑地说着,伸出因为脱力而颤抖不止的手,想要将斑拉起来。   就在这时。   “——是啊。结束了。”   轻飘飘的嗓音在不远处传来,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循声看去,一眼就发现了缓步走来的蓝发男人。   宇智波斑瞳孔微颤,难掩黯然的垂眸撇开了头。   千手柱间则咧了咧嘴,捂着重伤的腹部准备站起来,却不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累死我了,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干脆放松下来,笑哈哈却难掩虚弱的说道:“结果出来了,瑛二。你能帮我们把族人叫来吗?”   羽衣瑛二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闻言微微一笑。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高深莫测的开口道:“谁说结果已经出来了?”   千手柱间一愣,连宇智波斑都微微睁大眼睛,抬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瑛二?”柱间的笑容变得困惑又勉强起来,“你、你在说什么啊,结果不是很明显吗?是我赢了啊?”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呢,柱间。”   仿佛突然之间就变了个人的羽衣族长感慨又惋惜的摇头,在另外两位族长不敢置信的注视下微微勾唇,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秒,无数全副武装的羽衣“唰”一声出现,恭敬地单膝下跪,向唯一站立的男人深深俯首,整齐划一的声音掷地有声:“族长!”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全都错愕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干出了这等缺德事的瑛二。   在他们“你居然背叛了我!!”的控诉注视下,翻脸不认人的卑鄙族长终于暴露了丑恶的真面目,嘴角一咧便扯出一抹猖狂的笑容,指着他们哈哈大笑道:   “啊哈!没想到吧!千手和宇智波哪个都没赢,最后的胜者是我羽衣瑛二大人哒!!”   “来啊,小的们!把这两个路都走不了的族长给我绑起来,让千手和宇智波都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忍界最强!哈哈哈哈哈哈!!”   宇智波斑&千手柱间:“……”   宇智波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漆黑无比,紧接着又缓缓增添了几分青色和红色,表情复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千手柱间则摆出了“QAQ”的经典丢人表情,脸上写满了“你好狠的心!亏我这么相信你,可你居然这样对我!!”。   狠心的羽衣族长丝毫没有被埋怨的自觉,悠哉悠哉的蹲到他俩面前,笑眯眯(阴森森)的说道:“还要继续打吗?”   被他幽幽注视的两个人都被这漆黑如恶鬼的怨念镇住了,千手柱间连忙疯狂摇头,宇智波斑则委屈撇嘴。   羽衣瑛二丝毫不为所动,一手一个捏住他俩的下巴,凑到他俩面前继续笑眯眯(阴森森)道:“愿意跟我一起结盟建村了吗?”   千手柱间疯狂点头,宇智波斑则面上发红,下意识的也跟着点了头。   于是羽衣瑛二终于满意的放开了他们,站起身来豪气万丈的一挥手,大声宣布道:   “好!现在我宣布,由羽衣瑛二大人主导的三族联盟,今天正式成立啦!!”   ——宇智波和千手谁都别压着谁,你们都去给我公平竞争、平衡发展吧!   从今天开始,忍界最强忍族就是他们未来的商业之王羽衣啦!哈——哈哈哈哈哈!! 第118章   像是做梦一样的, 在羽衣一族的努力下,千手和宇智波终于讲和了。   最强的三大忍族就此构建了无比坚固的双线三角结构,造成的威慑力也立竿见影,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 斗争不止的忍界便安静如鸡了。   以扬名多年、无人能敌的三位传奇忍者为首,三大忍族共同构筑的联盟堪称庞然大物,它仅仅只是存在于那里, 便足以令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千手、宇智波和羽衣, 无论单挑出哪一个,都是不可战胜的, 更遑论三者的联合。   过去他们仅仅只是互相打架,所造成的余波都足够令其余所有忍族退避三舍, 不敢与其中任何一方争锋;   现在他们成了一个整体, 还放话说要创建属于自己的村落,就更是没人敢在他们面前多说一句废话了。   正如羽衣瑛二在三族联盟的首次会谈上所说的一样,和平的时代, 马上就要到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 提到“三族联盟的首次会谈”,就不得不再提一件最近在忍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据说, 这三个忍族之所以能像现在一样,隐隐以羽衣一族为联盟的这个(大拇指),其实都是因为羽衣瑛二在三族族长的混战中取得了最终胜利。   那个“三族联盟的首次会谈”,就是在羽衣瑛二站着,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都被打倒在地的情况下召开的。   这传言虽说是传言,但基本上听过的人都相信了。   什么?你们问为什么听过一遍就能相信?   那不是废话吗!虽然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是很可怕没错, 但他们跟羽衣瑛二那个恶魔的可怕等级可不是一个水准的!   要知道, 就算羽衣和猿飞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年, 但是【无心恶魔】的凶名到现在还能在许多家族止小儿夜啼呢!   所以无论羽衣瑛二这位被猿飞佐助形容成“活着的黑暗”的男人被传得多神,大家都只敢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以上便是不了解实情的外人的想法。   对于亲身经历了“我家族长跟对家族长决斗,结果俩人谁都没赢,反而被见证者摘了桃子”这种操蛋事的千手和宇智波来说,他们对羽衣瑛二就……嗯……   还真生不出什么怨言。   虽然一开始见到被绑起来的族长时,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经历了——   【什么?我们族长居然输了?!】→【什么?对面的族长也输了?!】→【什么?!最后赢的是羽衣瑛二?!关他这么事啊?!】→【……喵了个咪的,不愧是羽衣,就是奸诈……】   ——的心路历程,但是不可否认,得知自家和死对头家一个都没赢的消息后,他们反而诡异的松了口气。   因为,彼此都是输家没关系,被对方赢了可真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无论是千手还是宇智波,都不想背负着“败者”的名号,和对方结为同盟。   ——所以和打了一辈子的死对头比起来,绝对是羽衣瑛二率领的羽衣一族更可爱啊!   不止是被羽衣瑛二多次伸出援手的千手,就连走投无路之时被雪中送炭过的宇智波们都这么想!   于是结果皆大欢喜(bushi),三族联盟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搞起来了。   羽衣瑛二深藏功与名。   *   结盟仪式当天,印有三族族徽的三色织锦用长杆在神社门前挂起,羽衣一族的波纹捧月族徽赫然位列正中。   羽衣瑛二一来就看见了,他笑着说:“这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啊……”   “呵,你也知道自己胜之不武?”   千手扉间一看见他就走了过来,闻言斜了他一眼。   瑛二虚假的谦让笑容立刻变得狡猾又得意:“话不能这么说嘛!谁让你们都不如瑛二大人我足智多谋呢?”   “足智多谋……”千手扉间呵呵,被他笑得拳头痒痒,忍不住在他脑袋上胡噜了一把,“我看你就是卑鄙狡诈。”   “哎哎哎!你把我头发弄乱了!”瑛二完全不在意他的评价,只顾着抬手护住脑袋,控诉的鼓着脸瞪他,“这还是我为了今天特意弄的发型呢!”   “……没看出来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千手扉间抽了抽嘴角,看了几眼他嘟嘟囔囔充满孩子气的表现,忽然思寻的眯了眯眼,按着他的脑袋凑近了些。   “说起来,你今天的性子倒好像比平常还要跳脱——”   “千手扉间,你干什么呢?!”   一声低喝蓦然在两人耳边炸响,宇智波泉奈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扉间的手腕强迫他松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他插在扉间和瑛二中间,先是迅速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瑛二,然后才暗含厌恶的看向扉间,低声警告道:   “论起阴险狠毒,没人能比得上你!你有什么资格说瑛二先生?”   千手扉间早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黑了脸,但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冷笑着道:“阴险狠毒?呵,这句话我原样奉还给你,宇智波泉奈。”   他厌恶的甩开泉奈的手,狭长的红眸冰冷的扫向他,眼底暗含杀意:“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别人发现——”   “哦哦!我看见柱间和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瑛二忽然高兴的开口,一下子打破了三人之间几近凝固的气氛,“啊嘞?那个跟柱间站在一起的红发大美人是谁?”   这话显然是问的扉间。   千手扉间最后瞥了眼脸色微微发白的泉奈,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视线:“那是我大哥的新婚妻子,漩涡水户。”   果然是吗!!   羽衣瑛二眼睛一亮,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大的(认亲)热情,一手一个拉住他俩就嗷嗷叫着奔了过去:“柱间——!!快点给我介绍介绍我的曾——呃?”   红发的明艳大美人回头跟他对上视线,两个人猝不及防之下都愣住了。   下一秒,羽衣瑛二显而易见的更高兴了,拍掌大笑道:“我跟这个姐姐长得好像!”   “扉间说的没错,羽衣族长还真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呢!”漩涡水户也惊喜的笑道。   “是吗?”千手柱间没想到他俩一见面就这么合眼缘,高兴之下又有些意外道:“扉间说你们长得像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你们觉得彼此长得像吗?”   瑛二立刻兴高采烈的回答:“像!很像啊!”当然像啊!他长得像他妈,他妈长得像水户奶奶,两个人都是明艳英气的大美人!   妈诶,现在看着曾奶奶,这亲切感简直爆棚好吗!!   羽衣瑛二乐不可支,神灵活现的蹦过去就对着漩涡水户姐姐长姐姐短的问候起来。   漩涡水户也瞬间母系(奶奶系?)光辉闪耀,当真像失散多年的姐弟一样和他说笑起来,反倒把其他几个男性都晾在了一边。   千手扉间此时突觉不妙。   但他察觉的已经晚了,宇智波泉奈已经一把将他拽到了一边,脸色黑的跟锅底有一拼:“千手扉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手扉间木着脸,早有准备的冷漠道:“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信你个头啊!”泉奈凶恶的瞪起眼睛,见多识广(?)的他,在看到漩涡水户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老实交代,千手柱间他是不是对瑛二先生……?”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杀鸡抹脖子似的冲着扉间使眼色,生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千手扉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都怀疑过这个可能呢——当然,他打死都不会把这个说出来咳咳:“……你是白痴吗。”   漩涡和千手决定联姻的时候,他和大哥可是都没见过漩涡水户的,更不知道她和瑛二居然长得有几分仿佛。   没错,只是有几分罢了,要不怎么柱间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老婆和天启长得像呢。   一部分见过瑛二的千手族人也从没觉得他和自家族长夫人长得像,可见这是只有熟悉并关心瑛二,同时又很细心的人才看得出来的……   千手扉间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看着宇智波泉奈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另一边,宇智波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怀疑柱间对瑛二心怀不轨——他又不像泉奈和扉间似的,对“替身”这种事这么敏感——他纯粹只是因为又醋了。   ——谁让瑛二刚才过来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现在还一个劲的逮着柱间的老婆说话!!   他想干什么?!那是千手柱间的老婆!!他为什么要对别人的老婆这么殷勤?!   他不记得自己之前亲过他的事了吗?!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要在决斗之后给他奖励的事了吗?!   这个家伙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就跟当年把他压在床上欺负过他之后,扭头又去问路过的村民家要漂亮姑娘一样!!   宇智波斑生气,宇智波斑吃醋,宇智波斑心里下起了瓢泼酸雨!!   “柱间,管管你的老婆!”他猛地按住了千手柱间的肩膀,在他耳后阴测测道。   千手柱间打了个寒颤,惊恐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疑惑扭头,一眼就看到了相谈甚欢的老婆和瑛二。   至今致力于撮合两个天启的柱间红娘立刻恍然大悟,继而坏笑道:“斑,你这样就没道理了啊,凭什么是我去管水户,而不是你去管瑛二?”   “我——!”宇智波斑一哽,顿时理不直气不壮起来,但他就是气得要命,到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现在跟瑛二又没关系!”   “唉,所以我说你这样不行啊!”柱间听了这话,忍不住大摇其头,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说你一直这么畏手畏脚的,什么时候才能跟瑛二在一起呢?要主动一点嘛!”   【“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   宇智波斑的手紧了紧。   他还按着柱间的肩膀,于是一个不注意就把柱间按的嗷嗷直叫:“哎哎哎!斑,斑!我的肩膀要被你捏碎了!!”   千手族长这一嗓子嚎的特别大声,把许多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包括水户和瑛二。   被瑛二好奇注视的斑顿时僵硬起来,触电一样放开了柱间,想想又气不过,抬腿就踹了脚他的屁股。   千手柱间嘻嘻哈哈的躲过去,不等他再找自己算账,就主动打圆场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举行仪式吧?”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瑛二的大力响应,刚才那一茬便顺势被盖过去了。   宇智波斑松了口气,心下却隐隐约约的涌上几分失落。   小没良心的。   他看了眼快快乐乐的冲到了三色织锦前面,欢脱的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握握手的瑛二,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手掌。   自己在这边纠结再多,也不见他烦恼一时半刻的。   ……哼。   *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结盟仪式进展的非常顺利,当然,也非常简短。   省去寒暄的时间,最有意义的事也就是瑛二、柱间和斑互相握了手,表示三族就此讲和,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在这之后,他们三个共同起誓,今后千手、宇智波和羽衣之间不会再有战争,他们将齐心协力,共同建造属于自己的村落。   仪式完成之后,三个忍族便在各自族长的示意下分散开来,开始“适度”的联络感情——毕竟以后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嘛。   千手柱间被刚才的宣誓感动的不轻,仪式一结束就逮住斑跟他唠叨起以前的事来。   斑只耐着性子听了一小会儿,视线就忍不住朝四周游移起来,寻找着瑛二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了几股奇怪的视线。   斑敏锐的顺着那些视线看过去,发现来源是一群羽衣。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时不时面色古怪的看他几眼,然后又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神神秘秘的样子弄得斑心里很是奇怪。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柱间打发到他老婆那边,然后便想走过去问问那群羽衣在看什么,结果刚一抬步,就见羽衣瑛二不知从哪晃了出来,正好路过那群人身边。   他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只这一眼,那群羽衣便像是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一样,一个个羞愧万分的低着头,飞快的向他行礼后退下了。   看得斑在旁边不得不感慨——他真没见过有人能比瑛二更会驾驭人心。   羽衣全族的这股凝聚力,以及对瑛二本人的那种狂热和忠诚,斑自认宇智波是绝对不如他们的。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酸涩又自豪起来。   在这之后,羽衣那边就再也没有朝他射来的视线了,这让斑愈发笃定,刚才那群羽衣确实是在说自己的事。   会是什么事?……瑛二会不会告诉他?   宇智波斑看了眼直到现在都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瑛二,心里有些莫名,同时又有些担忧。   他迟疑了一下,想到柱间那句话,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问道:“……怎么了?”   瑛二正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后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下意识扯出了一抹笑容:“嗯?啊……没什么。你那边忙完了?”   ……不告诉他吗。   宇智波斑微微一顿,却也不想逼他说不想说的事,便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只是结盟仪式而已,没什么可忙的。几天后要商议族地搬迁的事,那时候应该就会忙起来了。”   “是啊,族地搬迁,伐木,盖房,联络那片领地的大名……马上就要没时间偷懒了啊,哈哈哈。”   瑛二说起建村的事立刻高兴起来,有种马上就要兴致勃勃的说个没完的架势。   斑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眼看着瑛二已经眉飞色舞的谈到以后想住什么样的大宅了,他心知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机会,面上忍不住带出了几分苦涩。   就在这时,对面的侃侃而谈忽然停止了。   宇智波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似有无奈的叹息,一双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刚以为你已经想通了,结果马上就又变成这样。”   “明明我提示的已经够明显了呀……斑,你现在真是笨笨的呢。”   这已经是最近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了。   但宇智波斑却难得没有感到不悦,反而怔愣的抬起头,有些反应不得的望向对面的人。   羽衣瑛二与他对视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目光渐渐软和的让斑感到脸红心跳,白皙的耳垂染上淡淡的红。   “算啦。硬要说起来,都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瑛二见状妥协的笑了,修长的五指弹奏一样在斑的手背上跳动几下,很快下定决心似的将他的手重新握紧。   “走。”   他冲着斑弯了弯眼睛,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带你去看你的‘奖励’……看看我们未来的家。” 第119章   瑛二拽着斑从结盟仪式上偷跑了出来。   他们来到了一个彼此都不算陌生的地方。   “还记得吗, 小时候我们和柱间在这里说过的话?”   断崖之上,羽衣瑛二将手搭在眼睛上极目远眺,笑着这样说道。   “当然。”宇智波斑站在他旁边, 看了会儿脚下一望无际的丛林,便收回视线看向了他。   他记得他们三个约定过, 将来要把梦想中的村子建造在这里, 那是个属于忍者的平安国度,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任务,会拥有一个统辖他们的上级, 和教导孩子们忍术的学校。   他也记得他和柱间都说过, 要把唯一仅剩的、最重要的弟弟放在村里保护起来,让重要的人不会再因为战争失去性命。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瑛二在那个时候说的……他没有兄弟。   伴随多年的阴霾不期然间笼罩上心头, 宇智波斑收回视线, 喉咙里像是突然堵上了一块海绵,噎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抚上了他的面庞。   宇智波斑吃了一惊, 反应过激的立刻退了一步,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看向身侧的人。   这副模样让羽衣瑛二没脾气的笑了笑,无奈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宇智波斑下意识想要摇头,但瑛二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上前了一步, 垂眸再次抬起手:“……不要后退, 好吗?”   ——不要后退。   宇智波斑一怔, 总感觉似乎能从这句话里品出点别的东西, 正为此愣神间, 额头和耳侧就划过了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瑛二玉石一样的指尖拂开他的刘海, 替他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露出了被遮挡的右眼和面庞。   他注视着他,深蓝的眼睛里缓缓透出了光。   只有两个人的高处陷入寂静。   宇智波斑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将肋骨撞的“咚咚咚”直响。   他生怕这夸张的心跳声被瑛二听见,却又舍不得主动移开视线,只能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呼吸,在难得无人打扰的独处中静静地注视着心爱的人。   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目光便开始细细的描摹着瑛二的五官,专注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看得极慢,极认真。   十多岁还很弱小的时候,如果瑛二这样一直看他,他一定会情难自禁的吻上去,还会因为内心深处对未来的惶恐而吻得极深,极用力。   但是现在二十多岁、已经站上几乎无人能及的忍界顶巅了,他却反而不敢再像年少时一样肆无忌惮,就像此刻——   即便心里对这个人的渴望几乎快要将他逼疯,可他却再也做不到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上前,肆意对这个早已遍体鳞伤的人宣泄自己单方面的情感。   就像他三年前在南贺川边,对瑛二吐露的那句心声一样。   ——年少时是喜欢,长大了就成了爱。   少年人的喜欢像烈火,不燃尽一切就不会满足;成年后的爱却像藏酒,在坛子里封得久了,发酵出了许许多多其他的物质,譬如顾忌和谨慎……还有隐忍,怜爱和珍视。   所以斑的脑子里总是绷着一根弦,提醒着他再也不能犯过去的错误,让他每逢看到希望都忍不住慌乱的退开一步,还时时刻刻诘问着自己的心——我这样做,对瑛二来说真的好吗?   但是……但是瑛二却告诉他,“不要后退”。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滴水突然落在了瑛二的手上。   氤氲着温情的对视被打断,瑛二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哀叹时机不好一样轻轻叹了口气:“下雨了。”   宇智波斑垂下眼帘,低低的应了一声:“……回去吧。”   “不要。”羽衣瑛二干脆利落的拒绝着,低头对上斑带着讶异的视线,他神秘的笑了笑,主动牵起了斑的手,“难得就我们两个一起出来,要是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柱间绝对会笑话我们的。”   “关、关那家伙什么事……”宇智波斑面上有点发烫,毕竟这话已经说的非常露骨了,让他不多想都不行——只是他不敢多想。   “走啦走啦,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瑛二装作没听到他的嘴硬,笑嘻嘻的拽着他就走。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大雨就稀里哗啦的下了下来,淋得羽衣瑛二大呼小叫,急吼吼的扯着斑就钻进了丛林。   他像是对森林有天生的熟悉感一样,完全不需要辨别方向的在其中左突右闯,没过多久,周围的树就渐渐变得高耸入云起来,本就因为下雨而乌云遍布的天空慢慢被遮住,他们在昏暗中跑进了一处气息危险的古树群。   “欢迎光临我成长的后花园——死亡森林!”   跑在前面的瑛二兴高采烈的如此介绍道。   “死亡森林?”斑跟着他跃上枝桠,看了眼脚下虬结茂盛的植被,“为什么说是你成长的后花园?”   “这个是秘密!”瑛二哈哈一笑,然后带着他来到不远处一棵最粗的古树上,在离地面两层楼高的地方绕着树干转了半圈,钻进了一个半人高的树洞里。   “斑!快进来!”   他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斑看了眼洞口挡风用的布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跟着钻了进去。   瑛二已经在里面点起了油灯——居然有油灯?!这地方还真是他的秘密基地——见他进来就笑嘻嘻的问:“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宇智波斑站直身体,打量了一下这个和窄小的洞口完全不同,内部至少有一个和室那么大的半圆形树洞,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不知道瑛二是怎么收拾的,树洞的底比洞口高出一截,里面干燥又暖和,四壁像是打磨过了一样光滑又密实,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特有的清新气息,让人不自觉地就能放松下来。   “对吧?”瑛二此刻已经从角落的橱柜里摸出了干燥的衣服和毛巾,闻言得意道:“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这里收拾的能住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看看呢!”   斑打量了几眼那个橱柜里放的衣服和被褥,又看了看另一个角落用竹帘隔开的榻榻米和浴桶(……),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把一个树洞收拾的这么舒服?   “采药啊。偶尔还能带几个熊胆回去呢。”瑛二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着,将手里的衣服和毛巾递给他,“换上吧,这雨实在太大了。”   宇智波斑看着那身印有羽衣族徽的衣服,伸出去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倒不是因为那上面的羽衣族徽,而是……这衣服应该是瑛二上过身的……   “没有多余的胖次哦。”瑛二仿佛误会了他的意思,在此时凉凉的开口道,“不过衣服是和服,真空应该也没关——”   “少、少少啰嗦!!”宇智波斑瞬间两耳通红,劈手夺过东西就转到了竹帘后面。   他听到瑛二在外面轻笑了一声,然后是便是这人大大咧咧脱衣服的声音,弄得他耳朵上的热度一下子蔓延到了脸上,只恨自己身为忍者有那么好的听力,甚至能根据声音联想到瑛二在穿哪件……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也擦干了头发,他又嗅到了衣服上若隐若无的皂角香和熟悉的紫藤花香,让他又是一阵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这身衣服曾经紧贴着瑛二的肌肤,现在却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而且他还是真空的……!   “……”   宇智波斑抓狂的捂住脸,感觉脸上烫得都快能煎鸡蛋了。   “斑,你换好了吗?”瑛二此时在外面问道。   斑连忙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然后暗暗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镇定走了出去。   瑛二正靠着桌子摆弄着那上面的瓶瓶罐罐,听到他出来便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笑开了:“果然有点大。”   他晃到斑面前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有些感慨的叹道:“以前明明是我比较矮来着,连把你抱在怀里都做不到……”   宇智波斑强装的镇定马上就被打破了。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颤了颤,下意识握紧手掌,将多出半截的袖口死死攥进手中,浑身都像在热水里过了一遍一样发烫。   瑛二明显是在说以前他们做过的那些事。   想到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宇智波斑竟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只觉得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气,外面连绵不断的细密雨声,还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昏黄烛火,都是那么令他心慌意乱。   恍惚之中,他惊觉自己和瑛二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非常近,近到他抬头就能捕捉到那个人的呼吸。   宇智波斑的心一下子乱了。   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瑛二的意思。   只是……只是……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句很轻的询问:“斑,你冷么?”   宇智波斑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瑛二一眼:“当然不——”   他冷不丁看到蓝发男人在烛光下都能看出苍白发青的脸色,在电光火石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抓住了他:“是不是你觉得冷?你——你的手怎么凉?!”   触手寒冷如冰块的温度让斑瞬间忘记了所有顾虑,他惊疑不定的把瑛二的两只手都摸了摸,错愕的发现他连掌心都没有半点热乎气,真真正正像是死人的手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黑发男人这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忙忙的把瑛二全身都摸了一遍,惊骇的发现他连身体都冒着寒气。   “啊哈哈……你还不知道我吗?都是老毛病啦。”瑛二不在意的笑了笑,捉住斑的手握在掌心,牙缝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嘶哈的吸气声,“不过斑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啊……”   “你少糊弄我了!只不过是在初秋淋了场雨,正常人谁会冷成这样?!”   斑心疼的主动握紧了他,见他连嘴唇都冻得发乌了,当下急得张开手臂就抱住了他,用脸颊贴上他温凉的颈侧,“现在呢?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羽衣瑛二不说话,只是斑也不需要他回答了——他要是不冷,怎么可能浑身都在发抖?!   “你先在这等着!”   脱离了因愧疚而升起的退缩心理的宇智波族长立刻强硬起来,他二话不说把瑛二推到了竹帘后头,扭头把柜子里的被褥抱到榻榻米上铺好,然后雷厉风行的把他塞进被子里,甚至还想吹个火遁。   好险被瑛二及时抓住了。   之前乖乖任由他摆布的蓝发男人此刻有些哭笑不得,抓着他不让他结印:“我们现在是在树洞里啊!你是想把我给烧了吗?”   “我倒是恨不得把你给烧了!说不定这样能让你热乎点!”斑黑着脸把他的手塞回被褥里,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恨恨的一咬牙,掀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羽衣瑛二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就抱了过来,像是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呜哇好怀念!是斑的温度!”   “……等雨停了,你赶紧去给我看医生。”斑被他冰的打了个寒颤,拧着眉脸色十分不好看。   瑛二笑眯眯的不说话,收紧双臂将他缓缓地、紧密地扣进了怀里,一直到两人之间不留丝毫缝隙,才满足的轻叹一声,含笑在他耳边低语道:“你看,我就说我已经可以把你抱进怀里了。”   宇智波斑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贴了贴瑛二的脸,声音发闷的问:“你以前虽然体寒,但起码身上是热的,只有手脚会有些冷。……现在是怎么回事?”   “嗯……果然不能不回答啊。”瑛二无奈的苦笑起来,“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啦,大概我这具身体就是要越来越冷的……”   他就着烛光看到怀里的斑立刻横眉怒目,连忙改口道:“其、其实前几年一直有人帮我养着的,每到下雨、下雪、阴冷天气都恨不得在我周围点上一百个火炉,所以那时候我的体温还没这么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平淡却莫名让斑觉得寂寞的笑容。   “之后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了,我自己也懒得折腾,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体寒才会越来越严重吧。”   之后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了……?   宇智波斑心里一揪,不知为何想到了之前听说的传言——关于瑛二和他的情人的传言。   他抿直唇线,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你是羽衣的族长,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呵……为了他们吗。”瑛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冰冷的吐息喷洒在斑的耳侧,让他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他便浑身一僵——   “可是羽衣的族人在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带领羽衣一族走上巅峰的年轻族长这样说着,清冽的声音令人心里发寒,却又隐约透着几分茫然和落寞。   “我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已经一个都不存在了……唯一还能称得上执念的,就是早点建立村子。”   宇智波斑呼吸一窒,一瞬间竟感到眼眶发酸。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良久,才挤出了几个沙哑的音节:“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   “不是你的错。”   瑛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他收紧了手臂,就着昏黄的烛光打量着斑的表情,声音轻缓的把话挑明道:“斑之所以一直在回避,就是因为对我的这份愧疚吗?”   宇智波斑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   但瑛二却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重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那么以后,斑还会继续背叛我,伤害我吗?”   宇智波斑瞳孔一缩,否定的话脱口而出:“那怎么可能!?”   现在的他愿意为了瑛二做任何事!就算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就可以了。”羽衣瑛二似乎感到满足似的轻叹一声,这口气里终于带上了几分温度,像他此刻注视着斑的眼神,“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我的奖励送给你了。”   宇智波斑一怔。   羽衣瑛二近距离的与他对视着,深色的双眼在昏暗中显得深不见底,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他慢慢凑近了宇智波斑,呢喃的声音像情人间的私语,无比令人心动:“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实在太寂寞了。斑……真的忍心让我这么寂寞吗?”   宇智波斑怔忡的望着他,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不知何时与他相互同化,他的呼吸被冰凉的唇捕捉,微微颤抖的唇舌久违的迎来了侵略者。   “如果真的愧疚,就请和我在一起。”   “用你的爱来补偿我……不要浪费了我允许你再次站到我身边的‘奖励’……记住了,只有斑和我在一起,我才能再次得到幸福。”   “呜……”   宇智波斑被吻得神智迷离,意识模糊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只觉得瑛二冰凉的皮肤渐渐回暖,让人安心。   树洞的墙壁上,朦胧的烛光伴着雨声轻轻摇曳着。   不知过了多久,斑昏过去又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人的手。   是暖的。   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喜悦涌上来,宇智波斑费劲的翻了个身,在雨声渐稀的黑夜里伸出还在发颤的指尖,轻轻摸了摸羽衣瑛二的眼尾。   他抬起头,虔诚的吻上了瑛二的唇。   ……我答应你。   这一次,我绝对会让你得到幸福。 第120章   “决定好了?”   闭着眼睛的人忽然出声道。   宇智波斑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当然没有啊, 不然怎么能发现你居然偷亲我呢?”瑛二得意洋洋地说着,睁开眼睛与他对视,眼里逐渐漫上笑意,“既然都会偷亲我了, 那就是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吧?”   偷亲被发现的斑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瑛二要他承认的话更让他这个大傲娇开不了口,支支吾吾了半天, 才自暴自弃的搂紧他的脖子, 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含糊道:“……都愿意被你抱了, 你说我同不同意?”   瑛二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灿烂起来, 伸手搂住他的腰,得寸进尺的咬着他的耳朵呢喃:“那……?”   宇智波斑的耳朵涨得通红,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瑛二唇边的笑意缓缓扩大, 把他搂得更紧了些,然后凑过去在他嘴巴上亲来亲去, 在深吻的间隙舒服的低声喟叹:“斑……真的好暖和……”   宇智波斑被他磨得艳红的嘴唇颤抖着, 眨了眨盈满生理泪水的眼睛,声音沙哑道:“你喜欢吗?”   “我喜欢啊。非常喜欢。”瑛二轻柔地吻去他的泪水, 在他耳边调笑道:“说实话, 虽然知道你待我的心, 但直到看见你的表现我才彻底放下心来呢……呐,既然这么想要我的话, 之前为什么我进一步你就退一步啊?”   “你还不是一样……表现得一点都不明显?”斑有着细腻红晕的脸慢慢又变烫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双臂不自觉地环住了瑛二的脖子。   “我的意思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瑛二皱了皱眉, 有些控诉的说道。   斑就断断续续的把他无视自己去找漩涡水户说话, 还有他以前欺负完了自己, 扭头又去问人家要漂亮姑娘的事说了。   瑛二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后面那件事,顿时笑得浑身一抽一抽的:“你、你居然还记得那么长时间以前的事?真是小心眼啊哈哈哈……!”   “什么小心眼……”宇智波斑闷闷不乐地说着,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脸上增添了几分不自在和赧然,“我只是……把和你有关的事全都记住了而已。”   羽衣瑛二一愣。   他和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对视着,慢慢在黑暗中吻在了一起,温暖的唇舌眷恋的互相交缠,仅仅一个吻,带给斑的心动感却比刚才还要剧烈,仿佛他们在此刻已经心意相通。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嘀嗒嘀嗒的打在树叶上,声音一会儿急一会儿缓。   瑛二吻着斑滚烫的耳垂,语气无奈的说:“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就算是我,偶尔也会因为你的态度丧气嘛……”   他顺着斑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商量似的说:“你自己说是不是?以前我每次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都说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那是因为我……!”宇智波斑控制不住的有些着急,他没有被扣住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面庞,拇指眷恋的滑过他的面颊。   他神智不清的喃喃道:“因为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一直、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情话,未免太令人动容了。   就算是再理智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触动。   羽衣瑛二的目光闪动着,过了会儿,才一言不发的将他的两只手都捉住扣紧,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他低声说着,内心深处滑过一声叹息,“……以后我们好好的,这就行了。”   *   第二天,宇智波斑没能靠自己起来。   他起身起了半截,闷哼一声又栽了回去,然后就被瑛二忍着笑翻过去开始按摩。   然后他的脸就黑了。   罪魁祸首连忙态度良好的认错,殷勤的一边给他揉腰一边道歉:“抱歉抱歉,实在是斑太美味了,我忍不住嘛……而且你的体温真的非常暖和——”   宇智波斑脸色爆红的捶床:“你闭嘴!”   羽衣瑛二立刻闭紧嘴巴,勤勤恳恳地埋头给他按摩,还时不时笑嘻嘻的在他脸上偷亲几下。   斑只被他亲了一下就什么火气都没了,就是心里还有点别扭。   他的腰啊,大腿内侧啊……就算当年跟柱间斗个一天一夜,也从来没这么酸胀难受过……   话说,为什么这个趴在他身上跟小牛犊一样整夜都在使劲的臭小子还跟没事人一样……果然年轻人就是能折腾吗……?   现年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宇智波斑先生,在摆脱处男身的第二天,第一次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   之后斑是被瑛二送回宇智波族地的。   其实瑛二一开始想抱着他赶路来着,但这个提案被自尊心强烈的战场玫瑰坚决拒绝,只能遗憾作罢。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宇智波泉奈。   听说消失了一夜的兄长被羽衣瑛二送了回来,泉奈心里猛地一揪,当时就隐隐有了预感。   等他赶到族地门口,正巧看到自己最熟悉的两个人正靠在树后亲密的拥吻时,这种预感无疑被证实了。   泉奈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浑身僵硬的停在原地,怎么都没法再向前一步。   还是羽衣瑛二最先察觉到他的到来,深蓝的眼睛扫了他一眼,这才让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脸色苍白的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无力而颓然的松开。   斑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被放开之后仍然轻喘着追逐他的唇,神智不清的还想继续吻一会儿:“呜…别、别动……”   瑛二的眼里这才透出笑意,他简单的亲了亲斑的唇角,在他不满蹙眉的时候轻笑道:“斑,有人来接你了。”   宇智波斑一愣,扭头才发现泉奈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连忙放开瑛二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咳,是泉奈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宇智波泉奈垂下眼帘,顿了顿,才发出微微干涩的声音:“……放心吧,我完全没看到哥哥是怎么黏着瑛二先生,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的。”   “什——说、说什么傻话!谁黏着他不让他走了!”   宇智波斑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他红着耳根驱赶一样朝瑛二挥了挥手,忙不迭的说道:“行了!你快点回去吧!”   瑛二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泉奈开口道:“瑛二先生都来到这里了,不请他到家里坐坐吗,哥哥?”   “这个……”宇智波斑眼睛一亮,依言询问的看向瑛二。   羽衣瑛二笑了笑,背着手摇了摇头:“今天就不去了,我回族地还有事。”   他抬手拨了拨斑的刘海,在他恋恋不舍的注视下好笑道:“等过几天还要商议族地搬迁的事,到时候再见?”   “……唔。”在弟弟面前被如此对待的斑有些羞耻,但他现在正处于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不跟恋人分开的状态,对他的触碰自然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所以他连平日里最在乎的“兄长的威严”都不顾了,一心只想着抓紧时间多看瑛二几眼,好一会儿才看着他慢吞吞的点头:“……那就到时候见。”   瑛二忍不住又笑了笑,抬起的手微微下移,托住他的脸最后吻了吻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好好休息几天,等下次见面了再帮我取暖,好不好?”   然后宇智波泉奈就看见,自家在外面一向冷傲不可一世的哥哥咻一下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似的给了瑛二一拳,被对方笑哈哈的躲过去后也绷不住笑了,像块望夫石一样一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那一天,直到羽衣瑛二已经走出很远了,斑的眼睛还像磁铁一样眼巴巴的黏在他身上,双眼亮的像缀满了星辰。   ……这一天终于来了。   当天晚上,宇智波泉奈一个人躺在床上,神色麻木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的头上放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昏黄的灯光替他驱散开了漆黑的深夜,但他却还是觉得冷。   自三年前亲手挖出眼睛的那一夜开始,他就变得恐惧黑暗,以至于无法再在黑暗中入眠。   这个秘密除了斑以外再没有别人知道,也正因为斑知道,所以泉奈这些年才没有再执行过需要独自守夜的任务。   泉奈感激兄长的细心、体贴和宽容,他比以前更尽心的辅佐和关心着兄长,不止是工作和生活上,也包括感情上。   他知道总有一天,兄长会与羽衣瑛二在一起。他也知道凭借兄长对羽衣瑛二的感情,一定能让瑛二过得幸福。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也比任何人都努力的为那两个人创造机会……仿佛只要让羽衣瑛二过得开心,他就能弥补些什么。   现在,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他重新在羽衣瑛二的脸上见到了那种带着鲜活人气的笑容。   他该知足了。   只有一个人的卧室里寂静无声。   宇智波泉奈渐渐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团。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整个人藏在黑暗中,任凭自己不停地发抖。   ……不是早就明白了吗?他余生剩下的使命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守护瑛二先生的幸福。   瑛二先生能和他的哥哥相知相守,这是他期待看到的……他应该为此高兴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会这么冷呢?   突然间,泉奈发现自己的脸颊上已经一片冰凉。   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滑落,他睁大眼睛悄无声息的流着泪,只觉得心口那里像破了一个大洞,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去了。   他高估了自己。   他的心好痛。   *   商讨过各自的族地该如何分布后,搬迁工程便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羽衣瑛二对此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他的宅邸建得最快,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建好了一幢气派的大宅。   在这之后,羽衣们才围绕着他的宅邸开始陆续盖房。   人来人往中,一些早就被众人瞧出端倪的事情也瞒不住了——比如他们家族长和宇智波族长如漆似胶、如火如荼的恋情。   这实在太明显了,宇智波斑盯着他们族长的眼神都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了,在族长的宅子建好后更是恨不得直接住在他们族长家里,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有猫腻。   更别提宇智波斑的长相……   羽衣们互相对着眼神,最终还是没有传出什么闲话。   在他们一族里,羽衣瑛二就是他们的最高意志。没有任何事比羽衣瑛二本人更重要,没有任何人会对羽衣瑛二的选择说“不”,更没有人会阻拦羽衣瑛二去做他想做的事。   所以哪怕宇智波斑是小村就也的替身又如何?不是替身是新欢又如何?他们永远不会质疑自己的族长。   但即便他们不说,那种或挑剔或好奇或不满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宇智波斑也理所当然的能发现一些端倪。   但他当然不至于脑洞大开到想到“替身”这种事上。   他只会觉得这是来自于羽衣的、族长被他抢走的怨念。   ……说实话,感觉挺微妙的。   因为讲道理,明明是他这个“三过家门而不入”,在一起后完全变成恋爱脑(柱间语)、满心满眼只有可甜可盐的亲亲恋人的宇智波族长……被抢走了才对……吧?   连感情中扮演的角色……或者说床.上的角色都是……嗯。   不过宇智波斑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他连自家族人的看法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别族忍者的看法。   不过羽衣瑛二倒是在某个晚上问他:“你的族长宅邸建好了吗?”   那时候斑的魂儿都快飞出去了,闻言还反应了一下:“什、什么……?啊……建好了。”   “那以后还是我住到你那边吧。”瑛二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这么天天过来,我的族人不会说什么,但你的族人好像已经有些不满了。”   宇智波斑能说什么呢?他自然是说好。   然后继续跪着泣不成声。   实际上,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斑就从没有对瑛二说过一个不好。   因为心里那股对瑛二从未消去过的亏欠感,他一早就对瑛二一点底线都没有了。在他眼里,羽衣瑛二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特别棒。   所以瑛二在建村过程中提出的所有意见都好,堂堂一族之长住到他的家里也好,每天晚上都要靠他摩擦取暖这个……咳,嗯,更是好。   就连一开始发现他俩在一起之后大发雷霆、坚决反对的千手扉间,到现在都常常黑着脸冲他怒吼:“你这恋爱脑白痴能不能别一直惯着他!!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瑛二成什么样了?   被埋怨的宇智波斑十分不屑,他觉得千手扉间的意见算个球,自家恋人总之就是特别好!特别可爱!特别帅气!!   ——不过这一次,斑第二天回过神来就后悔了。   因为他的宅邸里不只住着他自己,还住着他的弟弟。   ……要是他半夜叫的太大声被泉奈听见了,那他这做哥哥的脸该往哪儿搁啊?! 第121章   然而, 不管斑心里再怎么迟疑,瑛二搬去他家这件事还是提上了日程。   他又不能跟瑛二说你别住过来了还是我过去吧因为我觉得泉奈可能会听到咱俩的活春【哔——】我会很羞耻……这样就浪费了瑛二担心他在族中处境的好心了。   而且据泉奈所说,宇智波的族人们最近也确实对他天天在外面住感到不满。   说实话, 这让斑有点生气——现在都建村了, 族里的家伙还总是抱成一团不肯接纳外族人, 甚至还排斥跟外族人交际的伙伴——对他这个族长都能这样,更遑论其他人?!   这样下去, 该怎么给族里的孩子们树立榜样,鼓励他们走出去融入村子?在村子里继续各自为政的话,建村又有什么意义?!   宇智波斑很生气,宇智波斑不开心, 于是有一天在临时搭建的工作楼里工作的时候, 他便忍不住把这些告诉了瑛二。   ——宇智波斑现在已经无意识的越来越依赖瑛二了。   毕竟, 如果你身边也有个脑子不像正常人类、无论什么难题都能瞬间想出绝妙到你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完美办法的人, 这个人还是你亲密无间的恋人,那你也会越来越不爱自己动脑子的。   宇智波斑现在就处于这种无法抗拒对瑛二的依赖心理的状态。   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转变,但是旁观者——比如泉奈和扉间——却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无论作为工作伙伴还是作为恋人,他都越来越离不开瑛二了。   千手扉间将这个过程称作“修罗的驯化”,对瑛二玩的这一手十分满意(瑛二:……我这次是无辜的!),然后就被宇智波泉奈用杀人的眼神瞪了。   千手和宇智波的二把手就此再度杠上, 谁也不让谁的继续去内卷了,托他们的福,建村初期的各项工作完成的又好又快, 让作为把关者和总领全局者的瑛二不禁感慨“宇智波加千手, 一加一大于二”。   言归正传。   斑将自己对族人的苦恼倾诉给瑛二的时候,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时他们正在负责和火之国的大名、贵族们写信交流的工作, 听了斑的阐述之后,瑛二放下笔对他张开了双臂。   斑习以为常的起身坐到他旁边,被瑛二蹭进怀里紧紧搂住了腰,听着他轻笑道:“不用这么着急,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问题还不叫大?”斑摸了摸他的手,觉得掌心又没热乎气儿了,就主动把他的胳膊顺着自己的袖子塞进去,让他能和自己肌肤相贴。   也多亏他习惯穿宇智波的大敞袖族服,不然这样的动作靠一般的衣服也无法达成。   瑛二顺势又把他抱紧了些,和他热乎乎的双臂相贴,冰凉的手环在他的后背上,发自内心的长舒一口气:“没事的啦,你们宇智波都跟你一个样,全是傲娇别扭鬼……”   “嗯?”正享受着这份亲密的斑立刻警觉,“谁是傲娇?谁别扭了?”   “啊哈哈哈好好好,不傲娇不别扭。”瑛二笑哈哈的在他脸上亲了亲,在他怀疑不满的注视下忍俊不禁道:   “总而言之,只要给你——咳,给他们多一点耐心,平时把话反着听,再多打打直球哄哄他们就行了。”   这可是他多年跟带土、少年卡卡西还有面前这人打交道总结出的心得,适用所有傲娇,效果卓著,假一赔十。   “这也太麻烦了。”宇智波的族长大人丝毫不给自己的族人留情面,皱着眉嫌弃道:“谁又不欠他们,凭什么照顾他们这烂脾气?”   “噗……话、话不能这么说嘛。”瑛二憋笑憋的内伤,眉眼弯弯的看着面前这个烂脾气一族头头。   “现在只是一开始而已,大家都还没彼此了解呢,只要多号召大家跟你们打交道就好啦。”   “……你有办法?”斑十分了解自家人的脾气,以他自己为例,除了入得了他的眼的人,让他主动跟其他人打交道简直难上加难。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瑛二能忍受自己的脾气还真是辛苦啊……   战场玫瑰心里的愧疚又一次泛滥成灾,不等瑛二回答就忍不住凑上去吻他。   瑛二猝不及防的又被他偷偷吻住,但他早已习惯斑每时每刻都想缠着他的黏糊劲儿,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点冷……嗯。   于是从不愿意委屈自己的瑛二君当下翻身将斑压在了椅子上,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含糊道:“办法我早就想好了,但还要你这个族长同意才行……”   “你想的办法肯定可行……唔,我、我都听你的……”斑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子,被吻得神志不清时勉强抽出一丝理智来提醒道:“门…锁、锁门……”   “真的都听我的?”瑛二挑了挑眉,在斑头昏脑涨的点头时忍不住轻笑一声,偏头吻了吻男人不知不觉涨红的耳根,“那……我抱着你去锁门?”   宇智波斑:“……?”   *   之后,宇智波族长大人独.裁的发布了修改后的族地设计图图纸。   在那张图纸上,他涂掉了原定用来围住族地的围墙,增加了一条与族地等长的、租赁用的商店街,还划出了一大片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空地。   众宇智波:???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族长这是什么用意,在瑛二的带领下早早就建好了房子的羽衣们就如闪电般出手,租下了大半条街的店铺,在其他人还在吭哧吭哧盖房子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做起了生意。   他们有的跟千手合作,做着出售木材、建造工具的生意,有的热火朝天的搞起了食品服务业,各色小吃、甜品、冷饮店层出不穷,“唰”一下就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村子里吸引了大批顾客。   之后又有一天,那片斑点名要留下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千手柱间、一个羽衣瑛二。   这两个大孩子领着各自族地里的一群小孩子,在宇智波们如临大敌的注视下叽叽喳喳的折腾了半天,最后搞出了一个小公园。   在瑛二看来,这个公园里的游乐设施其实很简陋,但战国时代哪有什么别的娱乐设施啊,这么一小点儿的公园就够让孩子们开心的了。   于是两族的小孩齐齐欢呼一声,在两个大孩子的带领下嘻嘻哈哈的玩滑梯、玩秋千、玩沙子、玩跷跷板,差点把那些被家长逮着不让“贸然行动”的宇智波小孩羡慕哭。   然后宇智波斑适时出现,霸气的告诉他们这个游乐园是三族合作的产物(羽衣瑛二出点子,千手柱间出力,他提供场地),和商店街一样属于公共领域,随便谁都可以玩。   于是三族的小屁孩们全都撒欢了。   先斩后奏的宇智波斑深藏功与名,也不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用意,只是站在小公园旁边,看着羽衣瑛二毫无违和感的混入孩子们之中,带着他们做游戏。   羽衣族长大人一向有着惊人的亲和力,没过多久,千手和宇智波的孩子们就都像羽衣的小孩一样,成了追在他后面的小尾巴。   天真可爱的孩童们在阳光下簇拥着他,而他则在无忧无虑的大笑着,一个接一个的和他们玩飞高高。   宇智波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   站在他旁边的柱间应该也有类似的感受,他站住脚步看了一会儿,偷笑着把斑拉走了。   面对斑不满的眼神,忍者之神还振振有词的:   “斑,你没看见小宇智波们因为你在那儿都放不开吗?咱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呀,就凭你那张凶巴巴的脸,这辈子也不可能比瑛二更受欢迎,所以这里就交给他——”   宇智波斑不等他说完就脸一黑要揍人,吓得千手柱间拔腿就跑,跑着跑着还笑嘻嘻的回头揶揄他:“别生气啊斑,你把瑛二看得那么紧,别人也没机会偷你老攻嘛哈哈哈哈……!”   “千手柱间你找死!!你给我站住!!”   “哎哎哎!不带砸暗器的呀斑!!斑、斑你冷静嗷——!!”   千手族长被宇智波族长追杀了半个村子,看到的宇智波都在给自家族长呐喊加油,看到的千手都在想自家族长这是又干什么逗比事了,而看到的羽衣则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开盘!去问问隔壁千手赌不赌谁输谁赢!!咱们赚他丫的!!”   ……总而言之,如此一来,宇智波算是彻底跟其他两族纠缠到了一起。   由最开始的“小孩外交”,逐渐发展成“看孩子外交”,“零食外交”,一直到后来的“商店街外交”,封闭的宇智波族地就这么混入了生意人羽衣以及八卦串门大户千手,变成了村子里炙手可热的繁华之地。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了这种变化,又是为了什么推动的嘛……   趁着千手家看孩子的大爷大妈磕着瓜子到处唠嗑时搬进宇智波族长家的当晚,羽衣瑛二吻着斑嫣红的眼角,在他耳后轻笑着说:“你看,我就说问题不大吧?”   “嗯…嗯嗯,问题不大、不大……”   宇智波斑完全是下意识的附和着他,说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后半句,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反驳——   不对啊!什么不大!这明明大、大了去了好吗!   呜……! 第122章   不久之后, 村子的基础建设终于全面完成了。   三族搬迁那天,村里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连一些大名都派了使者来观礼。   同时面对忍界最强大的三个忍族, 就算是代表贵族的使者们也很客气, 来自火之国大名的使者在席上更是友好,而且这位使者有个绝活,那就是能喝。   所以他在席上一个劲的劝瑛二等人喝酒, 说今天是“大好的日子”。   战国时代,忍者们大多经受过抗毒训练,但他们喝酒的地方就不多了, 毕竟酒味霸道,很容易留在口腔中和衣服上,不利于隐蔽和潜伏。   而且喝酒会使肌肉松弛,令思维不清晰, 所以一般来说, 战国时代警惕心强烈的忍者们都不习惯在有生人的场合喝酒。   但千手柱间是个例外。   原因自不必说,木遁使的仙人体百毒不侵, 什么毒物酒物都奈何不了他,区区几杯酒而已, 一眨眼就代谢掉了。   所以以往这样的场合, 千手扉间都会把这个便利(???)的大哥推出来挡酒。   不过今天, 不等千手柱间出来挡酒,羽衣瑛二就主动接过了这个重担。   或者说, 他完全就是自己想喝。   在这个代表忍村正式成立的日子里, 羽衣族长大人肉眼可见的高兴, 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上, 被使者一劝就超嗨的兴奋起来, 一瓶瓶酒咕咚咕咚的直接往下灌。   看得一边的斑心惊胆战,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上手就把他手里的酒瓶按住,蹙眉道:“你喝的太多了,瑛二!”   “不多不多!我还能喝!”羽衣瑛二笑着摆了摆手,神态和平时毫无区别,甚至连脸都没红。   就在宇智波斑犹豫着想放手的时候。   羽衣瑛二一把搂住了他,豪放的举起了酒瓶,哈哈大笑道:“我瑛二大人可是跟柱间一样的仙人体!是比他还强的木遁使!我是千杯不醉哒!啊哈哈哈哈!”   宇智波斑:“……”   得了,看样是醉的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恋人软软的发顶上摸了摸,神色平静的向面露惊疑的火之国大名使者点头致意:“让您见笑了。”   大名使者到底见多识广,虽然多少猜出了什么,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笑着打了几句哈哈,然后便扯开了话题:“说起来,瑛二先生,你们的这个村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可不是我们的村子。”刚刚还笑哈哈的瑛二瞬间一脸严肃,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气势,“这个村子是属于所有木叶忍者的,我们只不过尤其爱护它而已。”   被那股煞气吓到的大名使者:“……”   眼看着大名使者被吓得脸都白了,千手柱间连忙出来打圆场:“啊哈哈哈,瑛、瑛二你就是在涉及村子的事上太认真啦!大人您不要在意哈!”   他给旁边负责接待的下属打了个眼色,让他带着使者去外面休息一下,然后才转回头来,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瑛二,‘木叶’是什么?”   ——木叶是什么?!   羽衣瑛二猛地瞪眼,手上一个用力就要起身(被斑及时按住了):“啊?!什么叫木叶是什么?!你怎么能问我木叶是什么呢?!”   千手柱间豆豆眼:“哎?我、我应该知道木叶是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要是连你都不知道木叶是什么,那不全乱套了吗?!”瑛二义愤填膺的抬高了声音,看起来几乎有些伤心。   “诶诶诶?!”千手柱间慌了,甚至在宇智波斑射过来的眼刀下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恕。   就在这时,一直若有所思的扉间开口道:“瑛二,木叶难道是村子的名字吗?”   “啪!”   瑛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两眼放光的看向他:“没错!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嗯,也就一般吧,没什么内涵,但是很顺口。   千手扉间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则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听。是你取得名字?”   “不是我取得啊!木叶就是木叶嘛!”瑛二一听到那声“好听”就满意了,身上的气势也收回去了,还撒娇一样乖乖巧巧的冲他傻笑,“我就知道扉间肯定懂我!嘿嘿嘿……”   千手扉间挑了挑眉,装作没有感觉到那两道立刻向自己射来的冰冷视线,平静淡然的说:“我最近又有新想法了,过两天来我实验室?”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有几个新想法!”瑛二闻言立刻双眼发亮,放开斑就想去黏着他,被斑黑着脸抓住后衣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啊?没有啦!我都说了我没有喝醉!”   瑛二挣扎着想让他放开自己,还眼巴巴的看着扉间,“放开我!我要扉间!我要跟扉间去实验室……我有扉间就可以!不要抓着我!”   眼瞧着兄长的脸色越来越可怕,而被拽住的那个醉鬼还对此毫无所觉,宇智波泉奈垂了垂眼帘,主动起身道:   “还是我去送瑛二先生吧。不能让使者大人回来后发现哥哥和瑛二先生都不在了。”   原本坚持要自己去送瑛二的斑这下迟疑了。   泉奈说的其实是对的。比起两个族长都提前离席,当然是由身为副手的泉奈去送瑛二比较合适,更别提瑛二现在就住在宇智波族长大宅里。   ——至于按照瑛二自己说的,把喝醉的他交给千手扉间?   呵,想都别想。   宇智波族长和千手副手的眼神碰了一下,又各自飞快的移开,心里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   虽然嘴上从来没说过,但斑其实对瑛二和扉间在某些方面比跟自己还要契合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   比如说,当他们说起研究、忍术开发、医疗技巧以及一些政策的制定时,他往往是插不上话的。   但是千手扉间,却是无论瑛二说什么都能跟上他的思路,还能经常用一些理论或发明让瑛二眼前一亮,甚至赞叹不已。   他们一旦聊起来,便总有种其他人都插不进去的氛围。   就好像他们才是精神和心灵上真正情投意合的恋人。   所以宇智波斑厌恶千手扉间。   再加上扉间差点杀了泉奈这一茬,他对扉间的厌恶就更是几乎翻了一倍,达到了“要不是顾忌着瑛二,就算建村了也要杀了你”的程度。   不过千手扉间显然也很讨厌他,平时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就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出现了,也总是冷漠的跟他保持着互相无视、不欲争锋的状态。   只除了一种情况。   除了涉及到瑛二的情况。   因此,在从柱间那里得知扉间居然是他们几个里最早认识瑛二的人,又听说了许许多多“千手扉间对他如何如何冷酷,对瑛二又是如何如何宠溺”的事后,斑就再也无法轻视扉间了。   他总觉得,这个白毛说不定……   千手扉间冷着一张脸,从泉奈站起来之后就收回了和瑛二对视的眼神,也没有看宇智波斑一眼,自顾自举杯小酌。   他不是没感觉到斑那里传来的敌意,但他管斑去死。   他自己对斑还有敌意呢!   无论过去多少年,瑛二在他心里都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一切的挚友,又是比挚友和兄弟更亲密的存在。   这样好的瑛二,斑那个偏激又阴暗的家伙怎么配得上?!   更别提他还杀掉了瑛二的弟弟,让心灵柔软的瑛二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   至于宇智波泉奈……哼,那就更是不可饶恕!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宇智波泉奈就是“宇佐木奈奈”,是夺走了瑛二最后的重要之人的罪魁祸首!   体内的查克拉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波动起来,扉间闭上眼睛压下涌上心头的杀意,手里的酒杯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裂痕。   他复又睁开眼睛,看了眼向瑛二走去的宇智波泉奈,又看了眼很轻易就同意了泉奈的提议,真的打算让他送瑛二回去的斑,心里不由自主的冷笑一声。   在他看来,世上再没有比这对兄弟更厚颜无耻的人了。   带给了瑛二最深刻的伤害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继续把“爱”挂在嘴边,不知廉耻的乞求瑛二的怜惜的?!   宇智波泉奈倒还算有自知之明,至今为止都把自己那点恶心人的小心思藏的很好,但是宇智波斑?!   他凭什么让瑛二接受他?!   每次千手扉间一想到这里,就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他暗暗的咬着后槽牙,眼神阴冷的看着那两个宇智波围着自己的珍宝,假惺惺的对他嘘寒问暖。   如果可以,他真想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把瑛二抢回来,由自己把他送回羽衣族长大宅里……不,不对,他要把瑛二放在那对狼心狗肺的兄弟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的守护他的一生。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让瑛二拥有快乐的生活,让他能够和真正值得共度终生的人相遇相知,让他从此再也不会伤心。   ……但是他不能。   千手扉间垂下眼帘,遮挡住眼里翻滚的情绪。   正因为他比谁都要了解瑛二,所以才更不能真的上前,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硬塞给他。   他是最早认识瑛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站在瑛二身边的人——他兄长那个时不时倒向宇智波斑的白痴才不能算数——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瑛二对他的梦想到底有多看重。   这个名为“木叶”的村子,对瑛二来说就是一切。   只要是为了木叶,扉间甚至偶尔会觉得……瑛二简直可以变得像机械一样冰冷而无情。   比如说,瑛二对斑的感情。   他并不觉得瑛二有多喜欢斑——和对待小村就也相比,瑛二对斑的态度多了一分热烈,和热烈带来的虚假;也少了一分真诚,和真诚带来的温暖。   然而即便不喜欢,瑛二还是接受了斑,不——应该说他是主动出击。   为什么?为什么要主动去接纳一个杀亲仇人?   这个问题千手扉间思考了很长时间,又花了更长的时间来观察瑛二和斑的相处,最后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隐隐令他心底发寒的结论——   他觉得,瑛二其实和自己一样,是知道宇智波斑有多危险的。   他知道宇智波这一族的人有多感情用事,知道宇智波斑这个人有多么偏激和不稳定,更知道如果宇智波斑受了刺激,会做出什么可怕又不受控制的事。   所以他答应宇智波斑,用自己本身,用自己的梦想和夙愿,来作为拴住宇智波斑的锚点,让斑心甘情愿的为了他的心愿而奔走。   ——羽衣瑛二为了木叶,连他人的感情,甚至是自己的感情都算计到了,也利用到了。   对他来说,到底还有什么是算不到的?是无法利用的?   为了木叶,又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无法牺牲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千手扉间就不由自主的感到胆寒。   他宁愿是自己想错了。   但是毫无疑问,这便是唯一能解读瑛二的行为的结论。   这让他怎么再去一厢情愿的“守护”瑛二呢?   他单方面的、想由自己来保护瑛二的决心,又怎么能和瑛二为了理想,连自己的恨意和爱意都可以残忍无视和操纵的觉悟相匹敌呢?   所以千手扉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端着酒杯沉默的听着泉奈将满嘴胡话的瑛二劝走,一直等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才抽动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羽衣瑛二这样委屈自己……   让他怎么能对他的苦心视而不见,任性的和斑、泉奈起冲突?   又让他怎么能对木叶的事不尽心?   还是说……他难道连自己此刻的心理都算到了吗……   *   因为族人都去参加庆典而一片空荡的宇智波族地里,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瑛二先生,请小心脚下……”   宇智波泉奈拘谨又小心的虚扶着羽衣瑛二,眼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不成直线,终于忍不住小声劝着。   “嗯?”羽衣瑛二眯着眼睛扭头看他,直勾勾的眼神让泉奈一阵紧张:“瑛、瑛二……先生——”   “佐助!”羽衣瑛二忽然一脸惊喜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几乎将全身的重力都压在他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不对,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啊?”   “……”本来因为他突然靠近而心惊肉跳的泉奈默默扶稳了他:“猿飞族长不在这里,而且他是成年人……算了,你喝醉了,瑛二先生。”   “不不不,我没有喝醉!”瑛二豪放的一挥手,语气颇为得意,“我——千杯不醉!”   都走蛇形步了,还千杯不醉……   饶是之前再紧张,此刻泉奈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难得在面对瑛二的时候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没得到回答很不满,瑛二扯了他一下,一本正经的嚷嚷道:“我是说真的!我跟柱间一样!千杯不醉!”   “好好好,千杯不醉,千杯不醉……”泉奈只当哄小孩子一样好声好气的顺着毛,加快脚步将喝醉之后格外可爱的瑛三岁搀回了家里。   他把这会儿稍微变乖了一些的瑛二按在榻榻米上,摸了摸他因为酒精而稍微变暖了一些的手,想想还是不放心,转身取了一床被褥把他裹起来,又煮了醒酒汤来喂他。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是不会这么周到的照顾人的。这些都是他这些年苦练家政学会的东西,本以为除了哥哥以外不会有其他用武之地了,没想到今天意外的派上了用场……   泉奈这样想着,嘴角不由得牵起了一抹带着苦意的微笑。   一碗带着酸味的醒酒汤,在瑛二莫名乖巧的配合下很快喝完了。泉奈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刷碗。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坐在原地看着他的瑛二突然从身后扯住了他,在他惊讶回头的时候突然暴起,将毫无防备的他扑到了地上。   带着冷意的紫藤花香扑面而来。   宇智波泉奈浑身僵硬的瞪大眼睛,瞳孔一瞬间缩小如针尖。   没有内容物的碗滚落在地,但此刻没有人会关心这种事。   泉奈整个人被笼罩在瑛二身下的阴影里,在他眼神发直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汹涌的心动感如潮水般涌来。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近到四肢交叠,寂静的夜色里传来那人的呼吸声。   “瑛……”   剧烈的心跳几乎冲破鼓膜,宇智波泉奈的嘴巴徒劳的张了张,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瑛二——”   “就也……”   轻盈的,叹息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羽衣瑛二轻抚着这个在家中细心照顾自己的人的脸,微微低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第123章   夜凉如水。   庆典的喧闹声自远处传来, 愈发衬得室内一片寂静。   宇智波泉奈轻轻颤抖着。   拥抱着他的男人安静的亲吻着他,从嘴唇到眼尾,再从额头到眉心。   他深蓝的眼瞳像是即将如梦之人一般朦胧, 低垂的眉眼说不出的温柔。   那是泉奈曾见过的温柔。   ——是羽衣瑛二只在小村就也面前展露过的,发自真心的温柔。   “总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   神智不清的醉酒之人声音沙哑的说着, 迷离失焦的目光缓缓在泉奈脸上滑动,语气柔软得令他心碎, “为什么呢……”   宇智波泉奈呼吸一窒,脸色惨白的闭上眼睛, 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无法否认, 被羽衣瑛二压住的瞬间,他其实也有过片刻的慌乱和心动,以及一分隐藏着的、不敢置信的颤栗渴盼。   毫无疑问, 哪怕理智再清楚不可能, 他也对自己注定没有资格得到的事物充满渴求。   但这一分难以启齿的、丑恶的渴盼,无疑终结于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   “……不说话么?”   长久的沉默似乎让羽衣瑛二明白了什么。   他伸手轻触泉奈雕塑般苍白僵硬的面庞, 有些茫然的注视着他双目紧闭的样子,良久,才垂眸发出叹息般的声音:“那么……这果然是梦吧。”   “那一天发生的事才是现实……你真的已经死了, 对不对?”   宇智波泉奈颤抖着张开嘴巴,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无法控制的加力, 又在下一秒有些惊慌的松开。   梦是不会有痛感的。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羽衣瑛二发现自己交流的对象是他。   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他可以出声说话吗?他应该出声说话吗?要说的话又该说什么?   还是说,他果然应该沉默的等瑛二先生睡着比较好?   就在大脑被各种纷杂的念头充斥的时候,他抵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修长的, 关节遒劲如钢筋铁骨的五指嵌进他的指缝, 顺着抖个不停的手指滑至根部扣紧, 然后不容置疑的将交叠的手按在了泉奈耳侧。   “……抱歉。”   蓝发男人低声道着歉,状似平静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恍惚和悲哀。   “我明明知道是谁杀了你……我明明知道的……可是我……不能……”   ……什么?   宇智波泉奈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看向他,眼中带着怔愣和错愕。   在他的视野中,目光朦胧的蓝发男人在某个瞬间露出了几近脆弱的表情,眼里氤氲着令人心碎的光。   “我需要他活着……为了平衡,更是为了制衡,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活着……我……”   紧扣指根的手蓦然死死用力,羽衣瑛二将泉奈的手攥得生疼,低头将表情藏进他的颈窝中,一向平稳的语调难以抑制的掺入了艰涩:“可是……可是我……”   某种竭力隐忍的痛苦蕴藏在他的声音中。   在醉酒、自以为是梦境以及一厢情愿的将眼前之人当做曾经最信任的恋人的情况下,向来如机械般精准理智的男人握着泉奈的手几乎颤抖起来,声音嘶哑的说出了在清醒时绝不会说出的话:   “可是明明,对于我来说……如果不是为了斑,为了木叶的话,宇智波泉奈根本就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明明是这样的……明明是这样的啊……”   “……”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宇智波泉奈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得心口抽搐,眼前阵阵发黑。   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只是个这样的人……这样的工具。   在那一瞬间,泉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仅仅给他留下一个巨大而寒冷的空洞。   他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忘却了似的发着呆,睁着眼无知无觉的望着天花板,神色如死人般苍白木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阖上眼帘,眼角无声的滚下泪珠。   “你喝醉了,瑛二先生。”   梦该醒了。   ——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该醒了。   *   羽衣瑛二猛地睁开眼睛。   脸对脸跟他凑得很近的斑眼皮一跳,刚想直起身子后退,就见他抬手抱住了脑袋,皱着眉哀嚎一声:“啊!我的头!”   “头疼吗?”斑立刻忘了掩饰自己的“企图”,担忧的按住了他抱头的手,大拇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微烫的体温和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痛苦,一清醒过来就头疼欲裂的瑛二微微舒展眉头,把手从斑的手下面抽出,哼唧着搂住了他的腰。   斑只当他在跟自己撒娇,顺势在他身侧半躺下来,手上继续给他按摩。   他身上没有酒气,只带着些沐浴后的清新潮气,深色的和服随着动作敞开,露出白到发光的锁骨和一片胸膛。   瑛二盯着他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凌晨了,席面散的晚。”斑简单的回答着,低头发现他的眼尾有些发红,便下意识的愧疚道:“抱歉,吵醒你了。”   他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忍住想要亲吻恋人的冲动……瑛二的精神头明显不好,不该吵醒他的。   瑛二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闻言随意的摇了摇头,却没想到又是一阵眩晕。   他忍住这一时的难受,继续问道:“是泉奈送我回来的?”   “是他——你不记得了?”斑稍微一顿,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倒也不是不记得……”瑛二蹙了蹙眉,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只是清醒时的印象非常模糊,记得最清的反而是……一个美梦?”   嗯,见到了就也,毫无疑问是美梦。   宇智波斑挑了挑眉:“你难不成是喝酒断片的类型?”   “……大概吧。”瑛二百般回想未果,只能苦哈哈的如此承认,“对了,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泉奈了吗?”   “……没有。”斑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然后才给出否定的答案,“都这么晚了,他肯定早就休息了。”   确实如此。   但,正因如此,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斑无法否认,当他怀抱着对醉酒的瑛二的担忧、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其实是想立刻问问泉奈瑛二怎么样了的。   但等他进了家才发现,泉奈已经在他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虽说他回来的太晚,泉奈先休息也无可厚非,但斑就是莫名觉得有种违和感。   ……毕竟,以泉奈的细心、体贴和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能料到自己如果不亲口问问瑛二的情况,就绝对不会放心吧?   他并不是说泉奈必须撑着不睡等他回来才是正确的——他才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兄长——只是泉奈做事向来十全十美,无论什么都能提前安排好、不让他费一点心,怎么这次就没接收到他的天线呢……?   是今天太累的原因吗?   斑一开始这样想着,也没有多在意,转身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就发现瑛二确实被照顾的十分完美,不仅喝了醒酒汤、呼吸平缓的睡在灌了暖水袋的被窝里,连沾着酒气的衣服都被换了下来,身体似乎也被擦拭过了。   宇智波斑:“……”   就,也不是不满意,但是怎么说呢……   他的弟弟,未免也太“体贴周到”了吧?   换衣服,甚至是擦身这样的工作,会有人因为过于体贴就帮哥哥的恋人做吗?   斑瞄了眼瑛二身上贴身的睡衣,眸光在不自觉的时候便暗了下去。   作为一个小心眼的醋坛子,还是一个十分没安全感的醋坛子,宇智波斑在某些事情上的直觉是超乎想象的敏锐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第124章   就算发现了亲弟弟某些可能的小心思, 宇智波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神色依旧十分平静。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心情无法避免的有些复杂。   泉奈会被瑛二吸引, 在他看来实在再正常不过。毕竟在他眼里,自己的恋人就是这样一个魅力惊人的完美之人,无论实力、头脑、心胸还是眼界, 都是无人能及的优秀。   更别提他一直隐隐有所怀疑,泉奈消失的那一年里,就是跑去羽衣做了些什么,却被瑛二狠狠摆了一道。   如果不是这样,如何能解释泉奈在那之后就对瑛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以及他们两个现在这样一人无视,一人崇敬又不敢接近的状态?   只是泉奈一直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很好,要不是他今天把瑛二照顾的太精心, 精心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珍惜和眷恋, 斑恐怕也不会发现。   不过, 就算发现了,斑大概率也不会挑明。   只是就算他不会挑明, 让他继续跟一个爱慕瑛二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也不行。   就在斑已经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明天就搬走的时候, 瑛二再次开口了:“说起来, 我在席上有没有说什么不合礼仪的话?”   斑立刻回神,他压下心里的不舒服, 语气淡淡的回答:“不合礼仪的话倒是没有, 但胡话还是说了不少的。”   瑛二眨了眨眼, 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神色好奇道:“胡话?什么胡话?”   斑顺着他的意思停下按摩, 躺平之后又往下靠了靠, 不出意外的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喜爱的用力抱紧。   黑暗中,熟悉的微凉体温和浅淡香气包裹上来,被恋人需要的感觉让斑无意识中缓和了脸色,用讲笑话的口吻把瑛二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木遁使的“胡话”复述了一遍。   羽衣瑛二:……好家伙,原来他喝醉之后是这种瞎说大实话的类型吗?!   习惯了千杯不醉的仙人体,从来没体验过喝醉是什么感觉的瑛二君陷入了沉思。   看来他昨天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连最基本的谨慎都忘了个干净。   幸好这个身体底子也不错,现在已经醒酒了,要不然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想着的瑛二看了眼斑似曾相识的眉眼,顿了顿,将他的脑袋按入了怀中,闭上眼睛遮住了不合时宜的情绪:“没事了,睡吧。”   *   第二天,瑛二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斑当时就静静的躺在他旁边,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瑛二醒了才看向他。   瑛二揉着眼睛懒洋洋的问:“想什么呢?”   斑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碎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我们搬出族地吧。”   瑛二一愣:“……什么?”   ——那个宇智波斑居然主动提出要搬出族地?!   厨房里,做好了早饭(午饭?)的瑛二放下筷子,仍然有些不敢置信的扭头问道:“你真的想跟我一起搬进居民区?”   考虑到日后还会有别的忍族,甚至是平民加入,木叶是提前建好了居民区的,而且距离划定的商业区最近,就是现在还基本没有人住。   结果斑只是睡了一觉就跟他说,他想跟自己一起搬到居民区?   这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受什么刺激了?!   瑛二的内心惊悚不已,连忙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产生疏漏的就是昨晚。   “我真的想跟你一起搬到那里。”斑对他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见他询问就一本正经的把自己想了一早上的借口搬了出来:   “你之前给孩子们建公园的做法启发了我,我觉得宇智波的忍者互相报团的现象还是太严重了,所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有一瞬间的漂移,“……所以我认为自己需要做出表率,让大家知道现在必须走出族地,跟其他忍者融入一起……嗯……”   “……”瑛二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就是想把咱俩的关系公开呗?”   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虽然他搬来宇智波族地这件事代表了什么,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这跟单独和斑出去一起住的概念还是不一样的。   前者起码还有泉奈打掩护,更勉强一点还可以用商量工作方便、关系好的朋友来借宿什么的解释,但是后者……   那可真就是相当于向众人宣告“我们要搭伙过日子”了。   话没说完就被拆穿真实目的的斑一哽,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说、说什么傻话!我只是觉得搬出去更方便……”   “哦。”瑛二更加了然了,“你害怕晚上被泉奈听见?”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恼羞成怒:“你到底搬不搬?!”   虽说他确实担心过这种事!但这家伙怎么能这么直接的就说出来?也太羞耻了吧!!   “搬搬搬。”瑛二一看他炸毛就笑了,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既然你愿意,那我自然没有意见。”   宇智波斑的脸色变了变,撇开脑袋轻哼一声,低声自语道:“我当然是愿意的。”   瑛二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昨晚我喝醉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没有?”   不管怎么说,弄清楚这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是重中之重啊。   “其他的……”斑眯了眯眼睛,刚有所回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其他的就是比起我,你宁愿亲近千手扉间。”   羽衣瑛二:“……”   啊这。   试探不成反踩.雷的男人嘿嘿一笑,上去就讨好的搂住了他的腰:“吃饭,吃饭去哈。”   “吃什么饭,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没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立刻满心躁郁的斑脸一黑,抬手就揪住了他的领子:“你可能不记得了吧,你昨晚可对我嫌弃得很呢!”   “啊哈哈哈那怎么会呢!我明明最喜欢你了啊!”瑛二发出标志性的装傻笑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宇智波斑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扯他的脸:“最喜欢我?如果你真是最喜欢我,那怎么还会说出‘有扉间就可以’这种话?!”   好家伙,喝醉的他还真是什么实话都往外说啊。   难道说这几句话就是刺激源?也不对啊,斑昨晚还好好的,扉间的事明显属于想起来才翻旧账那种……   羽衣瑛二飞速的思考着,面上则委委屈屈的叫苦不迭:“哎呀,没什么理由啊!我当时就是喝醉了嘛!”   他说着就使出了撒娇大法,凑过去在斑颈窝里蹭来蹭去,玉一样温凉的指尖也钻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斑被他冰的打了个颤,但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反而脸色更难看了:“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羽衣瑛二:“……”   羽衣瑛二开始左顾右盼,试图转移话题:“咦,说起来,泉奈难道还没起床吗?还是已经出门了?”   他本以为提起宇智波最爱的弟弟君,肯定能让斑多云转晴,结果斑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猛地差到了极致,看起来简直像在电闪雷鸣了。   羽衣瑛二:“……?”   ——这反应不对啊,难道泉奈这个小渣渣才是刺激源?他昨天到底做什么了?   “……不用管他。”不等他开口询问,斑就垂眸听不出情绪的说着,手也终于从攥着他的衣领改为了环住他的肩膀,“我们继续说千手扉间的事。”   羽衣瑛二:“???”   你怎么还记得扉间的事呢?!   他在心里摆出痛苦面具,同时不得不祭出了最后一招——   蓝发男人郑重的扳住了恋人的脸,一脸深情道:“我们果然还是进行一点深入的交流吧,这样你就能明白我对你的心了。”   宇智波斑:“??!”   “什么深入的交流!”他惊怒(或许还有羞?)交加的低斥着,反手就要推开大白天发.情的羽衣族长,“你别动手动脚的!快点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羽衣瑛二!我让你别碰——!!”   ——说清楚是不可能说清楚的,不仅不想说清楚,他还懒得哄你这个醋精呢。   所以当然是这样比较简单啦。   瑛二抱起斑放在流理台上,欢快的这样想到。   ……   …………   等日头已经开始偏西的时候,厨房里的桌子终于不再吱呀乱响了。   瑛二分出一个影分.身去弄了热水,自己则抱起了斑,准备把他带过去洗澡。   此刻的宇智波族长那张冷艳的脸上满是细腻的晕红,总是冷漠不近人情的表情也软化……准确的说,是温柔含情了起来,嫣红的嘴唇颤抖着,漆黑水润的双眸微微失神。   路过厅室的时候,后面的回廊上巧合地响起了两人都很熟悉的脚步声,随后,障子门打开,莫名憔悴的宇智波泉奈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两个紧紧交叠的身影。   被抱托着的那个他最熟悉的人衣衫还很凌乱,垂在蓝发男人身体两侧、微微颤抖的腿上、脚踝上遍布手掌攥出来的瘀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无力的垂着指尖,明显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泉奈在那一瞬无法自制的停下脚步,几乎是屏息静气的苍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等他们过去。   路过他的时候,斑把脸埋在瑛二的颈窝里,眼尾则扫到了他的表情。   只需一瞬间。   最爱的弟弟眼里只倒映着瑛二的一幕,便如毒舌的獠牙般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   斑扭头掰过瑛二的脸,揽住他用力吻了上去。   瑛二微微一顿,什么都没问的回吻着他,一路将他抱进了浴桶里。   斑即便进了水也不愿意放开他,双臂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一样死死地抱着他的腰,接着甚至把他也拉进了水里,像是发狠似的就是不肯撒手。   瑛二有些好笑,抱着他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安抚的亲着他的唇角:“你啊……连亲弟弟的醋都要吃,真是醋精本精……”   斑眉头一皱,按着他的肩膀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你知道?”   “知道。”瑛二平静的点头。   斑捏着他肩膀的手立刻用力了些:“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必要吗?”这下瑛二反而有些惊讶了,“告诉了你也只会让你不痛快吧?反正我又不可能接受他,还不如不要说开呢,除非你不介意——”   “我介意!”斑不等他说完就脸色难看的打断了他。   他俯身再次紧紧地搂住自己得来不易的珍宝,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抱在了怀中,低喃的声音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我谁都不给。”   泉奈也不给。 第125章   瑛二和斑搬出了宇智波族长大宅。   这在外人看来, 是他们终于想要抛下一切、官宣关系的证明,以千手柱间为代表的众人(除了千手扉间)也是报以祝福,或者起码是旁观的态度,但宇智波泉奈却隐约有些不安。   他总感觉兄长是发现了什么, 所以才突然决定要搬走。   证据就是那天他回来的时候, 兄长突然在他面前和瑛二接的那个吻。   但无论是斑还是瑛二, 在那之后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猜到的样子, 仅仅将他们的搬离按照斑所说的“给族人做表率”来理解。   不过两位族长的这个表率还真挺有用的,起码一些想住的离商业区近一些的忍者立刻就跟着搬了过去(羽衣族内瑛二的脑残粉用的都是这个借口)。   托他们的福,瑛二和斑的官宣也变得没那么显眼了。   这件事在刚刚成立的村子里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 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几件大事给冲击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这几件大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眼看着忍村真的建了起来之后, 以猿飞一族为代表的、其他忍族也想要加入的申请。   其次,便是平民和商人的引进提上了日程。   最后就是,随着木叶一天天的壮大起来,“选出一村之长”也愈发迫在眉睫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给“村长”取个好听的名字——   “就叫‘火影’吧!!”   专门为此召开的领导者会议上,羽衣瑛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满脸亢奋地喊道。   “火影……在阴影中守护火之国的忍者首领吗?”   千手扉间拿着写满了待议事项的文件, 一脸思索的看向蓝发男人。   这家伙取得名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又没有内涵啊。   “不不不,怎么能说是守护火之国的忍者首领呢?火影可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国家而存在的!它的含义可没有这么狭隘!”   一提起村子相关的事就比平时兴奋好几倍、也情绪化好几倍的男人这样说着, 两眼发亮的张开双臂。   “守护火之意志,守护所有象征未来、希望与和平的新芽,为众人指引方向、受到众人憧憬的人, 这样的人才是火影啊!!”   一直专注的凝视着他的宇智波斑愣住了。   “哦哦!真不错啊!!”千手柱间在微愣之后也站了起来, 兴高采烈的赞同道。   “是吧?!”受到认同的瑛二更激动了, “火影是木叶的象征!是传播火之意志的旗手!是村子里最重要、最神圣的存在!!”   “原来如此!真是太棒了!!”千手柱间的眼睛也开始闪闪发亮。   不过他随即就问道:“但是‘火之意志’是什么?”   羽衣瑛二的表情猛地沉静下来。   千手柱间脊背一凉,莫名就回想起了之前的饭局上,瑛二义愤填膺的指责他“怎么能不知道木叶是什么”时的慌乱。   不过好在这一次,瑛二并没有什么指责他的意思,而是带着一种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安静下来的肃穆神情,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   “树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燃烧的火光将继续照耀村子,让新生的树叶不断发芽。”   “……”   一片寂静。   男人斩钉截铁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空气中,让千手柱间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树叶和火,是代表了千手和宇智波吗?”   良久,宇智波斑才声音沙哑的开口。   瑛二回头朝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模样温柔地令人心动:“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觉得,树叶更是指木叶的大家,燃烧则是指他们的奉献和牺牲,而新芽——”   “——是代表着未来和希望的孩子……吗?”   千手扉间神色恍惚的喃喃道。   “啊。”瑛二深蓝的眼睛中透出无可掩饰的暖意,“就是这样。”   “族与族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大家都是木叶的忍者,都为了村子、为了和平而共同努力——这就是我心中的火之意志。”   “而火影,就是继承了火之意志,守护一切的耀眼之人。”   “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不能再好了。   创设组的几人从震撼和触动中回神,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大家都没意见吧?”千手柱间询问道。   羽衣瑛二面上一喜:“所以你们都同意村长叫火影了?”   千手扉间奇怪的瞥了他一眼,第一个响应道:“我没意见。”   羽衣瑛二:“好!那我们——”   “除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别人能胜任?”   宇智波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跟他茫然的视线碰了碰,唇角极难得的勾起一抹笑意。   羽衣瑛二:“……嗯?”   “我跟哥哥的意见一样。”宇智波泉奈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目光飞快的在瑛二脸上扫了眼,垂眸轻声道:“如同耀日一般,能够带领众人的灼目之人……除了瑛二先生,我想不出第二个了。”   羽衣瑛二:“……等等,你们不会是——”   “啊。”千手柱间笑着肯定了他,“就由你来做火影吧,瑛二。”   羽衣瑛二:“???!”   羽衣瑛二宛如受到了天打雷劈:“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自己当火影的啊!!”   开什么玩笑!他都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了,连老婆都不要、村子都给你们建了,你们还想要他怎么样?!他还是想回自己家的啊!!   他的木叶老妈老爸水门大人卡卡西!!   *   于是乎,柱间等人真心实意的推荐,就这样被他们看来最合适的瑛二坚决拒绝了。   而且他还不是谦虚或者客气,是真心不想当火影的……或者说,他对自己当火影这件事极为抗拒。   ……为什么?他明明比谁都要憧憬火影不是吗?   千手扉间这样想着,好几天都紧紧皱着眉头,想不明白瑛二到底为什么会拒绝。   他想不明白的问题,斑也没能想明白,但是他可以直接去问当事人:“你为什么不想做火影?”   瑛二当时难得没有去工作,而是站在他们新家的院子里,穿着宽松舒适的和服,抱着小箩筐采摘紫藤花。   那棵紫藤花树是他从羽衣族地的家中移栽过来的,据说是他小时候纹上代表身份的纹身时一并栽种的树,跟瑛二的年龄差不多大,对瑛二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斑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是一天中最令人放松的午后。   他坐在回廊上,在轻柔的风声中这样问着,注视着花树下的男人闻声回过头来,英俊的脸上有着阳光透过树冠洒下的斑驳。   羽衣瑛二望着他,温柔又笑盈盈地说:“因为你和柱间都比我要合适啊。我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斑立刻从短暂的恍惚中回神,他皱起眉头,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恋人是在说自己在战争期间的那些外号——毕竟,【无心恶魔】的那些传说,至今仍被忍界的众人恐惧着。   但这怎么能说服他呢?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世间还能有比他更美好的存在吗?!   作为他们梦想和希望化身的村子,其独一无二的第一代领导者,必须要是这样的瑛二来做才对啊!   “那些蝼蚁的看法你不需要在意。”   这样想着的宇智波斑语气不由得冷硬起来——当然,这份冷硬不是对着瑛二,“虽然我们是三族结盟,但是大家都很清楚,真正促成村子成立的人是你!”   “嗯……”羽衣瑛二笑了笑,掐了一串花放进篮子里,“我也不是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只是单纯的有点累而已。”   “累?”   “对啊。”瑛二顿了顿,“战争已经持续的够久了,说实话,就算是现在这些文书工作,我做起来都很力不从心。”   他看了眼沉默中透着无措的斑,朝他伤脑筋的笑了笑:“一个村子的掌权者实在太累啦,我还是觉得站在旁边看着它比较轻松。”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有空去龙脉看看吧。   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从他那略带伤感的笑容里想到了什么,他眼神黯了黯,忽然果断道:“既然这样,那你不想做就不做,有我在不会有人逼迫你的。”   “真的吗?”瑛二眼睛一亮,笑容里却微不可察的增添了些许不出所料的了然。   这分了然转瞬即逝,他仍然噙着那抹惊喜的笑容,放下篮子走到斑身边,亲亲热热的一把抱住了他:“啊哈哈!我就知道斑肯定能理解我的!”   藤花的芳香卷携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宇智波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悄悄的深吸一口气,贪婪的让肺内充满那独属于瑛二的气息,满腔汹涌的情感得到了令心脏都为之心悸的满足。   他抬手抱住瑛二的腰肢,在他怀里低声道:“从今以后,你可以只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一切阻碍,我都会为你排除。”   “哎——真可靠啊。”瑛二笑吟吟的说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有些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比起自己来,我更想让你来做火影。”   “……什么?”斑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我?”   “对啊。”瑛二低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笑意,“我们来办场公平的选举吧?我无条件支持你哦!”   宇智波斑:“……?”   *   不管斑再怎么懵逼,瑛二说的“公平民主选举”还是轰轰烈烈的办起来了——就在以猿飞一族为代表的其他忍族,以及大量平民和商人入住村子之后。   参与的候选人有不少,但大家基本都心知肚明——最后的赢家只会在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中产生。   本应该是夺冠热门的羽衣族长大人,因为声明自己不想做火影而主动弃权了;另外两位村子的创始人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则是根本没有报名参与,从一开始就光顾着为各自的兄长拉票了。   “嘛,总而言之,我先把我的票投给斑。”   又一次创始人会议上,羽衣瑛二大大咧咧的把写有斑名字的纸条塞进了纸箱中。   “好诶!那我也把我的票投给斑!”千手柱间依葫芦画瓢,兴高采烈的也要把自己的票塞进去——   “大哥!”千手扉间的脑门上爆出青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哪有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投票的!你少在那里胡闹!”   “啊?我没有胡闹啊?”千手柱间十分委屈,“我是真心想让斑做火影的!他人热心又重情义,肯定能保护好木叶的大家!”   千手扉间:……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那个阴沉的混蛋热心又重情义的!宇智波斑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是啊是啊!斑明明是个特别温柔的好人!”羽衣瑛二如遇知音,张嘴就是一顿猛夸:   “他不仅工作认真负责,还会比要求别人更严格的要求自己,让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而且他这个人一直把解除他人的苦难视作己任,志向特别远大不说,还超级外冷内热!!”   宇智波·在床.上多次被夸“热热的”·斑:……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长发男人不自然的别开头,耳根因为难为情而微微发红。   “总之!我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斑有多好!!”   羽衣瑛二激动地以这句话做了总结,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斑。   “不……我也没有多好。”斑的脸上都开始发烫,在其他几人的注视下几乎有些坐立不安……甚至局促。   主要是因为夸他的人是瑛二,而且是这样的大夸特夸。   “不用自谦啦,我说你好就是好啊。”   瑛二笑眯眯的说着,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真诚的看向柱间:“当然,柱间也非常好!你们两个谁做火影我都很开心!”   “啊哈哈哈我懂我懂!换做是我肯定也会向着自己的恋人嘛!”   千手柱间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不止不介意他支持斑的举动,甚至还为此感到开心。   千手扉间冷笑一声,忍不住语气讥讽地说:“别做梦了,就算有瑛二你帮他,他也不可能胜过我大哥!”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泉奈眯了眯眼睛,立刻反唇相讥道:“可笑,你以为你大哥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很受欢迎吗?”   “呵,起码比你哥那个阴沉危险的家伙要好!”   “哈,我哥比你哥那个土气的乡下人强上一百倍!”   “你哥他……!”   “你哥才……!”   眼看着两个弟弟又谁也不让谁的吵了起来,害怕被牵连到的柱间缩了缩肩膀,鬼鬼祟祟的起身坐到了瑛二和斑那边。   他跟目露嫌弃的斑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偷笑道:“哈哈,不过斑你看起来真的很阴沉诶!脸也凶巴巴的!”   宇智波斑脸一黑:“你这样发型和打扮都土爆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   “什、什么……!”千手柱间顿时大受打击,“我真的很土吗……?”   斑嗤笑一声,正想再接再厉嘲笑他几句,旁边的瑛二就同样若有所思的说:“其实真的有点阴沉诶……”   宇智波斑猛地一僵:“——?!”   “噗哈哈哈哈!怎么样啊斑,连瑛二都这么说你啊!”   千手柱间瞬间满血复活,幸灾乐祸的拍掌大笑起来。   斑的脸色差的要命,隐隐的还掺杂着几分复杂。   被他投以哀怨注视的瑛二笑了笑,语气轻巧的说:“不过要改变这一点也很简单啊,把头发扎起来不就好了!”   宇智波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瑛二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红色的头绳,站到他身后捋起了他那头桀骜炸开的长发。   被人从背后接近的斑立刻绷紧了全身,敏感的背部传来熟悉的气息和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一下子就涨红了脸颊。   千手柱间见状又有点想笑,但他捂着嘴拼命忍住了,只是那欣慰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此刻正一个冷漠一个怔忡的望着他们。   在几人的注视中,瑛二动作轻柔的将斑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以及大半的刘海都扎了起来,然后站到他面前仔细的看着他明媚了不少的冷艳面庞,认真的目光逐渐发亮。   “斑真是个美人。”他声音轻柔的说着,专注又惊艳的眼神看得斑心口狂跳。   旁边的电灯泡很快识趣的离开了,瑛二捧起斑滚烫的脸,俯身轻轻的亲吻了他。   “以后都保持这样的发型吧。”他以目对目的望着斑,深蓝的眼睛像是蕴含着动人心魄的星河,“我的斑强大、美丽又温柔,用不了多久,大家肯定都能发现你的优点的。”   斑怔怔的望着他,愣神的样子像是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天国。   良久,他才微红着脸清浅的笑了起来,主动轻啄了一下瑛二的唇:“……啊,就按你喜欢的办吧。”   ——他其实对火影的位置,对外人是不是能发现他的优点都无所谓。   宇智波斑温柔的凝视着对面因为自己简单的一句应答,眼中就倏然亮起了光华的恋人,心里不可抑制的软成了一滩水。   但是瑛二想要他当,并且一直在为了他而努力,那他就不会拒绝那个人的心意。   而且成为火影也没什么不好,他会拼尽全力为了木叶而努力,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也会守护瑛二最爱的村子。   像是聆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羽衣瑛二忽然向他勾起了一抹无比动人的微笑,抬手轻而珍惜的抚了抚他的眼尾。   “答应我,斑……你要一直是【这样的】斑才行啊。”   他这样意味不明的说着,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像黑洞一样高深莫测,轻喃的话语像某种施加于灵魂上的诅咒。   诅咒宇智波斑,永远按照他的心意来行动。   *   选举的结果是在新建成的火影宅邸上公开发表的。   经过漫长的唱票和统计之后,千手柱间以领先个位数票数的优势惊险胜出,宇智波斑惜败。   结果公布前,站在后方的斑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听到结果又释然的放松了。   倒是他身边的瑛二,过了好久还在那里不甘心的捶胸顿足,嘴里大声的叫着可惜。   最后还是斑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在意的傲气一笑。   他已经尽力一搏,输了就是输了,忍界玫瑰——呸,忍界修罗还不至于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不过……   “柱间。”高马尾的艳丽男人随即凶巴巴的看向挚友,语气挑剔的说:“你要好好的当火影,干得不好小心我宰了你!”   “诶诶诶——!”千手柱间哭丧着脸,特别凡尔赛的也在哀嚎:“怎么会是我呢?!我明明一直在推荐周围的人把票投给你啊!”   “你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柱间!海豹什么海豹!禁止海豹!真让人火大!!”   垂头丧气的羽衣瑛二立即横眉竖眼起来,但也只是跟柱间打了几句嘴仗便跟他重新闹在了一处,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斑唇角轻勾的看着这一幕,昔日阴郁的眉眼一片柔软,由衷地感到了宁静和幸福。   那个时候,他对未来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相信着他们的村子会越来越好,相信着宇智波和其他忍族的忍者可以互相理解,更相信着自己和瑛二会一直岁月静好,共同相伴到老。   直到深秋时节,院子里的紫藤花扑簌簌落下时,瑛二像是油尽灯枯的烛火一样,突然便衰弱了下去。   千手柱间替他看诊过后,出来红着眼睛对宇智波斑说——   瑛二的身体,已经熬不过这个秋天。 第126章   “——准备好了么?”   幽深山洞之中, 男人严厉清冷的声音响起。   在他面前,大小眼的僧人笑吟吟的点头,银发的高挑青年则不予作答,只是安静的半跪在祭台边, 好看的莹白指尖轻抚着那上面昏睡着的蓝发青年的面庞。   那位昏睡的青年身上无病无伤, 但他的呼吸却像是将死之人一般微弱, 让跪在他旁边的青年无知无觉的便红了眼眶。   良久,他才伤痛的垂下眼帘,起身让到了后面。   “那么,老朽便要开始啦。”   老僧人乐呵呵的双手合十,周身泛起盈盈白光:   “招魂——”   *   凋零的藤花萧瑟的落在地上, 在寒凉的秋风中无人在意。   千手扉间脚步匆匆的路过这个毫无生机的庭院时,只是看了眼那棵日渐死去的藤花树, 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移开了视线,心里难以自制的泛上一丝苦意。   难道连这棵树也在预告着什么吗?   他不愿多看,很快绕过回廊来到避风的和室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苦涩的药味传了出来, 伴着即便在深秋也令人觉得燥热的高温。   扉间的目光在墙角的数个火盆上停留了一下, 便移向了房间正中的两人。   宇智波斑沉默的陪伴在恋人枕边,头发依旧高高扎起, 但露出的眉眼间却不见了明媚。   注意到扉间的靠近,他慢了半拍才将一直投注在恋人身上的视线移向他,黑沉的眼眸中一片灰蒙。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垂下眼帘, 替昏睡着的恋人掖了掖被角, 然后站了起来。   “时间别太长了。”   他这样声音嘶哑地说着, 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合上, 千手扉间收回视线,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眼睛。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顿了顿,才在重病之人的身边跪坐下来:“……听说你想见我。”   羽衣瑛二朝他笑了笑,一言不发的伸出手。   扉间膝行着又靠近了些,倾身将他的手拢在掌心,在感觉到触手冰凉的温度后微不可察的颤了颤指尖。   瑛二病重之后,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医治他,但无论医术多么高明的大夫,都不能准确的查清他的病因,更别提将他治愈了。   到了现在,他们竟只能尽力延缓瑛二衰弱的脚步。   宇智波斑迅速地变得沉默了,整日里只是安静的陪伴在瑛二身边,其他的事情一概漠不关心。   宇智波泉奈看似毫无异样,建村的工作和本属于宇智波斑的族务也都处理的很好,但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加深的黑眼圈,扉间其实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最近都不睡觉。   这两个宇智波的状态,都很让人放心不下。   但是……   千手扉间看向床褥间虚弱而悄无声息的、自己此生最珍视的宝物,内心止不住的一阵隐痛。   但是他却对瑛二的病情无能无力。   想到这里,扉间忍不住握紧了瑛二那冰冷的手,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只要你说,无论那是什么,他都会替你达成。   “是呢……”羽衣瑛二勾起唇角,声音轻的像是耳语。   到了这一步,他的笑容依旧像多年前那样毫无阴霾,仿佛眼下的病痛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扉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也只能拜托你。”   他面色苍白的说着,手指无力的勾了勾,“因为,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相信。”   千手扉间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错愕。   他的眼底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动容,低头与瑛二对视了一会儿,才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俯身凑到他毫无血色的唇边。   瑛二微微笑了一下。   他偏头更靠近扉间的耳朵,微凉的气息轻轻吹过男人的耳边:   “听好了,扉间……我之所以濒死,是因为我的灵魂不够完整。再这样下去,就连真正的我……也会因为灵魂离体,迎来死亡。”   “你也许不会相信,但请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等你离开后,请去一趟风之国的龙脉之地,利用那里的力量前往未来……解开龙脉的封印。”   “到那时候,你将会明白一切……”   几不可闻的低语缓缓消逝。   千手扉间情不自禁的睁大眼睛,微愕的重新看向他,在心神颤栗中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真正的你是——!”   “嘘——”   羽衣瑛二微微勾起唇角,抬起软绵无力的手抵住了他的嘴唇:“我说了你会明白的……但不是现在。”   千手扉间皱眉注视着他,瑰丽的红眸中氤氲着复杂与挣扎的情绪,握着他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了些。   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抬手将他的手指攥进掌心,垂眸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我答应你。”   瑛二温暖的弯起了眼睛:“谢谢你。”   “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言谢。”扉间揉了揉他的头,顿了顿,顺势用拇指珍惜的摩挲了一下他的眼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你……你这具身体,真的已经濒临极限了吗?”   呀嘞呀嘞,这句话一问出来,不就相当于什么都说清楚了吗。   瑛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而千手扉间自然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红眸不由得黯了黯。   这样啊。   那也就是说……以后恐怕不能再……   他倏然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情绪,过了几秒才重新睁开,看似与平常一样的冷静道:“这样的话,你也来给我解答一个疑问吧。”   他转眼看向瑛二,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但瑛二却发现了他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的、眼角的微红:“你为什么要支持斑做火影?”   蓝发男人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扬:“他是我的恋人,我为什么不支持他?”   “可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胜者会是我大哥。”扉间犀利的指出了这一点,笃定的像是亲耳听过瑛二的心声,“而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斑有多危险,所以才会和他结合,不是吗?”   “啊……”瑛二像是叹服一样轻轻笑了起来,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有些突兀的问道:   “扉间,你觉得……如果火影是斑来做的话,万一遇到了需要抉择的绝境,他会在我和村子之间……选择哪一方?”   千手扉间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在电光火石间便得出了答案:“……他会选你。”   他这样说着,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了然。   没错,宇智波斑绝不可能放弃羽衣瑛二。   这次瑛二病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斑还没当上火影,就能把村务甚至是宇智波的族务抛之一边,那等他当上了火影,遇到难题肯定会更加感情用事……   但是,站在个人的角度,心里向着瑛二的扉间却不能说斑这次做错了。   “……他只是不适合成为火影而已。”所以最终,他只是干巴巴的这样说着,自己也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在给宇智波斑说好话,“但他待你的心是真的……”   “是啊。”羽衣瑛二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目光悠远而恍惚,像是望着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我也知道他一定会选我……他不是不好,只是无法成为合格的火影,而且比旁人更理想化,也更容易走上死胡同……”   “所以你就用公开选举这种方式来……哄他?”千手扉间面色古怪的说,“你觉得真正的理由不能让他信服,所以就用正大光明决胜的方式来让他输得心甘情愿?”   瑛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千手扉间忍不住哑然。   他不自觉的抿直唇线,好一会儿,才声音低沉的说:“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在利用他,却没想到你待他居然也如此用心。”   用心……吗。   大概吧。   羽衣瑛二抬眸看着天花板,有些疲惫的在心里轻叹一声。   多年的关注、算计和分析,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比宇智波斑自己都更了解他,甚至直到此刻都依旧在为他考虑。   这么多年的心血和呵护,或许早已不是用最初的那句“戒备”,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但是,无论他对斑的感情到底如何,在【羽衣瑛二】即将死去的此刻,都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   对过去的人的感情影响不到他。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不现实的感情影响到他。   “斑对我的爱,能够让他一直代我保护木叶。”   似乎有些累了的男人这样轻声说着,注视着扉间的目光中隐隐有着担忧和希冀,“所以扉间……可以请你,不要太过警惕宇智波吗?”   千手扉间怔住了。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脸色愈发苍白疲惫的男人,良久,才一言不发的移开了视线,轻轻冷哼着说:“那就要看那群家伙的表现了。”   羽衣瑛二笑了。   他知道以扉间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变相的妥协和承诺。   “果然……我能够遇到扉间真是太好了。”   虚弱的蓝发男人这样眉眼弯弯的说着,笑容一如他们初遇时那样灿烂而美好。   “多年以来……多谢你照顾了,扉间。”   *   数日后,千手扉间接了一个路途遥远的委托,一个人离开了村子。   那一天的天光十分明媚,碧蓝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就连多日来始终下不了床的瑛二,都精神头很好的来到廊下坐了坐。   宇智波斑绕着他忙来忙去,不止将火盆移到了他旁边,还用一件厚厚的羽织将他裹了起来,又灌了热水袋塞到他怀里。   忙完这一切,他才坐到了瑛二旁边,安静的和他一起看着蔚蓝的天空,还有庭院里那棵紫藤花树。   瑛二那天的精神真的很好,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病痛和虚弱,看起来就像以前一样健康又活泼。   “待会儿把落下来的花瓣扫一扫吧。”他笑着指了指那些落了一地的紫藤花,“干枯的可以当做肥料,刚落了不久的可以晒干用来焚香。”   “好,都听你的。”斑的脸上也久违的带上了笑意,漆黑的眼睛专注而柔和的凝视着他,眼底带着炙热又隐忍的情感,能够明显看出他满腔的柔情。   于是瑛二满足的笑了起来,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歪着身子靠在了他身上,懒洋洋的和他闲聊着。   “斑,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甜哎。”   “很甜?”   “就是很好骗的意思。”   “……是吗。”   “嘿,你别不信!打个比方吧,你们族地神社地下的那块石碑,那上面写的‘阴阳结合’还是‘无限月读’什么玩意儿就肯定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一块石碑?”   “因为瑛二大人我无所不能啊!——骗你的啦哈哈哈,其实是因为我真的在你们族里埋过钉子。”   “……”   “……你会怪我吗?”   陷入无语的宇智波族长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面露忐忑的恋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发顶:“不会。”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想要还不好意思说的时候就骗过哦。”   “……羽衣瑛二!!”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   蓝发男人笑哈哈的揽住恼羞成怒的恋人,亲了亲他泛红的面颊,然后埋首在他温暖的颈窝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不过我是说真的啦,你们那块石碑上写的东西真的很扯,你可千万别看到什么就信什么,也千万别被人一忽悠就相信了啊!”   “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这么傻。”   “那可不一定——咳,我是说那、那就好!总之你记住,忍界第一聪明的瑛二大人我已经断定那是假的了,你要是相信我,就一定不要信那上面的鬼话哦?”   “嗯,我相信你。”   “一定要相信我哦?”   “嗯,相信。”   “一定一定哦?”   “……你有完没完?”   “啊疼!”   再三确认的烦人瑛二君被斑无语的弹了个脑瓜崩,他夸张的捂着额头大叫一声,果然紧接着就收获了斑紧张的眼神:“怎、怎么?这么疼吗?”   日常撒娇的蓝发男人嘿嘿一笑,放下手露出连红都没有红一下的额头,在斑死目的注视下笑嘻嘻的收紧手臂,靠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口他身上的皂角香。   “斑。”   “嗯?”   “我爱你。”   “……”   宇智波斑安静了三秒,反应过来后闪电般扭头看向他,力道大的让人担心他会扭断脖子:“你……?!”   他惊愕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微颤的瞳仁缩小如针尖,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紧紧抓住瑛二,嘴唇颤抖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扣住后脑温柔的捕捉了呼吸。   微凉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羽衣瑛二在明媚的天光中给了他一个缠绵而动人的深吻,微闭的眉眼无比柔和,深蓝的眼眸中第一次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捧住他的脸以目对目的望着他,喃喃的低语比秋日更温柔。   “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这一点,斑——现在,此刻,这个在你面前的我……真心的爱着你。”   *   当天晚上,羽衣瑛二过世。   他留下了不要在史书上记载自己的古怪遗言,在恋人宇智波斑的陪伴下含笑闭上了眼睛。   几日后的葬礼上,宇智波泉奈哭得几度昏厥,无论谁都劝不住,像是疯魔了一样抱着羽衣瑛二的墓碑不肯离开。   直到外出的千手扉间匆匆归来,拿出了一瓶珍贵的木遁细胞稀释液,告诉他这是羽衣瑛二提前为他的眼睛准备好的,这才让泉奈呆呆的捧着那瓶稀释液离开。   在这之后,千手扉间才站到墓碑前,低头看了看那上面刻的名字。   他沉默了片刻,用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微嘲语气,轻轻念了句“羽衣瑛二”。   最终,他连一朵祭奠用的鲜花都没有献上,径直转身离开了。   寂静的墓地里就此只剩下了宇智波斑一人。   他仍然用瑛二送他的那根发绳束着头发,眉眼却比羽衣瑛二病重的那段日子更平和一些,像是羽衣瑛二还在身边一样,目光伤感却温暖的注视着那块墓碑。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团蠕动的黑影。   “喔喔,看样子,你倒是很怀念他啊……斑。”   那团黑影桀桀怪笑着,在宇智波斑不悦又杀意凛然的注视下,发出了蛊惑人心的恶魔一般令人动摇的低语:   “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吧?——斑,像你这样高傲的人,终究也不过是他人的替代品罢了!哈哈哈哈哈……!” 第127章   “招魂——”   冥冥之中,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在黑暗中沉浮着,眼前突兀的亮起了光。   那是很奇妙的感觉。明明[他]一直沉睡在那片黑暗里,但是“光”的概念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无数如星辰般涌向[他]的碎片——   蓝底银云纹的钢刃, 戴着蝴蝶发饰的两位少女, 白发不坦率的紫瞳青年, 火海中露出微笑的人偶, 阳光下化作灰烬的敌人;   巨大的深坑,橘发的孩童,深宅中一片荒芜的鸢眸, 飞舞的樱花与警徽,五人结伴的青年,阴鸷冰冷的银色背影;   除此之外, 还有古老的战场,残杀的忍者,算尽一切的疲惫, 背叛、死亡与绝望……   柔和朦胧的光晕中, 像是拼图一样的光点围绕着[他]飞舞, [他]注视着它们,在茫然中听到了那个隐约的声音。   它们说——【呼唤我】。   呼唤……?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巴,一个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名字就在嘴边,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呼唤我。】   【让我回来。】   【呼唤我的名字。】   【呼唤我……】   那个隐约的声音还在继续,渐渐的,[他]发现那个声音就来自[他]的体内, 那是[他]内心的祈愿, 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求, 身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本能。   [他]悬浮在黑暗里,对着不知名的外界喃喃求助——   呼唤我、呼唤我呼唤我……   呼唤我的名字。   ——于是站在外界的人,回应了他。   “瑛二。”   “瑛二……”   一声声的呼唤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睁开眼睛,感觉到困住[他]的黑暗裂开了一条缝,有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刺目的让[他]想要流泪。   “——瑛二!”   逆光之中,有谁向[他]伸出了手,再无阻隔的声音像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啊……   [他]神志恍惚的微笑起来,透过模糊的视野,看到了那个从黑暗中唤回了他的人。   那个人是……   *   “卡、卡西……”   微弱的声音从结界中传来。   旗木卡卡西站在洁白的结界外,回应的急切大喊着:“瑛二——!!”   伴随着这声呼唤,飘荡在蓝发青年周身的白色光团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般,开始从四面八方汇入青年的身体。   “招来的灵魂回去了!”   大小眼的僧人高兴拍手,注视着如同神明一般漂浮在半空,周围笼罩着一层球形的白色光晕,不断有神圣的灵魂光团融入身体中的青年。   “他开始主动唤回自己的灵魂了!”   老人身后的白发男人一言不发,只是抬头凝视着这神奇的一幕,目光无比专注。   没有得到回应的老僧人也不在意,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嘴里还悠哉悠哉的说:   “被羁绊深刻之人呼唤的瞬间,他找回了自我,脱离的灵魂也找到了回去的道路,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啦!呵呵呵……”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千手瑛二曾经作为谢礼放在他桌子上的那沓钞票——一边笑眯眯的数着,一边很快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强烈的白光便照亮了山洞。   炫目光团的中心,蓝发青年的衣角无风自动,随着灵魂的回归,蓬勃的生命力也重新从他体内焕发了出来,让他像是从美丽却遥远的神明变回了有血有肉的人类。   渐渐的,围绕着他的光团越来越少,他的身体也慢慢从半空落了下来,被旗木卡卡西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瑛二!”   终于切实的触碰到了那个他一度以为要失去的人,骤然迸发的强烈情感让银发青年连声音都在颤抖,搂着千手瑛二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另一手着急的抚上了他的面庞。   最后的光团也融入了瑛二的身体。   在卡卡西焦灼的注视下,他的眼睫轻轻动了动,像是睡醒了一样缓缓睁开眼睛。   有乳白色的光华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千手瑛二安静的凝视着头顶的人,像是有些反应不得的愣了一会儿,才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微笑:“卡卡西……”   “瑛二!”   旗木卡卡西猛地俯身抱住了他,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瘦削的脊背不断发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恐慌和后怕,艰涩的声音几近哽咽:“你这个……笨蛋!担心死我了啊……!”   千手瑛二怔怔的被他抱着,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已经没事啦。”他开口发出轻软的安慰声,神色温柔的不可思议,“抱歉,让你担心了。”   “知道会让我担心,就不要放任自己的状况差到之前那个地步啊!”旗木卡卡西又用力抱了他一下,这才红着眼眶直起身,似埋怨又似担忧的说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千手瑛二摇了摇头,在他不放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元气十足的开朗道:“完全没事!我现在感觉异乎寻常的好哦!感觉就算是柱间和斑一起上都能轻轻松松获胜呢!”   旗木卡卡西一愣:“柱间和斑?你——”   “哦?那倒真应该让大哥和斑来听听你这话。”   清冷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瑛二微微一愣,透过卡卡西的肩膀看向后面那个熟悉的白发男人。   他顿了顿,唇边不由得扯出了一抹苦笑:“那还是饶了我吧……扉间。”   *   傍晚的落日在天边露出半个头,夕阳的余晖在沙丘后面投下沉默的阴影。   千手瑛二回头看了眼山洞口目送自己的卡卡西,然后才收回视线,看向走在侧前方的男人。   那是来自过去,“几天前”还曾在病床前与他交谈过的人。   “那个小子,是你什么人?”千手扉间率先像是闲聊一样开口了。   千手瑛二当然知道他在说谁,想都不想的回答道:“关系超好的幼驯染。”   “只是幼驯染?”扉间瞥了他一眼。   瑛二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补充道:“也算是我心里最喜欢的人吧。谁让他是我看好的五代目火影呢?”   虽然水门大人也很重要,但是某种程度上说,未来总是要更重要一些的嘛。   “哼,你的‘最喜欢’还真是廉价啊。”   不知听他说过多少次“我最喜欢扉间”的男人轻哼一声,在某个沙丘上站定,转头望向天边的血红落日。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喜欢可是超值钱的好吗?”千手瑛二站到他身边,有些不服气的挑眉,“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界的多少人,就算想要我的喜欢都要不到呢!”   “呵。”千手扉间不感兴趣的发出一个冷漠的语气词,不再跟他瞎扯没用的东西,而是提起了正事:“你现在知道自己灵魂离体的原因了吗?”   “嗯,大概知道。”瑛二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肉.体和过于强大的灵魂不兼容吧。”   “你的肉.体还不够强大?”千手扉间惊讶的看向他。   千手一族,再加上木遁仙人体,这人的肉.体要是还不够强大,那世界上哪还有肉.体强大的人?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千手瑛二笑眯眯的说,“事实就是我的肉.体承载不了我的灵魂,所以灵魂才会往外跑啊。”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那你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灵魂不是还会接着往外跑吗?”   “啊哈哈哈现在不会啦。”千手瑛二欢快的摆了摆手,语气十分轻松,“现在我绝大多数的灵魂都已经回来了,而且每份灵魂都带回了各自的记忆和力量,直接加强了我的肉.体强度……总之,我已经彻底没问题了。”   “这样……等等,绝大多数?”才想放心的扉间敏锐的察觉到他没把话说满,“绝大多数是什么意思?还有没回来的灵魂吗?”   是啊,因为五条悟那个小渣渣诅咒了他那片灵魂嘛。   千手瑛二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温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了。比起这个……”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熟悉,和真正的自己却是第一次正式交谈的人,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扉间。”   千手扉间扫了他一眼,抱胸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不是说了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个么。”   他顿了顿,又沉下声线补充道:   “更别提我实际上也没做到什么。能够帮你招魂的僧侣是你看重的那个小子找来的,那两个宇智波的小鬼也是他一直在负责安抚。”   千手瑛二微微一愣,不由得扭头看了眼后面的山洞:“卡卡西他……?”   “他一直很担心你,但却没有因为慌张而失去冷静。”扉间平静的接道。   “不管是根据寥寥无几的线索推断出整件事的始末,还是瞒下你昏迷的真相、让那两个小鬼去看守龙脉、经过试探后才决定信任我……这些他都做的非常好。”   瑛二眨了眨眼睛,转回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扉间挑了挑眉:“怎么了?”   “不……只是很少听到你这么直白的夸一个人哎?”千手瑛二这样说着,唇角慢慢的咧开了一个灿烂到有点傻气的弧度,看起来颇为骄傲:“果然你也觉得卡卡西很优秀吧?”   千手扉间闻言,狭长的红眸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起码比斑那个分不清轻重的家伙要好得多。”   “啊哈哈哈你还真是什么事都要踩一下斑啊!”   千手瑛二习惯性的笑着打趣起来,话一出口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忍不住卡壳了一下。   他迎着千手扉间询问的视线,有些尴尬的比了下他们两个:“那个……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已经知道咱俩是……了吧?”   千手扉间眉梢一挑:“嗯,我知道。所以?”   “所以我继续这么对你说话是不是有点……不恭敬?”瑛二不确定的说道。   不恭敬?   千手扉间不由得嗤笑:“咱们两个九岁就认识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论辈分?”   “也、也是啊……”瑛二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在男人专注又温润的注视下慢慢低下了声音,“……抱歉,一直瞒着你。”   千手扉间可看不得他这么低落的样子,当下轻叹着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没有生气的意思,那个理论上和他有着血缘关系,在他心里却一直比兄弟更亲密的人抬眼可怜巴巴的看向了他。   在那一刻,虽然他的五官和扉间一直习惯的那个人有些许不同,但扉间却奇妙的从那双深蓝的眼睛,和他此刻露出的神态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他安心的熟悉感。   这让他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低声开口道:“不用在意。你知道我不会怪你……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   他放下手握住瑛二的指尖,触手温暖的温度让他的神色愈发温软:“而且,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扉间……”听到他这样说的瑛二有些难过的唤了他一声,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扉间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背:“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不要!我在扉间面前永远是小孩子!我就要撒娇!”   个头比扉间还要高的青年幼稚的搂着他蹭来蹭去,嘴里说的话让人发笑。   于是千手扉间也真的勾唇笑了起来,心里却不由得叹息一声。   如果可以,他其实真的……真的不想跟瑛二分开,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不如干脆留在这个时代”的冲动。   毕竟,羽衣瑛二……不,千手瑛二和宇智波斑是恋人,是伴侣,但和他千手扉间却是知己,是灵魂之友,是彼此的唯一。   一想到以后将再也见不到瑛二,即便理智如扉间,也忍不住有些呼吸困难。   可他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身为千手一族的副手,木叶的创始人之一,未来的二代目火影,他无法像斑一样不顾后果的纵容自己的感情,因为私情而一再任性。   但是他真的想要最后再问一句……只要再问一句就好——   “瑛二。”   白发男人抬眸认真地凝视着千手瑛二的面庞,宝石般的红眸中氤氲着淡淡的水光。   “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里,你对我……对我和大哥倾注的情感,是真的吗?”   千手瑛二与他对视着,闻言露出了温柔到几乎有些悲哀的神色。   “当然是真的。”他笃定而真挚的说。   这样啊。   千手扉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薄而好看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   “那就足够了。”   *   伴随着龙脉的紫光,来自过去的年轻二代火影消失了。   临走之前,瑛二告诉他,自己在他的实验室中藏了两瓶柱间的木遁细胞稀释液,请他将其中一瓶拿给宇智波泉奈。   “只是泉奈吗?”千手扉间忍不住这样问他,“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斑?”   瑛二听了,似乎有些犹豫的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神色难辨的摇了摇头。   “就让他当做我已经死了吧。”   他这样看似平静的说着,深沉的蓝眸蕴含着捉摸不定的情感。   “我跟他终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千手扉间离开了。   瑛二在祭台上站了许久,才毅然决然的将龙脉重新封印了起来,转身走向了等着他的三名队友。   “走吧。”他对正中间那个一直凝视着他的银发青年这样说着,英挺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回去我们的木叶。”   *   不久后,数十年前的木叶村中。   隐蔽的实验室里,身形消瘦了不少的白发男人放下笔,将写有“秽土转生”字样的卷轴小心的封存了起来。   再伟大的人也有私心。   他用指尖轻抚着桌面上的相框里,那个笑容如朝阳般夺目的青年,眸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柔光。   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关于时间的奇迹。   那个奇迹是如此美好,即便理智如扉间,也常常忍不住恍惚和怀念,甚至无知无觉中踏入了那个神奇的领域,去研究了灵魂与生死。   那个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多想什么,唯一可以称得上“执念”的,大概就只有……   ……算了。   反正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就让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此封存吧。   ……   …………   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止水和鼬一路上都没什么异样,也不知道卡卡西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居然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我,乖巧的不像话。   不过这也让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因为我可以不用再动用从醒来开始就剧痛不止的大脑,去编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了。   ——没错,自从我重新醒来开始,我的脑袋就一直在痛。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有那么多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了我的脑子里呢。   说实话,我没有当场晕个三天三夜去梳理这么多世界的记忆,已经是意志力超级坚定的表现了。   嘛,虽说我现在其实也有点头重脚轻的,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姓什么。   我感觉卡卡西应该是发现我不舒服了,因为他一路上都紧紧的跟在我身边,堪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一步都没有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咳咳,当然,不包括上厕所的时候。   大概是这次的事把他吓坏了吧,他现在对待我的时候总有种把我当易碎品的感觉,像只有了恐抛心理的狗狗一样跟我寸步不离,恨不得连吃饭这样的事都替我干了。   弄得我每次对上他湿漉漉的,隐隐透着后怕、担忧和欲言又止的黑眼睛,心尖都忍不住像是被羽毛搔到了一样,有些痒痒软软的。   唉,我的幼驯染怎么会这么贴心、这么可爱呢?跟那些疯子咒术师、病娇屑老板、冷血组织杀手、脑子有病自.杀小鬼完全不一样。   ——这个想法在我强撑着去水门大人那里说了任务经过(没见到二曾爷爷版)、强撑着回到家里、强撑着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到卧室,然后拉开门就看到替我铺好了被褥的卡卡西之后,达到了顶峰。   “你什么都不用说。”   明显心不在焉的卡卡西看到我进来,立刻放下手里拿倒了的小黄书,走过来把我按进了被褥间,异色的双眸忧心忡忡的望着我:“快点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真的好差。”   啊哈哈,果然被他发现了啊。   我混沌一片的大脑只来得及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在他身上令人安心的、代表着“旗木卡卡西”的清香中不堪重负的闭上了眼睛,意识立刻陷入了黑暗。   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我梦见了好几段波澜壮阔的人生,这几段人生大多已经为你们所知,但其中最复杂、最激动人心的一段,还未曾有机会为你们介绍。   那便是——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梦中的我睁开眼睛,在漫天灼热的火海之中,看清了那个浑身浴血向我走来的银色身影。   【“Gin。”】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冷萃般漠然响起。   被呼唤的男人抬起头,阴鸷的暗绿色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向我抬起了掌心的枪。   【“跟我一起死吧——科涅克(ac)!”】 第128章   20XX年, 东京郊区。   燃烧的化工罐散发出刺鼻的有害气体气味。   我皱了皱鼻子,抬眸看向对面火海中的男人。   暴露了。   ——这是琴酒见面就给了我一颗子弹的时候,我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   想归想, 我的身体却异常利落的躲过了那颗子弹,反手就给了琴酒一枪。   哈哈,那家伙当时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毕竟,我可是他心目中毫无战斗天赋的“没用小弟”,除了脑子还算好用、医术还算精进、体力足够把他夜夜爆炒到下不了床以外, 其他所有事都要麻烦他善后的“废物”呢。   挨了这样的“废物”的一枪, 想必会让他这个连杀死的人的名字都不屑于记住的家伙铭记终生吧?   嘛,不过就算他能铭记终生也没用了。   ——因为今晚,他注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科涅克。”   中枪之后躲在掩体后与我陷入了对峙的琴酒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是面对叛徒时特有的阴冷残忍,因为对象是我,还格外多出了一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的毒辣和憎恨。   我慢悠悠的又填了发子弹, 闻言扑哧一笑:“多亏大哥教导的好。”   我猜琴酒此刻的脸色一定扭曲了,因为我这句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脚——想当年, 才十八岁的我卧底进入黑衣组织后,正是琴酒一步一个脚印的教导我、引领我、资助我, 才让我有了今天的。   虽然其中也有我死乞白赖抱着他的大腿不走的原因,但是不可否认,在组织里的人看来,我确实是彻彻底底的“琴酒派”。   亲手带出了我这么一个叛徒的琴酒,此刻想必生吃了我的冲动都有了吧。   这样想着的我笑得愈发灿烂, 眼神却愈发谨慎冰冷。   我不会对恶徒心软, 哪怕那个恶徒是我的领路人兼情人, 我也只会想尽一切办法铲除威胁。   当初选定琴酒这样危险的男人作为打入组织的敲门砖时,我就已经想好了暴露后该怎么做。   所以现在,不过是将计划付诸实践罢了——   “砰!砰砰砰!”   子弹迸射的火花不断在空中闪现。   我与琴酒在火海中激烈的对射着,子弹打完了就换成冷兵器,冷兵器被击飞了就换成赤手空拳。   琴酒被我射穿的左臂被他撕了块布包了起来,我不是什么有便宜不占的好人,自然一招一式都往他的伤口上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的脸色青白交加,连左边的袖口都被鲜血濡湿。   “公安?”   交战的间隙,喘得像破风箱一样的琴酒突然开口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攥住他的右手腕一拉,用膝盖用力顶断了他的臂骨。   清脆的骨裂声传来,琴酒死死咬着牙关咽下闷哼,额上的冷汗“唰”的下来了,愈发衬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这下他的两只手都废了。   但他的脸上仍然不见丝毫示弱,墨绿色的眼睛反而更加阴狠了,像一条就算到了最后也不会屈服的孤狼。   这副模样,让我不由得想起有一次他腹部带着伤,却被我强迫了整整一夜的情景。   那个时候我们还只是因为阴差阳错上了床,所以更阴差阳错的在师徒之外有了关系的便宜情人,感情远没有现在这么好,所以被我这么折腾的冷酷杀手显然恨不得杀了我。   那个时候,他也像现在一样,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白到透明,垂落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表情因为剧痛而有些空茫,嫣红的嘴唇颤巍巍地喘着气音,呼吸颤抖发烫。   他那头银河一样的长发在月光里倾泻下来,闪着细微的光华,披散在他性感的肩头,散发着清幽的冷香。   当时他整个人都是苍白的,唯有从腹部坠落的血无比猩红,一滴滴的落在床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罂粟。   此等美景,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停下来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更别提他其实打不过我,也不可能真的把我杀了。   当然,因为伪装需要,事后我还是被他打了个半死。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说明,琴酒这个别人眼中连血都是冷的男人其实身体也很柔软——咳咳咳,不是,我是说他这个男人真的很擅长忍耐和记仇。   所以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在他面前掉以轻心,因为我知道他从不知屈服为何物,一旦抓住机会,哪怕鱼死网破也一定会咬断猎物的脖子。   因此,从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除杀了他以外的第二个选项。   琴酒显然也明白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所以从一开始就没留手,用的全部都是杀招。   只可惜,他是不可能战胜我的。   嘛,不过在干掉他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破空声从下方传来,我放开琴酒躲开这一脚,顺便拉开距离,打开了从他身上摸来的翻盖手机。   琴酒微微一愣,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   难以置信。   琴酒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蓝发青年,眼看着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心里忍不住一阵躁郁。   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真的一直都没看出来这个人是公安的走狗。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真的这么蠢,蠢到始终不曾警惕和制止这家伙从自己身上摸东西的习惯,甚至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都因为从没有把这种举动放在心上过,而没能察觉到他捞走了自己的手机。   在这一刻,琴酒定定地凝视着那个自认为再熟悉不过的人,有一瞬间竟诡异的想起了从前。   三年前,十八岁的科涅克还不是“黑衣组织的科涅克”,而是朗姆从外面捡回来,说是要培养成组织的卧底的流浪小鬼。   琴酒对朗姆想培养什么人不感兴趣,但前提是朗姆没有把这个小鬼扔给他,让他给那个小鬼当保姆。   虽然朗姆的原话是让他教那个小鬼一点本事——杀人的本事,但在琴酒看来,这就是给那个小鬼当保姆。   但是因为那位大人发话了,所以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小鬼名叫瑛二,没有姓氏,出身横滨的贫民窟。   据他所说,他没念过书,只跟着一个黑心大夫在横滨租界混过几年,因为那时候横滨很乱,所以他倒是历练了出来,处理什么外伤都不在话下。   后来横滨越来越乱,那个黑心大夫接的活也越来越危险,他不想跟着送死,就一个人跑了,在东京胡乱混了几年,便被朗姆瞧中了。   不过朗姆瞧上他不是因为他马马虎虎的医术,而是因为他自学成才的一项特殊能力——催眠。   琴酒自己没有见识过,但是据朗姆所说,这小鬼的催眠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他人对自己信任非凡,是个做卧底的好苗子。   所以他就把这小鬼捡了回来,打算好好培(洗)养(脑),再送到别的组织做卧底。   琴酒一开始对朗姆的这个计划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催眠术这种东西,对那个据说很讨人喜欢的小鬼的能力和忠心,也持怀疑态度。   不过想到朗姆曾经成功洗脑过库拉索,后者的能力也确实很出众,在周围的一圈废物同事里堪称能用的那个了,他便也没有说什么。   结果这一沉默,那小鬼就在洗脑成功、完成训练基地的基础训练后到了他的手上,还在那位大人的默许下成了他的便宜徒弟。   琴酒非常暴躁,当天就把叫做“瑛二”的小鬼揍了一顿。   不是说让他教这小鬼一点本事吗?好啊,就让他来试试这小鬼到底有没有天赋,没天赋的话,就算是那位大人也不能强迫他带着个拖油瓶。   结果,小鬼有没有天赋他没试出来,非(体)常(力)扛(变)揍(态)倒是试出来了。   出了一口郁气的琴酒终于来了兴趣,勉强施舍了几天,仔细考验了一下这个便宜徒弟。   然后他就发现,徒弟在战斗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无论怎么训练都不开窍,只能勉强自保;但是在其他所有事上,他都学得非常快,演技也让贝尔摩德称赞。   确实是个干卧底的好苗子。   琴酒这样想着,扭头就去把便宜徒弟调查了个底朝天。   ——谁知道他是不是别家派来的卧底?   虽说以他的年纪,不大可能是警方、军方那边的人,但他毕竟出身混乱的横滨,难保不是那一片的地头蛇派来的奸细。   结果他这一调查不要紧,被质疑的朗姆立刻炸了,跳着脚跟他大吵了一架,硬说他给自己的人找茬。   琴酒烦不胜烦,再加上叫瑛二的小鬼履历确实干净(没上过学的小鬼能有什么履历,当然是到处给别人打零工),就暂且让瑛二留在自己身边了。   至于能不能相信他?   呵,那还要再看。   ——没错,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还要再看。   琴酒的双臂因为剧痛而颤抖着,阴暗的绿眸里没有一丝光芒。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从到处卧底的瑛二接连为组织带来情报和利益、很快就获得了代号的时候吗?   是因为他有用所以自己屡次从危机中去捞他的时候吗?   是自己让他展现一下催眠术,结果他蠢兮兮的咧着嘴笑着说“我永远不会对大哥用催眠”的时候?   是他第一次喝酒喝到烂醉,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时候自己鬼使神差觉得他长得好看的时候?   还是在那之后他死乞白赖留在自己的安全屋不走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跟他滚上床的时候?屡次三番被他摸走黑卡刷爆、把他打个半死他也屡教不改、自己只能放任他的时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不去怀疑这个小鬼,习惯了晚上跟他一个房间一张床,习惯了书房里有他乱扔的文件,习惯了他的笑脸和存在?   “哎?你居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是叛徒,直接自己就过来了吗,大哥?”   小鬼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小鬼了。   琴酒一言不发的紧盯着对面那个卷着衬衫袖、蓝眸如黑洞般深不可测的青年,中弹的左手缓缓摸向身后。   这个男人……是公安秘密培养的、不曾在体制内留下档案的“纯白间谍”,他的心计是如此可怕,竟然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连自己都被他坑的马上就要没命。   绝不能让这个男人活下去。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大哥?”   蓝发青年看不见眼珠的笑着,将琴酒的手机收起来,抬步缓缓走向他。   “难不成,你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解决我,而是想要不动声色的把我抓起来……好方便你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吗?哈哈哈,如果按照我原来表现出的实力,说不定真能被你得手呢!”   “哎呀呀,可怕可怕,凭我对你的了解,总感觉都能料到你会把我关在小黑屋里做什么呢——”   英俊的面容在火海中忽明忽暗的青年这样说着,含笑的声音缓缓冷了下去。   “毕竟,你就是这样一个残忍又冷血的人啊……Gin。”   “呵,你有资格说我么?”   琴酒没有回应他的那些猜测,只是脸色难看的讥笑了一声,在毒气造成的眩晕和缺氧中,出其不意的抬起了一把私藏的手.枪。   “到此为止了,跟我一起死吧——科涅克!”   瑛二眼皮一跳,几乎是在他掏.枪的瞬间侧身避开,却在下一秒脸色剧变:“什——?!”   子弹射入了身后被烈火炙烤的化工罐中。   在那一刻,恐怖的热量瞬间膨胀,充斥四周的毒气被迅速点燃,地面剧烈颤动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轰隆隆——!!”   庞大的工厂在黑夜中被炸上了天。   漫天的碎石和金属碎块溅到地上,让包围着工厂的西装男们慌忙四处躲避。   大火之中,一个高挑的青年狼狈的冲了出来,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有些踉跄的跪在了地上。   外围的一位老者立刻带着医生迎了上去,皱眉担忧的扶住了他:“没事吧,瑛二君?有没有受伤?”   青年一边咳嗽着一边摆了摆手,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老、老师,琴酒他……”   “我知道的,我马上安排人去搜查,你不要说话了。”老者果断的接话道,抬手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瑛二君。你的祖父……夏目先生一定会很欣慰的。”   “咳、咳咳……这个倒是无所谓。”   夏目瑛二苦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燃烧的工厂,蓝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复杂。   “我只希望那个男人,真的已经……” 第129章   我面前这位体型微胖的老绅士名为十津川幸三, 是公安的高层,也是我家那个老头子的至交好友。   五年前, 十六岁的我被老头子从贫民窟接回家,然后没几天就离家出走来到了东京,被无奈的老头子托付给了十津川老师教导。   三年前,我以表面自由人,实际却是警察厅的公安警察的身份,卧底进入黑衣组织, 直接联络人就是十津川老师。   说到这里,差不多也该介绍一下我家那个老爷子,即这个世界从血缘上讲是我爷爷的神秘老人了。   我的便宜爷爷名叫夏目漱石,是个一大把年纪还学着年轻人玩儿超能力的豪爽老爷子。   他以前是内务省的高官, 退休后就多出了个用超能力四处遛弯的兴趣,但他拒不承认这是自己已经变成了无聊老大爷的标志,反而义正严辞的说自己是在守护横滨。   行吧,您爱咋咋滴,有点事忙总比天天想着叫我回家继承家业的好。   虽然我也有横滨特产超能力——不对, 身为横滨本地人,我应该跟着说异能力?——但我对守护横滨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说真的, 屁大点的城市还搞三权分立,弄什么白天黄昏黑夜分别由三个组织守护……啧, 这一看就不行啊!这样的城市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格局能不能打开一点?别说守护一座城市了,瑛二大人我可是掌控了火之国大名, 四舍五入就是掌控了大陆最强国家的男人!   更别提便宜爷爷还觉得他搞的那什么三刻构想很不错!想让我替他继续守着那一堆摊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乎, 在整个忍界傲视群雄的世界最强(事实)瑛二大人我, 就这样在十六岁那年离家出走了。   ——对了, 有件事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说?   虽然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 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开门见山的说一句吧!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我,没有失去【本体】的记忆哒!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自己也很惊喜!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需要像其他世界的自己一样,千辛万苦的去寻找自己的【最珍视之物】了!我知道自己最珍视的就是木叶,没有任何事物能与它相匹敌!   所以我其实一直把这个和平的世界当作休假胜地来着。   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被困在横滨那一亩三分地,守护那个半点火之意志都没有的城市——值得我守护的城市明明只有木叶啊!   这就好比去旅游的外乡人也不会对当地市长叫什么感兴趣一样——他可以在休假胜地放松、娱乐、交几个朋友、谈几段恋爱,但是关心市长?   呵呵,又不是脑子有病。   综上所述,被便宜爷爷寄予厚望却实在不想当市长(bushi)的我,就这样给便宜爷爷留了一封信,背着行囊去四处流浪了。   然而,这个法治社会,是不可能放任一个没上过学的十六岁少年到处乱跑的。   尤其我的便宜爷爷还号称“传说中的异能力者”,更在内务省担任过高官,人脉力量强大到恐怖,不一会儿就把我找到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智慧又开明的的老爷子,听说我“想去外面闯一闯”,就十分欣慰的将我托付给了十津川老师,让我跟着他去为这个国家做贡献。   我:“……”   就,霓虹咋样我一个木叶人真的不关心啊欧吉酱。   可惜欧吉酱并没有听到我的心声,还替我立了个“既然进了警察系统,就去当上警视总监吧!”的小目标。   我:“…………”   行吧。   孝顺长辈的瑛二大人我含泪同意了,然后就开始了为十津川老师当牛做马的日子。   不久之后,我就滚去黑衣组织做卧底了。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我抹了把眼角的眼泪(毒气和爆炸熏出来的),顾不得听从老师的吩咐等医生看诊,率先把琴酒的手机拆开,将里面用不到的东西全都捏碎了。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追踪器?   窃听器倒是不可能有,因为我知道琴酒这个男人跟我一样控制欲爆棚,他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监听的。   在这之后,我用了老师的车上带来的电脑,将手机的核心部件连上去,开始恢复近期被他删除的文件。   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被他的加密文件库里保存的一张照片吓死。   那张照片似乎是他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在那张照片中,十三岁的我怀里抱着个神色懵懂的橘发男孩,被一群孩子开心的簇拥着,比着剪刀手笑得眉眼弯弯。   ……可是仅凭这个就能确认我是卧底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不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便宜爷爷。   横滨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果不其然,很快漱石老先生就传回了消息:[你怀里的小鬼最近加入了港口Mafia。]   ……啊。   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琴酒最近对组织和港口Mafia的那笔合作如此上心。   如果是从那孩子那里知道了我姓“夏目”,而且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的话,那怀疑我是公安还真是有可能的。   毕竟公安的作风一向如此神秘嘛。   不过琴酒那家伙难不成仅仅根据一张照片就给我定了罪吗?   虽然他确实是这样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性格啦,但不是我自夸,我自认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诶?他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呢?   不甘心的我继续把他的手机查了个底朝天,结果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机里能证明我是卧底……不,能证明我加入组织时隐瞒了什么的,只有那张照片。   “那家伙真的没有根本性的证据就对我下杀手了?!”我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你确定他是想对你下杀手的?”十津川老师这时正好上车,听到这一句后有些奇怪的问我。   我安静了一下。   “如果复原一下他最开始那一枪的弹道,还有我反击时他不敢置信的表情的话……”   我慢吞吞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一开始……好像……只是想把我抓起来审问……来着?”   “……”   十津川老师的脸黑了。   在他冲我怒吼之前,我抓紧时间心虚的为自己开脱道:“可、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就是这样对叛徒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开枪的性格啊!我看他解决叛徒看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被误导完全是情有可原……”   “你完全就是被自己的惯性思维误导了吧白痴小鬼!干卧底的怎么能不打自招!我之前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我没——哎!哎别打!您把我打坏了就没人给您去当卧底啦!”   “我打的就是你个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看不起黑衣组织的人,从一开始就拿卧底这件事当游戏,从来没认真过!所以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谁让那些家伙都太弱了嘛!瑛二大人我可是——嗷!!”   “我让你还不反省!我让你嘴硬!!”   “反省了反省了!我真的在反省了!!——等等,组织的人马上就要赶过来了,您快让大家加快速度!!”   “什么?!”   我和老当益壮的老师间的鸡飞狗跳戛然而止。   我如临大敌的盯着面前的电脑,一脸严肃地点头:“这是我从琴酒的手机上恢复的一条短信,看来那个谨慎的男人来见我之前已经叮嘱了伏特加,让他盯着这个工厂。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伏特加说不定已经去喊人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早说!!”我的老师被我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委屈的撇嘴:“恢复短信也是需要时间的啊,我也是刚刚才看见的……”   没等我说完这句话,远处就突然响起了枪声。   我跟老师对视一眼,他眉头一皱,立刻下车去指挥现场:“快走!既然你还没暴露,现在就不能被那群人发现!——你开车来了吗?”   “没有,我步行来的,进工厂的时候也用了术式——我是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我知道事情刻不容缓,一边将琴酒的手机核心部件收起来,一边加快语速说着,“老师,那琴酒?”   “只能尽可能的搜查了。”老师看了眼远处还没有扑灭的火海,花白的眉头紧皱着,“你跟他对打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一滴血都没流,子弹是警察专用的,容易留下指纹的刀也拿回来了。”我连忙保证。   老师点了点头,催促的朝我摆了摆手:“快走!”   他顿了顿,又沉声补充道:“等你安全之后给我发消息,我把手机解析完成的内容发给你。”   我冲他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了。   *   “——琴酒被干掉了。”   雌雄莫辨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蓝发青年站在审讯室中,闻言眼皮一跳,反应激烈的否认道:“不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科涅克。”那个声音冷静道。   青年不悦的皱紧了眉头:“朗姆,你明知道我大哥有多厉害……”   “昨天晚上,琴酒给伏特加发消息说要去见一个人,让他跟着自己去了一家市郊的工厂,然后让伏特加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朗姆冷酷的打断了他,听不出情绪的阐述着。   “那个跟他见面的人是谁?”青年反应的很快,马上发问道,“伏特加看到了吗?留下影像了吗?去调查了吗?”   “我还没有说完。”朗姆淡淡的说着,“伏特加没有看到除琴酒以外的第二个人走进去,因为不久之后公安就到了,他们包围了工厂,引爆了工厂内的化工罐。”   “要不是伏特加及时叫了人,恐怕我们连琴酒的尸体都抢不回来。”   “……”   青年的瞳孔缓缓缩小了,脸上则浮现出了一层可怕的阴霾。   他原本是个长相俊朗的人,五官英挺帅气,鼻梁坚毅挺拔,笑起来有种惊人的亲和力,能够迅速地获得周围人的好感。   正因为看中了他的这种天赋,朗姆才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优秀的间谍,让他这样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人能够不沾一丝黑暗,为了组织四处潜伏。   但是此刻,当这个青年收敛了笑容,露出了这样仿佛猛兽被挑衅了一般残忍的表情时,朗姆才在突如其来的胆寒中陡然发觉,这个男人其实早已浸透了黑暗。   “组织里有公安的卧底。”   那个男人这样说着,冷酷的蓝眸漆黑一片,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朗姆浑身发冷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按住话筒:“你有头绪吗?”   青年冷笑一声,语气里有股令人生畏的狠劲儿:“我会有的。”   “……你的任务,目前还是集中在卧底上。昨晚山口组和黑龙组的那笔交易不是让你暗中破坏了吗?这下他们只能选择我们了,你做得很好。”   蓝发青年的表情丝毫不变,像是没有察觉到朗姆之所以能精准的说出自己昨晚的行踪,是因为他怀疑过且调查过了自己一样:   “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只要组织需要,我还能做的更好。比起这个,我想申请去调查害死大哥的那只老鼠到底是谁——”   “你忘了你的真身只有我、琴酒和那位大人见过了吗?”朗姆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不要忘了组织培养你是要让你干什么,科涅克!”   蓝发青年握紧了手掌,嘴唇不稳定的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臣服的低下了头:“……是,朗姆。”   朗姆的脸色微微缓和,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自己费尽心血培养的好苗子,放轻声音又安慰了他几句:   “我知道你想为琴酒报仇,但如果琴酒还在,他也肯定会让你以任务为重的……你这份工作已经结束了,脱离之后先休息几天吧,下个卧底工作的内容我之后发给你。”   青年脸色一白,一直用狠戾掩饰的表情终于浮现出丝丝痛苦:“……是,我明白了。”   他又跟朗姆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审讯室,只不过在即将出去之前,他又有些犹豫的转回了头:“我……可以再看大哥一眼吗?”   室内安静了一下,然后才响起冰冷的机械音:“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琴酒的尸体是从火海里抢救出来的。”   “……这样啊。”   青年的身体晃了晃,有些恍惚的离开了。   单向玻璃之后,朗姆在名单上的某个名字后画了个叉,自言自语道:“我就说了我的人不可能是卧底……”   片刻之后。   夏目瑛二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中,面色沉冷的给上线发消息道——   [琴酒没有死。]   *   数天后,科涅克的下一份工作内容被朗姆发来了。   当时夏目瑛二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暗杀琴酒——这是理所当然的啊,等琴酒一醒他不就暴露了吗!——结果等他点开朗姆的消息之后,震惊的差点尖叫出声。   那封邮件上赫然写着:   [下一个任务,潜入日本公安组织。] 第130章   啊这。   我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旋针吗?卧底来卧底去, 卧底到了自家院子里?   这不行。   我痛定思痛,起身决定行动起来!   我起码要干掉琴酒再走啊!干掉他我或许还有机会回来,不干掉他我走了就不用回来了!!   如果我不能回来, 那我给琴酒当了整整三年狗腿子、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为了人设忍辱负重被他欺负的黑历史, 该怎么才能洗刷掉?!——虽然我在床上基本都欺负回来了。   ……虽然他对我的欺负是痛骂我蠢货和把我揍个半死,我对他的欺负是每晚请他吃爆炒洞洞肉。   但是!在晚上像凶恶的狼狗一样抱着大哥的腿让他叫的威武!并不能消除我在白天像舔狗一样叫他大哥的屈辱!!   哪怕这个大哥是有史以来最符合我xp的男人——具体表现在他身上集中了我喜欢的所有要素, 比如白毛、绿眼、带点凶的艳丽脸蛋、翘臀和大胸咳咳咳咳——也不行!   为了当上警视总监——呸, 为了霓虹的未来, 我必须铲除这么一个祸害!!   瑛二大人我!现在就要杀妻(bushi)证道啦!!   ——我的杀妻(bushi)之路在第一步就踢到了铁板。   慷慨激昂的抒发过感情之后,我重新坐下来, 一脸深沉的捂住嘴巴。   那就是, 我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哪儿。   ……草啊。   *   受到打击的我振作起来,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决定从跟踪组织的医务人员方面入手。   虽说医务人员平时都待在秘密医疗点里, 平时出行也有专人保护,一不小心就容易打草惊蛇……   但不是我吹嘘自己,我这具身体可是除了查克拉以外能力最齐全的了, 查清几个据点、跟踪几个医生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要小看可以藏进影子里的忍者的职业素养。   就这样, 我很快整理出了几个可疑的医疗点,深刻怀疑它们内部存在高科技医疗器械,把重伤的琴酒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到高科技, 我临时想插一句题外话:虽然瑛二大人我是土生土长的木叶人, 没怎么见识过普通人的现代社会, 但我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世界存在某些违和感的。   比如说,一些围绕黑衣组织出现的科(柯)学奇迹。   所以就算普通人琴酒经历了那样大规模的爆炸还能活下来, 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毕竟这是个充满了柯学和异能力的世界呢, 啊哈哈哈。   言归正传。   在花了几天分别潜入那几个疑似有琴酒存在的医疗点的过程中, 我一直在跟十津川老师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毕竟从卧底的组织再卧底回自己家也太搞笑了,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尽力避免这种情况。   我尝试过让朗姆改变主意,让他觉得我留在组织内绝对比潜入警察系统要好。   理由也是现成的,贫民窟出身(表面上)的我没有学历啊!想当公安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警察在分配之前还要进行六个月的培训,成为公安之后也要花漫长的时间去升职,组织真的有耐心让我成长为足以搞到大情报的公安头子吗?   结果朗姆把我的这些理由全都驳回了。   他先扔给了我一份简历,我拿过来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家伙!小学毕业的瑛二大人我在违法黑衣组织卧底一回,居然成了知名大学X大的少年班天才毕业生!!   好家伙!他们还给我取了个假姓,叫我“黑泽瑛二”!!   佩服佩服。   我记下了那所私立大学的名字,决定回去就让老师彻查它的领导班子——收了多少钱啊?干了什么坏事被抓住把柄了啊?怎么能帮一个违法组织伪造学历呢?!   如果瑛二大人我不是(被爷爷绑定的)红方,你们的公安系统就要混入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了!!   啧,霓虹,不行啊。   学历的事解决之后,朗姆又苦口婆心的劝了我一通,大意是:   组织辛辛苦苦的培养你呢,是因为你有大才干,你的卧底才能不应该浪费在山口组呀、这个组呀那个组上,那都是小问题,咱们自己也可以把他们突突了,不需要劳烦你出动bb……   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呢,当然是要去做大事哒!警方和军方那样的地方,才是组织的影响力真正薄弱的地方!所以更需要你这样忠心耿耿的成员去发光发热bb……   你也不需要担心组织把你忘啦,朗姆大叔我这就把你的基础工资翻个三倍,以后也可以找我报销bb……   虽然你身手不咋地吧,但你是我们组织的重要人才,你有危险组织不会放弃你哒,所以遇到什么事情及时联络大叔我呦!虽然琴酒不在了,但我们的顶尖杀手还是有很多哒,你有了危险一定会去捞你bb……   对了,你不是想揪出组织里那个公安的老鼠吗?如果你是真的想给琴酒复仇,就应该去公安的大本营亲自调查呀bb……   最后他猛地一拍桌子(我估计要是我俩面对面他就该拍我肩膀了),特别欣慰的对我说:“去吧,科涅克!记得保持定期联络!”   我:“……”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要不是坚信你们还信任我,就冲这股把我往外推的劲儿,我一定觉得自己暴露了:)   于是乎,前往黑衣组织做卧底的公安警察瑛二大人我,就这样被黑衣组织派到公安去做卧底了。   ……草啊。   *   临走(回去)之前,我只来得及做了一件事。   因为来不及潜入最后一个医疗点调查了,所以我替换了送往那个医疗点的某批药。   那批药是治疗烧伤的。   根据我的了解,最近组织里除了琴酒,没有其他成员受了烧伤。   因此,我把那批烧伤药换成了自己特制的药。   只不过那并不是毒药。   原因很简单——在和朗姆谈话的过程中,他那句“没有琴酒也有其他优秀的杀手”触动了我,让我临时变更了干掉琴酒的计划。   像黑衣组织这种庞然大物,干掉一个琴酒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会有其他人走上来分掉他那一杯羹。   到那时候,我岂不是还要重新费尽心力的去攻略(划掉)取得另一个人的信任吗?   既然如此,还不如琴酒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当然了,为了让他不要说出不该说的事,我使用了一点小小的……或许可以称作“火学”(或者“鬼灭学”?)的特殊手段。   *   遗憾的是,我的火学是不能对坚信柯学的十津川老师说的,就算说了想必也不能说服他。   于是,眼看着我真的滚回来当黑衣组织在公安的卧底了(真是黑色幽默),而且知道我真实身份的琴酒也没能被干掉,我的老师沉默了好几天,做出了送新人去做卧底的决定。   我又不能对他说我肯定还能回去,琴酒也不足为惧,只能默默地看着他重新制定了选才计划,然后——   把这个计划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   *   接下计划之后,我以为老师肯定会安排我入学这一届的警察学校(无论是想当公安还是想当警察,第一步都必定是警察学校),但我的老师却对我说,首先应该对我的功勋进行总结和表彰。   我:???!   功勋?!   这个笑面虎老师居然还想着给我记功勋?!   我还以为黑衣组织一日不灭,我就一日不能在体制里拥有姓名呢!!   虽然无名英雄也很酷,我也不在乎那些头衔之类的东西,但是能变成正式工还是值得高兴的啊!!   于是乎,顶着夏目之名,背靠人脉强大的便宜爷爷这棵大树,我夏目瑛二光速得到了军功和编制。   ——荣获军功章,因重大贡献提升警衔的史上最年轻警部,夏目瑛二。   正是本人是也!哈哈!   *   四月,警视厅警察学校迎来了一批新的学生。   樱花飞舞的报道处,一个卷发青年领了宿舍钥匙,正和同伴有说有笑的走向宿舍楼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松田阵平扭头一看,发现那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蓝发青年。   青年用左肩背着个双肩包,右手从他的肩膀拿了下来,热情大方的挥了挥手:“你好!请问你的钥匙是从哪里领的呀?”   “啊,就在那边那座楼。”松田阵平爽快的指了指身后。   “哦哦!谢谢!”青年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兴高采烈的对他伸出手:“我叫黑泽瑛二!从今天开始请多指教啦!”   松田阵平完全不介意提前认识一下同期生——还是第一印象超级不错、开朗大方的同期生——遂痛快的伸手同他握了握:“松田阵平。旁边这个是萩原研二。”   “叫我萩原就可以哦!请多指教,黑泽!”一直站在他旁边笑看着他们的中长发青年友好的伸出手。   “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名为黑泽瑛二的青年又兴高采烈的同他握了握手。   三个人稍微聊了几句,约定收拾好东西之后一起在学校里转转,就暂时分别了。   一来到新学校就交到了朋友,无论是松田阵平还是萩原研二都很高兴。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不止是约好的在学校里转转,就连之后的开学典礼和分班仪式上,他们都没再见到这个友善活泼的新朋友。   直到第二天早晨,换好了天蓝警服的他们来到操场,在经历过列队和站军姿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个神秘的“同期生”。   “介绍一下,这是经过昨天的选拔之后选出来的鬼冢班助教,大家也像称呼我一样,称呼他‘教官’就行了。”   所有学员的对面,鬼冢班教官鬼塚八藏这样说着,侧身让出了那个面相极为年轻的青年。   “黑泽,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   为新朋友担忧了好久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瞪大眼睛,震惊不已的看着那个身着教官服的“同龄人”。   “——你这家伙,原来不是我们的同期吗?!” 第131章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夏目瑛二就这样被一声大喊吸引了目光。   不止他, 鬼塚班的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包括教官鬼塚八藏。   他呵斥道:“松田,在队列里说话前要打报告!”   “报告教官!”松田阵平毫不耽搁的喊了报告, 但一双眼睛仍然怀疑的盯着瑛二,心里更有种被欺骗的不爽。   松田阵平是个怀抱着对警察的不满入学警校的青年。   因为父亲当年被误判为杀人凶手的事, 他对糊涂、不称职、不懂装懂的警察抱有敌视的情绪, 心底深处更是装着对所有警察的不服气。   不过这也意味着, 他对警察该有的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 不止严苛的要求着自己,也容易看不惯达不到他心目中要求的警察。   而眼前明显跟他们是同期生的夏目瑛二(昨天他还问过他去哪里领学生宿舍钥匙), 显然就是“特权”和“走后门”的实例。   ——不然他为什么不用参加入学典礼, 为什么不用训练, 为什么能够参加那什么选拔,一跃成为教官?   更甚至那个选拔都有可能是教官瞎编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一个很有可能父辈是警界高层的家伙——轻轻松松就成为领导阶级!   年轻气盛的松田阵平十分看不惯这样的事。   他脑子好用,想明白这些事、断定瑛二是个走后门的大少爷只需短短一瞬, 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让他毫不惧怕权贵,因此直接就开口质疑了。   “教官,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旁边的这家伙能当上助教!他跟我们一样是学生不是吗?还有你说的选拔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说?”   鬼塚八藏面无表情:“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果然!肯定是给走后门的大少爷打的掩护!   松田阵平这下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他不顾萩原研二偷偷拽他袖子的动作, 张嘴就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看来有人对我做教官这件事很不服气啊。”   一直笑眯眯站在一边的夏目瑛二终于开口了。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 昨天对新朋友的好印象以及今早开始训练前还在持续的担心全都不见了,一心只想戳破这只(他眼里的)纸老虎:“我就是不服气,你能拿我怎么样?”   “喂松田,你小子——”   “没关系哦, 鬼塚教官。”瑛二抬手拦住生气的鬼塚八藏, 顺手对松田阵平勾了勾手指:“既然你这么不服气, 那就出列跟我打一场吧。”   他咧嘴灿烂的笑着,真(不)诚(怀)友(好)善(意)的说:“如果你赢了,我这就脱下教官服跟你们一起训练,还会从此不再往你眼前凑;可是如果我赢了……”   “我就在大家面前90度鞠躬向你道歉,心甘情愿的叫你‘黑泽教官’!”   松田阵平把警帽往萩原研二怀里一扔,目光如炬的走了出来。   萩原研二接住警帽,有些着急的左看看右看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的幼驯染被身为职业拳击手的父亲训练过,身手相当不一般啊!   黑泽那家伙——黑泽教官很可能会输!!   “成交。”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夏目瑛二就爽快的同意了,还将自己的警帽递给了鬼塚八藏,“鬼塚教官,拜托你做裁判啦。”   “黑泽,你怎么也跟着松田胡闹!”鬼塚八藏不赞同的看着他,“教官的威信不是通过和学生打架来树立的,你——”   “啊哈哈哈没事啦,我保证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的,因为……”夏目瑛二看着对面摆出了拳击姿势的青年,唇角缓缓勾起。   “一瞬间就会结束了。”   一阵风突然席卷了四周。   因为教官和同学即将比试而兴奋到交头接耳的学生们,在那股邪门的风中不自觉的噤声,莫名敬畏的看着那个突然就散发出不一样气息的年轻人。   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笑起来像邻家大哥哥一样阳光帅气的同龄人,为什么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就变得像艳丽危险的罂粟一样令人移不开眼了,只知道他唇边的那抹微笑和他那深潭般望不见底的眼睛,无不让他们感到了一种令呼吸都变得艰难的威圧感。   在那股威圧感中,鬼塚八藏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又慎重了几分。   黑泽瑛二的事,是警校校长在开学前夕才告诉他的。   当时老校长说的十分语焉不详,翻来覆去的几句话都是在强调“找个由头,让这个学生做你的助教吧”“你多关照着点”“他做什么你都不用管”“你也不要不服气,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学员,实际上……连我都不敢问……”   最后几个字,老校长是看在他们多年的交情上,轻轻的告诉他的。   鬼塚八藏看了蓝发青年一眼,却不想立刻就被他捕捉到了视线,回头粲然一笑。   老教官心里一凛,不再多说什么,板着脸宣布道:“那么——开始!”   话音刚落的瞬间。   夏目瑛二的笑容猛然扩大,如同闪电般迅猛出招:“我打!!”   “砰——!!”   松田阵平被踢飞了。   真·踢飞,飞到十多米远的地方当场晕厥的那种踢飞。   “……”   一片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被众人眼球脱眶惊恐注视的蓝发青年弯眼一笑,天蓝警服被他穿出十二分的笔挺帅气,拿起警帽扣在头上,在骄阳下英气勃发的爽朗道:   “放心吧!我没有踢断他的肋骨!醒了就可以继续训练啦!”   众人:“……”   好、好可怕!!   *   “非常抱歉,黑泽教官!”   午休时分,终于醒来的小卷毛青年满脸悔恨的90度鞠躬,声音大的整个操场都能听见。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怀疑了您真是对不起!!”   “……那家伙居然是这种人设啊。”   围观的人群之中,金发黑皮肤的青年举着半瓶水,有些意外的说着。   “嗯?你指什么,zero?”他旁边的猫眼青年循声看向他。   金发青年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他会更刺头一些。”   “——阵平酱只是格外看不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而已啦。”   萩原研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扭头笑眯眯的说道,“对黑泽教官这样有真本事的人,他一直都是真心敬佩的哦。”   背后议论别人被人家的友人发现了,两个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又来了一番自我介绍。   金发的黑皮青年叫降谷零,猫眼声音温润的青年叫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友善的摆摆手:“没关系啦,不用道歉,阵平酱确实让人很有吐槽的欲望呢!居然正式训练的第一天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他顿了顿,眯眼看着人群正中已经靠惊人的亲和力和松田阵平勾肩搭背的蓝发青年,叹服的说道:“不过黑泽教官真的好厉害啊!”   “我和hiro也这么觉得。”   降谷零深以为然的点头,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闪闪发光,“鬼塚教官喊开始的瞬间,我连黑泽教官是怎么动手的都没看清。”   “嗯,非常干净利落,一看就是高手。”诸伏景光赞同道。   “对吧?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听说他比我们还小一岁呢!阵平酱也是一下子就对他心服口服了。”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发出了来自心底的羡慕:“而且他人也太好了吧?感觉会超受女生欢迎耶!”   夏目瑛二受不受女生欢迎暂时没人知道,他是个牛逼的大佬这件事却没几天就在学生里传遍了。   不止是第一天正式训练时展示的格斗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他在理论,射击,逮捕术,推理……所有的项目中都展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超高素质,无论哪一项,都是无人能及的优秀。   或许只有以警校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优异成绩入学的降谷零,其聪慧程度能够与他相媲美。   但是因为经验和经历天差地别的原因,现在的降谷零在夏目瑛二面前,也不过是个稚嫩如婴儿的警察菜鸟罢了。   所以就算瑛二自称自己只有21岁,家里也没有什么背景,大家也都对他能通过“选拔”、当上“助教”这件事心服口服。   只不过大多数人相信他的说辞,不代表最聪明的那一小波不会深思和怀疑。   毕竟,如此厉害的人简直和警察学校这样的新手村格格不入,突然蹦出来的“助教”一职也怎么看怎么奇怪。   因此,在将彼此的想法沟通汇总了一下之后,已经成了好友的问题儿童(划掉)警校五人组围住了正在吃饭的瑛二。   “什么?我是不是在执行机密任务?”   正在解决第四份猪排饭的蓝发青年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率先发问的松田阵平,“为什么这么问?”   当时正是正午就餐的高峰期,食堂中人来人往的十分嘈杂,坐满了六个人的大桌子在其中并不显眼,而且因为周围很空旷,所以不用担心压低了声音的谈话会被人偷听。   然而,“黑泽瑛二”惊讶的表情太逼真了,还丝毫没有降低音量,一副坦坦荡荡、“你们在说什么傻话呢小智障”的样子,弄得现在深信“黑泽教官就是神”的松田阵平立刻迟疑起来。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   幼驯染萩原研二对他无辜的眨了眨眼,一看就靠不住。   伊达航陷入沉思,显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结论了。   诸伏景光盯着瑛二吃空的碗,嘴巴微微张开,温柔好看的猫眼里闪过意外的笑意,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教官喜欢吃猪排饭?”   松田阵平:“……”   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   “那个,教官,其实吧……”滑头的小卷毛嘻嘻一笑,把同样在沉思的降谷零一把揪了过来:“这个结论是降谷最先提出来的!就让他来跟你说吧!”   “啊、喂……!”降谷零被他揪着后领硬是换到了瑛二面前,抬头一眼就对上了青年好奇的眼神。   “降谷为什么觉得我在执行机密任务?”   夏目瑛二放下筷子,用好奇又鼓励,实际上却十分感兴趣的评估眼神看着他。   降谷零跟他还不是太熟,虽然在他上课或者做示范的时候听的比谁都认真,听的两眼闪闪发亮,听的在心里给他疯狂叫好,但面对面的时候却有种粉丝面对偶像一样的紧张。   他情不自禁的在凌乱的餐桌上正襟危坐,轻咳一声严肃道:“因为教官总是在评估我们的表现。”   瑛二眨眨眼:“有吗?”   “有的。”降谷零笃定地点点头,将自己一周来的思考结果和盘托出。   比如他曾注意到瑛二不止关心他们的文化课成绩,更关注他们的交流力、表达力、语言艺术,还有在课上接受和理解新知识的快慢。   比如他热衷于给他们出难题,然后观察他们的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   比如他曾经在话语上似是而非,或者一句话夹带好几个生僻的知识,就为了看他们谁能get到他的潜在意思,或是博学到足够明白他在说什么。   “所以我总感觉教官是在考验……不,考察我们,目的就是为了对我们进行筛选。”   ——而且你已经筛选出了大概的范围,最近正在着重盯着我、景光和研二。   就是不知道上面的大人物们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派出黑泽教官,到他们这群还是菜鸟的学生里来筛选人才……是不是因为他们背景干净呢?   降谷零隐下最后两句话,用一种在述说过程中逐渐变得胸有成竹的表情看向瑛二,等待着他的评判。   在他的注视下,蓝发青年没有露出丝毫诧异或异样的表情,只是拉长了声音眉眼弯弯的感叹:“哎——逻辑好严密的推理啊,降谷……我可以叫你零(Rei)吗?”   降谷零微微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称谓上。   但他不是什么纠结称呼的人,当下点头道:“当然可以。”   “好,那么零,你的推理呢——”   夏目瑛二慢悠悠的拿起一根牙签晃了晃,歪着头可爱的笑道:“全错!”   “……诶?”其他四人露出了豆豆眼。   降谷零则微微睁大眼睛,有点受打击的抽了抽嘴角:“全、全错吗?”   “是的哦,全错。”瑛二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轻佻的动作却带出一股亲昵又纵容的温柔味道。   “我确实有在盯着你们,不过那只是因为鬼塚教官拜托我对你们的日常行为打分而已——嘛,看在你们的观察力确实出众的份上,这条情报就免费送给你们吧——尤其是松田需要注意,你扣的分最多哦?”   “骗人的吧?真的吗?”松田阵平立刻哀嚎起来,连忙扣上了最上方的纽扣,还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嗯嗯,这才对嘛,学生就只需要思考一些和学业、训练有关的事就行了,机密任务什么的太中二啦!还是小孩子吗你们?”   夏目瑛二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手笑着道。   “小孩子……黑泽教官明明比我们还小啊。”诸伏景光有些好笑地说。   “但是我一个打你们五个都没问题哦?”瑛二得意洋洋的说着,顺手给了松田一个脑瓜崩,“倒不如说就算再来五百个,我也能在一瞬间全部解决掉!啊哈哈哈!”   松田阵平吃痛的捂住额头,他旁边的萩原研二替他叫道:“五百个也太夸张了吧教官!”   “我倒是觉得黑泽教官的话,干掉五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伊达航笑眯眯的说着可怕的话。   关于“机密任务”的话题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降谷零在好友和年轻教官的谈笑声中缓缓放松一直紧绷的脊背,一言不发的看了瑛二一眼。   ……他真的说错了吗?   金发青年这样想着,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能获得教官的称赞呢。   降谷零低落的想着,回想起刚才诉说的过程中,夏目瑛二隐约向他传递出的某种感觉。   他本来还自作多情的觉得,那种感觉……应该是“惊喜”来着。   这种感觉很玄妙,因为对面的蓝发青年一直没有出声,表情也一直很自然,但是某个瞬间,他确实向降谷零传递出了这样的感觉。   他仿佛在说——   【就是他了。】   “对了,零,我听说你之所以想成为警察,是为了寻找一位女性?”   夏目瑛二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走神中的降谷零理智瞬间回笼,在蓝发青年那双幽深的蓝瞳注视下,莫名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是、是的……”   “这样啊。”   夏目瑛二轻巧的应着,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   [4月x日6:00,晴:大哥,我已经顺利催眠了警校管事儿的老头,当上不用训练的教官啦!不过我会尽力保证体力不下降的,因为我要继续给大哥性.福!大哥,你醒了吗?]   [4月x日12:06,晴:大哥,警察学校的午饭好难吃(图片.jpg),比大哥做的差远了。期待大哥醒来的那一天QAQ]   [4月x日10:56,多云:今天周日,看到了跟大哥一样银发的大帅哥,我差点以为是大哥醒了!差点就扑上去嚎啕大哭了呜呜呜——结果我及时认出来那不是大哥所以恢复了高冷。大哥!我是不是很棒!!_(:з」∠)_ ]   [4月x日5:20,晴:好看的日出,分享给大哥!(图片.jpg)大哥,你醒了吗?]   [4月x日7:00,晴:今日份的帅气的我!(图片.jpg)大哥,就算在昏迷中也不要把我忘了啊!比心~]   ……   …………   [4月x日1:30,雨:今天朗姆又告诉我大哥已经死了,但我还是不相信。大哥怎么会死呢?你一定是在哪里养伤还没有醒。大哥,你醒了吗?]   [4月x日1:35,雨:大哥,我睡不着了。……你醒了吗?]   *   处理完工作的间隙,我睡眼惺忪的给琴酒原来的手机号发了两个消息,日常营业深情小弟人设。   在这之后,我强撑着睡意完善了一下培养降谷零的计划,然后幸福的放下手机呼呼大睡起来。 第132章   那天之后, 鬼塚班的学生们就迎来了水深火热的艰苦日常。   或许是因为跟大家混熟了,一周之后,他们眼中的黑泽瑛二突然就变得魔鬼起来, 恶劣的本性全面释放,让他们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地狱一样严苛的训练”。   ——那个人, 到底是怎么做到挂着清爽阳光的笑容, 说出那些把人贬的一无是处的嘲讽的啊?!   他们的自尊心都要碎成豆腐渣了!!   “哎?怎么了怎么了, 这就不行了吗?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烈日之下,进行重装备训练的学生们热到几乎脱水,有的人抱着山一样沉重的防弹盾牌正想跑慢一些, 后方就传来了笑眯眯的恶魔低语。   回头一看, 黑泽瑛二跟他们一样穿着全套重装备, 双手各拎着一块死沉死沉的防弹盾牌, 但人家硬是一滴汗都没出,依旧步履轻快、笑容灿烂!   坚持不住的学生都快哭了:“真的不行了啊教官!我们做不到啊!!”   “说什么傻话呢?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自己不行!——呦西大家听好了!因为有人说自己不行, 鬼塚班全体加跑一圈!”   “什么——!!”   ……魔鬼。   队列的前方, 本来已经快要跑到终点的降谷零抽了抽嘴角, 认命的继续跑了起来。   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降谷零透过被汗水糊住的视野转眼一看, 不出意外的发现那是黑泽瑛二。   拿着两个盾牌全程陪跑, 到现在却依旧跟没事人一样的蓝发青年超过了他, 在他耳边深沉道:“On your left!”   降谷零:“……”   降谷零猛地提起一口气怒吼:“你在日本警校里cos什么美国队长啊!——话说虽然我跟猎鹰都很黑, 但我只是混血!不是黑人!!”   “哦哦!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啊!”被吼了的夏目瑛二毫不在意,反而很高兴的把一个盾牌塞给了他,“来, 拿着这个再跑两圈!”   降谷零:“…………”   ——我@%?&%@%#!!   自那之后, 降谷零就感觉自己被恶魔教官盯上了。   格斗课上, 他被负责分组的黑泽瑛二故意分成多余的那个,然后不得不跟他一起组队训练——不,是挨打。   年轻的英俊教官连练功服都懒得穿,直接三两招便放倒了他,身上的警服依旧干净笔挺。   他一屁股坐在降谷零身上(其实是擒拿术),将本届首席的胳膊和腿反扭到身后,锃亮的皮鞋就蹬着他的脸,而且这个羞耻的动作还让降谷零无论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更别提他还气人的问:“学会了吗?这就是面对抵死挣扎的犯人该采取的办法哦!还可以顺便进行一波侮辱呢!”   降谷·抵死挣扎的犯人·零:……学会了,确实侮辱性极强,所以你能不能赶紧起来?!   黑泽瑛二被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哈哈大笑着拽着他站了起来,然后他们就开始了挨打,教导,再挨打,再教导的无限重复过程。   那节课结束之后,降谷零的一张俊脸被“教导”的鼻青脸肿,反观瑛二却满脸神清气爽,还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告诉他:“我们下节课继续哈!”   降谷零:“……”   降谷零的警校生活正式开启了地狱难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黑泽瑛二“重点关照”,硬要说的话,也只能回想起这种“关照”是从他推理对方在执行机密任务之后开始的。   #夏目瑛二:不对,是因为你说自己当警察只是为了找初恋:)。要去做卧底的人,怎么能有这么轻浮的觉悟呢?!#   ——难道就因为这个,教官就讨厌他了吗?因为教官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   降谷零很不解,降谷零很困惑,降谷零很不安。   但要说是讨厌,黑泽瑛二教导他的时候却总是尽心尽力,将自己的本领全部倾囊相授,让他一个新生菜鸟短短几天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渐渐的,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看出来端倪了,黑泽瑛二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区别对待,开始光明正大的给降谷零开(搞)小(特)灶(殊)。   同样的课题,当鬼塚教官在人群前面说明及格标准的时候,他会故意站在降谷零旁边,故意说一个拔高了好几度的“优秀”标准,还总是笑眯眯的撩拨:   “不会吧?你作为首席不会只满足于及格吧?不会连我说的优秀都达不到吧?不会吧不会吧?”   降谷零:==   其他人:=口=   不仅如此,在其他的学习和训练中,瑛二也总会神出鬼没的冒出来,装作恰好路过的“自言自语”道:   “哎呀这个训练要是加上这些要求还能完成的话才叫厉害呢!”   “哎呀这样学不是太没效率了吗?加个十分钟的时限才符合首席的能力呀!”   “哎呀某些人只是这样就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了吗?真是没追求啊啧啧啧。”   降谷零:……== !   其他人:……大佬的世界,好、好可怕!   #我们一开始还嫉妒过首席,但现在首席已经被要求超越世界纪录了,为了生命安全,我们决定放下嫉妒,开始膜拜#   #希望黑泽恶魔(新外号)永远不会盯上我们这群凡人,祈祷.jpg#   #降谷首席,你放心的去吧,如果死在了超越世界的途中,兄弟们会为你收尸的,阿门#   降谷零:“……”   ——我又不是真的能超越世界纪录!我只是被那个斯巴达教官这么要求而已!你们清醒一点啊!!   很可惜,如此痛心疾首的心声并没有人理解,就连幼驯染诸伏景光,也仅仅只是在他去诉苦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zero可以做到的!我相信你!”   降谷零:……你相信有什么用!我真的做不到啊(摔)!   诸伏景光继续安慰:“zero一定可以成为像黑泽教官一样厉害的人!加油!”   降谷零:……我不加油!那家伙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hiro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诸伏景光看着他扭曲的俊脸迟疑:“zero……”   猫眼青年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看着他说:“不要辜负了黑泽教官对你的期待啊,zero!”   降谷零:……我看你们是想让我死。   降谷零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然而,每当他在心里这么想的时候,黑泽瑛二的脸就会从他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笑眯眯的说上一句:“哎呀这就不行了吗?不会吧不会吧?”   ……然后血气方刚的未来八崩就会直接血压拉满,气愤的捶地爬起,红着眼睛开始加训。   在这样的高压鞭策下,本就优秀到令人望尘莫及的降谷零,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成长了起来,隐隐有朝着不是人的方向转变的趋势……   众人:都要超越代表人类极限的世界纪录了,可不就要不是人了吗?!   至于能够像呼吸一样轻轻松松的完成对降谷零提出的要求的黑泽瑛二……   众人:这别说不是人了,他就是神啊!   凡人是不敢接近神的。   因为越接近,他们就会越鲜明的感觉到对方与自己不在一个次元,从而生出强烈的距离感和卑微感。   也就天天被黑泽瑛二搓圆捏扁的降谷零,因为见识到了太多对方恶劣、抖S、熊孩子的一面,反而迅速的与瑛二拉近了关系,面对他时不仅没有半点面对教官的恭敬,甚至能在忍无可忍时暴躁的使出制裁之拳。   嘛,虽然一般都会被反剪双手就是了。   ——只不过年轻人的不服输所带来的冲劲儿终究是有限的。   无论做得如何优秀,都得不到称赞。   无论任务完成得多快多好,都会被视而不见。   在压榨了自己的每一丝潜力、拼死到达自己所能到达的顶点之后,眼前永远会出现新的、不可能跨越的高山。   就算心智坚韧如降谷零,面对这样永无休止一般看不到尽头的挑战,以及那些扑面而来的、仿佛能压垮他的困难和挫折,也难免会心灰意冷。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严苛呢?   精神压力过大的时候,降谷零偶尔也会这样想。   只要看看黑泽瑛二跟周围人的差距就能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难题,根本不需要亲手培养一个副手。   作为最直观的感受过黑泽瑛二有多么深不见底的人,降谷零发自心底的认为这个男人是无所不能的,他完全不可能被什么难倒。   过于巨大的实力差消去了年龄带来的优势,如今的降谷零在瑛二面前早已不见了年长者的余裕,满心满眼只能看到他无与伦比的强大。   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像瑛二一样,具备那种碾压全局式的、令他敬佩和憧憬的从容、自信和豪气。   所以就算被瑛二区别对待,被天天打击、日日暴揍、时时否定,他也从没有过丝毫怨怼。   因为他能感觉出来,黑泽瑛二是认真想让他变得更好,教导他时的眼神也从来都是专注的,就算有时候觉得他做得还不够时会使用“不会吧”起头的气人句子,瑛二的语气中也从没有丝毫奚落。   黑泽瑛二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看谁不顺眼就给谁穿小鞋的小气家伙。相反的,他性格中有种与生俱来的大气豪爽,虽然偶尔会令人不寒而栗,但只要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就没有人能抗拒他身上的光芒。   降谷零确实经常被瑛二气得跳脚,甚至经常会咬着牙在心里发狠“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但是他……他心里最深处对黑泽瑛二的情感,只有敬佩与感激。   ……还有一丝永远无法达到他的要求的灰心。   *   盛夏的深夜,金发黑皮的青年走出空荡荡的训练室,从自己的柜子里直接拿了换洗衣服,脚步匆匆的赶往澡堂。   他最近每天都给自己加训,因为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常常错过公共澡堂开放的时间,所以以防万一,他会直接带着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去训练室,完成加训后直接去洗澡。   但是他今天去的实在太晚了,澡堂早已关灯落锁,他只能可怜巴巴的站在夜色里发呆。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他身上的训练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这样根本没法上床睡觉。   然而……他又不能爬窗户进去洗澡……   “零?”   就在降谷零万般纠结的时候,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降谷零一个激灵,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夏目瑛二。   蓝发青年显然刚从校外回来,他穿着浅色系的休闲衬衫,一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另一手还拿着手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警校恶魔——咳,警校传说,反而像个普通大学生。   ——啊,真好啊,教官可以随便出校门,不像他们学生,不仅只能在周末出门,平时连手机都要上交……   降谷零这样想着,不自觉的露出了柠檬精的表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教官宿舍有单独的卫浴,可以随时洗澡!!   “澡堂关门了?”   就在降谷零心里发出呐喊的同时,夏目瑛二已经猜到了情况,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降谷零悲愤地点头。   夏目瑛二好笑的弯起眼睛,唤小狗一样朝他招了招手:“那就来我的宿舍洗吧,正好我还买了冷饮。”   “可以吗?”降谷零丝毫没有被唤的自觉,嘴上这么问着,脚下却已经惊喜的一溜小跑冲向了他。   “可以可以,不用跟我客气!”夏目瑛二哈哈大笑,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回了宿舍。   降谷零钻进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脖子上搭着毛巾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瑛二递给他的冰镇饮料,道过谢之后拧开喝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液体滚下喉咙,他忍不住享受的喟叹一声,这才有心思环视这间宿舍。   教官宿舍比学生宿舍要大上不少,但夏目瑛二的房间却显得比降谷零的房间还要拥挤,桌面上堆满了文件不说,连窗台上都养了好几盆郁郁葱葱的绿植,个个长势喜人,给房间带来了令人眼前一亮的生机。   “教官好擅长园艺啊。”降谷零忍不住这样赞道。   “还好吧,我就是比较擅长跟植物打交道,啊哈哈哈。”夏目瑛二眉眼弯弯的说着,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冷不丁这样问着,上手捏了把降谷零的胳膊。   酸痛的肌肉立刻传来呻.吟,降谷零露出了吃痛的神色,差点把手里的饮料打翻。   幸好瑛二手速极快的接住了它,脸上却也浮现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这么加训下去会弄伤自己的,先暂停两天休息一下吧。”   “可、可是你上次布置的课题还……”降谷零有点结巴的说着,但声音却在瑛二不满的注视下慢慢弱了下去,脸色也黯然起来,“……对不起。”   瑛二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脱掉衣服,趴到床上去。”   降谷零:“……是?”   “哎呀我让你去你就去!”瑛二不由分说的把他推到了床边,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使出了擒拿的招数,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扒光了按趴在床上。   像小孩子一样被扒得精光的降谷零羞耻得满脸通红:“教官!!”   “少废话!服从命令!”夏目瑛二强硬的镇压了他软弱无力的挣扎,将他镇压在床上,下了大力气在他颤栗的肌肉上用力一捏——   “啊疼疼疼疼!教官——!教官住手啊呜呜呜呜——!!”   金发青年顿时凄惨嚎叫起来,抓住床头的铁杆疼得眼泪汪汪。   瑛二顺手在他屁股上一拍,没好气道:“瞎叫唤什么!只不过是按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轻薄的黄花大姑娘呢!给我忍着!宿舍不隔音!”   “……”降谷零立刻没声儿了,金色发丝间露出的耳朵烧得通红,只不过因为肤色原因,让人看不大出来。   夏目瑛二撸起袖子继续给他揉按有过劳倾向的肌肉,按着按着还拿出了不知名的药油拍在他身上,涂匀之后继续按。   他的手法相当专业,对人体肌肉和易疲劳部位的把握也精准得令人惊叹——总之,熬过最初那一阵剧痛之后,他按得实在相当舒服。   安静之中,降谷零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在淡淡的药香中逐渐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间,他听到夏目瑛二磁性低沉、令人惊艳的嗓音:“明天休息一天,我替你请假。”   “唔……?不、不行,你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降谷零挣扎着清醒过来,含含糊糊的说道。   一声羽毛般轻缓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其中蕴含的无奈令降谷零呼吸一窒,有种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也被羽毛搔到的酸涩和无措。   “零,你怨我吗?”蓝发青年停下按摩,坐到床边俯视着降谷零,低垂的眉眼说不出的温柔,“怨我独独只对你这么严厉,总是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降谷零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莫名眼眶一酸,有种装满了委屈的水气球被戳破的崩溃感。   他把脸埋进瑛二的枕头中,喉结颤抖着滚动了几下,才声音闷闷地说:“……没有。我没有怨过教官。”   “真的?”瑛二擦干净手上的药油,轻轻摸了摸他微颤的脑袋。   “真的。”降谷零吸了吸鼻子,却吸到了满腔的草木香,像是赤身裸体的他被瑛二身上的气息环绕。   他情不自禁的脸上发烫,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从教官那里学到的东西,恐怕一生也受用不尽……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但是,很辛苦吧。”   轻如耳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降谷零的一颗心像是被浸在了胆汁里,苦得他呼吸困难、眼眶通红,连舌根都泛上褪不去的苦意。   然后,他听到了夏目瑛二的道歉。   “抱歉。”   那个人这样低声说着,温热的大手一下下顺着他的发丝,规律耐心的感觉令人心安。   “其实呢……我之所以唯独对零这么严厉和苛刻,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比谁都出众,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但是……但是教官你从来都不说我做得很好。”   降谷零忍不住这样说着,声音在不自知的时候就带上了几分干涩,像是有些……委屈。   “无论我多么努力,你都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只知道在我好不容易完成一项任务的时候冷漠的点头,然后立刻提出更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你的做法让我觉得……觉得自己迄今为止付出的心血,对你来说好像什么都不是……”   金发青年干涩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他在难得完全封闭的空间中,在真真正正只有自己和夏目瑛二两人独处的时候,说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的心声,沙哑的嗓音近乎哽咽。   人都是渴望着肯定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降谷零已经对自己和夏目瑛二之间的差距有了比谁都清醒的认知——毫不夸张地说,他认为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胜过这个人。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比谁都诚挚的崇拜和关注着瑛二,期待着得到他的肯定和认同。   最初入学警校时的从容,甚至是想着“要当上警察找到艾莲娜”的初心,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现在的他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仅仅就只是瑛二这个他眼里比谁都厉害的引路人,一句简单的称赞而已。   仅仅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看到了哦。”   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响起。   降谷零微微一惊,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人,漂亮的蓝瞳不自觉的放大:“……什么?”   “我说,我一直都在看着零哦。”   在他的注视下,蓝发青年勾起十二分诚恳真挚的笑容,语气中的温柔无比动人。   “你的每一点进步,我都看在眼里。很厉害啊,零!你非常了不起哦!每个任务都完成的非常完美,甚至远超我的想象呢!”   “什、我、那是……”降谷零像是语言系统突然瘫痪了一样结结巴巴的蹦出几个词,脸庞在瑛二专注认真的凝视下不受控制地发烫,有种气泡被吹起来了一样轻飘飘的不真切感。   “所以,你完全可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   以目对目的互相凝视中,夏目瑛二好看的双眼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我并没有对你视而不见。”   “在我心里,你比谁都要优秀,零。” 第133章   夏目瑛二之所以对降谷零采取地狱训练模式, 原因是……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按理说,如果他确实想培养降谷零, 又觉得他“想找到一位女性所以才当警察”的初心太轻浮的话,那严格要求降谷零应该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其他太过火的“鞭策”。   他也实在没必要把人逼得太紧,甚至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说来奇怪, 他明明绝大多数时候待人都十分宽容亲切啊?夸奖之类也从来没吝啬过,可为什么一面对徒弟就会不自觉的变成抖s斯巴达呢?   (关于这一点, 某深有体会的白毛风柱有话要说)   不过瑛二倒也没有太纠结这件事,略一思考就挥挥手让它变成浮云了。   毕竟,既然已经察觉到这么斯巴达会造成问题, 那他改变教育方法不就好了?身为千手的他当然还是更擅长坦率真挚的鼓励式教育嘛!   于是乎,夏目瑛二对待降谷零的态度就陡然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开始一万句不重样的拼命夸奖降谷零, 简直把以往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的降谷零夸成了花。   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反差实在过于巨大,让幸福阈值已经被他的魔鬼行径弄到断崖式下跌的降谷零, 毫无准备的从地狱一步踏入了天堂。   ——金发青年开始在瑛二面前频繁被夸到当机。   斯巴达教官之前在他心里留下的“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够好”的阴影太过深刻,以至于现在, 哪怕瑛二只是简单的夸一句“零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喔”,都能让降谷零立刻受宠若惊的僵住身体, 手足无措到满脸通红。   他心里本就对瑛二存在“教官太厉害,是我太菜了”的滤镜, 导致现在一被花式夸奖就无比高兴,甚至变成了被瑛二血虐也能幸福到飘着小花花的病病状态。   “说实话, 感觉很恶心诶。”   逮捕术训练课上, 松田阵平睁着半月牙眼, 直言不讳的如此说道。   在众人围着的场地中心,夏目瑛二和降谷零正进行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水平战斗,但听到松田阵平这句话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在吐槽这场战斗,而是那两人——尤其是降谷零——身上散发出的粉红泡泡。   那种“好诶!教官又夸我了”“教官好厉害!我最喜欢教官”的、像忠犬一样只要被主人陪玩就忍不住欢喜地摇尾巴的状态,实在是甜到让人没眼看。   诸伏景光没他这么不客气,有些干巴巴的陪笑着:“因为zero真的很喜欢黑泽教官嘛……”   “重点就是这个啊,诸伏酱。”   萩原研二打了个响指,摸着下巴一脸坏笑。   “我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降谷酱绝对是有情况啊——”   “诶?我有什么情况?”   一瘸一拐走回来休息喝水的降谷零正好听到这句,禁不住有些好奇的问。   萩原研二毫无遮掩的意向,当下就笑眯眯的打出直球:“我说啊,降谷酱,你该不会是喜欢黑泽教官吧?”   “噗——咳咳咳咳!!”   降谷零一口水全喷了出去,被呛得满脸通红:“你、你在说什么啊?!”   “嘛、嘛,也不用激动的这么大声嘛……”   “你们几个磨蹭什么呢?接下来该谁了?”   这边的吵闹吸引了鬼塚八藏的注意力,不满的出声催促着。   “啊、是!”   伊达航连忙站起来走向夏目瑛二,边走边目光微妙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说实话,蓝发青年最近的转变真的太突然了,而且是只针对降谷零一个人发生的转变,怨不得别人浮想联翩。   而且——众所周知的是——如果一个千手发自心底的觉得谁好,那他的花式夸奖绝对是如滔滔洪水的情话一般无比肉麻的,什么天启呀、你是我的唯一呀、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呀、只有你能站到我的身边呀……   总之就是想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所以萩原研二提出的那个问题不仅不突兀,反而让其他三人都觉得——哇,说不定是真的哎!!   “——毕竟黑泽教官和你的转变,都是从那一次他深夜把你送回宿舍开始的嘛。”   在伊达航开始跟瑛二对战的时候,萩原研二毫不顾忌降谷零面红耳赤的窘态,继续有理有据的分析着。   “而且第二天黑泽教官还帮你请了假,这怎么看都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虽然我们去探望你的时候,你说自己只是肌肉过劳,但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过劳呢?说不定……嗯哼?”   “什、什么嗯哼!我就是肌肉过劳!!”降谷零脸红的几乎要跳起来,好险被诸伏景光拉住了。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一脸无辜的萩原研二,扭头就想寻求幼驯染的支援:   “hiro你也帮我说几句啊?我——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诸伏景光捂住从萩原语带内涵开始就莫名发烫的脸颊,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他:“这、这个……可是hiro你不是从小就对喜欢自己的女生不感兴趣么……”   “我那只是没遇到喜欢的!!又不能说明我是、是——!!”降谷零气急,好险没当场炸毛。   “嘛,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的话,确实不能证明你喜欢男性,更不能证明你喜欢教官。但是啊,降谷酱,没有出现过‘喜欢’这种情感呢,往往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惊艳你的那个人。”   萩原研二满脸的“我超级懂”,伸出食指戳了戳猛然一怔的降谷零的心口,“你现在再问问自己,是不是已经遇到了那个惊艳了你的人呢?”   ……惊艳了、他的人?   降谷零神色空白的发起愣,目光不自觉的便转向了场上,看着那个笑容如昭昭朗日般耀目的青年。   “……嘁,无聊。”   看到他这副样子,一直没有说话的松田阵平单手托腮轻嗤一声,不感兴趣的凉凉道:“zero,你不是只对比自己大的女医生感兴趣吗?”   “教官他其实也是医生……”上次按摩的时候他亲口说的。   降谷零下意识接话道,过了几秒才察觉到周围一片寂静,他连忙回头一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双无语的月牙眼,还有两双一模一样的“哎呦我磕到了”。   降谷零:“……不对,我真的不喜欢他啊!!”   “——在说什么呢,你们?”   磁性惊艳的嗓音忽然传来,降谷零打了个激灵,如触电般猛然扭头看向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高大劲瘦的青年站在略高一级的场地上,弯腰好奇地看着他们,雪白的和式道服松松垮垮,因为动作露出大片胸膛。   肉眼可见的,青年精实如猎豹的腹肌群蕴含强大的爆发力,力与美的结合让人移不开眼,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更令人口舌发干。   正对着他的降谷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鼻腔里就是一股热意。   “鬼塚教官马上要过来对你们施展河东狮吼了哦?想聊天也要下了课再聊——咦?零,你怎么流鼻——零?!”   夏目瑛二的音调惊讶拔高,诧异地看着捂着鼻子夺门而出的金发青年。   他一脸莫名巧妙的眨眨眼睛,扭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其他三人,以及刚刚坐下的伊达航:“最近的天气……这么干燥的吗?”   “这个嘛……就当是这样吧!”   萩原研二嘿嘿一笑,伸出对他比出大拇指。   夏目瑛二:?   蓝发青年满脑袋问号,只能也跟着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看着“嘿嘿嘿”笑了起来的四个学生,和松田阵平的死鱼眼无语相对。   *   当天晚上,降谷零一个人在被窝里做了坏事。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冲过澡后颓然的趴到床上,哀嚎着试图用枕头闷死自己。   刚才他脑子里全程都是白天的夏目瑛二,还有那片令人垂涎欲滴的腹肌群。   ……怎会如此!!   金发青年狠狠捶了下床,耳根子涨得通红。   更离谱的是,睡着了的他梦里同样是瑛二,地点还是白天的道场,他被强大如天神的年轻教官三两招放倒在地,然而原本应该是讲解的正常流程变了味,他的教官压住了他,俯身吻他的耳根和脖颈,气息灼热得令人心慌。   梦境的毫无限制放大了荒诞,混乱变幻的场景中,降谷零看到他们在道场,在教室,在楼顶,在操场……他们胆大妄为,他们公开放肆,他们纵情缠绵,他们……心意相通。   一觉醒来,降谷零简直想拿刀杀了自己。   没脸见人了,真的没脸见人了。   金发青年眼神放空的躺在床上,不想去思考该怎么清洗羞耻的痕迹。   他爱上了自己的教官。   一厢情愿的,情感火热而真挚,一旦察觉到便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恨不得向那个人献出自己的满腔热血。   这是他的初恋——初次爱恋,便如同献祭般全心全意的热恋。   之所以说是献祭,是因为夏目瑛二在他心里的形象太光辉太灿烂,地位也太神圣太崇高,如果是为了瑛二,那他就不需要任何回报。   就像忠诚的狛犬,仅仅只需要主人的一点点关注和疼爱,就能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全部。   在降谷零心里,他和夏目瑛二就是这样不对等,却依旧让他认为理所当然,甚至甘之如饴的关系。   他们两个之间,夏目瑛二一定占据着绝对的主导。   所以即便在梦里,降谷零也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该拥有瑛二,而应该被瑛二拥有。   至于他……他当然也愿意被瑛二索取。   无论多么过分都可以。   *   晚夏的一个周末,萩原研二应下了女学员发起的一场联谊。   对面有五个人,而他们这边则少一个(人生赢家伊达航被他无情的排除了)。   于是热衷助攻且常常深恨好友zero太过被动的他,暗搓搓的拽上了夏目瑛二。   降谷零听说之后气的差点揍他一顿,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不是,护主的大狗狗一样凶恶的说:“你怎么能带教官去联谊呢?!”   萩原研二苦口婆心:“我这是在给你们创造冲突,进而创造机会啊,降谷酱!不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降谷零满脸奇怪:“为什么要告白?我个人无所谓,教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萩原研二:“……我恨你是块木头。”   降谷零不服气:“我——”   “行了你别说话了,这次全程听我的。”萩原研二冷酷的镇压了他,冲他狰狞一笑,“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再被动下去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   于是乎。   联谊当天,穿着便服的蓝发青年一露面就引来一阵隐晦的尖叫,五个女生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最后推出来一个最活泼的女生,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问:   “黑泽教官,您、您也没有女朋友吗?”   “嗯?没有啊,我单身很久了。”   夏目瑛二爽快的回答着,一点都没有扭捏或者拿架子,甚至笑着歪了歪脑袋,主动说道:“在学校外面叫我的名字就好啦!总是教官教官的多生疏啊!”   女生们(以及降谷零)被这个歪头杀萌的心肝直颤悠,毕竟谁能想到,平时训练场上英姿飒爽,果敢强大,超A超帅气的同龄教官,私下里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这反差萌简直要了老命了!   试问谁不想要一个可盐可甜,帅气能打又只会向你撒娇的男朋友呢?!   于是这场联谊几乎变成了夏目瑛二以一对五的相亲大会,就连往日里最受女生欢迎的萩原研二都失了宠,几个女孩子全程“瑛二君”长、“瑛二君”短的叫着,声音甜蜜的令某人心烦意乱。   降谷·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心烦意乱·某人·零:“……”   狂吃海喝.jpg   最后分别的时候,金毛青年不出意外的喝醉了。   他被萩原研二架着站在一边,像条被打湿的大型犬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被女生们围着要电话号码的夏目瑛二,漂亮的下垂眼湿漉漉的,看起来说不出的委屈。   瑛二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好笑的表情。   “怎么了,零?怎么这么看着我?”他走过去抬手在降谷零眼前晃了晃,“还有意识吗?”   降谷零的反应能力下降了好几个等级,只知道昏昏沉沉的看着他,意识朦胧中听到了几句他和身边人的对话:   “怎么喝了这么多……”   “啊哈哈,可能心里有点难受……早知道他就是在逞强……”   “什么意思……?”   “……总之他就拜托您啦……别让其他教官发现他喝了酒……我们……送女孩子回去……”   他们聊得好开心。   神志不清的醉鬼完全没有处理信息的能力,只知道喜欢地不得了的心上人完全不理自己,一个劲跟其他人说的开心。   ……跟那些女生说的开心。   ……他会不会在她们之中选一个交往?   只要一想到这里,降谷零就觉得呼吸无比困难,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委屈的不行——明明我已经这么喜欢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去喜欢别人?   ——醉鬼的想法是无比任性、没有逻辑的。   没有逻辑的任性降谷零心中委屈泛滥,在夏目瑛二走过来要扶他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服含含糊糊的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四周寂静了一瞬,但是降谷零毫无所觉,还要继续喊:“我明明一直在努力让你认同唔唔唔——?”   胡言乱语的嘴被捂住了,其他人的声音消失了,降谷零晕头转向的被揽着走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已经坐到了陌生的床上,眼神发直的盯着“禁止在酒店房间内吸烟”的牌子。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好像就是理解不了意思……   啊……酒店?对了,是酒店啊……   他好像梦到过类似的情景。   那时候梦里的背景也是酒店,只不过他和教官住的房间有心形的大床,而且还是可以调节震动频率的大床……   他还梦见教官一如既往的坏心眼,总是在关键时刻拿着遥控器调节频率……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零?还认识我吗?”   熟悉的声音不期然从对面传来,正通红着脸发呆的降谷零微微一怔,有些恍惚的抬头,水润的蓝瞳中映入了与梦中一样的身影。   他的嘴唇张了张,弯起眼睛软乎乎的笑了起来,主动蹭上去搂住了男人的肩膀,偏头轻轻亲吻了他的面颊。   “教官……今天能不能……不要突然把频率调到最大啊?” 第134章   我:?   我看着粘人的趴在我身上乱亲的降谷零, 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零,你说的频率是指什么?”   降谷零抬起那双雾气蒙蒙的漂亮眼瞳看向我, 声音里含着灼人的热度,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我:???!   好家伙,我是失忆了吗???   从降谷零醉到神志不清的向我告白,到我顶着酒店前台诡异的眼神、拿出警官证才成功把他架到房间里,再到我出声询问他还认不认识我,再再到他突然抱住我口出这等虎狼之词……   这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季的剧情在降谷零的脑子里播放完了,但我却不知道???   我目光微妙的看向怀里那个满眼都是醉意, 露出的皮肤发红发烫, 浑身散发着乖巧可口的任君采撷气息的青年, 久违的感到了满脑袋问号。   ——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虽然他说的确实像我能干出来的事吧, 但是降谷零同学, 咱俩目前真的没啥关系哎??   而且咱俩要想有关系,我恐怕还得打报告。   ……不, 或者不打报告也可以?   我看着降谷零朦胧迷离又依恋的眼神, 泛着红的麦色皮肤, 因为抬臂的动作而撑满了的衬衫胸部, 渐渐陷入了沉思。   啊当然,请不要误会, 我才不是被眼前的美□□惑了才想做些什么, 我只是在思考。   因为我目前的身份是被便宜爷爷绑定的红方, 同时也是在秘密档案库挂了名的公安警部, 所以就算这个世界的我是抱着度假的心态活着的,对霓虹咋样啊、黑衣组织咋样啊也并不在乎, 但我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敬业的。   这种敬业, 具体表现在我虽然在小细节上热衷享乐, 但基本上还是朝着便宜爷爷设定的“警视总监”的方向在努力,大方向上也一直没出过错。   ——所谓大方向不出错,就是说虽然我私心里觉得琴酒非常符合我的xp,我(对宠物意义上的)非常喜欢他,但是当有机会的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送他进监狱。   再比如说,虽然我觉得眼前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金毛黑皮犬非常可爱、非常想吃掉他,也觉得如此美色送到眼前都不吃实在不符合我“及时行乐”“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生信条,但是——   我必须先考虑好如果与降谷零的关系更进一步,会不会对日后的卧底生涯造成影响才行。   你们也可以当做我是在考虑顺应心意行动的话,会不会触及我在这个世界的核心利益。   这个核心利益,就是指我能否长久稳定的在黑衣组织卧底下去,以及能否攒到足够的功绩不断晋升。   这样想着的我又看了降谷零一眼,上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面颊。   降谷零是我最看好的“继任者”,这一点毫无疑问。在体系中,真正的好苗子是不会拥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机会的,上面的人会早早瞧中他、培养他,然后将他派往人才最紧缺的岗位。   降谷零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从我选中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打上了“未来公安”的烙印,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他毕业之后是一定会进入公安系统的。   至于去黑衣组织卧底嘛……既然我的老师坚信琴酒一醒来我就会暴露,那我也不会向他多解释什么(重点是我也没办法让他相信我会没事),与他统一战线培养降谷零进入组织就好了。   从这个角度上讲,我的老师、上级,应该都不会同意我与降谷零有过多的牵扯,更别提是成为恋人。   ——万一我的“暴露”牵扯到他就不好了,不是吗?   他们可能还巴不得我少跟降谷零产生联系呢,最好他一毕业我就消失那种。   嘛,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种公安把我用过就丢的感觉,但为了正义嘛,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我完全理解,换了我为了木叶的话,我绝对会做的更冷酷呢。   而且他们也不是真的把我用过就丢,我敢打赌如果我真的叛出组织,逃出来之后等着我的就是升职加薪。   可是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想做的不是霓虹公务员,比起拿着高薪坐办公室,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更有趣刺激。   当然,事实是我也不会那么快暴露就是了。   不仅不会暴露,还有可能跟降谷零一起在组织里待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跟降谷零保持距离其实是不太合适的,更别提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因为,如果我事到如今才那样做,日后同样前去卧底的降谷零肯定会猜到什么——不,应该说以他的敏锐和聪慧,猜不到真相才奇怪呢。   到那时候,他在组织里就会不自觉的去打探我的消息,甚至可能会在看到我的时候露出异样……   我这样说并不是在怀疑降谷零的能力,而是无论再怎么训练,人类这种生物都不可避免的会存在某些无法压制的本能,比如在危机时、情感脆弱时、压力过大时下意识地寻求身边熟悉的人做依靠。   凡是干卧底的,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当然,我是不会遇到这些问题的,毕竟忍者做到我这个高度,有没有查克拉都能吊□□衣组织,而人类在面对一只蝼蚁时是不会感到压力的_(:з」∠)_ 。   所以有可能露出破绽、遇到危险的,只会是降谷零。   和小金毛的关系达到今天这一步(尤其是他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我产生了好感),想让彼此的关系再回头变成陌生人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唯一剩下能保护他的,让他无视甚至仇恨我的方法就是——   我沉思着眯了眯眼。   ——反目成仇。   在黑衣组织那种黑暗血腥的地方,“爱”绝对是像太阳一样突兀又显眼的东西,但是“因爱生恨”嘛……虽然仍然很肉麻,但却合群的多了。   而且这样做的话,随便编个狗血的故事就有人相信零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就连琴酒说不定也会因为将视线放在这上面而……   “……”   短短几息之间,我的脑海中就勾勒出了一个足够大胆的计划。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降谷零,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他生出了怜爱之情。   毕竟……在这个计划里,最难的就是他了吧……   从现在开始对他温柔一点好了。   我抬手捂住降谷零狗狗一样湿润又毫无防备信任着我的眼睛,在心里轻叹一声,低头轻轻的亲吻了他。   加油啊,零。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国家。   所以,你不会不愿意的吧?   *   梦中的教官温柔的亲吻了他。   降谷零激动的不行,拽着蓝发青年的衣服挺起身子热切的回应他,吻技青涩凌乱又不得章法,引来了一声性感的低笑。   本就通红的脸颊被这声低笑弄得更是滚烫,降谷零神智不清的被压在床上,燥热中有些恍惚地想:真是个美梦啊……以往他的梦里,教官从不会吻他……   而且……这个梦真的好逼真……好舒服……   “还觉得这是梦吗?”   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薄纱的朦胧世界中,青年高大的身体压了上来,宛如猛兽瞄准了猎物般惊人的压迫感让降谷零的头皮阵阵发麻,因酒意而迟钝的皮肤都感受到了凉意。   降谷零无意识中抵住了男性的肩膀,挣扎着清醒了一秒,在最后一丝警惕性的驱使下困惑道:“唔……教官?”   “是我。”   什么啊,明明就是教官不是吗。   于是那仅存的一丝戒心就此烟消云散,降谷零转而抱住了男性的腰肢,心满意足的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头顶又传来了一声低笑:“……这可是你自己不珍惜最后的机会的,零。”   “什么?”降谷零迟钝的问着,但他的意中人没有再回答他,而是将他抱了起来,起身来到浴室。   “欸……今天的场景是浴室吗……”降谷零喃喃的说着,话音刚落头顶就哗一声淋下了凉水。   他猛的打了个寒颤,抬头错愕的看向对面,蓝瞳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破碎重组:“……教、教官?等一下,这是怎么……?”   “最后的停止机会已经被你浪费掉了哦。”   明明像平时一样笑着,给人的感觉却莫名危险的青年在水流变热后倾身过来,按住他的后脑给了他一个无比逼真的深吻,在相交的唇舌间发出的轻笑暧昧得让人心里发烫。   “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恢复清醒了啊……零。”   ……   …………   微烫的热水从头顶洒下。   降谷零还没正式开始就整个人都吓醒了。他不敢相信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虽然他在梦里什么大胆的场景都梦到过了,但现实中他可半点将梦境付诸实践的胆子都没有!   这也太快了!他不能接受自己跟心爱的教官的第一次这么草率!!   快放他出去!起码让他好好告个白再继续啊喂!!   青涩的金发青年慌得跟什么一样,在浑身湿透的情况下绞尽脑汁的试图说服瑛二放开他,未果之后脸上跟烧起来一样瞅准机会就想逃,却被捉回来按在冰凉的墙壁上,身后贴上了一具熟悉的身体。   雾气蒸腾得厉害。   热水流过性感光洁的黑色肌肤,落到肤色对比鲜明的两人脚下,顺着粗糙的磨砂地面流走。   那块地面上,肤色白皙如温润白玉的一双脚稳稳站着,另一双麦色微黑的脚却站立不稳地踮着脚跟,时而剧烈颤抖,时而脚趾紧抓地面,趾尖微微发白。   后来,那双白玉质地的脚依旧站着,另一双脚却交叠着悬在了他腿弯处,下一次又悬在了洗手台边。   浴室里的热气氤氲着。   排风扇呜呜地响,遮住了声音与自己相似的哽咽哭声。 第135章   让我死吧。   降谷零一脸呆滞地躺在床上, 脑子里源源不断地播放着马赛克,蓦然用被子狠狠捂住脑袋。   ——让我死吧!!   为什么偏偏是酒后乱·性!为什么!!   就算他内心已经肖想教官很久了,本垒也不知道在梦里上过多少次, 就连教官霸道的强制要了他这种自作多情、不知羞耻的剧本都梦到过, 但那都是在梦里啊!而且所有的场景里他都是清醒的!!   酒后乱·性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本来能更美好的第一次啊!!   ……虽、虽然昨晚也不是不美好……不, 倒不如说是美好过头了,更别提酒精也让他放得挺开的……   降谷零揉着传来酸胀感的小腹,无意识的清了清喊哑的嗓子,又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脸上一阵发烧。   而且, 虽然他昨晚全程被撞得神魂颠倒以至于没有半点心思去考虑, 但既然对象是自己无所不能的黑泽教官, 那他肯定在自己告白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想到了,也在付诸行动的那一刻就什么都安排好了。   更别提以教官的高贵品格, 绝不会是什么吃了就跑的差劲男人……   那、那么,教官的意思就是说……?!   降谷零的脸一瞬间烫得能煎鸡蛋,抱着被子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着,嘴角无知无觉的勾起。   只要一想到夏目瑛二或许也是喜欢……不,是不反感他的,降谷零就感觉自己要被疯狂涌出的喜悦淹没了。   既然如此, 他昨晚出的那些丑又算什么呢?酒后乱·性又算什么呢?他这辈子最丢人的样子都被教官看过不知多少次, 他完全不需要在意嘛!   这样想着的降谷零立刻释然了,不,应该说他此刻的内心着实雀跃不已,兴冲冲的拽下被子就想去找瑛二对线!   就在这一刻, 他对上了倚着浴室门框的蓝发青年兴味的眼神。   降谷零:/(·/口/·)/   不知看了多久的夏目瑛二低笑一声, 走过来抚上他害羞到滚烫的脸颊:“反应过来了?”   “是、是的……”降谷零虚弱的应着, 羞耻的抬手捂住脸, 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对不起,让您看到这么蠢的样子……”   “不,我觉得很可爱哦。”   夏目瑛二好笑的说着,拇指摩挲着他热热的耳根,“不过你怎么事到如今反而对我用起敬语啦?不要那么生疏嘛,来,叫我的名字试试。”   降谷零被他既像哄人又像撒娇的语气弄得心口发烫,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连耳尖都羞红了,嘴巴试探的张了张:“瑛……”   “嗯?”瑛二笑眯眯的凑过去,仔细的听着他的声音。   降谷零突然一脸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眼神躲闪的说:“那、那个,教官,我想先去个厕所……”   “哎?”瑛二的脸上浮现出意外,不过他随即很好说话的把青年抱了起来,“好啊,那就我抱你去吧。”   “什——?!”降谷零整个人猛地僵住,脸色爆红的想要挣扎:“等、等等,教官!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啊哈哈哈不要害羞嘛!你现在肯定没力气自己走路的。而且你身上有什么我昨天不是都看过了吗?”   降谷零:“……”   那那那怎么能一样啊(摔)!!   *   经历过多灾多难的一个早晨(上午?)之后。   临近正午时分,受尽磨难的降谷零终于艰难的打理好了自己,一脸四大皆空的吐着魂坐上了瑛二的车子。   “在附近吃点东西再回学校吧?”   负责开车的瑛二这样说着,脸上笑眯眯的一看就心情很好。   “……好的。”   降谷零虚弱的回答着,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整理好悲愤的心情(能不悲愤吗!交往的第一天就里子面子全没了!!),转眼小心的偷瞄了他一眼。   今天的夏目瑛二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浅色系的休闲便服,而是反常的穿了一身纯黑的西装,看起来有种不同以往的禁欲。   不过他这个人大概骨子里就是豪放不羁的,所以虽然他穿着西装,脖子上却没系领带,白衬衫也松散的解开了两个扣,外套敞怀穿着,看起来就透着股年轻张扬的气息。   ……但是这样的他也很让降谷零喜欢。   金发青年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的看向窗外,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所以,教官,我们现在算是……?”   “啊。”夏目瑛二轻巧的应着,透过后视镜含笑看了他一眼,“是在交往吧?”   ——!!   降谷零心里一瞬间炸开了无数的小烟花,嘴角无知无觉的咧到耳根:“嗯!是在交往!”   ——天哪!教官真的承认他是在跟自己交往啦!!   初恋成真的年轻人被不可思议的幸福感击中,快乐的几乎有些晕晕乎乎。   但他随即努力收敛笑容看向了瑛二,红着脸十分郑重的对他说:“教官,我喜欢你。”   夏目瑛二一愣,随即勾起唇角:“这个我昨天就听到了,你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吧?”   “不,昨天那个不算!今天这个才是正式的!”降谷零异常坚持的说着,下一秒却情不自禁的再次咧开了嘴,笑容灿烂的几乎有些傻气。   “这样啊。”瑛二笑眯眯的应着,“不过不是说了可以叫我的名字吗?还是说你觉得教官这个称呼很有情趣?”   “我、我只是……”降谷零立刻支支吾吾起来,眼神也左右躲闪着不敢与他对上。   好一会儿,他才偏头捂住嘴巴,脸红耳朵红的小声道:“喜欢叫你教官……也不行吗?”   ——这是什么大可爱啊!   夏目瑛二轻嘶一声,立刻义正言辞的肯定他:“行啊,当然行!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降谷零闻言弯起眼睛,像个只需要一点疼爱就心满意足的大狗狗一样,冲他不好意思却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么简单就满足了啊。   瑛二这样想着,扭头移开了视线。   *   他们两个最后沿街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清静的咖啡店。   咖啡店的名字是“波洛”,坐落于东京都内的米花町,楼上有一家毛利侦探事务所。   “侦探啊……感觉是米花这一带的特产呢。”   夏目瑛二坐在最里面能总揽全店布局的位置上(虽然因为他们到的早,店里根本没什么客人),一手托腮懒洋洋地说着,“嘛,不过从楼上这家事务所门庭冷落的情况来看,这位毛利侦探好像没什么本事呢。”   “……就算那是事实,也不要这么大声啊,教官。”   降谷零压低了声音,一边观察着料理台后忙碌的女性店员,一边无奈的说着,“这家店的店员小姐说不定跟楼上的侦探关系很好呢。”   “啊哈哈哈,只是随口一说啦。”瑛二笑着摆了摆手,正巧店员小姐此时将他们点的东西送了上来,他就暂停话头转而期待的看着一盘盘食物。   可爱温柔的店员小姐将桌面摆得满满当当之后还犹豫了一下,最后十分小心的提醒道,如果他们吃不完,她可以为他们免费打包。   弄得降谷零眉眼弯弯的偷着乐,夏目瑛二则乐不可支的笑着感谢她的关心,并且表示没关系!他(大胃王·千手一族)完全吃得完!   然后他就凭借极强的亲和力开始舌灿莲花的自我介绍、听店员小姐榎本梓自我介绍、跟人家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交朋友、交换联系方式、约定下次还来吃饭……   一顿操作猛如虎下来,他心满意足的收获了满满的情报,降谷零的脸也成功变黑了。   哦不对,应该说更黑了。   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的瑛二扑哧一笑,上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这就醋上了?”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榎本小姐这样的女孩啊。”   降谷零吸着果汁闷声闷气的说着,睁着半月牙眼看他,“我记得昨天的联谊上,你也跟左边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聊的最好……”   “哎——到底是怎样呢。”瑛二可恶的眯眯眼笑着,“温柔型确实让人欲罢不能,不过泼辣型、傲娇型和豪爽型也都很可爱啊。”   降谷零抽了抽嘴角,卷了一叉子海鲜面捅进他嘴里,没好气的咕哝道:“……坏心眼。”   瑛二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了瘆人的恶作剧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他的后脑亲了他一口!   降谷零顿时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炸毛,身后就响起了夸张的吸气声。   他和瑛二扭头一看,见榎本梓小姐的脸恐怕比自己还红,正慌慌张张的扭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夏目瑛二:“嘿嘿。”   降谷零:“……教官!!”   金发青年恼羞成怒的低喊着,按住瑛二的肩膀想把他推开,但他的手只用力了一瞬就又挣扎似的放松了,耳根发红、神色羞恼的瞪着他。   瑛二戳了戳他的脸颊,得意洋洋的笑他脸烫。   这副狡黠的样子实在可爱,弄得本来就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动的降谷零卡壳半晌,只憋出一句威慑力严重不足的警告:“……下不为例。”   下次还敢。   瑛二笑嘻嘻的点头,凑过去又亲了他一口,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去享用午饭。   不过话说回来……   “你很在意吗,联谊的事?”   “……昨天有一点吧。”   降谷零别扭的回答着,有点后知后觉的为自己的小心眼而不好意思,“其实……萩原会邀请教官你,是因为他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又对我特别恨铁不成钢才……”   “原来如此。”夏目瑛二挑了挑眉,“他们四个全都知道你喜欢我?”   “……嗯。”降谷零干巴巴的笑了笑,“大概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吧?哈哈哈……”   “不,我觉得你对我的态度还是挺正常的啊?”   某些时候会变得意外的粗神经的千手少爷有些奇怪的说着,话音刚落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正色的看向他。   “那个啊,零。”   “是?”   “我们的关系,可以暂时不公开吗?”   降谷零微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知道了。”   “你同意了?”夏目瑛二反而有些意外。   “嗯……其实我从早上开始就在想,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对教官造成什么影响来着。”   降谷零带着一分担忧笑了笑,“你能回应我的感情,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但是我不希望这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   “放心吧,不会的。”瑛二不等他说完就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笑容灿烂明朗,看着令人安心。   “现在的话,教官和学员谈恋爱确实影响不好,所以需要严格保密。不过等你毕业进入体系之后,周围就没有人会关心你的个人问题了,到那时候只要不声张就不会有大问题。”   “这样啊。”降谷零毫不怀疑的点头,称赞道:“教官懂得真的好多啊,明明最初还是跟我们一样的学生呢!”   “学生……吗。”   蓝发青年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古怪的感觉转瞬即逝。   没等降谷零捕捉到那一抹异样的感觉,青年就恢复了标志性的明亮笑容,语气轻快道:“好了,快点吃!待会儿还要回学校呢!”   “啊……是。”降谷零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追问。   然而,当他们真的到达警校时,瑛二却在他下车后突然开口道:“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办,你先进去吧。”   “有事?”降谷零关心道:“很要紧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瑛二笑着摆摆手,深邃的眼神意有所指的扫过他的下半身,“要是明天的课程因为体力不支拿不到好成绩,我晚上可是会好好惩罚你的哦?”   “惩罚……?”降谷零反应了一下才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面红耳赤的咬牙:“教官!!”   “啊哈哈哈!那就这样!”   夏目瑛二大笑着把车开走了,等到彻底看不见一直目送他的降谷零,他才微微收敛了笑容……   蓝瞳缓缓变得冷酷了起来。   【“对我这么言听计从,真的好吗?”】   【“因为……只要是教官,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也只有教官可以。”】   昨晚的对话不期然间浮现在耳边,刚才降谷零的表现则无疑验证了这一点。   看来他的计划果然是有必要的——降谷零对他的感情,是在已经积累了一个很深的程度后才被发现的,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零都会非常在意他。   为了不暴露,同时也为了保护他的小金毛,果然还是不能让零知道真相啊。   毕竟,比起爱,当然还是恨更容易在组织里存续下去。   ——身上充斥着危险气息的黑衣男子步入密封的房间中,抬头看向已经在等着自己的独眼老人,嘴角慢慢勾起了残酷的笑容。   “呀,初次见面……朗姆。” 第136章   新的情报来到了。   FBI某个特殊的部门中, 联络官将最新得到的情报破译、总结,然后马不停蹄的传给了某位搜查官。   那份资料很短,只有短短数行, 但却是一位潜入黑衣组织的FBI搜查官付出了生命代价才得到的——   「成员, 科涅克:近四年前加入组织,即将晋升干部,深受前干部琴酒及组织二号人物朗姆信任, 擅长把控人心!深蓝色眼睛如恶魔般一样恐怖,千万小」   “千万小心”这句话,这位英勇的FBI搜查官没能打完。   因为, 在那之前,他便被黑衣组织的科涅克一枪击毙,后者也因此得以晋升干部。   那位搜查官是FBI打入黑衣组织的最后一颗钉子,为了不辜负他英勇的牺牲,FBI总部派出了一名王牌搜查官,作为接任他的人选。   这位搜查官, 目前已经到达了日本。   并且,正准备执行他的初步潜入计划。   *   “……用仰卧起坐来锻炼腹肌, 会伤害到脖子和腰, 长此以往其实会失大于得。同样是在有限空间内的锻炼方法的话, 可以采用PLANK锻炼法——”   “嗡嗡嗡……”   震动声打断了青年有条不紊的讲解。   室内训练场上,夏目瑛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目光微微一凝。   “抱歉大家,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接, 你们先自行讨论一下什么是PLANK锻炼法吧。”   他转头对一直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歉意地笑笑, 然后走到稍远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一直看着他的降谷零发现, 在他扭头的瞬间, 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有些看不真切。   “啧啧——‘最近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给教官打电话的这个小妖精是谁呢?人家好在意~’——你的脸在这么说哦,降谷酱?”   “???”   降谷零满脑袋问号,扭头就看到萩原研二欠揍的冲他挤眉弄眼,其他三个人有两个都在偷笑,唯独松田阵平一脸无聊。   他嘴角抽了抽:“萩原,你很闲吗?待会我们打一场?”   “No、No、No,马上就是周末了,还有美好的女孩子在等着我——”   “所以他才不想被你打的鼻青脸肿,哈哈哈。”伊达航打趣的接道。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坦然的承认了:“身为人类的我,怎么可能打得过正在朝怪物的方向进化的降谷酱呢?”   “……嗯,确实。”降谷零望着瑛二的方向这样说着,看起来似乎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留意。   其余几人见状,不约而同的交换了几个眼神。   降谷零和夏目瑛二交往的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几个可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原因无他,那种心意互通,对视时都有小爱心在到处飞(这主要是指降谷零),看着另一个人时还会不自觉傻笑出声(还是降谷零)的腻歪劲儿实在太明显了,想看不出来都不行。   而且还有决定性的证据——这对单身男男,曾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共处一夜,而且还是其中一方烂醉如泥的状态下。   他们消失的那一夜到底去干了什么……啧啧,真是让人想入非非呀。   所以自那之后,以萩原研二为首的四人组就经常打趣降谷零,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般的揶揄和开玩笑,逐渐朝非人类(bushi)进化的金毛青年都能游刃有余、坦坦荡荡的接下来,连脸色都不带变一个的;   但唯独在夏目瑛二面前,他会立刻变成超容易害羞和炸毛的傲娇降谷零,这个时候去打趣他就能一打一个准。   萩原研二对验证此现象乐此不疲,一有空就会凑上去实践。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属于“好友的热闹不看白不看,不过时不时会出手解围”和“时不时会出手帮萩原加把火”党。   至于松田阵平嘛……这家伙还处在只对机械感兴趣的小鬼头阶段呢(萩原研二语)。   不过也正因对友人的恋情十分上心,他们才很快就注意到了夏目瑛二最近的反常,以及降谷零的在意和担忧。   “这几天确实有人一直给黑泽教官打电话。”诸伏景光最先开口了,“zero,你有头绪吗?”   降谷零摇了摇头,莫名叹了口气:“没有。”   “有问过是谁吗?教官打电话的时候表情其实有点可怕诶,所以应该是很棘手的通话对象吧?”萩原研二这样说着,同时也是在安慰降谷零不要多想。   降谷零当然没有多想,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不过直接问的话……   金发青年犹豫了一下:“直接问‘你在跟谁打电话’吗?感觉有点失礼……”   “你们可是恋人啊,因为担心而问一句也没什么吧?而且降谷,恋人之间有问题就要及时沟通,不然可能会造成大问题的。”唯一的经验人士伊达航如此认真的建议。   “嗯,这个我知道的……”降谷零摸了摸下巴,脸色逐渐严肃:“不过我其实在猜测,教官他是不是在跟上面的人讨论毕业之后的去向?”   “哦!你是指有很厉害的部门瞧中了教官吗?”萩原研二来了精神,“而且这种部门还不止一个,因为他们甚至不顾教官在上课就给他打电话!咿呀,这么一想教官果然很抢手啊?”   这种时候也不忘打趣好友的他斜眼看了看降谷零。   结果金毛青年居然一脸理所当然。   能不理所当然吗?他的教官当然是最优秀的!这么多部门一股脑的哄抢教官才正常!   “——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教官看起来好像都不太乐意?”伊达航示意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瑛二。   看多了蓝发青年笑容满面阳光灿烂的样子,再看他这副模样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嗯。”降谷零皱了皱眉。   诸伏景光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zero,你是觉得教官在顾忌你吗?”   其他人看着降谷零的表情,一下子就知道景光这是猜中了。   但是。   “我觉得你的担心也太多余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松田阵平双手枕在脑后,懒散的如此说道,“教官那样厉害的人,会协调不好未来工作和恋情的关系?这不是在小瞧他吗?”   他看了眼愣住的降谷零,一针见血的说:“你可不要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反而太过小心啊,降谷。有事说事不就行了吗?磨磨蹭蹭畏首畏尾的,这可不像你啊。”   “松田……”降谷零惊讶的睁大眼睛。   萩原研二一把揽住小卷毛幼驯染的肩膀,惊喜的感叹道:“什么嘛!会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最不像你啊,阵平酱!明明就是个单细胞的机械狂魔!”   “哈?单细胞的机械狂魔是什么鬼啊,萩!”   “啊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你以为学黑泽教官傻笑就能蒙混过关了吗?!”   “啊哈哈哈……!”   降谷零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位好友,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   “这就是这周的最后一节课了,趁着周末和教官好好谈一谈吧,zero。”诸伏景光眼看着他笑了,这才放下心来,温和的建议着,“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和教官确实都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兼顾工作和感情。”   “啊,我知道的,hiro。”降谷零露出一个笑容,“你也要好好思考适合自己的地方啊,需要我的意见的话,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可以!”   “嗯,我会的。”诸伏景光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补充道:“不过还是发短信比较好吧?不然可能会打扰到什么。”   降谷零一呆,随后在他揶揄含笑的注视下突然反应过来,脸上难得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喂、hiro!怎么连你都——”   “哦呀,看来你们都已经得出答案了呢,居然在这里聊得这么开心。”   熟悉的声音猛然在身后响起,然后诸伏景光等四人就看到越来越自信从容的金毛好友整个人一炸,触电般转身看向那个笑眯眯的人,浑身写满了紧张与无措,连深色的皮肤都遮不住脸上害羞的红。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教、教官,我很抱歉……我们是在、是在……”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双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的转移了目光。   要不是瑛二在这儿,他说不定都想吹个口哨了。   降谷零:“……”   hiro,你变了!!   “嗯?说话啊,你们是在说什么?”夏目瑛二按住他的脑袋强迫他转回头,笑容中透出一股危险的黑气。   降谷零近距离地与他脸对着脸,紧张的手脚都开始发汗。   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声音发紧的回答:“在说……PLANK锻炼法就是平板支撑……这件事。”   夏目瑛二以目对目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在他面红耳赤的注视下直起身,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放学后来我办公室。”   降谷零立刻收到了一堆同情的视线。   ——太惨了,周末还要加训,首席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然而,被同情的降谷零本人却心口一跳,耳根子骤然烧得滚烫。   他在损友们吃吃的窃笑声中轻咳一声,竭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的立正道:“是!”   *   ——去办公室当然是不可能去的。   优秀到令人咋舌的警校首席和强大英俊的教官大人并不是什么周末也要疯狂内卷的自虐人士,他们没有去办公室加训或者谈话,反而偷偷摸摸的去了教官大人的宿舍,在被窝里相亲相爱。   周末的教官宿舍一般是没有旁人的,但降谷零窝在被子里还是只敢发颤呜咽,咬住的下唇溢出红血丝,被欺负的眼眶通红,隐忍含泪的看向上方的教官。   这种时候总是格外强硬的青年难得温柔,一边轻柔的深吻他,一边沙哑的调笑:“这大概就是偷·情的刺激感吧?”   降谷零的心跳得要撞破胸膛,他的腰被掐得生疼,沉浸之中连抽出神智回应瑛二都做不到,只会搂住他的脖子贪恋的延长这个吻,在他怀里泪眼朦胧的低求:“教官……呜……教官……”   结束之后,瑛二抱着降谷零温存的躺在床上,一边理着他汗湿的发丝一边问:“所以,你们刚才上课的在说我的什么?”   “你察觉到了啊。”   降谷零嗓音哑哑的说着,搂着他的腰这样那样的把自己和好友的猜想都说了。   实际上是在谈工作的新上任黑衣组织干部:“……哦,毕业去向啊,当、当然,我当然是在说这个。”   “那教官决定了吗?”降谷零好奇的抬头看向他,显嫩的下垂眼湿漉漉的,专注的眼神让被注视的人感觉他就是全世界,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嗯……”夏目瑛二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柔和了眉眼,低头给了他一个温柔到令人心颤的吻。   “你觉得警察厅警备企划课……怎么样?” 第137章   赤井秀一行走在机动车道道旁。   他过联络官传来的那份资料后便将它删除, 双手插兜目视着前方,离马路较远的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墨绿色的眼瞳冷静犀利, 甚至显得目光凶恶。   ——深蓝色,像恶魔一样恐怖的眼睛……吗。   优秀的FBI搜查官这样想着, 记忆深处不知不觉浮现出一双类似的眼眸。   但他随即就将那久远的记忆驱散开来,从脑海中继续调取有关“科涅克”的情报。   根据FBI掌握的消息, 科涅克与发掘并培养了他的朗姆一样,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神秘。即便在组织内, 他也从不露出真身, 有关这位新晋干部的传闻尽管五花八门, 但能当真的恐怕少之又少。   据赤井秀一所知, 就连科涅克的真实年龄与容貌,都很少有人能说出来,至今为止,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情报, 就是他是个男人。   ——一个有着黑洞般的眼睛,能够操纵人心的可怕男人。   后方传来车辆飞速逼近的声响。   赤井秀一不着痕迹的往后瞥了一眼, 待看到一辆白色私家车和驾驶座上坐着的长发女性后目光一凝,转回视线塞上了另一只耳朵的耳机, 然后在私家车靠近的瞬间毫无征兆的脚尖一转——   “吱——!!”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头在惊慌之下向一边躲避,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黑色长发的男子,以及那个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撞开的青年!   赤井秀一在突然被人猛撞一下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接下来被搂着腰严严实实的保护着翻滚了几圈的时候就已经麻木了。   ——虽然很感谢这位不知是谁的好心人, 但这人冲上来的时机也太巧了!直接坏了他的大事!   “喂!振作点!你不要紧——”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然而, 他急切的询问在中途却不知为何断了一下,后面的话便没有接上去。   在着地的瞬间条件反射的调整为不易受伤姿势的赤井秀一心下一凛,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他。   他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深蓝色眼瞳。   FBI搜查官瞳孔微缩,眼底不可抑制的滑过惊愕:百加得(Bacard)?!   怎么会是他?!   另一边,夏目瑛二也很是吃惊:赤井秀一?!   好家伙,为什么这个直直往马路上冲的智障会是当年把他从FBI里揪出来的混蛋长官啊?!   ……嗯?等等,这么一说不对啊,他印象里的赤井秀一不是这么蠢的人,他会突然失智了一样做出这种不像他的事,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蓝发青年抬眼看向着急的从白色私家车上跑下来的长发女子,嘴里的问候因此中断,赤井秀一也随即抬头,正巧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目标”,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赤井秀一心里咯噔一声。   ——夏目瑛二和赤井秀一之所以能认出彼此……不,应该说,赤井秀一之所以能单方面认出瑛二,却以为瑛二不认识他,还要归功于两年半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瑛二刚刚加入黑衣组织一年有余,因为是个只有体力够看的战五渣(琴酒语),又是组织花费心血培养的卧底,所以他虽然是琴酒的小弟,但琴酒的工作却要适当的迁就他。   因此,当瑛二潜入FBI去做卧底时,琴酒也跟着来到了美丽国,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做任务,同时一边充当他的联络上线,一边随时准备去捞人。   一开始,夏目瑛二的潜入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FBI内部虽然都是些精英,但瑛二这等bug级的人精实在不能用常理预测,而且他那点(伪装的)三脚猫功夫在琴酒眼里虽然不够看,但在一般人里还是比较优秀的。   所以瑛二君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去外地办案的赤井秀一回来。   那时候瑛二还是个备受期待但初入职场的小菜鸟,自然没机会见到高级搜查官赤井秀一。   然而身为备受瞩目的FBI王牌,赤井秀一却能随时调取他的档案和训练观察记录。再加上周围的人都觉得赤井秀一应该对这个和自己一样美籍日裔(组织伪造)的后辈很感兴趣,关于瑛二的事都喜欢主动告诉他……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赤井秀一就真的对瑛二感兴趣起来,开始觉得“如果这孩子真的很优秀,那调来当副手也不错”。   然后他就开始主动观察瑛二——当然,是不露面的那种。   众所周知,赤井秀一虽然看起来是个酷哥,但他并不是什么正经酷哥,不仅喜欢吓唬小孩子(日后的雪莉:……),而且为人中二又脑回路清奇,时不时会顶着张酷哥脸放骚话不说,还喜欢从奇怪的角度出发来解决问题(比如碰瓷、碰瓷和碰瓷)。   因此,他不仅喜欢在FBI本部观察瑛二,还喜欢在他外出工作的时候跟上去观察他,有空闲的时候甚至会跟去瑛二暂住的家里。   这直接造成了早就猜出来自己是在被上面的人考察的瑛二“FBI的上层都是变态跟踪狂”的印象。   顺带一提,瑛二在赤井秀一不知道的时候看到他的脸、搞清他的身份也发生在这个过程中,方法则是在回家后藏到影子里,利用不柯学的超自然方法反向跟踪。   拜这个做法所赐,他连赤井秀一养护长发的方法、不会自己做料理以及晚上睡觉喜欢上身穿短袖下身穿内裤都知道了咳咳咳。   这直接导致赤井秀一那段时间的神经非常敏感,还来了好几次跟踪的反跟踪的反跟踪,只可惜没能成功就是了。   ——不得不说,掌控欲变态的瑛二君还真是没资格说人家变态啊:)   然而,或许是因为令赤井秀一毛骨悚然的偷窥(划掉)视线是在他开始观察瑛二后才出现的,这个敏锐的男人怀疑上了瑛二,通过各种方法查证后发现瑛二的档案是伪造的。   不仅如此,他还查出了瑛二是黑衣组织的人!   ——瑛二严重怀疑这是因为自己有一次跟琴酒幽会……不是,见面的时候被赤井秀一看到了,而琴酒作为组织内唯一会干活的干部,辨识度又实在太高。   ……然后他这一次卧底行动就失败了。   令人憋屈的是,虽然他事后坚持辩驳,认为错不在他而在太过勤劳的琴酒,以及琴酒见了他就扯着他的领子吻上来、几乎想在小巷里直接开.炮的行为太急切,但他还是被琴酒以办事不力为由暴揍了一顿。   至于说了后半句理由后琴酒揍得更狠了,以及揍着揍着就揍去了床上继续开.炮这种后续嘛……没什么重要的,就不详细说了。   总之,身份暴露之后,因为需要隐瞒“科涅克”这个组织专用卧底的身份,瑛二被朗姆临时编了个“百加得”的代号,把它“不经意”的透露给了赤井秀一,然后就从美丽国收拾东西滚回家了。   还别说,自从得到“百加得”这个备用代号后,以往在组织里被迫神秘的瑛二终于能浪的飞起了,日常活动也以“科涅克的小弟,琴酒小弟的小弟”自居。   而且,因为他顶着“百加得”的名号完成了许多“科涅克”交代的任务,直接导致“百加得”在组织里混的如鱼得水,“科涅克”的形象也愈发神秘可怕、高深莫测。   综上所述,赤井秀一看到许久不见的“百加得”,自然是惊愕无比,同时还有些惊喜的。   如果能走通百加得这条路,岂不是比他原定的计划要强上不知几倍吗?   虽然一上来就从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入手非常危险,但就冲百加得是科涅克的心腹这一条,再危险他也愿意尝试。   何况,百加得毕竟是他仔细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对象,他连这个年轻人喜欢吃猪排饭都知道!他可以更有效率的采取针对性行动!   无论怎么想,都没道理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长长的一段回忆 思考在数秒内完成后,赤井秀一沉下心来,又花了0.5秒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前部下、现“百加得”的资料。   ——百加得,真实姓名不明,年龄二十代前半,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身手一般,头脑好用,交际力极为出色,可以短时间内与谈话目标成为朋友,让对方敞开心扉。   ——“百加得”为高档烈性朗姆酒,拥有这个代号的百加得本人是黑衣组织二号人物朗姆的属下,也是他专门为心腹科涅克培养出来的跟班,擅长变装与潜伏,是科涅克最信重的副手。   在科涅克凭借“掌控人心”的本领达成的诸多任务中,几乎处处都能看到百加得的影子,毫无疑问,只要能取得这个人的信任,那么进入组织、得到赏识甚至接近科涅克,都将不是问题。   想清楚一切的赤井秀一眼神变了。   他看了眼正望着宫野明美的蓝发青年,心里稍微感到棘手。   如果目标是宫野明美的话,他采取的碰瓷(划掉)计划是十分合适的,因为这个女孩是组织的外围成员,为人善良又负责,他只要被对方撞伤,就能顺理成章的与其加深联系。   但目标换成百加得,他这个计划就显得漏洞百出了。   看百加得的表现,他恐怕已经认出了宫野明美,现在应该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了吧?   这样的死亡开局,到底该怎么……   等等。   赤井秀一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画面。   拜他绝佳的记忆里所赐,那副他本以为已经遗忘的画面直到现在也并未褪色,他依旧能想起那时的惊鸿一瞥中,在傍晚的小巷里带着股想念的狠劲儿扯过蓝发青年衣领的银发男子,以及他们拥吻的姿态。   “……”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睛,在电光火石间便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   在赤井秀一眼里看穿了一切的瑛二他——并没有认出开车的女子是组织成员,更不知道她叫宫野明美。   ……这就尴尬了不是?   虽说他直觉FBI的高级搜查官不可能干碰瓷这种没素质的事吧,但赤井秀一在他心里可是有跟踪下属前科的变态FBI!他觉得是这家伙的话说不定真能干出碰瓷这种事!(赤井·风评被害·秀一:……)   而且他盯着这个开车的姑娘看了又看(赤井秀一视角中的“目光凝重”),发现她真的非常漂亮!而且是个心地善良又负责任的好女孩!赤井秀一会缺德的跟踪人家,甚至施展碰瓷大法也不是不可能!(赤井秀一:……。)   于是同样是电光火石之间,英明神武的公安警察瑛二大人就决定——绝对不能让变态赤井祸害这个人美心善的女孩!!   “——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此时,完全不知道在场两个男人的脑回路已经拐到哪里去的宫野明美,下了车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夏目瑛二放开赤井秀一站了起来,朝她安抚的笑笑:“我没事哦。倒是这位冒失的先生——”   他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赤井秀一,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顿了顿,蓦然扯开一抹特别灿烂的笑容:“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吧,呐?”   赤井秀一:“……”   他在警告我。(凝重.jpg)   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夏目瑛二看似友好地伸手,不由分说的将他一把拽了起来,笑得连眼珠都看不见了:   “所以,虽然你故意戴着耳机在机动车道旁边走来走去,在这位小姐的车靠近的时候故意突然转身,故意朝她的车头撞过去,但你一定不是在碰瓷她吧,是吧?”   赤井秀一:“…………”   百加得这个可怕的男人,他果然已经看穿了一切!(瞳孔地震.jpg)   “那个……”   一片死寂之中,好像懂了什么,但还是选择留下的宫野明美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这位年轻的先生,感谢您的出手相助!但这件事是因为我才造成的,所以如果这位长发的先生有哪里受伤的话,我愿意送他去医院,并且负责到底……”   “别呀小姐!明明是这家伙主动碰——”   夏目瑛二听到这里,简直一脸的痛心疾首,就差晃着她的肩膀让她擦亮眼睛看清渣男了。   不过这个时候,疑似碰瓷的长发男子突然出人意料的开口道:“确实如这位英勇的先生所说,这件事是我自己走神的原因,与你没有关系,小姐。”   一时间,夏目瑛二和宫野明美都愣住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面庞棱角分明的长发男子说话不急不缓,语调温和真诚,磁性的声音似乎蕴含着独特的韵律,一双冷翡翠般的眼睛专注的望向救了自己的蓝发青年,性感的薄唇轻轻勾起,在不经意间带出一抹温柔与含情。   “谢谢你救了我。我是诸星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夏目瑛二:?   夏目瑛二:!   夏目瑛二倒吸一口冷气,当场表演了一个战术后仰——   ——好家伙,你这个stk变态FBI,原来碰瓷的不是人美心善小姐姐,而是英俊潇洒的瑛二大人我吗?! 第138章   赤井秀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努力让眼神显得更真挚一些,同时也更专注一些。   专注到一眼都没有再往宫野明美那边飘,就怕引起瑛二的误会。   在他的注视下, 穿着便装的英俊青年脸上有困惑和茫然一闪而逝,紧随其后的便是惊疑和……震惊?   嗯?为什么震惊?他好像只是表现出了感激, 还没有露出有好感的意思吧?虽然确实定好了要走这个路线,但一见钟情未免太假了, 以感谢为由一步步接近才是正确的做法……   所以百加得为什么震惊?   赤井秀一有些不解。   被他注视的瑛二:震惊!居然有人肖想瑛二大人我!!   虽然想说风流倜傥的自己被一见钟情是很正常的事, 但都是干卧底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变态赤井明显是想利用他!!   一眼就看穿了赤井秀一全盘计划的瑛二君心情十分微妙。   毕竟,感情骗子这种特别考验双商的角色,以往可都是他的专利啊!   ……不过赤井这家伙居然能想出跟他一样的套路,不得不说也是个渣男——咳, 聪明人啊!嗯, 不错不错。   经常套路别人的控制狂瑛二君还是难得被别人试图套路,然而或许是对方的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就被他看穿了的原因,瑛二不但没有觉得不悦, 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   多新鲜啊嘿!没想到他夏目瑛二也有被人欺骗感情的一天!   这样想着的瑛二一下子提起了兴趣,他觉得, 如果赤井这家伙真有本事让自己对他生出好感, 那陪他玩玩也没什么嘛!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搞垮黑衣组织, 他根本没必要防备赤井、自己累死累活的跟组织死磕,完全可以达成公安和FBI的合作嘛!   ——木叶芯的公安警察自顾自想的欢快, 完全没考虑过土生土长的霓虹同僚, 到底愿不愿意跟外来者FBI合作这种问题。   他只是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降谷零也差不多该出师了, 紧接着又想到自己保护他的计划还差关键的催化剂……   说起来, 赤井这家伙和琴酒一样, 有一双冷色调的绿眼睛诶?   夏目瑛二看着赤井秀一,目光在他的眼睛上停顿了几秒,神色逐渐恍惚。   说起来,印象中好像还有谁的眼睛是绿色的……   赤井秀一观察着瑛二,在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眼睛发呆后,心里划过沉思。   他记得,两年半以前和百加得拥吻的琴酒,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甚至也有一头顺直的长发。   而且琴酒据说已经在半年前被不知名的官方势力干掉了。   “……黑泽瑛二。”   就在他思考着“说不定自己的外貌优势可以利用”的时候,蓝发青年的回答终于姗姗来迟。   赤井秀一眨眨眼睛,神色更温和了些:“这样啊……我可以称呼你‘瑛二君’吗?”   夏目瑛二看了他一眼,深蓝的眼瞳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我想我们还没这么熟吧?比起‘君’这种称呼,我觉得‘先生’更好哦。”   “是么?那么瑛二先生。”赤井秀一装作没有听出他疏离的意思,从善如流的改口叫了“先生”,只是依旧亲密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还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凝视着他的眼神依旧温润感激:“不知道我能否记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瑛二先生有时间,我想正式的向你道谢。”   ——完美的表情,因为刚刚被救所以稍显热络的态度,进退有礼又不失亲切的话语,以及名正言顺索要联系方式的理由。   夏目瑛二摸了摸下巴,双眼微微弯起。   棋逢对手啊。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正式道谢什么的太郑重啦,不如就算了吧?毕竟救助市民可是身为未来警察的职责呢!”   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如此说道。   赤井秀一眸色微闪:“哦?未来的警察吗?”   继FBI之后,这家伙又被派去了霓虹警察系统做卧底?   “是哦。”瑛二轻巧的回答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唇角的弧度微微收敛,眼中却闪过柔和,“我正巧是警校今年的毕业生,看到你陷入危险,不自觉的就冲上去了呢。”   “原来如此。”赤井秀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适时的露出赞叹之色,“我相信瑛二先生一定会成为一位好警察。”   “希望如此吧。”夏目瑛二笑吟吟地说。   赤井秀一微笑着点头,出人意料地放弃了索要联系方式,干脆地收起了手机:“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瑛二先生了。”   哦,这样啊。   瑛二继续笑吟吟的看着他,心想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这边都主动表示自己马上要从警校毕业了,赤井秀一还愁找不到他吗?   接下来,长发男人还客气的向宫野明美表示很抱歉惊吓到了她,又重新用仿佛带着磁力的勾人眼神看了瑛二一眼,便转身直接离开了。   夏目瑛二一直目送他走远才收回视线,然后就发现宫野明美已经静悄悄的回到了车上,注意到他的眼神后只强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便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样飞快地开车离开了。   唉,真是个傻女孩,跑得这么快一看就知道她心虚啊。   而且还是在他说自己是未来警察后突然变得心虚的。   瑛二摸了摸下巴,掏出手机用科涅克的账号给黑衣组织的人事部发了条消息,让他们把底层女性成员的资料发过来。   身为新任干部以及No.2朗姆的心腹,组织里有的是人巴结他,几乎是在他下完命令后的一分钟内就把资料传了过来。   瑛二简单看了看,很快弄清了那女孩的身份。   宫野明美。   蓝发青年微微眯眼,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确实没在意过宫野明美,但她的妹妹宫野志保,他作为立志弄清黑衣组织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卧底,却是重点了解过的。   原来如此,如果自己没出现的话,赤井秀一想走的就是这条线啊。   啧啧,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渣……嗯,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算了算了。   那么接下来——   蓝发青年按灭手机,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   就让他看看赤井秀一会如何行动吧。   另一边。   赤井秀一回去之后,仔细复盘了一下今天的一切。   复盘着复盘着,他稍显沉重的心情便逐渐明朗了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想岔了。   因为他发现,百加得——不,黑泽瑛二他,好像和宫野明美并不认识。   那个人之所以冲出来,应该是碍于目前警校生的身份,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又或者,他是看见了自己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所以才……   赤井秀一勾了一绺长发在指尖绕了绕,另一手沉思的捂住嘴巴。   果然外貌优势还是应该利用起来吗?   话说回来,如果黑泽瑛二不认识宫野明美,那对自己这么警惕是因为什么?单纯认为自己是在碰瓷吗?   “……”   想起曾经FBI时期的瑛二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赤井秀一单手扶额,觉得以那个年轻人在大事上冷静果决,小事上却时不时脱线的性格,说不定事实还真是如此。   虽然自己确实是在碰瓷,但这么一来,说不定给对方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初印象……虽说因为碰瓷而在一个违法组织成员那里拉低印象分挺让人心情复杂的。   ……接下来要努力了啊。   赤井秀一下定了决心,起身去向自己的联络官报告今天的事,以及他决定更改目标……呃,还有性向的打算。   ——没错,为了消灭那个组织,即便是变更性向,主动向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不法组织成员大献殷勤,赤井秀一也在所不惜。   在想到“黑泽瑛二”曾是琴酒的情人,以及发现他对自己的外表有反应之后,他就已经有这方面的觉悟了。   所以,就算对象从单纯善良的宫野明美,换成黑泽瑛二这个看不清深浅的残忍男人,他也依旧准备延续之前的计划,将自己当成“诸星大”,去真情实意的……或者,起码在表面上真情实意的爱上一个人。   因为,要想从漆黑的深海中钓上大鱼,只垂下一根光秃秃的线可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诱饵才行。   ——一个足以打动那条鱼的,足够美味的诱饵。   *   不久后,警视厅警察学校诞生了一批新的毕业生。   毕业典礼当天,瑛二换上了正式的警服,第一次与朝夕相处的学生们坐到了一起,以毕业生而不是警官的身份坐到了讲台下面,被五人组牢牢包围着。   当然,降谷零就坐在他旁边。   金毛青年一边听上面的教官代表鬼塚八藏讲话,一边不停的用眼睛瞄他。   坐在瑛二另一边的松田阵平看不惯他那副离了瑛二就一秒都活不下去的忠犬痴汉样,腻歪的开口吸引了瑛二的注意力:“所以,教官最后决定了吗?到底是要去哪里?”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精神奕奕正坐着的蓝发青年神秘一笑,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暂时保密。”   “怎么还保密啊,这都马上要毕业了!”松田阵平不满的说着,身体前倾看向降谷零:“那降谷呢?你肯定是要跟着教官走的吧?”   “嗯……我的话……”降谷零看了瑛二一眼,最终还是歉意地笑笑,“大概要等上面的分配吧。”   “啊?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由百田陆朗警视总监致辞……”   台上的鬼塚八藏突然抬高声音说了句话,下台来的时候还瞪了松田阵平一眼,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太大声了。   这位老教官,真是在他们这群问题儿童待在警校的最后一天还不能放松啊。   萩原研二忍俊不禁地笑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小卷毛幼驯染:“喂,阵平酱,是警视总监哦?你入学的时候不是说要把警视总监揍一顿吗?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啊!”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不爽的撇开了头:“笨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啊。”   更别提他现在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黑发青年瞥了眼正在看他的夏目瑛二,以及他身边的降谷零,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   “警视总监啊。”   夏目瑛二看向台上那个严肃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轻快道:“那可是我的目标呢。”   此言一出,围着他的几个人都愣了愣,像是傻眼似的齐刷刷看向他,弄得他还有些奇怪:“怎么了?”   “不……只是教官从来没说过自己未来的目标这么远大,所以有点吓到了。”   诸伏景光睁大猫眼震撼的说着,和萩原研二对了个眼神,后者随即微笑道:“不过如果是教官的话,感觉非常合适呢!”   “是吧?”夏目瑛二得意洋洋的歪了歪脑袋,“虽然这是我家的老爷子擅自给我定下的目标,但是瑛二大人我既然是最厉害的,那么当上警视总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啊哈哈哈!”   “哦!正是如此!教官说的没错!”伊达航赞同不已。   从刚才开始就愣住的松田阵平也笑了,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如果坐在警视总监位置上的是黑泽教官,那我绝对会比谁都认真地支持你的!”   “是吗?谢谢你啊!那我就提前期待着啦!”   “是!我一定会努力——”   一股可怕的杀气突然从礼堂前方传来。   聊得开心的几人齐齐一个激灵,扭头正好撞上鬼塚八藏杀人一样的目光,连忙闭上嘴巴乖巧坐好。   看得夏目瑛二抿着嘴一个劲儿的偷笑。   他旁边的降谷零眸光柔软的看着他,过了会儿,直到鬼塚八藏不再盯着他们了,才悄悄开口道:“教官说的老爷子……是你的家人吗?”   “啊,是我爷爷。”瑛二同样小小声地回答他,热气吹拂到降谷零耳边,让他无声无息的红了耳朵:“我记得,教官的故乡好像是在神奈川?”   “没错,我是横滨人。”   “横滨?”降谷零惊讶,“那个特产是黑手党和都市传说的横滨?”   “噗……也可以这么说吧。”瑛二一下子被他逗笑了,“那里确实有很多有趣的人,教我医术的老师和像我弟弟一样的孩子也在那里。我爷爷就像爱着自己的恋人一样爱着那座城市呢。”   “哎?”降谷零新奇的睁大眼睛,注视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忽然似有所感的说:“总感觉,我还是第一次听教官说起自己的事。”   夏目瑛二微微一顿:“是吗?……那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老家看看好了。”   “什么?是、是要把我介绍给教官的家人吗……?”降谷零立刻慌张起来,面红耳热、坐立不安的说着。   “啊哈哈哈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夏目瑛二爽朗的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现在呢,是时候去前面讲话啦,优秀毕业生代表。”   降谷零一愣,紧接着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降谷零!”   那一刻,礼堂中掌声雷动,降谷零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到了面露笑容的校长,眼神崇敬的同学,以及被灯光照耀着的讲台。   他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何重新看向身边,将那个此生最爱的人收入眼底。   那个时候,黑泽瑛二静静地坐在那里,注视着他的目光平静而温柔,深蓝的眼瞳中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的深渊,再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好像那一瞬间的不安只是他的错觉。   ……是错觉吧?   降谷零握紧了手掌,站在原地迟迟不愿离开:“教官……”   “怎么,事到如今却紧张起来了吗?”他的导师与恋人好笑的说着,轻轻在身后推了他一把。   “去吧,零。”   “我在这里等着你。”   ——我在这里等着你。   降谷零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着,闻言心弦一颤,些微的不安立刻被抚平了。   啊,没错,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不管他在前方会遇到什么,他最爱的人……都会一直等着他。   *   当晚,降谷零被分配到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科,经过完全封闭且严格的训练后,接到了前往某个违法组织进行潜入搜查的机密任务。   这个任务需要他彻底抛弃过往,使用新的名字变成一个或许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并且,他所做的一切永远不会被人们看见,一旦失败,就会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丢掉性命,悄无声息的沉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降谷零考虑了三天时间,提出了与黑泽瑛二见一面的请求。   但是他的请求被驳回了,因为这个任务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尤其不能被与他同级的公安得知。   听到这句话后,降谷零沉默半晌,最终露出了释然而坚定的笑容:“这样的话,我愿意去那个组织卧底。”   没错,像是昭昭朗日般耀眼的教官,只需要站在美好又光明的地方,向着成为警视总监的梦想努力就可以了。   其他的一切危险,都由他来替教官摆平。   这样想着的降谷零,接过给他带来那句话的十津川管理官递过来的身份证明,看清了自己的新名字——   “安室……透?”   “【‘透明且澄澈的人,那就是零。’】”   十津川幸三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语气十分慈蔼,“这是先于你潜入那个组织的前辈为你取得假名。”   “前辈?”降谷零微愕的抬头。   “啊。他已经快要暴露了,所以我们才选中了你。”   十津川幸三的语气沉重起来。   “听好了,零君,这句话同时也是你与他联络的暗号,但是除非情况十万火急,否则请你不要与他相认。”   “……我明白的,只有这样才能降低我们双方暴露的风险。”   降谷零垂眸应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新名字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攥紧拳头,低着头有些颤抖地说:“我……我想知道黑泽教官他……”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所以才对他那样特殊?   所以才接受他的告白?   所以才——   “你是我与数位管理官共同选中的。”   十津川幸三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心声。   降谷零倏然抬起头来,收缩的瞳孔急切的看向他。   十津川幸三见状,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   “瑛二是我的学生,正是我给了他筛选和训练卧底的任务。他是个很乱来的孩子,一开始他确实挑中了你,我们也对你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但是当我们决定之后,他却突然反悔了,甚至不惜说你的坏话来让我改变主意。”   十津川幸三说着这里,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那孩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然而,听了这番话的降谷零却脑子嗡的一声,当即猜到了什么。   ……教官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他们交往了吧?   而且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管理官,只是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他,所以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上层的决定……   金发青年有些怔愣的想着,眼前浮现出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夏目瑛二连上课的时候都在打电话的忙碌,以及他脸上时不时浮现的可怕表情。   难道……难道那是因为……!   面颊上忽然无法自制的涌出热意,降谷零有些慌张的低下头,眼眶一阵阵发酸。   ——原来是这样。   所以毕业典礼那天,他才会对自己说“我在这里等着你”。   教官他一直都明白……他一直什么都明白的。   “……这样就足够了。”   金发青年这样喃喃的说着,蓦然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再抬起头时便露出了箭一般犀利的目光。   “我准备好了。”   他这样冷静的说着,起身肃穆的敬了一个军礼。   “为了民众的利益,我愿意接受任务。”   ——为了教官的未来,我愿意永远沉入黑暗之中。   *   数日后,私家侦探安室透在商店里给自己的新住处购买日用品时,身后忽然站住了一个人。   “零。”   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耳后低低响起,安室透呼吸一抖,当即就想转身。   ……但是,被阻止了。   他最爱的人安静的扶住他的头,在他僵住之后缓缓卸下力气,微凉的手掌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动作温柔的令人想要流泪。   安室透颤抖着闭上眼睛,听到那个人轻如耳语的说——   “我把你培养成了无所不能的人才,没有任何事能难住你。”   “不要输啊,零。”   “……嗯。”   安室透感受着眼上的温度如同烟雾般消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回头,只是哽咽的、声线发抖的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身后的气息悄然消失了。   安室透蓦然感到一种理智破碎的崩溃感,他再也坚持不住的猛然转身,嘴唇颤抖的大声喊道:“——!!”   青年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络绎不绝的人流涌动着,其中没有他的教官。   *   “恋人?”   商场外,黑色长发的男子状似不经意的说着,漂亮的翡翠绿眼睛斜向身边的人。   “——不。”   他的斜前方,缓缓步入黑暗的蓝发青年微微一笑,黑洞般的眼瞳冷漠无光。   “只是玩玩罢了。” 第139章   说实话。   去见零之前,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赤井秀一。   这个FBI神出鬼没的,商场里拥挤的人群又干扰了我的感知,导致我已经站在零身后了才发现他。   当然, 他没有发现我发现了他。   但如果我就这样离开,赤井秀一反而会察觉到不对。   所以我衡量了一瞬,还是按照原计划把想对零说的话说了, 只是和零感受到的大概不同,我表现出来的神态和动作都很玩味,很冷酷。   ……零那么伤心的样子,似乎也为我的“冷酷”做了佐证。   证据就是赤井秀一在跟上我之后问的那句“恋人?”, 虽然是小心求证的语气, 但他开口之后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就, 肯定跟我怎么想他的一样呗。   所以我也顺理成章的不在乎道:“只是玩玩罢了。”   我倒想看看这样说的话, 这个想利用我的家伙会怎么应对。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是整理好了思绪, 才听不出情绪的轻声说:“瑛二先生,和我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同。”   我闻言看了他一眼。   此时我与他恰好走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我站在阴影里,他站在阳光下,绿色的眸中带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探究。   探究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黑暗。   我忍不住笑了。   “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了解的是真实的我呢?”我这样戏谑地说着, 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说到底, 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而已, 不是么?”   “可是,人总会相信自己亲身感受到的东西。”   赤井秀一磁性的声音旋即响起,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毫无阻滞的踏入了黑暗中, 一步步来到我面前。   “那一天,瑛二先生什么都没有想,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便冲上来救我。”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狭长的尾睫像小扇一样下垂又抬起,充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的视线集中在他那双暖绿色的眼睛上。   在我的注视下,他沉稳的目光因为过于专注而不可思议的染上了一分炙热。   “我以为,那才是我该相信的真实——瑛二先生你,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重感情?   我估计此刻我的脸色肯定出现了波动,因为我已经快要笑出声来了!   天啊!赤井秀一这个笨蛋,居然说我“重感情”!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你的重感情,是因人而异的。”   我微微一顿。   对面的长发男人打量着我的表情,薄唇轻轻勾起,露出了一种“我猜对了”的自信神色。   “果然,在你的心里,只有真正在意的……或者说有利用价值的事物 ,才是值得用心保护的,没错吧?”   ……哇哦。   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顺便隐去嘴角扩大的弧度。   没想到啊,策划已久的演戏居然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赤井秀一这个男人,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和聪明,以及——有用。   那么,在不得不暴露的时刻到来之前,就让我来当一段时间的“黑(科)泽(涅)瑛(克)二”好了。   ——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可千万不要被我的“演技”骗到哦?   *   “真是失礼啊。”   有着无高光的深色眼瞳的男人蓦然笑开了。   他的面容依旧像刚才一样阳光明朗,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赤井秀一就感觉到了一种令他胆寒的心悸。   强烈的割裂感从眼前的人身上传来,他的笑容是那样亲切,但他的眼上却投下了冰冷的阴影,海一样的瞳中毫无笑意,像是俯视着死人一样残酷。   “身为守护着全体市民的优秀警察,被人这样说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哦?”   他用抱怨一样的语气亲昵的说着,但他周身那仿佛令空气都黏稠起来的压迫感,却让赤井秀一的瞳孔陡然放大,后背“唰”的冒出一层冷汗!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着,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像是被猛兽的无情双眼盯上了一样动弹不得,仿佛在那一刻已经被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残忍猎手咬断了喉咙!   在这一刻,赤井秀一毫不怀疑,如果眼前的男人想让自己死,那自己绝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地下停车场!   “我……”FBI的王牌搜查官声音嘶哑的开口,恍惚间感到舌头僵硬如木块,大脑的运转几乎卡死,“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是么?”   黑泽瑛二轻飘飘的应着,抬手抚上他的面庞,艺术品一样象牙白的指尖如刀锋般冰凉,漫不经心的从他的动脉上缓缓滑过。   “你的皮肤很白……如果有血从这里喷出来的话,肯定会很好看吧?”   赤井秀一的呼吸骤然屏住,身体绷的像一张拉紧的弓!   “——嘛,我开玩笑的啦!”   下一秒,冷酷的声音猛然变得欢脱,蓝发青年哈哈大笑着收回手,被浓烈杀意压迫着的空气陡然一轻:“哎呀!身为警察怎么能做那种可怕的事呢?啊哈哈哈你不要当真啊诸星!”   赤井秀一无暇回答,他的瞳孔病态的缩小,心脏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跳动着,整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颤栗感!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百加得这样恐怖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新晋干部的副手?!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觉得被人误解很不开心而已啦!因为人家虽然有点喜新厌旧,但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嘛!——呐,诸星酱,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惹我生气了哦?”   被赤井秀一投以惊愕眼神的青年不满的嘟嘟囔囔着,然而不管他的话语有多可爱、神态有多无害,赤井秀一都再不敢轻视这个男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性感的嗓音微微沙哑,连好看的绿眸都谨慎而顺从的垂了下去:“是的,瑛二先生……”   “抬起头来。”黑泽瑛二托起他的脸,笑吟吟的如此说道。   赤井秀一毫无停顿,温驯的顺着他的力道抬起了头,如同纯洁的羔羊一般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黑泽瑛二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满意点头:“嗯,果然你的眼睛很漂亮,有种像是橄榄绿一样的温暖感呢。”   赤井秀一抬眸看着他,目光与他幽蓝的眼瞳相对,胸腔里的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但逐渐的,那种加速跳动中却仿佛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像是猎物一样被猛兽掐住喉咙,换做寻常人的话大概早该被极致的恐惧压垮了,但他赤井秀一,却从这种与死亡比邻的危险姿势中,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决定夺取百加得的心时,赤井秀一从未预想过他居然是一个如此危险的男人。   这个年轻人隐藏的如此高超,如此完美,除自己以外从未有任何人发现他无与伦比的强大与可怕,也就是说,这是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等待挖掘的宝藏。   ——多么令人兴奋啊!   赤井秀一体内的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对强者的向往和对危险的兴味令他亢奋到身体发颤,连冷白的面颊上都浮现出一丝微红。   沉睡在血脉中、继承自父亲的那种名为“好奇心”的热病,似乎又在他的血液中复苏了。   他的灵魂在渴望着与危机共舞。   “你喜欢吗?”被夸赞了眼睛的冷峻男人不退反进,主动将致命的弱点交托在黑泽瑛二手中,薄唇饶有深意的勾起,眼底深处放射出只为瑛二迸发的热情。   “如果你喜欢,我愿意每天都让你看到它们。”   “哦?”黑泽瑛二把玩着他的喉结,在引来微微颤抖的、饥渴一样的吞咽时玩味的轻笑一声,“条件是?”   “请——允许我站到你的身边。”   赤井秀一大胆的握住他的手,绿眸中再也掩饰不住的流露出热意,和隐藏的极好的侵略性,“瑛二先生,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了……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对你一见钟情。”   原定的计划太慢了,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气氛已经热烈到足以说出“一见钟情”这个浪漫的答案——而且有很大的概率成功。   在他灼热的注视下,黑泽瑛二依旧不急不缓,甚至有余裕反问和考验:“即便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你也见过我刚才是怎么对待旧情人的?”   赤井秀一笑了。   他分开瑛二的手掌,五指紧贴着他敏感的指缝滑下,动作缓慢又磨人,最终暧昧的停在根部,与他十指相扣。   “我不会让你厌烦的。”   他胸有成竹的低声说着,凑上去捕捉到了青年的吐息,狭长的眼眸含笑注视着他。   “不过,如果真的有你对我厌烦的那一天……那我绝对不会纠缠。”   “……唔。”并未阻止这个吻的瑛二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垂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笑,轻描淡写地推开了他。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他的蓝瞳里,写满了身处黑暗之人才有的警惕和漠然。   *   新年时,刚刚入职公安系统的夏目瑛二向上司告病,顺利拿到了长达两周的假期。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生病了,而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去组织内部搜集情报。   什么?为什么要在新年时搜集情报?废话啊!就算是跨国违法组织也会给成员放年假的好不好?要不然谁愿意给它打工啊?   尤其是实验室里工作的这些高端人才,那可是个个都被组织当宝贝疙瘩哄着呢!过年不放假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难得守备薄弱的机会啦!   ……虽然因为他刚刚升任干部,现在就泄露重要情报的话会让人怀疑到他头上,所以无论查到什么都要先按兵不动……   但该抓住的机会还是要抓住的。   尤其是在他通过宫野明美盯上了宫野志保,在少女不知道的时候藏在她的影子里事先踩过点之后。   1月6日,凌晨时分。   一位神秘的公安卧底全副武装,借助某个天才少女“提供”的密码和路线,潜入了某个机密实验室。   他在里面从深夜待到清晨,最终找到了一个惊天大情报。   那是一段保存在实验室电脑的加密文件中的神秘英文,翻译过来的大意是——   「我们不但能当上帝,还可以当恶魔。这是因为我们企图反抗时间的洪流,让所有死去的人从黄泉之路复活*。」   “……骗人的吧?”   蒙蒙亮的实验室中,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喃喃自语着,双眼微不可察的眯了眯。   “这个黑衣组织的最终目的,难道是用柯学创造出无需代价的轮回天生之术……?”也就是让人死而复生?   没有人回答他用词古怪的话,只有电脑的光标一闪一闪,营造出一股阴森诡谲的氛围。   一片死寂中,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边缘忽然散发出亮光,夏目瑛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朗姆给科涅克打来的电话,忍不住轻啧了一声:“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科涅克都已经是和朗姆平级的干部了,这点小任性还是可以有的嘛!   当然,因为朗姆是No.2,还是带领科涅克进组、洗脑并培养了他的“恩师”,所以他的小任性也就能用这么一次,再来一次就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了。   因此,虽然很可惜,但瑛二还是立刻开始消除自己侵入的痕迹,同时尽可能的浏览电脑里的实验数据——他还没大胆到直接拷贝,万一带出来什么病毒、触犯了什么监视软件,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好不容易成了干部,还暂时排除了琴酒这个隐患,他还是比较珍惜现在的成就的。   专业的卧底兼忍者飞速抹去可能留下的指纹和脚印,检查了一遍监控、确认自己植入的替换画面没有问题,最后又确认了一遍没有窃听器,就准备关上电脑跑路了。   只不过在关机之前,他的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某份隐藏极深的实验数据。   直觉驱使着他打开了那份数据记录,发现那是一段小白鼠的视频。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中,电脑前的神秘青年将那段视频尽收眼底,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片刻后。   密林中的车内,夏目瑛二模仿出刚刚睡醒的慵懒嗓音,接通了朗姆二度打来的电话:“喂……?干什么啊,朗姆大叔,我这边正在享受假期呢——”   [“打开电视。”]   即便已经跟他面基过,打电话时也依旧用着电子合成音的朗姆没有追究他刚才挂电话的事——以朗姆对他的了解,自然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不靠谱——只是不由分说的上来便是一句吩咐。   瑛二一顿,伸手打开了车载广播:“发生什么了?我用收音机应该也可以吧——”   「“现在,根据警方透露的消息,犯人要求提供十亿元日币,否则两栋公寓内的居民都将被他们安装的炸.弹夺去性命……”」   广播甫一打开,令人心头一跳的直播报道便传了出来。瑛二歪着脑袋听了几句,开口询问道:“那两栋大楼怎么了?”   [“大楼本身没有问题,但是周围有我们的‘仓库’,要是被那两个蠢货牵连就不好了。”]   “哦……原来如此。”瑛二挑了挑眉。   就是附近停有黑衣组织的资产,害怕被到处搜捕炸.弹犯的警察查出来,让自己这个公安去看着呗。   啧,麻烦。   不过朗姆好像更信任了他一点……是因为他顺利完成了任务,从警校进入了公安系统的原因吗?   ……唉,黑衣组织内像他这么能干的人才也太少了吧,琴酒挺尸之后就是他独挑大梁啊。   不过看在能和“那位大人”直接联系的份上,能者多劳就能者多劳吧。   这样想着的夏目·敬业卧底·瑛二,一边在心底唉声叹气,一边懒洋洋的应道:“是是,朗姆大姐,我这就去。”   朗姆:[“……你叫我什么??”]   “啊?不就是大姐吗?”瑛二满不在乎的笑哈哈道,“哎呀,这不是要帮你维持神秘莫测的人设嘛!刚才叫过‘大叔’了,所以为了模糊性别就再叫声‘大姐’呗!”   朗姆:[“……别废话了,快点行动!要知道那个仓库——”]   「“啊!各位听众,就在刚刚我们得到消息,第一枚炸.弹现在已经被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警官拆除了!这样的话就只剩第二枚炸弹……”」   广播里突然传出的声音骤然吸引了瑛二的注意力,他眉心一动,随便应付了朗姆两句就挂了电话,放大广播声音后又听到了萩原研二的名字。   ——这两个小家伙,刚刚参加工作还没半年就独立拆弹了?   教官先生摸了摸下巴,立刻愉快的下了决定:那就去现场看看好了!   比起帮黑衣组织看货,当然还是可爱学生们的大活跃更让人心情愉快嘛!   这样想着的蓝发青年表情骤然轻松起来,开着车就朝目的地出发了。   不久后。   组织新人安室透跟随“前辈”坐在某间咖啡馆里,不止一心二用的关注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以及桌子上的黑色交易,还抽空看到了窗外急急忙忙跑向电话亭的可疑男子。   另一边,赤井秀一开车来到了第二枚炸.弹所在的公寓楼远处,一边听着车载广播的实时播报,一边关注着路上的车辆。   大楼之上,萩原研二面无表情的吸着烟,丝毫不知危险已经向自己逼近了。 第140章   在赶往现场的过程中, 我通过与十津川老师联系,了解到了这件特大恶劣爆炸案的始末。   案件的歹徒共有两名,他们在市区内的两栋公寓楼内安装了炸.弹, 要求十亿元日币作为停手的代价,并扬言在自己拿到钱之前如果有哪怕一个居民离开,就立刻引爆炸.弹。   我刚听到广播的时候, 其中一栋公寓楼内的炸.弹已经被松田阵平拆除了。   然而似乎第二颗炸.弹构造较为复杂,在第二现场作业的萩原研二表示无法在炸.弹爆炸前拆除,所以警方答应了歹徒的要求,当真准备了十亿元日币交给了他们。   当我停在距离现场不远的地方时, 歹徒已经用遥控停下了炸.弹的计时器, 公寓内的居民也开始有序撤出了。   我抬手按住耳机:“我到现场了, 需要我出马吗?”   作为敬业的金牌卧底, 我可是精通格斗、潜入、黑客、刑讯、情报搜集等等等等技能的尖端人才, 拆弹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听警视厅传来的意思, 应该不用。”]十津川老师回答,[“炸.弹的计时器已经停止了,等居民的疏散完成后继续拆弹就好——比起这个,那边的收获如何?”]   “那边”就是黑衣组织。十津川老师知道我最近在趁着年假潜入组织的实验重地,但具体潜入了哪里, 又找到了什么, 我还没有告诉他。   我正想说自己找到了十分重要的情报, 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进了黑泽瑛二的手机。   我微微一顿:“……老师, 我查到的东西不适合在电话里说,等下次有机会再告诉您。那就这样。”   说完, 我不等老师回答就挂上了这个公安卧底夏目瑛二专用的电话, 转而接起了成为黑泽瑛二后新购买的手机:“喂?”   对面没有人说话。   我眨了眨眼, 正想再问一句,就听到了奇怪的细微声响。   [“哒哒哒、哒、哒哒……”]   [“哗……”]   这是……   我神色一凝,慢慢皱紧了眉头。   *   电话对面没有再传来声音。   安室透一手放在水龙头下,另一手掌心里渗出冷汗,指甲不断轻点着屏幕。   就在刚刚,他所在的咖啡馆外面发生了一起车祸事件。   死者是一个从公共电话亭里仓惶奔出的男人,他一个不察被卡车撞飞之后,一群便衣警察立刻围了上去,神色凝重的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   当然,一般人是看不出他们是便衣的,除了咖啡馆内正跟着“前辈”进行交易的安室透。   他当时就觉得不好——事实上,从电视中得知自己的两位好友正在与炸.弹面对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好了,而这种感觉更是在几分钟前达到了顶峰——   根据最新播报,歹徒已经拿到了十亿日元,远程停止了炸.弹的计时器;但是几分钟前新闻却忽然重播,重播的内容还是计时器没有停止前,主持人反复呼吁歹徒良心发现、停下计时器的。   这样的重播万一让歹徒听见了,被他们误会警察在耍手段怎么办?他们手上可是有远程遥控器的!   而现在第二枚炸.弹还没有拆除,一旦他们歹念重生,不管不顾的让倒计时重新开始,那么炸.弹前正等着拆弹的萩原研二就会……   安室透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借口上厕所去打个电话提醒一下萩原研二,但组织的“前辈”却在他出发前拍了下他的后背,让他快去快回。   安室透当时简直遍体生寒——窃听器!那人绝对在自己身上安了窃听器!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窗外就忽然一声巨响,一个男人被卡车撞飞,另一个男人藏在墙角后,表情可怕的看着围住了他的便衣警察,手里还拿着一个遥控器。   安室透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两个人,就是这件爆炸案的犯人。   他们被重播的新闻误导,打电话去质问警察这是什么意思,却被警察反过来查出了电话亭的位置,慌忙逃脱时不慎被卡车撞飞,当场死亡。   ——还是被同伙眼睁睁看着死亡的。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安室透的眼前重复出现墙角的歹徒那充满恨意的扭曲表情,以及他手中的远程遥控器。   他后背上的衣服不知不觉被冷汗打湿,尤其是借助镜子真的在外套上找到了窃听器后,他心里几乎涌上了绝望。   黑衣组织对新加入的成员,是采取24小时监听制的。一旦这个成员有哪里不对劲,他就会立刻被组织抛弃。   安室透不能在这里露出马脚。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打开了卫生间的水龙头做掩饰,拨通了黑泽瑛二的电话。   这个时候打给萩原研二是不行的。在歹徒不知何时就会重启倒计时的情况下,身为拆弹者的萩原研二一定在忙着操作,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更重要的是,萩原研二现在应该还穿着厚重的、处理爆.炸.物专用的防护衣,那种防护衣从身体到头盔没有任何空隙,这个时候让他接听电话,他连正常的音量都未必听得到,更别提细微的叩击声了。   或者,就算他听到了,在那种精神高度紧张、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炸.弹上的状态下,他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安室透叩的是摩斯电码。   但是除了通知身为当事人的萩原研二以外,又哪里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逃离危险呢?   ……理智是这样告诉安室透的。   但他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的拨通了不知在哪里的黑泽瑛二的电话,并用摩斯电码叩出了一句走投无路下的暗号——   救救萩原。   金发青年的指尖颤抖着。   如果是教官的话……如果……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阵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沉默。   然后,“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安室透在那一刻只觉“嗡”的一声,天旋地转中甚至有些眼前发黑。   他呆立了几秒,然后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   是电视里的声音。   金发青年心弦一颤,猛地拔腿就往外跑,好险在步入“前辈”的视线前稳住脚步,走出来假装不经意的往电视上看去。   下一秒。   「“……刚才突然冲过交通管制的私家车直直向大楼冲去!!天啊,太惊人了,车内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主持人竭力控制后也难掩错愕的大喊猛然响起,安室透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电视屏幕。   他的反应并不算出格,因为咖啡馆内的其他人比他的反应还要夸张,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屏幕上那辆宛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的汽车。   只见在无数警察的慌忙躲避下,那辆黑色车辆闯过警戒线,咆哮着冲进了公寓楼旁边的立体停车场。   它发动机的嗡鸣声即便隔着屏幕也刺耳不已,不一会儿,它便横冲直撞的来到了最顶层,然后油门不停反踩,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的冲向了公寓楼!!   「“啊啊啊——!!”」   电视机里和咖啡馆内同步传来尖叫声,主持人的解说更是逐渐激动:   「“难以置信!!神秘的私家车冲向了公寓楼!!它是想去往存在炸.弹之地吗?诸位请看!那辆车飘在空中!那辆车开始下坠!那辆车——啊!!那辆车的天窗打开了!!一个人影从车内跳了出来,那个人影他——啊!!那个人影他居然是——!!”」   摄像机及时拉近距离,与此同时,主持人的解说也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假面超人??!”」   “诶——??!”   仿佛全东京关注着这件事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惊呼了一声。   假、假面超人……   安室透焦灼甚至绝望的心情化作满满的无语,他的嘴角疯狂抽搐着,瞪着半月眼看着那个飞在空中,戴着孩子们最喜欢的动画人物——“假面超人”头套的男人。   那个男人居然还捕捉到了镜头,在空中摆了个帅气的pose!!   喂喂……这都什么时候了?   忍不住哭笑不得的扶额,安室透僵硬的表情不知不觉松动下来,澄澈的浅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屏幕上的那个人,里面紧张的情绪依旧,但他的眼底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便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信赖与希冀,像点燃了两盏希望的灯。   “假面超人”撞破玻璃跳进了公寓楼中。   几秒钟后,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轰然响起,让电视内和电视外的人都震惊了——不是说倒计时已经停止了吗?!   那么,“假面超人”他拼死进入公寓楼,难道是为了救助里面的警察吗?!   可是距离他进去只过了几秒钟,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真正的假面超人,只怕也……!   一片紧张的寂静中,安室透笔直地站在原地,两眼始终牢牢的盯着电视屏幕,眼里的光芒始终不曾熄灭。   终于,爆炸的楼层下方,一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了,没有穿防护衣的萩原研二被“假面超人”狠狠锁着脖子露出头,惨兮兮的跟着他比了个“ok”的姿势。   “哦哦哦——!!”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了东京上空。   安室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扶住了旁边的墙壁,随即又忍不住心生怒意——   萩原那家伙,拆弹的时候居然连防护衣都不穿!!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要不是教官,他现在绝对已经——!!   同样的熊熊怒火,此刻也在楼下等待的松田阵平心里燃烧着。   他不顾旁人的阻拦,憋着一口气冲进大楼,一直来到之前看到的楼层,还在楼梯口的时候就已经怒吼起来,气得甚至连昵称都不叫了:“萩原!!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要穿防护衣——”   “嗷——!!”   一声痛呼打断了他的怒吼。   松田阵平微愣,脚下不停的转过一个拐角,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被“假面超人”暴揍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已经被揍青了一个眼圈,此刻他正在部下们静默的围观下狼狈的护着自己那张俊脸,左躲右闪叫得凄惨不已: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嗷!求不打脸啊教——假面超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狞笑一声,撸起袖子走了上去:“假面超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什么!太过分了吧阵平酱!!”   “少啰嗦!!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来自友人的愤怒!!看你这混蛋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疼!!”   鸡飞蛋打的闹腾冲散了劫后余生的害怕,周围的爆.炸.物处理班成员们面面相觑了几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了!那位假面超人呢?”   “咦?刚才还站在萩原队长旁边不是吗?”   “怎么不见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呢!”   “是啊是啊!”   一片叽叽喳喳中,松田阵平停住殴打萩原研二的动作,揪住他的衣领沉默半晌,蓦地一把抱住了他。   萩原研二一愣:“阵平酱……”   “萩。”松田阵平声线低沉的唤着他,在萩原研二以为他要说几句煽情的话时,嗓音沙哑的问道:“刚才那个……是黑泽教官吧?”   “……啊。”萩原研二抽了抽嘴角,随后无奈失笑,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巨大坑洞。   那是宛如英雄一般在危机时刻闪亮登场的“假面超人”,在爆炸的最后几秒一拳锤碎了两层地面,让他们死里逃生的坑洞。   他感激的轻叹了一口气:“绝不会错的,那种异于常人的身手和力气……绝对是教官本人。”   松田阵平攥着他衣服的手默默收紧,指尖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闭上眼睛,趴在好友的肩头深吸一口气,嗡里嗡气的咬牙道:“可恶……他这个人真是可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露面了却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啊……不知道我……”   “阵平酱。”萩原研二无奈的唤了他一声,提醒似的轻声道:“教官应该是有机密任务的,就像降谷酱一样。”   所以他们就算认出了他,也只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就怕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我知道。”松田阵平低低的应着,垂着头放开了他,墨镜后的双眼有些情绪不明。   萩原研二在心底轻叹一声,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作为最熟悉彼此的幼驯染,别人看不出松田阵平的心思,他却不可能看不出来。   呀嘞呀嘞……   谁说总是摆弄机械的野小子,没有恋爱那根筋呢?   *   片刻后,无人的空巷中。   一个男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扔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圈后停在了墙角。   他脸上的眼镜已经碎的只剩镜框,双手双脚都被反绑住,十个指关节不自然的扭曲黑紫,缺了牙的嘴里塞着浸满了鲜血的抹布,宛如一滩烂肉般不自觉的颤抖着。   透光的巷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位青年溜溜哒哒的走了过来,脚步声轻巧而规律,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愉快和玩味。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按下炸.弹的遥控器的时候,你不是非常神气嘛!”   “唔……呜……!呜呜……!”   男人艰难的摇着头,泪水、鼻涕和鲜血在脸上糊成一片,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但是他面前的这个恶魔,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对他心生怜悯。   “看看,哭得多恶心。”   西装敞怀的蓝发青年双手插兜站在男人面前,在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反应中缓缓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魔鬼般高高在上的、残酷的微笑。   “不用担心,身为守护市民的优秀警察,我是不会杀了你的——即便你哭得像猪猡一样恶心,还差点害死我可爱的学生们。”   他弯腰凑近疯狂颤抖的男人,有如情人私语般的声音低沉含笑,甚至含带着一分温柔的安抚。   但是在瘫软在地的男人听来,他说的话却如同绕身盘旋的毒蛇一般,无比阴森,冰冷,而又恐怖。   “所以,在把你交给我的同事们之前,就让我们先愉快一下吧……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   男人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惊恐的、涕泗横流的摇起头来,脸上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然而,这副害怕到连表情都扭曲起来的样子,却让蓝发青年如同被愉悦到了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吗是吗,你也很想和我一起玩啊?那真是太好了!”   “呜呜呜——!!”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是目眦欲裂的望着他,以及他笑容瘆人残忍的模样。   “放心。”   黑泽瑛二欢快的说着,笑容看不见眼珠的戴上了优雅的白手套。   “就算你变成了一堆看不清原样的烂肉,我稍后也会帮你治好的哦?”   ……   …………   巷子里的声音停止了。   高挑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摘下血色的白手套,头也不回的扔向身后。   一方手帕忽然从旁边伸出来,浅绿色散发着柔软的芳香。   “请擦擦脸吧。”   一直等在巷口的赤井秀一这样说着,脸色微微发白。   黑泽瑛二顿住脚步,深渊般的瞳孔毫无情感的斜过来,眼底还有没褪去的冰冷,俯视的角度带着残忍的味道。   赤井秀一冷不丁直面这样的眼神,脸色不自觉的又白了白,但伸出去的手却并未动摇,反而在片刻的僵硬后又往前伸了伸。   ……小心的擦上了他颊侧的血迹。   黑泽瑛二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赤井秀一垂下眼帘,克制着呼吸愈发轻柔的为他擦拭,将那些溅上的血一一擦去,恢复了他面庞的光洁。   然后,轻轻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以后,这样会弄脏手的工作,请让我为你做。”   他将弄脏的手帕收起来,转而托起青年的手。   那双手十分修长白皙,关节遒劲如钢筋铁骨,是很有力量又很美的手。   他握住那双手,橄榄绿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来望向瑛二。   男人的目光不躲不避,即便见证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切,凝视着瑛二的眼神也依旧没有恐惧,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相信瑛二先生是个重感情的人”。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黑泽瑛二终于动了。   “看你的反应……难道,事到如今,你依然想站到我身边么?”   他抬手轻抚赤井秀一的脖颈,指尖搭在他的颈动脉上,刚刚经历了暴力和鲜血洗礼的手指仿佛还蕴含着可怖的力量感,让人毫不怀疑它们只需稍微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捏断男人的喉咙。   ——只要他的回答有一丁点不尽如人意。   但赤井秀一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直直地望着他,甚至连一瞬间的紧绷都没有,眼底的火热几乎能灼烧视线。   “没错。我依然如此渴望着。”   他毫不犹豫的如此回答,薄唇几乎要勾起笑意,狭长的尾睫像勾人的钩子,磁性的嗓音低柔性感,令人不自觉的想着……它哭出来会是怎样的风味。   于是黑泽瑛二终于笑了起来。   “那么。”   他漫不经心的捏住赤井秀一的下巴,勾唇吻了上去。   “如你所愿。” 第141章   如英雄般现身的“假面超人”在市内获得了极高的话题率。   在他解救了公寓楼内的警察又离奇消失后, 没过多长时间,东京警视厅门外就突然出现了那辆曾经冲上天空的私家车。   它破破烂烂的车厢内绑着逃走的那名歹徒,以及他带走的十亿日元, 歹徒的脑门上还贴着字条,上书“假面超人敬上”。   这下子,整个霓虹都轰动了。   人们——尤其是孩子们——对假面超人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动画制作公司的电话被打爆,最后不得不发表公开声明:   虽然很荣幸被使用了周边,但他们真的不知道“假面超人”是谁!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把一个超人从电视里抠出来!他们就是个动画公司啊!!   遗憾之下,人们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法找出这位无名英雄, 连警察都加班加点了好几天, 试图从专业角度破解“假面超人”的身份谜团。   但是, 没有一个人成功。   无论从什么方面入手, 人们都没能查到“假面超人”的真实身份。   ——随着“假面超人”一起消失的头套, 是公司不久前发售的官方周边, 销售数量和地区不知凡几,一份份去调查显然不可能;   曾经飞上天空以及运来歹徒的私家车,经查证后被发现是歹徒本人的,车内没有找到丝毫除歹徒以外的、能证明身份的指纹等物,监控也没能拍到任何有价值的画面;   至于“假面超人”本身, 就更是神秘了:除了能确定他是男人以外, 衣服全是没有商标的纯黑大众款, 皮鞋倒是能看出品牌款式, 但主人的脸都无法确认,想去鞋店搜查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假面超人”就这样成为了昙花一现的传说人物, 像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奇迹一般, 从此只出现在人们的谈话里, 又渐渐不再被提起。   不过,只有极少数警察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有一点内幕——   被“假面超人”送来的歹徒,疑似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全身没有半点伤口,却在醒来后崩溃到无法说话,不仅尿便失禁、语无伦次、毫无自理能力,还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样一惊一乍的,晚上也无法入睡。   这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状态下,让他交代犯罪过程显然是不可能的,警察只能将审讯暂且推后。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几天之后,这个犯人就在极度惊惧之下,于半夜时分咬舌自尽了。   无名英雄“假面超人”的形象,也就此在极少数的警察心中,蒙上了一层神秘却似乎有些可怕的阴霾。   ——嘛,不过瑛二本人当然是不会在意的。   只要朗姆不会觉得假面超人是他,那他听到什么传闻都可以当成与自己无关的都市传说,听的还津津有味的。   让唯一从头到尾知道他做了什么的赤井秀一心情复杂。   虽然成功接近了百加得,拿到了加入组织的通行证,但他觉得自己反而更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在百加得还是组织派去FBI的卧底的时候,他亲眼观察过许多次百加得的身手。   那个时候蓝发青年的格斗术只是堪堪及格,放在FBI里就是中下游的水平,这一点他反复验证过多次,不会有错的。   那么,炸.弹案当天他展露的矫健身手,是离开FBI之后重新锻炼的吗?   ……也不会,因为如果是这样,百加得没必要费尽心思向组织内的上司隐瞒。   更别提他还身怀那样奇妙的、能够让濒死之人转瞬间健康如常人的异能……   驾驶座上,赤井秀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侧懒懒散散的青年,润泽的绿眸中闪过深意。   这个乍看之下忠诚于黑衣组织的男人,居然也在向组织隐瞒着什么。   黑泽瑛二……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加入组织的真实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在想什么?”   看着窗外的青年忽然开口。   赤井秀一并不意外他能发现自己的视线。   可以完美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弱者的人,要么是真正的弱者,要么就是实力已经达到另一个次元、仅凭他还无法看清的强者。   黑泽瑛二显然是后者。   因此长发男人并未不自量力的试图伪装,而是从善如流地回答:“在想瑛二先生真是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他对转过头来的瑛二笑了笑,冷峻的眉宇都仿佛放柔了些,“像是迷雾一样,让人不自觉的为你着迷。”   “着迷?”   黑泽瑛二不以为然的笑笑,语气微嘲:“是蛊惑才对吧?蛊惑着像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踏入这个世界。”   又来了。   赤井秀一无奈的勾唇一笑。   他说黑泽瑛二是个“选择性重感情”的人,这句话是真心的,否则这个人为什么一再对自己想要站在他身边——或者说,想要加入组织的行为不甚赞同,甚至不惜靠冷嘲热讽来试图打消他的决定?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赤井秀一就是直觉他不想让自己加入黑衣组织。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因为黑泽瑛二警惕自己的靠近,但是在见证了他为那两个做警察的学生而动怒之后,赤井秀一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觉得黑泽瑛二,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情。   呃,当然,这个人虐待炸.弹犯的行为是很无情的,甚至无情到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一旦结合他那样做的出发点,赤井秀一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的行为视作完全的“恶”。   相反的,他认为这正是黑泽瑛二虽然疯狂残忍,但却格外重感情的体现。   在这个男人身上,对人命的漠视和对重要之人的珍惜同时存在着,他在有选择的……不,是不平等的救助生命。   博爱和冷酷,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居然如此完美的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着,这让赤井秀一无法不感到有趣。   他甚至隐隐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得益于与黑泽瑛二记忆中的琴酒相似的外形,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特殊待遇。   凭借这种特殊待遇,他不仅能顺利加入组织,还陆陆续续的见证了这个人身上似乎从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的一面面。   不过……   赤井秀一垂下眼帘,遮住眼底跃跃欲试的亢奋和战意。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倒是也想与这个人交锋试试看……   男人的沉默似乎代表了他无可辩驳的决心。   黑泽瑛二没有被察觉的勾勾唇角,也不再试图多说什么。   毕竟就算现在反悔也晚了。   赤井秀一——当然,表面上的名字是诸星大——已经正式加入了组织,再过几天就要进入组织的秘密训练基地,去经受当年的他也经受过的基础训练了。   在那之前,作为被他承认的小情人,他们正惬意的外出兜风,权当做一次约会了。   唔,但是人设什么的还是要立的。   黑泽瑛二大爷一样换了个嚣张的姿势,随口对赤井秀一说道:“诸星酱,我想你也明白,你在我这里也跟上个家伙一样,只是玩玩——”   他漫不经心的斜了赤井秀一一眼,笑意慵懒,“——等我厌倦了,你就自觉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懂吗?”   “……即便只是玩玩,也是确立了关系。”   赤井秀一清润的绿眸微垂,看起来沉稳冷静又势在必得,答非所问的低声道:“……更何况,我不会让你厌倦的。”   黑泽瑛二歪头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我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模样。”   赤井秀一挑眉勾唇,鹰隼般的犀利双眸灼热的看向他,性感磁性的音节含而不露:“我的荣幸。”   黑泽瑛二上半张脸隐藏在车顶遮挡的阴影里,闻言笑意加深:“停车。”   赤井秀一被他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眸子看得微微颤栗,他听话的停车,然后解开安全带主动靠近,着迷般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FBI的王牌搜查官有着冷硬的眉宇,嘴唇却薄而柔软,吻上来的时候带来与印象十分不符的温柔感觉。   他的颧骨在亚洲人里算高的了,这让他看起来面庞坚毅又冷峻,有种不同于常人的锐利气质。   但是现在,这个强大的男人却被比他还年轻许多的青年逐渐掌控了接吻的主动权,英俊的脸在口腔内的敏感点被舔舐时泛起生理性的红晕,喉咙里发出低柔的喘息。   真是……性感的要命。   黑泽瑛二捏住男人的下巴,光明正大的近距离打量他令人升起征服欲的神情,充满兴味的表情逐渐透出丝丝危险感。   “诸星酱……”蓝发青年眯眼笑着,慢慢凑近了赤井秀一,在拥挤的座位上状若亲昵的与他靠在一起,“我可以对你做一点更过分的事吧?”   赤井秀一身体一僵,随即面色微愕,秀气的耳根染上不敢置信的红,一只手下意识抵住青年宽阔的肩膀。   即便是他,也没想到青年居然会如此大胆。   ……可他却无法反抗。   长发男人和半拥着他的人亲密的靠在一起,他按着瑛二肩膀的那只手似乎想要推拒,最后却迟疑着,缓慢而轻柔的环住了他的脖子,指骨分明的五指微微颤抖,像寻求支撑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为难似的偏开头,却不想正好看见窗外经过了行人。   男人充满力量的身体骤然紧绷,耳根的红晕蔓到脸上,胸膛急促起伏,凸起分明的喉结不断因吞咽而滚动。   他闭了闭眼睛,最后逃避现实、自暴自弃似的重新回过头来,有些急切的扣住瑛二的后脑和他接吻,喉咙里发出喘不过气似的哽咽。   “好孩子……”   瑛二在接吻的间隙发出令人羞耻的安抚,深色瞳仁里满含看不透的笑意,目光沉沉的注视着赤井秀一逐渐涣散的绿眸。   他唇角渐渐勾起藏不住的坏笑,低头重新吻住男人,轻佻的勾吮他颤抖的舌尖。   被吻得意识不清的赤井秀一不得不搂紧了身边这个恶劣却极富魅力的人,右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似真似假的流露出亲密和依赖。   “——好了,诸星酱很努力了哦。”   莫名心情很好的蓝发青年放开了他的唇,笑眯眯的亲了亲他汗津津的鬓角,然后摘下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后自顾自下车:“我记得附近有家咖啡厅的料理不错,我们去那里吃午饭吧~”   赤井秀一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软在座椅上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突然开门的动作惊的一个激灵,不仅如此,黑泽瑛二还故意车门大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   在这一瞬间,赤井秀一真的很想骂人。   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就平静了下来,快速地整理一下衣服后也下了车。   黑泽瑛二早在他重新扣好腰带之后就失去兴趣的扭头离开了,赤井秀一心里微微一叹,锁好车后有些脚软的快步跟上去。   他走在瑛二侧后方,不自觉的瞄了眼青年的右手,喉咙有些发痒的轻咳一声:“瑛……瑛二先生,或许我们应该先找个公共厕所去洗洗手。”   “喔,也是啊。”   黑泽瑛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黏糊糊的掌心。   ……然后赤井秀一就红着耳尖把他的手快速按了下来,又在他揶揄的视线下抿着唇移开视线。   原谅他,他的耻度暂时还没那么低。   洗过手之后,赤井秀一总算是松了口气,也能做到毫无怨言的跟着坏心眼起来让人招架不住的青年向前走,来到他口中料理很好吃的咖啡店。   打开门,首先响起的是清爽开朗的声音:“欢迎光临波洛!请问您——”   属于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认识他们吗?   赤井秀一眉头微挑,看向那个拿着菜单僵住脚步的金发青年,在看清他的脸后眉头挑的更高了,下意识的又看向自己侧前方的黑泽瑛二。   在他与安室透的注视下,蓝发青年的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露出了不明显的错愕神色。 第142章   啊这。   在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的视角中, 他们看到黑泽瑛二安静了大概两秒钟,才重新找回神智,开始飞速思索该怎么应对这个场面。   他们看到他的目光飞快的往门口飘了飘, 和赤井秀一碰了碰眼神后又收回了视线,看了眼安室透,又看了眼榎本梓。   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避开赤井秀一,有些绝望的翻了个白眼。   安室透心里有些尴尬,因为他完全能领会到自家教官的意思。   应该是,本想趁休息日来波洛吃个饭, 还带上了自己的朋友一起来, 却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在这里打工的他……   也正因为带了朋友, 说不定还说了“这家店味道很好我强烈推荐”这样的话, 所以临时离开肯定是不行的, 说不定会引起朋友的注意, 进而对这家店……或者他产生怀疑。   但是不离开的话,梓小姐又曾经见过他们两个,还知道他们是恋人……虽说那个时候梓小姐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们是警校学生和教官,但万一等会儿梓小姐认出了教官, 还上来搭话的话就糟糕了……   到那时候, 教官是承认他们是恋人, 还是干脆装不认识的好?   前者很有可能给现在身为“安室透”的自己带来身份暴露的危险, 后者则会让梓小姐和教官的朋友都心生疑虑,查证之下说不定就会发现教官是公安, 继而也怀疑他是不是与公安有什么联系……呃, 好像同样是身份暴露的节奏……   这一刻, 安室透深刻的领悟了黑泽瑛二那个白眼的意思。   ……大概就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笨蛋”的意思吧。   哈哈哈……   安室透十分尴尬,同时还有些害羞。   因为下意识的想待在能唤起与教官有关的回忆的地方,所以需要一份掩人耳目的工作时下意识就选择了这里……什么的……   也太羞耻了吧?   虽然教官肯定已经猜到原因了,自己在他面前也确实一直很粘人没错……   金发青年努力按捺着脸上的热意,内心又羞又悔。   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做决定的时候也太轻率,不能克服内心对教官下意识地依赖。   明明他现在已经是“安室透”,是黑衣组织的一员了,应该再谨慎一点才对……   安室透的想法,同样也是黑泽瑛二所想的。   他扫了眼金毛青年,然后又看不出情绪的收回视线,垂眸遮挡住眸中的神色。   “瑛二先生想怎么做?”   身后的赤井秀一此时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他不躲不避的对上黑泽瑛二转过来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故意又凑近了些,几乎脸对着脸的冲他勾人地微笑,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就算只是玩玩,那也是曾经亲密过的对象吧?对方要是在这里胡搅蛮缠起来就不好了。难得的约会,我不太想被别人打扰……”   ——隐晦却难掩尖锐的目光射了过来。   赤井秀一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变,甚至抬手亲昵的替瑛二理了理衣领,在愈发刺人的视线中故作大度的一笑:“不过看到旧情人便转头就走,这样反而显得瑛二先生还在意他。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解决午饭吧?”   ——此乃谎言。   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赤井秀一对这个曾被黑泽瑛二瞧中的青年十分好奇,想弄清他的身份罢了。   那天在商场里,他并未听到安室透最后喊的那句“教官”,所以他并不知道安室透曾是警校生。   他只是觉得,看外貌,这个和黑泽瑛二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并没有任何与琴酒相似的地方,那么他走的大概和自己不是一样的路线。   他需要调查一下,最好能知道对方与黑泽瑛二交往的经过,以及他们分手的原因,好观察比较黑泽瑛二对普通的男人是什么态度,对与琴酒相似的人又是什么态度,以便制定出更有针对性的攻略计划。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这个金发的年轻人是不是组织的人?从他这里能否获得什么与组织有关的情报?   这样打着小算盘的赤井秀一,一上来就故意亲密的接近了黑泽瑛二,肆意在他的“前任”面前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果不其然,他立刻接收到了充满错愕和敌意的视线。   虽然隐晦,但那眼神里“哪里来的狐狸精?!”的惊怒感太明显了,让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哦呀,难道前任君并不觉得自己是前任吗?   赤井秀一忍住扩大笑意的冲动,体贴又不失暧昧的替瑛二整了整衣领,果不其然受到了更“火热”的注视。   哦呀哦呀,看来对方果然对黑泽瑛二余情未了,就像他们分手那天自己看到的情景一样。   这样一来,赤井秀一反而开始撺掇着瑛二留下。   毕竟,愤怒的敌人说不定会失去理智,让自己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黑泽瑛二在这时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眸像两泓深潭,里面幽且静,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残酷和冷意。   赤井秀一的思绪戛然而止,在一阵不可名状的恐怖中本能的脊背发凉,几乎是立刻便领会到——黑泽瑛二在警告他。   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在他面前耍心眼,警告自己不要去管不该管的事。   ……自己的想法,恐怕早已被这个人看透。   在这一刻,冷意无法控制的自心底涌上,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令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战栗感。   赤井秀一垂眸遮住眼中混合着惊愕的兴奋,瞳孔不知不觉的放大。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被另一个人看穿了。   这个人甚至比他还要强大,让他在忌惮和警惕的同时,又忍不住深深的被他的神秘所吸引。   这个男人……他的上司,情人,带领他步入这个漆黑世界的完美男人,到底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他还有什么样的一面是自己没有看过的?他究竟能看透自己到什么地步呢?   啊……这种交锋般的感觉真是令他血脉喷张……无比着迷……   “请问两位究竟在不在本店就餐?”   安室透有些失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赤井秀一愈发炙热的凝视。   他看了安室透一眼,在青年冷冰冰的注视下似笑非笑的放下停留在瑛二衣领上的手,脸上那抹刻意为之的亲密笑容也重新变得温和有礼。   只是当他想要后退,并且若有所思地想着黑泽瑛二对前任君似乎也有些不一般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却忽然拉住了他。   赤井秀一微微一愣,抬眼便对上了蓝发青年低垂的视线。   他看着他,目光有些无奈,透着无声的包容。   “你说的对,不在意的话确实不需要离开。”黑泽瑛二这样平静的说着,而且他并没有像赤井秀一一样,故意在安室透面前压低音量,“而且你也不需要不安,更不需要在他面前打探什么。”   赤井秀一和安室透都愣了愣,在他们反应不过来的注视下,蓝发青年忽然如秋日暖阳般温柔的笑了笑,与赤井秀一交握的手缓缓十指交叉,顺着他的指缝密不可分的扣紧。   “我说过跟他已经没关系了,那就是没关系。现在,跟我在一起的明明是你,不是吗?”   “……”   不知是不是刚刚在车里做过亲密的事的加成,那张五官出色的脸此刻似乎格外英俊而迷人。   赤井秀一眸光微动,顿了顿,才无意识的勾了勾指尖,用仿佛还带着余韵的手指轻轻反扣住青年的手。   “是的……瑛二先生。”他低低的回答着,声音里没有刻意营业的甜蜜,反而有些沙哑。   “——啪嗒。”   一支笔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金发的服务生蹲下身将笔捡起来,抬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一不小心没拿住……”   他顿了顿,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然后才继续神色如常地笑着开口:“那个,两位要吃点什么呢?”   赤井秀一将目光转向瑛二,等待着他的决定。   在他的注视下,黑泽瑛二挑了挑眉,不怎么客气的说:“如果是你做料理的话,那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吧。”   安室透面色一僵,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哈哈……其实我现在也挺擅长料理的……”   “是么?”黑泽瑛二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拽着赤井秀一径直离开了。   赤井秀一跟着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低头站在原地,神色模糊不清的安室透,又转回头看向身侧的黑泽瑛二。   青年注意到他的视线,询问的扭头看过来,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怎么了?还在吃醋吗?”   在那一刻,头顶天光灿烂,如天神般强大的男子选择拉着他的手走向前方,将前任远远抛在身后。   他看着他的眼睛,怀念的,透着无限的温柔。   “……不。”赤井秀一无声垂下眼帘,看了眼两人亲密相扣的手,营业般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眸中的神色令人看不清楚。   “我很高兴,瑛二先生。”   ……哪怕看出自己想通过前任君打探他的过去,也可以像这样轻易的原谅自己吗?   一般的男人,和像琴酒的男人,对黑泽瑛二来说到底哪个更重要……似乎已经不需要去验证了。   “嗡……”   手机的震动忽然打断了赤井秀一的思绪。   他反应了一下才看向黑泽瑛二,后者毫不在意的接起电话,当着他的面大大咧咧道:“莫西莫西,朗姆大妈?”   朗姆——大妈?!   赤井秀一瞳孔地震,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应该懂事的自觉回避,一时间只知道瞪大眼睛震撼的看着瑛二。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开口说话。   赤井秀一还没来得及偷听,黑泽瑛二就走到了车子的副驾驶那边,让他一时间只能听到青年语调轻快的话语:   “哇哦,居然有能让朗姆大妈瞧中的好苗子?……是新人啊,可靠吗?……诶?想让我来带?”   听到这一句,赤井秀一不自觉的看向他。   黑泽瑛二趴在车上也在看他,见状收敛了惊讶的神色,朝他安抚的笑笑。   ——然后扭头凶巴巴的反对道:“我才不要呢!先不说我在公安卧底特别辛苦,就算要带新人,也该带我亲爱的小情人才对啊?!”   ……居然把他的存在告诉了朗姆吗?   赤井秀一眼神闪动,竖起耳朵倾听着有关他的对话。   “他绝对有天分的啦,我向你保证,毕竟……什么?就算这样那个新人也想让我来带?凭什么啊?!”   “……就算是情报人才,你手底下也有除我以外的成员专业对口吧……嗯?非常能打,可以保护我?……长得很帅?这个不重要啦……什么,是个擅长料理的全才?!”   赤井秀一看着逐渐兴致勃勃的情人,嘴角若有若无的抽了抽,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渣男。   果然,百加得这个男人的情话根本不能信……等等,他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呢?甚至仿佛对他怀有期待?   赤井秀一心头一震,立马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   他很快冷静下来,一边继续偷听一边开始思索:   自己马上就要去黑衣组织的训练基地了,这个时候偏偏来了个新人,听起来似乎还很对百加得的胃口……他现在再去学料理还来不来得及?还是说……   啧,时间太紧了,要想钓住这个喜新厌旧的男人,自己必须尽快拿出更多、更吸引人的筹码才行!   刚一想到这里,对面的黑泽瑛二就挂了电话。赤井秀一来不及犹豫,直接开口道:“瑛二先生,今晚——”   “抱歉,诸星酱,今晚我没时间。”   黑泽瑛二摆了摆手,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等明天我再联系你吧,到时候带你去出个任务,你不是一直想去出任务吗?”   ……现在根本不是做那些事的时候啊!!   赤井秀一微微抿唇,不甘心的沉默几秒,磁性的声音才带着失落响起:“那,我等着瑛二先生的联络。”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真是惹人怜爱。”   黑泽瑛二好笑的说着,走过来捧起他的脸,倾身吻了他一下,“听话,今天你就先回去,我把这辆车给你开,回家之后早点休息。”   “……好的,瑛二先生。”   赤井秀一只能这样答应。   瑛二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等视线中彻底不见了自己那辆黑色保时捷panamera的踪影,才放下手淡定的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窃听器和定位器。   虽然现在的赤井秀一绝对不敢给自己装这些东西,但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果然,那个人是可疑分子吧?”   后面忽然传来了紧绷着的熟悉嗓音。   黑泽瑛二顿住动作,没有转身便开口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安室透抿着唇一言未发,走上来攥住他的手就走,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强硬的姿态,硬是将他拉到了无人的小巷里。   一确认周围没有人,他就转身用力将瑛二抵在墙上,发狠似的深深吻住他。   瑛二眉头微皱,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嘴里低斥道:“胡闹!万一被别人看见——”   “不会有人看见的,这里只有波洛的员工会来,梓小姐还在前面忙着。”   安室透握住他的手快速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不管不顾的揽住他再次吻了上去,带着股发泄和委屈的味道。   他逮着瑛二的嘴唇又舔又咬,像只拼命想抹去自己地盘上沾染到的别人气味的大狗狗,湿漉漉的下垂眼凶巴巴的瞪着他,又被推了一下之后气得一个劲往他怀里拱。   “为什么推开我?你跟刚才那家伙不是逢场作戏吗?!”   他这样恶狠狠的质问着,语气说不出的急躁又委屈,“难道你已经变心了?——你喜欢那样装模作样的老男人?!”   “???”   黑泽瑛二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被他气得直乐,逮住他就把他反压在了墙上:“好啊,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变心。”   “看就看!我——唔……!”安室透不服气的瞪他,话没说完就被揪着领子吻住,于是他也顾不上瞪人了,着急的抱住瑛二就开始回吻,双臂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一样紧紧箍着他的腰,发狠似的搂着他不撒手。   满打满算,在毕业后的大半年里他们只见过一面,依赖主人的大金毛实在想主人想得紧,好不容易见到了,又被他跟别人接吻的画面刺激的不行,能忍耐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你这个小混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感情用事,嗯?”   黑泽瑛二被他勒的喘不上气,一吻之后难得有些气喘吁吁,眯着眼危险的笑着解他的腰带扣,“还瞎说什么老男人……你也不比他小多少!看看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替他说好话!”安室透闻言更生气的扑上去咬他,“不准在我面前提他!”   “好,不提。”黑泽瑛二也不跟他掰扯重点错的问题,轻笑一声躲开他的“攻击”,勾着唇用肩膀将他抵在了墙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深蓝的眼睛侵略性极强,“我只看着你,只想着你,好不好?”   安室透被他近在咫尺的注视、灼热喷洒的吐息,还有令人心颤的情话弄得心脏狂跳,他红着眼睛死死抱住他,用行动代表了默认。   波洛咖啡厅内,灶台前的榎本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碌中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啊嘞?是不是有谁在哭……?”她疑惑的歪了歪头,还没来得及深想,店里就传来了客人的点单:“小梓!这里来三份意面!”   “好——请稍等!”   榎本梓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翻找做意面的锅,一边找一边碎碎念:“这么忙的时候偏偏安室先生身体不舒服,真是不凑巧啊……”   一墙之隔的店外,寂静中滴落着水声的小巷里,“身体不舒服”的安室透靠着墙壁,抽泣着搂紧了面前的人。 第143章   日头渐渐西斜。   暖橙色的残阳照耀到小巷中, 在紧紧拥抱的两人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身材修长的青年没有骨头似的软在另一人怀里,金色的碎发垂落耳边,却遮挡不住两只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抱托着他的人吻了吻他滚烫的耳根, 惹来他一阵敏感的轻颤:“好点了吗?”   “……唔。”安室透含糊的应着, 腰软腿软的从他怀里抬起头, 俊美的五官一片晕红, 呼吸错乱的去吻恋人汗湿的、散发着惊人魅力的面庞,“好多了……但你不能放开我。”   黑泽瑛二宠溺的笑了笑, 又把他搂紧了些:“好。”   毫无间隙的拥抱令心中升起安心的甜意, 安室透的眼睛亮的像落入了星辰,搂着他的脖子黏糊糊的到处亲,顺便趁着温存的时间翻旧账:“所以……那个老男人到底是谁?”   瑛二轻轻一笑,纵容他在自己脖子上又吻又舔——反正他很有分寸的没有留痕迹,就随他去吧:“我不能说哦。”   安室透也不强求——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这个——抬眸认真的看着恋人:“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一见到自己就去看教官。   “嗯, 上次在商场被他看见了。”瑛二冷静点头, 解释道:“不过放心, 他不知道你以前的身份。”   安室透皱了皱眉:“你还骗他说我们分手了。”所以那个老男人才嚣张的挑衅他。   “嗯。”瑛二歉意的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   安室透闷闷不乐的把脑袋枕到他肩膀上:“你有任务需要借助那家伙的帮助,所以就用了——”美男计?   “嘘——剩下就不是你该猜的内容了。”黑泽瑛二用一个吻将他的猜测打断,温柔的低头看着他,安抚道:“总之你知道我那些话都是假的不就行了?”   “——!那就好!”安室透的脑袋倏然抬起, 心情肉眼可见的回升了。   虽然他知道那肯定是假的, 是自家教官在外人面前演的戏——没人比他更清楚黑泽瑛二真正喜欢和珍视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了。这个人的喜欢是热烈又真诚的,绝不是那样温柔中透着虚假的样子……更别提他还亲眼看到了瑛二检查身上有没有窃听器。   但他虽然知道, 却还是想亲口听瑛二说那些让他心脏都停跳的话是假的。   ……嗯,虽然被这样那样的涩涩一番后再索求这样的保证似乎有点多余和矫情……   咳, 但是他在教官面前就是黏人又感性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金毛青年有点脸红的自我安慰一番, 就顺从心意搂紧了自家许久不见的亲亲教官,两条大长腿夹紧了他的腰。   “……那你不许跟他做。”   他小小声地说着,注意到瑛二看过来以后红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双臂收紧了些,羞耻却坚定的低声强调:“你是我的。”   你只能抱我。   黑泽瑛二的表情骤然模糊起来。   他抬手捏住安室透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在他害羞又带点迷茫的、毫无防备的注视下一低头便吻住了他。   他的动作里带着股从未有过的强势和霸道,舌尖像是要最后一次品尝安室透的味道一样霸道的掠夺他的津液,舔过敏感的上颚和黏膜、让他在自己怀里呜咽发颤,吮咬着他软热的唇舌、手臂紧紧的箍住他、让他心脏狂跳的只能承受自己汹涌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舒服到几乎有些可怕的深吻才在安室透的挣扎下结束。   金发青年劫后余生的拼命喘气,被吻的浑身烫得厉害,止不住的泪意化作生理泪水扑簌簌滚落,他捂着被吮出血的嘴巴,眼眶通红又懵然的看着瑛二:“教、呼……怎、怎么了,突然?”   “没什么。”黑泽瑛二淡淡的回答,垂眸看不出情绪的用拇指擦去他嘴角晶亮的液体,“你接下来还有事么?我送你回家?”   安室透微微一愣,有些反应不得看着转移了话题的他,捂着嘴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教官?”他有些茫然的,更多的是无措和不敢置信的轻唤着。   但黑泽瑛二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垂着眼帘,始终不曾对上他的视线。   于是安室透明白了。   他因情动而晕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有些仓促的低头勉强笑了笑,却因此让眼眶里还没散去的泪水滴答滚落。   “……是这样啊。”青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抖得那么厉害,抬手擦去了转瞬即逝的泪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茫然到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他该说什么呢?说自己的要求确实强人所难,他不该这么任性?   还是说他知道教官是为了任务身不由己,所以愿意去理解?   ……不行啊,他不能理解。   仅仅只是想象自己的恋人会和别人如此亲密的拥抱,他就痛苦的连大脑都在晕眩。   “透……”   黑泽瑛二抬手轻抚他煞白的面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他只是沉默的替安室透穿好衣服,含带着一丝愧疚轻吻他的面颊。   安室透对他的吻毫无反应,如同灵魂出窍一样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无意识中抓紧了他的手,像抓紧了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的宝物一样死死用力,攥的瑛二的手生疼。   但瑛二只是安静的任由他攥着自己,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还是安室透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快要把他掐出血来,才手忙脚乱的慌忙放开,心疼的捧着他的手:“抱、抱歉……”   “笨蛋,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啊。”瑛二叹息一样的说着,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在怀中,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抱歉……但我不想对你说谎。”   安室透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才抗拒又伤心的摇头,声音几近哽咽:“……你该对我说谎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算能猜到,也还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不像现在,就算心如刀绞,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知过了多久。   神色恍惚的安室透看了眼时间,垂下轻颤的睫毛,轻轻推了推瑛二:“我该走了。”   瑛二低低的应了一声,放开他牵住了他的手:“我送你。”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这……恐怕不太好……”   “不太好?”黑泽瑛二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过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隐蔽道:“是你‘那边’的任务?”   安室透默默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似真似假的说了一点情况:“我在那边的进展还算顺利,今天就能见到有代号的成员了……总之,你还是不要送我了,免得被那群危险的家伙看到。”   话音刚落,就着逐渐黯淡的夕阳,他看到自己的恋人微微一愣,转眼用那双深海般看不透的眼睛盯着自己,神色中悄然掺入了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安室透,那似乎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优秀的公安卧底无意识的绷紧了肌肉,紧接着却又笑自己神经敏感,放松下来勾住了瑛二的手指:“怎么了?”   “不……”黑泽瑛二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似乎也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好笑的说:“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咱们两个接下来的任务还挺像的……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任务很像?”安室透眉心一跳,“教——你接下来也要去见上司?”   “不是上司,是小弟。”   黑泽瑛二得意的笑了起来,十分自然的说:“比起这个,还是我送你一程吧,你现在的身体要靠自己走还挺难的。况且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只要我想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啦。”   “……嗯。”   安室透顿了顿,到底还是不再坚持,说了个距离见面地点两条街外的地址。   这个见面地点是他的上线——黑衣组织内的上线——早些时候用简讯发给他的,说是让他去这里跟今后的上司见面。   这位上司的名号在组织里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如雷贯耳,起码安室透在接到简讯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朗姆一派的人。   而他那位上司的代号就是——   “……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句好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安室透的思绪。   安室透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向黑泽瑛二:“……什么?”   “虽然我觉得事情不会巧到这个地步,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蓝发青年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自顾自的笑着说道,双眼令人捉摸不透的弯起。   在这一刻,他背对着夕阳与安室透相对而立,眸中没有反射任何光亮,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黑暗正从他的眼底蔓延而出,让往日温暖的笑颜都增添了一分诡谲。   突如其然的,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安室透的后背,让他无法抑制的感到一阵胆寒。   “什么……意思?”他不安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人,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教、教官……你说的例外是——”   “呐,透。”   磁性含笑的声音打断了他。   在安室透无意识缩小的瞳孔的注视下,面庞隐匿在阴影中的男子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不详微笑。   “你要见的新上司,该不会就是我——百加得(Bacard)吧?” 第144章   在黑衣组织里, 最新加入的普通外围成员(研究类人才有另外的途径),一般都是几个人一组,由“前辈”统一领导的。   除非有协作任务, 否则他们不会知道跟自己同队的都有谁, 有几个,只能和“前辈”单线联系,被不断的指派任务——我们姑且将这称之为第一阶段。   就这样经过一段时间后, 有能力的人会脱颖而出, 受到组织安排的训练和测试——一般都是忠诚心和个人能力的训练和测试。   高分通过、没有在过程中死掉的,就可以向“拥有代号”这个目标前进了——我们称之为第二阶段。   到了这个阶段, 成员们会被根据才能进行进一步的划分, 然后朝着特定的方向培养, 比如狙击手、谈判和交易专家、收购置办武器的、干卧底的、干杀手的、去各行各业替组织发展门路的(比如贝尔摩德的影视业和基尔的电视广播行业)、什么都干的(比如琴酒)。   干得好了, 获得信任了, 通过考验了, 就可以获得代号——此乃第三阶段。   在那之后就是不断的奋斗奋斗再奋斗, 获得诸位干部和“那位大人”的赏识, 在危机和风险中得到财富和地位。   这就是一般组织成员的发展过程。   然而实际上,虽然能获得代号的都不是什么笨蛋,但真正的好苗子和一般般的庸才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前者也会在拥有代号的第三阶段,甚至是拥有代号之前的第二阶段就早早的被划分到“派系”中——   也就是被上面的各个干部瞧中, 拥有专门的上司, 进行更精细的培养。   这也就造成了即便是在组织内也有各大阵营,而且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彼此间虽然也有关系好的, 但因为多数任务都涉及到利益和地位晋升, 所以各个阵营间的火药味一直都比较浓。   平时各司其职倒还好,一旦遇到僧多粥少的局面,就难免因为争夺和交锋而出现某些人得利、某些人吃亏的状态。   于是在“那位大人”的默许下,作为利益争夺主要参与者的干部们基本上都会发展自己的势力和眼线,逐渐形成了各大阵营。   这就是黑衣组织格外庞大又鱼龙混杂的原因。   当然,打得太过火导致办砸了事情也是不行的,所以“那位大人”有时候也会伸手引导风向,安插耳目,或者削减这个阵营的势力、增强那个阵营的势力,又或者特别培养一部分独立、忠心、有能力更有权利的干部,来达到微妙的平衡。   琴酒没出事之前,就属于那种专门的清道夫和平衡杆。在“那位大人”的支持下,暗杀、干掉卧底、警告太得意忘形的成员都是他的活儿,所以他才格外受人惧怕,也是除朗姆之外地位最高的干部。   当然,因为这个原因嫉妒甚至憎恨他的人也有很多,所以琴酒一“死”,组织内就有很多人跳出来,吵着想接管他的权利。   然而“那位大人”却对这种声音置若罔闻,只是一味的拖着不回复,或者干脆坐山观虎斗,让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他们不明白,身为罪魁祸首的瑛二却是明白得很——因为琴酒根本就没死嘛!既然最忠诚的狗还好好的,那boss大人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职责交给别人啦!   除了瑛二以外,朗姆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一直安安分分的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伸手、不吵闹也不眼红,免得树大招风,让boss忌惮他这个No.2。   不得不说,朗姆不愧是能在黑衣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中坐稳二把手的人物,号脉号得相当准,没见一年过去,那些打来打去的眼红分子都销声匿迹了么?   但是朗姆当真对琴酒手里的权利一点渴望都没有吗?哈哈,反正瑛二是不信。   boss估计也不信。   朗姆估计也不信boss会信。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琴酒迟迟没有醒来的情况下,朗姆开始蠢蠢欲动,然后就被除科涅克之外的其他干部(在boss的授意下)联手打压,再然后朗姆就开始暗搓搓发展自己的势力。   情报,就是朗姆着重发展的一个方面。   安室透就是在这时进入了他的视野。   瑛二从这一点上推断,因为组织内部的水已经被搅浑,这位疑心病很重的No.2恐怕会十分倚重这个背景干净的新人,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给安室透很高的地位,以此丰满自己的羽翼,与其他干部相抗衡。   如果不是这样,很难解释安室透一个还没获得代号的新人,为什么会被朗姆分配到自己的心腹——大干部科涅克手上。   不过因为科涅克是大家都知道的神秘卧底,是忙着在卧底的组织里做高官、其他事物一概不理会的甩手掌柜,所以明面上负责接收安室透的,便是同样在外卧底、为科涅克提供支援,职位却远远低于科涅克的小弟百加得。   ——顺带一提,这种大哥小弟一起卧底的模式,其实是朗姆在瑛二的建议下给科涅克上的保护色(开始时间大概是瑛二在FBI卧底失败之后),通常的方法是用百加得做幌子,营造一个科涅克深入敌营、谁都不知道他是谁,只靠百加得与外界联络的假象。   这样一来,就算百加得暴露,被卧底的组织为了抓住“职位更高”的科涅克,也会暂时按兵不动,想通过百加得这条唯一的线来揪出他的大哥。   嘛,不过在那之前,瑛二往往就会因为察觉到暴露而开溜了。   这就是科涅克能在不被抓住的情况下完成那么多卧底任务,为组织带回大量情报和利益的原因。   换句话说,这也是科涅克在组织里能这么神秘、逼格这么高的原因。   #黑泽瑛二: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在公安里职位很高的真酒科涅克还不存在(职位高的是我假酒夏目瑛二),存在的只是我公安新人百加得哒!哈哈!#   另外,因为科涅克无论传什么消息都是靠百加得,所以组织里还有人猜测他和百加得关系这么密切是因为他潜规则了百加得(?),或者被百加得潜规则了(???)。   再加上之前几乎人人皆知的科涅克被琴酒潜规则(或者他潜规则了琴酒)的传闻……   啧啧,琴酒、科涅克和百加得,这三个人,啧啧啧……   咳,言归正传。   正因为组织内存在很鲜明的派系之争,安室透才会在得知自己的新上司是百加得时,立刻明白自己被朗姆瞧中,成为了二号人物朗姆那一派的人。   毕竟十津川管理官给他的资料中有提到过,朗姆和科涅克有着十分牢靠的师徒关系,而百加得正是科涅克唯一的对外联络人。   ……兼绯闻对象。   作为新加入的小虾米,安室透对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明争暗斗并不了解,只是隐隐察觉到了丝丝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他不知道自己走朗姆这条路是对是错,也担忧在外卧底、忠诚于科涅克的百加得是否会嫌弃自己累赘、给自己使绊子、让自己没有办法往上爬,更担忧自己也会被百加得潜规则咳咳咳。   但是一味担忧是没有用的,身为新人的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乖乖按照上线说的去做。   他本想着和自家教官亲热过后就会有勇气去面对未来的挑战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临走前会得知教官接下来恐怕不得不去爱另一个人……   但即便如此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教官的心在自己这里,只要教官当初那句“我在这里等着你”还奏效,他就无惧一切挫折和风雨。   那个人是一路引领他走到现在的教官,是教给了他一切、让他变得如今天一样优秀和坚强的老师,是自己最熟悉、最亲密的恋人,是有着比谁都美好而高尚的人格、自己不惜遁入黑暗也要保护在光下的骄阳。   所以……所以……   “你在……说什么,教官……?”   安室透张了张嘴巴,发出嘶哑又茫然无措的声音。   他看着对面的人那双过去无比熟悉,现在却无比陌生的眼睛,几乎要被其中的黑暗和冷漠刺穿。   “我说的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你应该听见了啊,透……不,零。”   黑泽瑛二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与他往日的爽朗明媚截然不同,透着无边的危险气息,像染血绽放的罂粟花,轻而易举的便说出了仿佛能把安室透整个人撕裂的“真相”——   “我就是你接下来的上司,黑衣组织干部科涅克的心腹,百加得朗姆酒啊。”   “——这不可能!!”   像是被猛地撕开了什么极痛的伤疤一样。   安室透狠狠挥开他的手,近乎撕心裂肺的狂吼着,眼里放射出凶恶又无比脆弱的光。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以为我会在这种事上撒谎吗?”   黑泽瑛二毫不在意他的吼声,甩着手自顾自轻巧的笑开了。   “嘛,不过我也实在没想到,你去卧底的组织居然就是黑衣组织。我们这边一般都采取单线联系,要不是朗姆把你交给了我,我还真不一定能知道……”   他抚上安室透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面颊,双眼玩味的注视着他惊惶颤动的眼瞳,嘴角咧开的笑容恶劣如魔鬼。   “……我可爱的学生,居然成了公安派到自家的卧底,还好巧不巧的成了我的属下。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对不对,零?”   “你……开什么玩笑……教官、怎么可能是……”   安室透的声线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似乎已经失去了引以为豪的思考力,连像样的分析都做不到,只是可怕的抽痛着,徒劳的抗拒着相信摆在眼前的现实。   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他的教官……那个比谁都出色和正直,梦想着当上警视总监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又耀眼的教官……他怎么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人呢?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对黑泽瑛二抱着比谁都深厚的信任和依恋的青年浑身颤抖的摇着头,像是站立不稳一样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崩溃一般破碎的神色。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不可能是黑衣组织的成员!你是我的教官,是前途无量的公安警察——你甚至前不久才不顾一切的救了萩原!!”   “啊,那个啊。”   黑泽瑛二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语气颇为无聊。   “那只是想哄着你玩玩罢了,毕竟瑛二大人我这么厉害,救一个萩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我原本想着,你结束卧底任务回了公安之后肯定会升职,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利用你呢,所以好感度不刷满肯定不行的吧?”   “……什么?”   安室透怔然的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了他一样茫然的反问着。   比起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更像是过度打击下无意识的苦痛呢喃。   “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居然一不小心把身份暴露了。”   黑泽瑛二当然不会进行无意义的重复,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安室透十分熟悉的笑嘻嘻表情,眉眼弯弯的样子甚至依旧像以前一样可爱。   那个笑容……那个笑容……!   安室透心尖一揪,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在了一起,痛得他几乎想要呕吐,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嘴唇哆嗦的努力了半晌,终于勉力挤出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在希冀着什么的话:“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对,你是不是那个在我之前——”被派去黑衣组织卧底的前辈?   然而,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扭着手臂狠狠掼在了墙上,还在发软的腿站立不稳的跪下,擦在墙壁上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所以,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呢,公安警察的卧底,降谷零君?”   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冰冷声音从耳后传来,语气里的残忍和杀意令安室透的心彻底凉了下去,他甚至从中听到了一丝怒火。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脚就狠狠踩上了他的后背,拉扯之下直接扯脱臼了他的肩膀,让他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唔——!!”   可怖的机械声响起,坚硬的异物抵上了他的后心,冰冷的触感和清脆的上膛声击碎了安室透最后一丝幻想,让他瞬间如堕冰窖。   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教官……黑泽瑛二他真的是黑衣组织的人……   铺天盖地的荒谬感伴着仿佛要撕裂他的痛苦传来,安室透的牙齿都在打颤,被背叛的悲恸和无边的愤怒终于涌上,让他在那一刻不管不顾的嘶吼出声:   “为什么骗我……黑泽瑛二——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你只是为了利用我才接近我的吗?!”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吧。”   冷漠无趣到令人绝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话语的内容让安室透不可抑制的心脏抽搐。   “还是说怎么,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过你吗?啊哈哈,真是天真的可爱啊,零。身为行走在危机边缘的卧底,哪怕泄露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会让以往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一不小心就会害死自己、家人和同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蓝发青年嘴角扯出残忍的笑意,俯身凑近了安室透,在他耳边语气冷酷、一字一顿的嘲讽道:   “听好了,至今为止我对你说过的所有喜欢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而逢场作戏罢了,真亏你这么相信我啊,哈哈哈——啊不过,喜欢你的脸和屁股倒是真的哦?毕竟很可爱嘛……”   “你这混蛋——!!”   安室透猛地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他的全身剧烈颤抖着,通红的眼睛爬上疯狂的红血丝,心里的痛苦和憎恨几乎将他淹没,“黑泽瑛二……黑泽瑛二!!我一定会逮捕你!!我会让你这个恶心的人渣知道什么是法律的制裁——!!”   青年充斥着痛恨的怒吼声在小巷里久久回荡着。   一墙之隔的咖啡厅内安静了一瞬,随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黑泽瑛二神色难辨的注视着安室透,额上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半晌,才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我等着。”   他这样简单的回答着,松手放开了安室透,在立刻转身的青年目眦欲裂的瞪视下,微微冷笑着举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食指干脆的扣下了扳机。 第145章   “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划破了天际。   听到争吵声出来查看情况的榎本梓双手捂嘴, 震惊的看着小巷里一站一跪的两个男人:安室透衣衫凌乱、神色苍白,而站着的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   水——枪——!!   “滋……!”   道道水流滋到了安室透脸上。   一片死寂中, 黑泽瑛二兴高采烈的举着水枪, 绕着石化的小金毛上下左右无死角攻击,“噗呲噗呲”把他射的浑身是水,嘴里还在不断的猖狂大笑:“啊哈哈哈哈被我耍了吧透酱啊哈哈哈哈哈!”   安室透:“……”   金发青年极为愤怒和惊愕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变成木然,又一点一点的变得漆黑, 气得面色铁青。   “你这混蛋……!”他太阳穴上爆出青筋, 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 伸手就去夺瑛二的水枪。   他早该想到的!这里好歹是市中区,黑泽瑛二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没装消.音.器就在这里开枪!!   ——可恶, 这家伙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失去理智, 肯定就是为了看他出糗!!   黑泽瑛二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顺便一枪滋到他的帅脸上:“看我的无敌水枪攻击!啊哈哈哈哈!!”   安室透:“…………”火大!!   “安室先生,你这是在和男朋友……玩游戏?”   第一眼看到时还被吓到的榎本梓这时也回过神来,忍俊不禁的捂着嘴笑道。   “不是!”安室透黑着脸否定着, 神色难看的用左手挡住脸, “这个混蛋才不是我的男朋友!”   “欸?”榎本梓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他再看看瑛二。   瑛二无奈的耸了耸肩, 像是拿闹脾气的恋人没办法一样走到他旁边:“呀嘞呀嘞, 只是开个玩笑都不行, 真小气啊, to o ru 酱~”   他不顾安室透的僵硬和隐约的抗拒, 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有力的手在视觉死角里精准的帮他安上脱臼的右肩。   “嘎嘣”一声脆响, 安室透疼的脸色一阵扭曲,忍不住狠狠横了他一眼。   榎本梓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交锋,闻言立刻松了口气:“什么嘛,原来是恋人之间的小矛盾,我还以为——”   “不是恋人。”   安室透没等她说完就生硬的打断了她,脸色僵硬又冰冷,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恋人了,梓小姐。这个混蛋也不会再到店里来,就是这样。”   “……欸?”榎本梓这下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黑泽瑛二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松松的直接点头承认:“没错哦,就是这样,这位可爱的小姐。那么,我就先告辞啦!”   说完这句话,他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了,全程没有再看安室透一眼。   榎本梓愣了一会儿,转身小心翼翼的看向垂着头不发一语的安室透:“安室先生?……你没事吧?”   低头呆呆出神的金发青年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抬起头,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榎本梓的错觉,她觉得这位神秘的同事似乎露出了极为脆弱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破碎的表情。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去,安室透便像平时一样扬起了开朗清爽的笑容,朝她点了点头:“我没事。今天辛苦你了,梓小姐,很抱歉我还是不太舒服……就换个衣服先离开了。工资的话,我会向店长说算半天的。”   “啊,好的……请注意安全……”   榎本梓愣愣的应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金发青年浑身湿淋淋的走向店内,背影透着股深入骨髓的寂寞,只是看着就让人揪心。   ——安室先生,其实是很伤心的吧……恋人君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分手的时候,他好像连呼吸都痛苦的停止了……   榎本梓这样担忧的想着,忧心忡忡的也回了咖啡店。   *   “啪嗒。”   更衣室的门被轻轻合上。   安室透一手按在门上,另一手扶着门框,低着头呆呆的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将两手握成拳,抵住门扉隐藏起自己的表情,脊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这是噩梦吗?   到底是为什么……那个不久前还与他亲密无间的欢爱,拥抱他时总是强势又温柔的教官,会突然就变成了高高在上、冷酷残忍的不法组织高层?   那两副面孔,到底为什么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回想起刚才那些让他大脑都痛的眩晕的画面,安室透发自心底的感到了强烈的割裂感,仿佛身为警察的恋人和危险无情的百加得分裂成了两个人,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感到痛苦。   直到现在,他还是隐隐觉得这件事是如此的荒谬、突然又不真实。理智告诉他黑泽瑛二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黑衣组织的事,但情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冰凉的水从发梢滴下,落进安室透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睫不受控制的颤了颤,眼角滑下晶莹的液体。   他闭上眼睛,侧过身疲惫的、脱力似的倚着门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的埋到双膝之间。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立刻行动起来,将自己已经暴露作为前提,防范来自黑衣组织的暗杀。   但他就是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瑛二点头承认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了。   良久,仿佛行将就木一样满身死气的青年才掏出手机,灰暗失焦的蓝瞳木然的注视着屏幕。   他想着,至少……他要把黑泽瑛二是黑衣组织卧底的事告诉上级。   然而,手机屏幕亮起来之后,一封邮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桌面上,号码熟悉到刺痛安室透的眸光。   那串号码他是如此烂熟于心,因为决定抛弃姓名和自我、处理掉过去那只手机之前,他第一个背下的就是这个号码。   也正因为这个号码记得最熟,所以萩原研二出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拨通了它,然后电话对面的人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只听了一遍就解出了他的暗号,救了他差点牺牲的好友。   那时候他是多么高兴、多么骄傲啊。   可是现在再看,那时候的心情何尝不是一个笑话。   为了利用他……呵呵,那个人如此了解他、如此看重他、如此宠爱他,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可是……可是……!   安室透死死的咬住下唇,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喉咙里不能自已的发出了沉闷的呜咽,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哭。   ——可是那些他们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悉心教导、直到自己成长为优秀警察的用心良苦,毕业典礼上对自己许下的那个关于等待的承诺……   ——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如果连那些也是假的……那……那他……   安室透的牙关颤抖着,像是身处极寒之地,发自心底的感到一阵寒冷。   他无视了桌面上的那封邮件,率先用特殊软件和暗号编辑了一封简讯,近乎于着急的发给了自己的联络官,在等待的过程中连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都在发抖。   那感觉就像连最后一笔钱都输光了的赌徒,在狠狠跌了一跤后忽然又发现了一枚硬币,然后将一切都赌在了那枚硬币上,哪怕那只是如此渺小的一丝希望。   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的等待时间过去,终于,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让安室透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猛地直起身,点开简讯瞳孔紧缩的看着。   [16:20]   [管理官,在我之前潜入黑衣组织的前辈,真的、真的不是黑泽瑛二吗?!]   [16:22]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告诉过你吗,瑛二君是我两年前收的学生,之所以当时没立刻进入体系,是在经受我的训练。他后来领了筛选卧底的任务进入警校,和你同时毕业,怎么可能是你的前辈?]   ——他和你同时毕业,怎么可能是你的前辈?   天旋地转。   在遭到否定的一瞬间,仿佛心底有什么一直支撑他的东西碎掉了,让金发青年像是骤然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手机无力的从手中滑落。   一声脆响后,挂在桌面许久的邮件自动打开,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冷光。   [16:00]   [啊对了,透酱,以后就是上下属关系了,一会儿出来喝一杯?我在二町目街头的酒吧等你,要快点过来哦\(≧▽≦)/~   为了防止你看不见,我给邮件设置了便利的自动打开功能,不用感谢我(^O^) ~   不过既然用新身份重新认识了,那是不是也该重新来个自我介绍?啊哈哈哈就由我先来吧——我是四年前加入黑衣组织,两年前潜入公安做卧底的绝世帅哥Bacard大人,以后就多多指教啦(*^_^*) ~]   “……”   死寂。   黑暗中,熟悉的可爱颜表情静静地躺在屏幕上,活泼的语气生动到让安室透几乎能幻听到那个人说这些话的声音。   但是现在,就连这种对那个人细微至极的了解,也像是一种讽刺。   ——四年前……这样啊,他四年前就已经是黑衣组织的人了。   那个时候他才几岁?18岁?   呵……还真是……从一开始就被骗了个彻底啊……   安室透背靠着门,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自认为是嘲讽的假笑,但声音发出来他才恍然惊觉其中的嘶哑和颤抖。   像是一声哽咽,伴着无处掩饰的哭腔。   刚才骤然得知被骗时的愤怒和憎恨,在那可怕的事实渐渐沉淀到心底的过程中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满心的空荡和茫然,让他的心脏像缺失了一大块一样,胸腔里又疼又冷。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早已一片冰凉。   他木然的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   [“安室君果然问我了……已经按照商量好的说法告诉他了。”]   “这样啊。那就好。”   [“唉……这孩子太过重感情了,所以才迟迟不能相信,这一点其实不太好——”]   “不,不是这样的,老师。”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老师的话,因为心底微妙的烦躁,导致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漠。   啧,感情好像有点……   我顿住脚步,抬手捋了把刘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临走前零露出的那个表情从眼前赶走。   冷静啊,我。   我顿了几秒让发烫的心口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像平时一样开口道:“您那种说法是不对的。重感情是透的优点,而且是非常难得、非常耀眼的优点。”   “只是这个优点……在卧底期间需要暂时收敛一下而已。”   想起零差一点就向我这个“黑衣组织成员”说出“黑衣组织里还有另一个公安卧底”……这种超重要情报时的一幕,我有点无奈又有点伤脑筋的笑了。   到底还是刚毕业不久,经验严重不足的小可爱啊……   如同我之前所说,零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还有个遇到太爱或太憎恨的人就容易失去理智的毛病。   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做卧底的,奈何他真的太优秀,除了上面那个缺点以外,其他各项能力都堪称完美,包括逼真到足以掩盖其感性的演技。   正因如此,十津川老师才会挑中他。   ……嗯?什么?你们说一开始明明是我挑中他的?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我好像不记得了诶哈哈哈哈哈。   ……总之,如同你们所见,我的计划就是让零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成熟和冷酷,学会伪装和隐藏自己的真心,更学会控制激动起来容易失控的情绪。   虽然很残忍,但是要在黑衣组织那样的地方活下去,不让他变成这样反倒是害了他。   更别提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朗姆一派目前在组织里背腹受敌,心急的朗姆会在短时间内大力提拔零,据我猜测,零他说不定马上就会拥有代号。   所以现在真的没有时间磨磨蹭蹭。身为干部的我最近也很忙,不可能永远保护他,只能一口气给他下一剂狠药,让他靠自己站稳脚跟。   ……我相信以零的心性,他会振作起来的。   ……可恶,不要痛啊我的良心!!不是说好了就算被小金毛憎恨你也会坚硬如铁吗!!振作起来啊喂!!   我懊恼的一拳将边上的墙壁捶出蛛网状裂缝,然后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连忙趁着没人发现蹿进不远处的酒吧。   这是间我个人在米花町很喜欢的酒吧,里面喜欢用蓝色和金色的灯,虽然环境很清净,但放的音乐一般比较活泼,可以让人保持心情愉悦。   而且节奏稍微快一点的音乐,也能在打电话的时候起到防窃听的作用。   [“嗯……你总是比我了解安室君的,这件事就按照你的判断去做吧。”]   电话对面,十津川老师似乎也听到了音乐声,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不过,你还是不要对安室君太苛刻了啊,那孩子很崇拜你吧?”]   ——何止很崇拜,那孩子说是深爱我都不为过。   我微微苦笑一下,坐到卡座上要了杯百加得朗姆做基酒的莫吉托。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在我说我对他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之后,露出那样让人心疼的崩溃表情呢。   理智也几乎完全蒸发了,不然他肯定不会那么失控,也多少会注意到几点破绽吧……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完全不给我填补的机会,所以我自认在逻辑上还是有些漏洞的。   比如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又为什么没有把他是卧底的事曝光,反而像个好好上司一样约他出来喝酒。   大概也正是因为冷静下来之后注意到了这些疑点,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我是卧底的事告诉十津川老师吧?   说不定内心深处还对我抱有幻想。   ……唉,虽然很遗憾,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幻想恐怕就要在这间酒吧里彻底破灭了。   我会把自己留下的那些漏洞逻(胡)辑(说)严(八)谨(道)的填补完整,让自己在他眼里彻底成为一瓶真酒,令他真正憎恨上我的。   考虑到我接下来的那·些·行·动,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老师已经在唠唠叨叨的让我注意安全了——是不是人老了之后都会变啰嗦?他居然让我注意平时不要失误叫出零的真名!开玩笑,论起信息保护,身为忍者的我可是专业的好吗?!   更别提被我保护的对象还是我心爱的小金毛。   我喝了口调酒师调好的莫吉托,嗯嗯啊啊随便应了两声,试图糊弄过这个话题。   老师当然发现了我的糊弄,他冷哼一声,不跟我一般见识的说起了最后一个话题:[“你上次说的,自己和那个FBI卧底的事……咳嗯,真的有必要吗?”]   作风稳健的老公安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让我一听就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毕竟当初我说起自己接近琴酒的计划时,他也是这种反应。   “当然有必要啊。”我咧嘴笑了笑,指尖悠哉悠哉的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和琴酒那时候一样……我拿赤井秀一有大用。”   一个目标是我的气息接近了我。   我眼眸微动,在那个气息进入能听清我声音的范围前将电话挂掉,扭头对那人举杯示意。   “呵呵……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零窃听记录保持者。”   风情万种的女人轻笑一声,娉娉袅袅的走到我旁边,搭着我的肩膀从我杯子里捏了片柠檬放到嘴里,挑了挑妍丽的细眉。   “原来如此,【今天】是百加得啊。”   我不置可否的耸肩,真酒模式0.1秒上线,朝她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请坐,贝尔摩德(Vermouth)。” 第146章   黑衣组织的千变魔女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让调酒师调了一杯马天尼。   这个女人一向喜欢这种用琴酒和苦艾酒(也就是贝尔摩德)调成的酒,在我面前更是每次都点,以此来调笑我。   没错, 调笑——我和贝尔摩德就是这种类似损友的关系。抛开真心不看,我们的关系其实蛮不错的。   毕竟她曾经是教我易容和演技的“老师”,算是组织里比较清楚我本性的人了, 起码除她以外的人(包括琴酒)都不知道我缠着琴酒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他,而是单纯馋他的身子。   想当年,曾经和琴酒有过一段恩怨情仇的贝尔摩德, 可是在得知我从不做零之后相当支持我攻略琴酒,还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呢。   有这层交情打底,我们俩的塑料师生情和塑料友谊到目前为止还是挺牢固的, 具体表现在她很乐意听我讲琴酒被我气到失态的样子, 也对我们床上的小花样非常感兴趣。   要是我哪天让琴酒被炒到下不来床, 她还会表现得比我都高兴和兴奋呢。   ……弄得我每次都忍不住感叹,琴酒绝对是狠狠得罪过她吧,不然她哪能这么恨他啊。   啧啧, 琴酒大哥,有时候真是直男的很啊,不知道女人这种伟大的生物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吗。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大哥, 要不是他以前给我和贝尔摩德提供了这么多可以开怀畅谈的话题,我们的友情也不至于突飞猛进, 以至于他都“死”了这么久了, 我俩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啊,当然, 一直保持联系还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我掌握了贝尔摩德和boss之间的“某个秘密”, 也就是掌握了贝尔摩德的把柄, 所以经常找她帮点小忙;   另一个,就是我们俩都对彼此的骗术——咳咳,交际和情报能力十分认可,一致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朋友。   毕竟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总是有更多共同语言的。   对我来说,贝尔摩德号称黑衣组织boss宠爱的女人,与她交好就能从她偶尔的口风里推断boss的信息,还能从她的动向中反推boss的意志。   也就是说,如果有些事不知道怎么做,或者不知道该不该做,那么看贝尔摩德就好。   贝尔摩德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时不时的透露一些只有她能知道的消息给我。而为了让我们友谊的小船更加坚固,我也时常会帮她做些事情,有时候是借她人脉,有时候是免费卖她情报——作为“资历丰富”的卧底,这两样恰巧是我的强项。   一来二去的,贝尔摩德就成了组织里比琴酒还了解我的人……起码琴酒就不知道我的演技已经厉害到能骗过他,也不知道我的本性其实相当残酷,更不知道我对组织隐瞒了许多。   而这些,贝尔摩德一直都知道的很清楚。   我常常怀疑,这个女人之所以被握住了把柄还能巧笑嫣然的和我交往,每次被拜托都很乐意帮我的忙,就是因为她看出了我的本事还远远不止表现出来的这些。   至于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嗯,女人的直觉?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她把我卖给boss。   因为我知道她对组织其实并没有忠心到哪里去,还知道她悄悄的做过一些不怎么符合真酒价值观的事。出卖我,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我很欣赏她的聪明和识趣,她这个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人精估计也打着不能得罪我、日后能靠我捞一把的算盘,于是我们就一直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彼此都对这段塑料友谊很满意。   所以今天一收到我的邀约,她就和往常一样爽快的过来了。   “Expect(期待)……吗。你最近相当喜欢这家酒吧呢。”   烫着大波浪的美艳女子端起马天尼喝了一口,微湿的红唇轻轻勾起,“让我来猜猜……你是在期待自己能在新地方再创辉煌吗?那是什么地方,让你这种程度的男人也如此用心?”   “再创辉煌啊……哈哈,算是吧。”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淡笑着朝她举杯。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举杯同我碰了一下:“那我就当是这样吧。预祝你这次也能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   我笑着抿了口酒,对她绝不刨根问底的行为毫不意外。   虽然她是除了boss、朗姆和琴酒以外唯一知道我就是科涅克的人,但我的卧底任务一向属于机密,她问一句是好友间的好奇,问两句就属于逾越了。   嘛,不过有必要的话我是不介意告诉她的,毕竟她的嘴很严,能帮我做很多事。   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事不是这个。   “你最近也不好过吧。”我开门见山的将话题扯向敏感的地方,笑意逐渐加深,“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呵……真亏你还知道啊。”大明星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高脚杯,画着狭长眼线的美眸清冷的扫向我。   “我目前倒是没有被波及到,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百加得?一定要趟这趟浑水?”   “感谢你的关心。”我轻笑一声,有些危险的眯眼,“不过这一次,我势在必得。”   “嗯——?”贝尔摩德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单手托住脸颊,双目含笑的看着我,“看看你这个表情……呵呵,怪不得都说有野心的男人最迷人呢。”   我挑眉:“怎么,迷上我了?劝你最好不要哦,我的整颗心都是琴酒大哥的。”   大明星愉快的娇笑一声,托住高脚杯悠闲地晃了晃:“在我面前还装深情?我消息很灵的哦,听朗姆说,你找了个很像琴酒的小情人?呵呵,琴酒要是在地狱里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她将酒杯放到光洁的吧台上,白得发亮的手臂轻轻揽住我,散发着玫瑰幽香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靠了过来,在我耳边吐气如兰的说——   “无论是你那个很像他的情人,还是背叛朗姆,接受boss的秘密指令,一点点取代琴酒的位置……你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人感觉你很爱他。可是事实又如何呢?”   我面无表情的斜看了她一眼,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贝尔摩德低笑一声,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话题,拈起她杯子里那颗饱满新鲜的橄榄,声音愈发轻如耳语。   “你我都知道,这颗果实已经挂在那里太久了,而果农的忠犬却迟迟没能醒来,导致引来了一批批觊觎果实的恶犬。无奈之下,果农只能培养一头新的忠犬。”   她手腕一扬,将那颗橄榄递到我唇边,红唇几乎吻到我的耳垂上。   “可是这颗果实固然甘甜,却已经受到了琴酒的浸润,外表光滑清香,内里却不知道有多么辛辣。”   “你确定自己真的能当好那头新的忠犬,也真的能接受它……消化它?又或者你确定果农是真心培养你,而不是等他最忠心的狗醒了,就一脚把你踹到一边?”   温润的热气喷洒进我的耳朵,带来阵阵痒意。   于是我顺从内心笑了起来,伸手将那颗橄榄接过,轻佻的捏着它的梗。   “……果实再怎么被琴酒浸泡,也依旧是果实。既然是果实,还是别人递到你嘴边的果实,那就没有不吃的道理。”   话音一落,我将那颗橄榄扔进嘴里,咧着嘴勾起一个相当无赖的笑容。   “至于果农和原本的忠犬?哈哈,那倒确实是个问题。但是你不要弄错了,我亲爱的魔女小姐。”   我抬手轻轻抵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红唇上,垂眸直勾勾的望着贝尔摩德,眼底逐渐充满炙热的狂傲。   “我从来不是被谁圈养的狗,而是一直在伺机咬死敌人的狼。”   “——!!”   贝尔摩德猛地睁大眼睛,激动的抬手按住我的肩膀:“你——?!”   “当然,这个‘敌人’是指那些想跟我抢果实的蠢狗。”我在她过度反应之前笑眯眯的接上后半句,及时挽救了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就算是原来那条跟我玩的最好的忠犬,如果敢妨碍我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贝尔摩德捏紧了我的肩膀,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我:“当真?”   “当然当真,骗你这个老朋友有什么好处吗?”我好笑的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要果实而已,又不可能对果农做什么,你放心啦。”   贝尔摩德这才放松下来,没好气的睨了我一眼:“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要说话大喘气啊。”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帅嘛。”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贝尔摩德轻哼一声,一手又揽回了我的胳膊,另一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所以,你希望我替你做什么?”   “不愧是魔女小姐,真是聪明又爽快。”我欢快的赞美着她,终于抛出了今天的最终目的:“你只需要给我提供一点点的情报援助,再帮我带个人就行了。”   “带个人?”贝尔摩德挑了挑眉,美目向后一扫,露出了揶揄的神色,“是那个吗?你的小情人?”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发现了已经在门边站了许久,神色无比冰冷的零。   事实上,在零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了他,只不过那时候我正忙着跟贝尔摩德打哑迷,所以没时间招呼他过来。   不过他的眼神显然令人无法忽略,连并不精通武艺的贝尔摩德都发现了。   但是,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   我看着零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完全看不出丝毫的落魄和伤心,只有厌恶和憎恨在他眼底流淌。   不错嘛,这么快就找准对待我的态度了。   很好很好,这样的眼神才像瓶真酒嘛,被玩弄了感情就追上去拼命咬死对方,甚至因此变得比谁都冷酷残忍……哈哈,对暗之世界的人来说,这故事还挺励志的。   我想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不对不对,他哪里和琴酒大哥像啊?我现在的情人才不是他啦。”   一边说着,我一边对零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现在?”贝尔摩德敏锐的领会到了我的意思,转眼玩味的打量着零,“哦?那这么说,这位是你的前任?”   不甘不愿走过来的零正巧听到这一句,脸色忍不住又难看了些。   “嗯……算是吧,姑且跟他玩过一段时间。”   我无所谓的回答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透酱,来这边坐。”   零冷笑一声,绕过我坐到了贝尔摩德那边,自顾自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   ——没搞清状况之前,在地位高于自己的两人交谈时不轻易说话。   不错。   我单手撑着头,歪着身子去看零的侧脸。   贝尔摩德将我和零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勾起了一抹颇有兴致的微笑:“啊啦,真有个性。你干了什么?难不成抛弃了人家?”   “哪有啊,被抛弃的那个明明是我诶。”我故意哀怨的这样说着,和终于看过来的零碰了个眼神。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喝了好几口威士忌。   “是么?”贝尔摩德一脸不信,“你这样的男人,也会被别人抛弃?”   她故意把“别人”这个词咬的很重,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我不抛弃别人就是好的了。   我抽了抽嘴角,眼神开始四处飘乎:“这个,呃,这次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的……”   “怎么,敢做不敢说了么?”零终于开口了。   他讥讽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咬着牙,好听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火流泄而出,“不过是背着我跟一个老男人搞在了一起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   哎,他领会到我那个眼神的意思了诶!   “——哈哈哈!”   贝尔摩德惊呆了一瞬,然后忍不住掩嘴娇笑起来,幸灾乐祸的意思藏都藏不住:   “百加得,没想到你也会有翻车的一天啊?哈哈哈……怪不得要拐着弯让我帮你带人,原来如此,这位帅哥就是朗姆交到你手上的新人吧?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这真是……哈哈哈!”   很好,贝尔摩德这个聪明的女人,不用我说就把理由全想好了,这波就是白得啊!   我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开始抱怨她太不厚道,朋友的尴尬时刻只知道笑。   贝尔摩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将自己的马天尼一饮而尽,好说话的应道:“可以,难得你求我,这位帅哥我就帮你带了吧。”   说完,她就歪头去向零搭话,后者看不出情绪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就不再看我,不紧不慢的应付着贝尔摩德的询问。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交换了联系方式,瞧够了我的笑话的贝尔摩德也愉快的准备告辞了。   临走之前,她又给了我一个似有深意的眼神,站起来弯腰附到我耳边:“不想让他跟着你被朗姆针对,嗯?”   我面不改色的拨弄了一下自己酒杯里的薄荷叶,闻言用捧读的语气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哎。”   贝尔摩德笑哼一声,不理会我的装傻,直起身故意放大音量说了句:“那么,有机会的话,把新的那位带出来给我看看吧?”   她瞥了眼毫无反应的零,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我猜,他肯定和琴酒非常像,对不对?”   ……   …………   贝尔摩德离开了。   吧台前的卡座一时间陷入寂静,我把薄荷叶含在嘴里,在感受到旁边射来的尖锐视线时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贝尔摩德这个女人……你说她聪明吧,她又一不留神就透露了自己也知道琴酒没死的消息,可你要说她粗心大意吧,她又什么都说对了。   啧,幸好我手里有她的把柄。   旁边的卡座吱呀一声轻响,再次坐下了一个人。   我单手托腮看过去,发现才分别不久的小金毛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目光沉冷阴郁的看着我,质问的语气冷的能掉冰碴。   “你到底想干什么,百加得?” 第147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百加得?”   安室透展露出有生以来最阴暗的负面情绪,声线冷如寒冰的问着。   他旁边的蓝发青年懒洋洋的单手托腮,就算被如此程度的敌意针对也不怎么当回事,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又收回视线再次点了一杯酒。   安室透暗暗拧眉, 胸口不可抑制的冒出火气, 但他随即将那股火气强压下去, 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不止是心境上的冷静, 还需要保持头脑上的冷静。   既然已经确认眼前的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徒,那他就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人面前再表露出丝毫脆弱或迷恋。   就算之前一度可悲的被这个人骗得团团转,也被他看尽了无数丢人的表现……但,但是他身为公安警察, 还有自己最后的底线和坚持。   他绝不能……不能再在这个人面前……   “您的Stinger。”   调酒师风度翩翩的将一杯新的酒放到了黑泽瑛二面前。   暗暗咬牙的安室透骤然回神, 目光不由自主的瞥过去。   Stinger?毒刺?   他记得那好像是以干邑做基酒,辅以利口的奶油酒所调成的高级鸡尾酒……等等, 干邑?!   公安卧底皱紧眉头,眸色暗沉的盯着可恶的行骗者。   干邑(ac)的直译,就是科涅克。   科涅克白兰地是最负盛名、最为高贵独特的白兰地酒,只有法国ac区出产的白兰地可以冠以此名,其他世界各地生产的同类酒只能统称为白兰地。   因为酿造方法的独特性,科涅克白兰地带有独特的隽永香味, 明明是烈性蒸馏酒,却带有极富层次感的水果或草木清香, 具有醇厚的森林气息。   百加得故意在他面前喝科涅克酒……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意思吗?   在安室透晦涩的注视下,蓝发青年笑着向调酒师道了声谢, 端起圆柱形的古典酒杯, 里面的冰块“当啷”响了一声, 金黄的酒液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辉。   酒杯倾斜,被注视的人慢条斯理的饮了口酒,淡粉色的唇与放射着光芒的酒液接触,被染成润泽的颜色,修长脖颈上的喉结随之滚动。   令人口干舌燥。   “以后你就和贝尔摩德做搭档吧。”   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或许是酒精的原因,那人的音色中带着诱人的慵懒和沙哑,“当然,直属上司还是我哦。”   安室透眼神闪烁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端起自己的威士忌喝了好几口。   在这之后,他才呼出一口浊气,语气不好的说:“别在那里自说自话,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可是我现在是你的上司哦?我安排你做什么,应该不需要向你解释吧?”   黑泽瑛二笑眯眯的答非所问着,但这种往日安室透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有些可爱的装傻,此刻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可恶。   “别装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金发青年烦躁的皱眉,放弃了麻烦的试探,直接简单粗暴的开门见山,“以你的实力,就算被梓小姐发现了,在那之后也有很多办法可以不留痕迹的杀了我吧?”   “嗯……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黑泽瑛二悠哉悠哉的晃了晃酒杯,仍然一副笑嘻嘻没正形的样子,“但是用水枪呲你的时候你的表情明明更有趣啊!”   “……”安室透的脸唰一下黑了,“你的目的就只是看我变脸吗?!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一直都很正经啊!”瑛二瞪大眼睛不服气的说着,还很是理直气壮的反问他:“而且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向十津川管理官揭发我?”   安室透眉间神色微动,旋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等收集到足以证明你进行不法活动的证据,我一定第一时间逮捕你!”   “哎——是因为没有证据啊。”   黑泽瑛二凉飕飕的捧读道,“不愧是光荣的公安警察,确实跟我这种人不一样呢,毕竟,如果是我的话——”   一只手在安室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金发青年浑身一僵,瞳孔骤缩的看着倾身凑近了自己的黑泽瑛二,眼睁睁看着他那性感含笑的薄唇吐出不啻于恶魔的残忍言语:   “——我只会像这样威胁那个知道了我卧底身份的小可爱,告诉他,如果他敢把我是黑衣组织卧底的事说出去,那他的家人和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活。”   “——!!”   安室透的双目瞬间缩小如针鼻。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的瞪着那个笑容狂妄又冷酷的男人,大脑在那一刻无法控制的陷入惊恐,被货真价实的杀气激的脸色煞白,恍惚间似乎看到地狱的修罗向自己咧开血红大嘴,里面是令人胆寒的皑皑白骨。   一眨眼,他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状……不,不止自己,还有他的父母家人,关系最好的四名友人,甚至是交好的同学、前辈……   他们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流着血泪的眼睛全都望着自己的方向……!!   “——哐!!”   盛着威士忌的酒杯猛然翻倒,距离最近的调酒师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看见那个先后见了两个人的英俊青年温柔的将另一人按在颈窝中,朝他歉意的笑笑:   “抱歉,我朋友他酒量很差。可以请你收拾一下吗?然后再给他倒杯水。”   朋友?   见多识广的调酒师看了眼两人相拥的姿势,微笑着什么都没说,迅速的收拾好桌面、递上一杯水后就站到了稍远的地方。   他记得这位蓝发帅哥和刚才那位金发大美女的互动也很暧昧……真是厉害啊,啧啧。   对调酒师的想法丝毫不知,无人注意的卡座上,安室透的身体不自然的颤抖着,冷汗在极短的时间内遍布全身,让他狼狈的像在冷水中过了一遍一样。   他趴在那个浑身散发出令人恐惧气息的男人怀里,心境却与以前截然不同,被他冰冷刺骨的气势压得僵硬如石像。   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用冰凉哆嗦的唇发出抖得厉害的声音:“什、什么……刚才那个……刚才那个是什么?!”   “大概是杀气带来的幻觉吧。”   黑泽瑛二淡淡的回答着,放开他用一根手指将他推开。   安室透的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闻言惊惧的看着他:“杀气……?”   “没错。而且不是只杀了一两个人就能具有的杀气,而是——”   惊世骇俗的发言在中途截止,留给聆听者无限的遐想空间。蓝发青年举杯稍作掩饰,不知想到了什么,蓝眸冷冷的看向前方,眸底一瞬间深邃如黑洞。   那样的他,给人的感觉简直陌生到诡异,仿佛他在那一刻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与周遭的一切都存在着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下一秒,那种割裂感又突兀的消失了,黑泽瑛二收敛了过于黑暗的气息,晃动杯子让冰块发出“当啷”声,打破了几近凝固的空气:“不提这个了,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室透被深深震慑的心神却无法像他一样收放自如,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一下,目光极为复杂的看着他。   与情报严重不符的强大武力,不同于传言中对组织的忠心耿耿,而是多番隐瞒,阴奉阳违。   他不是为国家效力的公安,却也不是藏匿于黑暗中的亡命徒。目的不明、身份不明、过去不明,关于他的一切都好像笼罩在迷雾中,越是接近,就越是什么都看不见、摸不到。   真实的“黑泽瑛二”到底是什么样的?   安室透本以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仅仅是今天经历的短短数个小时,就彻底推翻了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想法。   他甚至不知道“黑泽瑛二”是不是这个人的本名。   ……多讽刺啊,他居然是在分手后才发现,自己竟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发青年不由自主的喃喃重复道。   “我?”黑泽瑛二丝毫不知他五味杂陈的心情,闻言微微一笑,用食指点了点面颊,“怎么说呢,嗯……我是已经知道了归处,又不断寻找归处之人。”   “硬要说的话,我在【回去】之前唯一的目的就是……唔,玩得开心?”   指尖点在脸颊上的青年发出了相当不负责任的发言。   安室透的目光更复杂了,但黑泽瑛二显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指尖一转便指向了他,眯着眼睛笑容重新变得危险起来。   “嘛,总之就是我其实并不忠于黑衣组织,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想把你是公安的事说出去,因为我觉得这样才比较有意思,而在我对这个组织、以及它交付给我的卧底游戏失去兴趣之前,我也不允许你把我是黑衣组织卧底的事告诉公安。”   能在谈笑间议论他人生死的冷酷男人这样说着,铁钳一样的五指捏住安室透的下巴,漆黑而不可名状的双眼极具威压感的看着他。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别想着跟我耍小聪明,要是被我发现你的父母和松田他们突然消失了,或者周围多出了不该多出的人,那我保证你不久就会收到他们的死讯,而且会连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安室透的身躯在他手下轻轻颤抖着。   黑泽瑛二毫无怜惜的盯着他,指尖一点点用力:“我相信你不会做傻事的,对不对,透?”   ——从血海尸山的战争中走出的忍者,在此刻无情的向一个普通人释放出了威压。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谈判。   ……不,不是谈判。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通知】。   *   分别的时候,黑泽瑛二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站在酒吧门口伸了个懒腰,放下手臂时闻到了自己身上沾到的酒精味,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啧……我最近可真不专业啊。”他意味不明的感慨着,用挂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扇了扇风。   安室透站在他旁边,身上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了进入酒吧时那种尖锐的敌意,见状微不可察的一顿,不着痕迹的试探道:“你不喜欢酒味吗?”   他以前从没见过黑泽瑛二喝酒,这倒是出乎意料的新发现。   “也不能说不喜欢。”瑛二耸了耸肩,带着醉意的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直言道:“只是习惯了不让身体沾上这些霸道的味道,比如酒味和烟草……嗯,毕竟不利于隐蔽行动嘛。”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垂眸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   “那今天为什么要喝酒?……还是科涅克白兰地?”   “啊哈哈,我喝科涅克不是很正常吗?因为我……”   黑泽瑛二勾着西装将其甩到后背上,闻言温温软软的笑了,抬手一把将安室透揽住,但话头也因此停住了。   金发青年骤然僵硬了身体,呼吸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双手用力握成拳。   他呆了几秒才猛地沉下脸色,顿住脚步猛地将男人推开:“又想迷惑我吗?!你这混蛋真是——!!”   “不要相信贝尔摩德。”   沉静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黑泽瑛二顺着他推开自己的力道走了几步,背对着安室透看不清表情地说着,“时刻记住,你是朗姆一派的人,最终还是要听命于朗姆。”   安室透神色微愕,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你、你不是说自己并不忠于黑衣组织……?”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像符合传言的那个朗姆的好心腹一样,让他听命于朗姆?   黑泽瑛二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沉默了几秒,才轻描淡写的、像是闲聊一样的随口道:   “不过,那个女人的神秘主义是种保护自己的好手段。她偶尔也会说些正经的话,那也是可以听一听的。”   安室透心尖微颤,下一秒竟脱口而出:“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那就这样。”   不等他说完,黑泽瑛二就懒洋洋地顾自打断了他,挥了挥手便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只留金发青年一个人站在黑夜中的街道上,沉默的注视着他渐行渐远。   ……怀抱着越来越深的,对这个越了解就越陌生的男人的好奇,疑问……与爱。 第148章   信息量爆炸的一夜过去后, 第二天如期到来。   一大早,赤井秀一就拎着早餐,来到了黑泽瑛二凌晨五点发给他的住址。   FBI的王牌搜查官昨天大半个晚上都在思考,如果百加得对他的新部下产生了兴趣, 自己该怎么争宠。   很显然, 他并没有对男人昨天允诺的“明天联络你”抱有期待, 也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现在是恋人关系就感到安心。   他很明白, 百加得接纳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存在某种与琴酒相像的特质,但这点特质并不足以让他对自己产生迷恋。   他必须更加努力,以求拴住那个男人的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在他早上五点打算起床锻炼的时候, 百加得的消息就到了。   神秘的黑衣组织成员希望他给自己带一份热热的早餐,并且发来了一个地址, 说“这里是我日常生活的地方”。   赤井秀一:!   意外的什么都没做就有了很大进展!   什么情况?百加得居然愿意让自己踏足他的领地?   难道说自己又想岔了,其实百加得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   赤井秀一刮起头脑风暴, 但行动却不敢耽搁, 以最快的速度从附近广受好评的店里买了早餐,又开着黑泽瑛二昨天让他开走的黑色保时捷,赶到了瑛二暂住的公寓。   站在公寓门前, 赤井秀一暗暗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 准备待会儿进门后全力表现自己, 顺便搜集情报。   门开了, 长发男人抬头露出最自然的微笑, 开口问候道:“早上好, 瑛二先生, 我给你买了粥……你怎么了?”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皱眉看着屋内脸色苍白的蓝发青年,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步扶住他:“怎么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宿醉。”   黑泽瑛二没精打采的回答着,任由他把自己搀进屋里,“还有头痛——超级痛。”   “头痛?那快点坐下休息。”赤井秀一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把自己带来的早餐放到茶几上。   看到那上面随随便便堆放着的各种文件,他却是连眼神都没有分过去一个,扭头摸了摸瑛二的额头:“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暂时不了,你帮我倒杯水吧,凉水就可以。”   瑛二兴趣缺缺的回答着,有些难受的闭上眼睛,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厨房在那里。”   “好。”赤井秀一起身去了厨房,不过他没有按照瑛二说的直接接水,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个小锅烧起了热水。   锅很干净,能看出经常使用的痕迹。洗碗池的排水口还是湿的,各种调味料虽然摆放整齐,但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   是百加得经常做料理吗?   还是说……有人经常来这里给他做料理?   不,不对,他拿水杯的时候看到了,橱柜里正在沥干的餐具只有一套,其他的都放在另一个柜子里,上面甚至落了一点灰尘。   从落灰程度来看,起码已经一年多没有人使用了……   赤井秀一目光微闪。   ……正好是琴酒死后的时间吗。   某个认知似乎再次被验证了。   男人收回视线,用手机查了一下怎么照顾宿醉头疼的人,热水就烧好了。   兑了一杯温度稍微偏高的热水,又加了一点盐用来利口后,赤井秀一走回客厅,发现黑泽瑛二已经面朝下趴在了沙发上,毛茸茸的脑袋乱蓬蓬的,嗓子里不断哼哼唧唧,整个人一个大写的“丧”字。   说实话,挺可爱的。   长发男人的嘴角飞快弯了弯,然后收敛了不厚道的笑容,走到沙发边半跪下来,在瑛二耳边温声道:“瑛二先生,喝点水吧。”   “唔。”   黑泽瑛二含糊的应了一声,被他扶坐起来靠着沙发背,萎靡不振的垂着头说:“喂我……”   “好的。”赤井秀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笑了笑,耐心的喂他喝水。   瑛二尝到微咸的温水后顿了顿,看不出情绪的抬眸打量了他一眼。   赤井秀一神色丝毫不变,也没有什么解释或显摆的意思,不过喂他喝完水后却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吃点东西吧?不吃的话胃里会更难受的。”   瑛二盘腿靠着沙发,闻言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歪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会喝这么多酒。”   赤井秀一微顿,在“这是瑛二先生的私事,我觉得自己不好问太多”和“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两个回答中犹豫了一下,手指就被勾住了。   他低头,因不舒服而难得显露出一丝柔弱的青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问我嘛。”   “……”赤井秀一被勾住的小指极轻微的一颤。   这是在……撒娇?   ……说起来,他曾经思考过百加得和琴酒的相处模式会是什么样的。根据传闻,琴酒是个相当冷酷不近人情的人,而且年龄比百加得大得多。   那么,他们相处时说不定就是一方柔软可爱,另一方……   赤井秀一的眼帘微不可察的低垂下去。   他慢吞吞的反手勾住瑛二的手指,又把他整个手握在掌心,露出以往没有的丝丝强势。   他在瑛二边上坐下来,却没有转眼看他,只是压着嗓子低沉道:“那么,你昨晚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瑛二?”   远比“先生”要亲昵的多的称呼,在此刻安静的氛围下自然的脱口而出。   如他所料的,黑泽瑛二完全没有表示反感,反而弯眼朝他笑了一下,眼底微微发亮。   “你猜怎么着?朗姆让我带的那个新人就是透哎。”他晃了晃赤井秀一的手,如此说道。   赤井秀一任由他晃着自己:“透?”   “就是昨天咖啡厅里那个店员。”黑泽瑛二眼巴巴的看着他。   赤井秀一眉心一皱,握着他的手立刻收紧。   显而易见的心情不佳。   瑛二嘻嘻一笑,拽着他的手凑过去:“怎么,吃醋啦?”   “……所以呢,这和你喝这么多酒有什么关系?”   赤井秀一别开视线不答反问,看起来似乎很冷淡,但凌厉的唇角却微微抿起。   “啊哈哈你还真是不坦率啊!”黑泽瑛二见状似乎十分高兴,揽住他的肩膀亲密地吻住他。   赤井秀一的身体本能的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丝丝不满主动回吻。   毕竟是目前的正牌男友,无论接吻还是吃醋都天经地义,更别提这还是前任再次出现、疑似要挖他墙角的感情危机。   而且赤井秀一本就给自己立了对瑛二一见钟情、甚至不惜追随他踏入暗世界的痴情人设,不过激一点反而说不过去。   而且还要模仿琴酒的气质……   “……”   吻住瑛二后反而有些拿不准该继续强势还是转为冷淡的赤井秀一顿住。   模仿……吗?   ……要想真正获得百加得的心,真的只靠模仿就够了吗?更何况,他其实并不知道真正的琴酒会如何做。   比起劣等化的替代品,他最真实的心情,反而是满腔对百加得的好奇,以及与他正面交锋的期待……   长发男人眸底微暗,在一瞬间的抉择后,忽然扣住瑛二的后脑,侧首更深入的吻住了他。   瑛二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侵入了口腔,不由得连眼睛都睁大几分,看起来十足的讶异。   但赤井秀一却是轻勾唇角,愈发热情的缠住他的唇舌,像是要争个高下一般霸道的掠夺着他的呼吸,吮吻着他仿佛带有魔力的唇舌。   难得被强势对待的瑛二愣了几秒才跟着笑了起来,他一手揽着男人的肩膀,另一手环住他精瘦的腰,五指轻轻梳理他柔顺的长发,同时用与赤井秀一的热情并不相同却十分和谐的温柔,一点点描摹他薄而柔软的唇形,灵活的舌尖舔过他敏感的上颚。   这个吻和赤井秀一以往的所有经验都不同。   ……味道好得过了头。   简单一个吻,却在看似浓情蜜意、实则暗暗挑衅的投入中愈发火热,到最后,连赤井秀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伪装的深情,还是真实的沉醉。   他短暂却又放纵的让自己沉浸其中,胸口噗通噗通的腾起热意,相交的唇舌间漏出的低喘熏得人脸颊发烫。   直到吻的舌根都有些麻木,他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个过于美好的吻,却又忍不住带着性感的喘息一下下温存的轻啄着瑛二的唇瓣。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面颊,带着薄茧的拇指轻压他的唇角,抹去暧昧的水渍。   黑泽瑛二自下而上的望着他,眉眼微微柔和:“你的唇好烫。”   赤井秀一微红着脸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和心跳,看着他连气息都没有乱一下的样子,叹服的回道:“你肺活量真好。”   真是不服不行,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吻技和肺活量都完胜自己的人。   瑛二扑哧一笑,捧着他的脸又吻了吻:“还好啦,毕竟我经受的训练和你不同嘛。”   赤井秀一脸一僵,刚刚软化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这是说……你很有经验吗?”   “噗——”瑛二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正经的训练啦!不往死里锻炼自己就会在战场上死掉那种。你想到哪里去了?”   赤井秀一微微睁大眼睛,猝不及防间露出了真实的错愕神色,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盯着他开朗灿烂的笑脸。   在他开口询问之前,瑛二却像是随口一提一样,轻描淡写的就岔过了这个一听就隐藏着黑暗而沉重的过去的话题,继续被他们遗忘了许久的“解释”:   “其实是这样的啦:昨天发现新的部下就是透以后,我想了个办法把他塞给贝尔摩德了。不过那个女人虽然跟我关系不错,但性格超级恶劣的,逮着我灌了好多酒才肯答应,真是过分!”   他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两眼却状似不经意的关注着赤井秀一的脸色,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还在介意。   “……”赤井秀一心情复杂的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   ——又一个想法被证实了。   果然,黑泽瑛二这孩子的本性……并不是“恶”。   不管他推开前任的目的是什么,但就凭他能顾忌到自己身为恋人的立场和心情,为此做出勉强自己喝酒的行动,那他对这段感情就不能说是不用心。   那么,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也不用说谢谢啦,你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嘛。”被感谢了的小可爱立刻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去翻他带来的早餐,“啊我感觉好多了!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哦哦!这家的滑蛋粥不是超有名的嘛!”   赤井秀一侧过身子,安静的注视着背对自己、兴高采烈的青年,有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如果这是演戏,那百加得这个人该有多恐怖,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做得惟妙惟肖——在自己不着痕迹地改变了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发自内心的自然又放松之后,他那些讶异、惊喜、鼓励又欣慰的情感流露,简直不能更真实。   赤井秀一自诩眼光还算敏锐,也具备十分精准的直觉。如果连他都看不出丝毫做戏的成分,那只能说明自己现在看到的黑泽瑛二……是完全真实的。   长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置身的公寓,在看到窗台上那些漂亮的蓝色小花,还有修剪成有趣发型的盆栽时,忍不住放松了素日冷峻的表情,连犀利的绿眸里都闪过了笑意。   就他看到的而言,瑛二他擅长也喜欢做料理,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阳台上养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他在认真踏实的对待生活,而且就今天来看,他在认真的为能触摸到真正的他而感到欣喜。   作为回应,他今天展露的自我也都是真实的,不然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可爱,觉得今天的他格外澄澈、活泼又灵动,没有任何虚假的演技。   赤井秀一恍惚想起,三年前在FBI本部,自己观察到的、心中暗暗欣赏和看好的“未来部下”,就是这样的瑛二。   那也就是说……这就是真实的他吗?   长发男人转回头,从侧后方注视着捧着碗喝粥的青年,被他仅仅因为一碗粥就升起的快乐情绪所感染,在空中飘忽的情绪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的。   褪去外面那层黑衣组织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警惕和凶狠,这个年仅22岁的青年其实意外的单纯,甚至偶尔的脱线和幼稚还让人觉得他很可爱,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都喜欢他。   真心的交付都是相互的,而百加得的身上,恰恰有着极为难得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友好、热情与宽容。   只不过与此同时,他身上又有着与本性相矛盾,却意外的好理解的无情特质——   那就是,除了琴酒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打开他的心房。   起码赤井秀一目前观察到的是这样。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声音——   他觉得琴酒那样的人,不值得,也没资格被这样的瑛二珍惜。   他想不明白,瑛二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这样具备强大武力的、对生活热情又负责的人,甘愿陷在烂泥一样的黑衣组织中,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对臭名昭著的琴酒死心塌地。   是他刚才说漏嘴的战争吗?   ……不,还是说,琴酒其实就是黑衣组织用来拴住瑛二的饵料?   那么,在琴酒已经死去的现在,这个单纯可爱的青年就应该拥有比绝大多数人都光明美好的未来。   他的重感情不应该被黑衣组织所利用,比自己还优秀的他,理应忘掉琴酒,去看看更广阔、更能让他施展才华的世界。   “啊对了,诸星酱,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正喝着粥的小可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有些心虚的看着赤井秀一。   “那个,透他不知怎么的,好像把我将他推出去的事赖到了你身上,连带着跟他分手的原因也……”   “这样啊。”赤井秀一平淡的应着,抬手替他捏下一粒脸颊上沾着的米,抬眼对上他茫然又带着些懊悔的眼睛,忍不住自信又沉着的笑了笑:“没关系,让他尽管冲着我来吧。”   没错,在真正得到这孩子的心……并且让他变得更好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取代自己,站到离这孩子最近的位置上。   身为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蛊惑他。   绝对不会。 第149章   早餐过后, 黑泽瑛二被赤井秀一好说歹说的劝着睡了一觉。   对于黑衣组织的人而言,睡觉的时候放任另一个还不算太熟悉的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恋人——待在身边,似乎怎么想都有些不妥。   赤井秀一很有自知之明, 同时也很有耐心, 所以虽然想知道被瑛二放在桌上的文件都是什么内容, 也想更仔细的调查一下他的公寓,但他还是主动提出了离开。   那个时候黑泽瑛二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闻言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几乎就要点头。   但他最后却看着赤井秀一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说:“其实也没必要……你可以留下来陪我。”   赤井秀一心里暗叹一声, 摸了摸他的头,还是坚持道:“我要是留在这里,陌生的气息会让你睡不安稳。”   “……那,等我醒了就给你消息。”   黑泽瑛二撇开了视线,紧接着把脸埋在了枕头里,有些闷闷地说着,“昨天答应要带你去出任务的,我说话算话。”   赤井秀一笑了笑, 低头在他发顶上印下一吻,低声道:“如果醒了还是头疼,就不要勉强。”   “不会勉强的啦!”蓝发青年驱赶似的朝他挥挥手,竭力隐藏着自己或许有些愧对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明知对方待自己如此体贴,他却不得不保持戒心的愧对。   赤井秀一明白这一点, 心下不由得又软了软。   他离开了百加得的公寓, 这一次, 他没有将对方的车再次开走, 而是准备步行离开。   在走到楼下的时候, 他回头朝楼上望了望,冷不丁发现阳台上正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愣,而对方似乎是也没想到他会回头,安静了一刹那后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嗖”一下就躲进了屋里。   虽然他的身手相当敏捷,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但那股落荒而逃的意味还是让赤井秀一忍不住失笑,接着却不由得感到心情复杂,因为他大概知道对方对自己的不舍是因为什么。   一声叹息飞快的掠过心间,明明像一根羽毛一般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偏偏能在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   一个像眼巴巴送主人出门的幼型犬一样的举动,愈发证明了他的小可爱有多么眷恋自己……或者说,自己身上的那抹幻影。   赤井秀一作为FBI的王牌搜查官,自然能察觉到百加得对他前后态度的改变有多么突兀,他也清楚的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正是自己身上自某一刻开始突然展现出的、与琴酒的相像。   他还不知道这种相似点是什么,但是从百加得的反应不难推断,这种相似点恐怕是在自己开始展露真我之后出现的。   他几乎忍不住嘲讽的笑。   原来真正的自己,和一个跨国违法组织的高层竟是如此相像的么?   另一方面,他也不可抑制的再次为百加得而感到扼腕,甚至苦涩。   这个青年的血还有温度,他会用冷嘲热讽阻止自己踏入黑暗的世界,会在潜入FBI时只为午餐的猪排饭而欢呼,也会为潜入公安时有人动了他的学生而震怒。   他的感情很直白,但他心里最在乎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他的世界太小,但赤井秀一想把他拽出来,让他看看井底之外的天与光。   *   “我已经问过科涅克先生了,他亲自给了我们一个任务哎!”   傍晚再次见面的时候,恢复了精神的黑泽瑛二坐在餐馆里,兴高采烈的这样说道。   赤井秀一替他盛着酸梅汤,闻言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试探:“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听说科涅克先生一直在外面卧底,居然还会亲自安排一个小小的练手任务吗?”   “不是的啦,他只是特别关照我而已。”   身份是大干部心腹的青年笑嘻嘻的得意道,“我毕竟是朗姆大叔特意为他培养的左右手嘛!”   这一次是朗姆“大叔”吗?   赤井秀一眸光微闪,由此推断自家小可爱大概也没见过一向神秘的朗姆,应该只是古灵精怪的随心称呼着。   那么,科涅克呢?他和科涅克的关系又如何?   虽说科涅克是朗姆一手带出来的,算是妥妥的朗姆一派,但在科涅克本人也成为了干部的现在,他和朗姆真的还能保持一条心吗?他对朗姆派来的百加得,又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看法呢?   ……他的小可爱这么被科涅克那个可怕的男人“关注”,这是不是已经被对方忌惮和厌恶的证明?   还是说……   赤井秀一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想到了百加得远超常人的强大武力,想到了青年只认同琴酒的固执,和对待感情的真挚火热。   他想到了琴酒已死,想到了百加得提起科涅克时的崇敬,想到了科涅克号称能够【掌控人心】的恐怖名声。   虽说小可爱在组织内一直维持着“不擅武力”的人设,但如果这只是表象呢?如果他是黑衣组织boss隐藏的王牌呢?那boss可能放过这样的王牌吗?   答案显而易见。   赤井秀一默不作声的敛下眸子,遮掩住眼底静静燃起的怒火。   在这一刻,FBI的头狼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了领地内的宝物被觊觎、触碰和操纵的杀意。   之后的任务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他们的目标是一位生命科学家。组织曾看中对方的才华,花重金将其聘请到了实验室中,但对方却在察觉到组织内部隐藏的黑暗后害怕的想要退出。   他当然是不可能退出的。黑衣组织对待卧底和叛徒一向残酷,威逼利诱不成,等待科学家的只能是灭口。   作为志向加入黑衣组织行动组的成员,赤井秀一在黑泽瑛二的陪同和指点下完成这样的见血任务,非常合理。   原本,他们是想着只杀了科学家就可以的,任务说明上也是这个意思。   赤井秀一虽然和那位科学家无冤无仇,阵营也属于红方,但他并不是什么怀抱崇高理想、梦想和期待着双赢的天真中二少年,早在接受卧底任务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手染鲜血的觉悟。   所以他直接就开.枪了。   夜色中,装了消.音.器的枪射穿了男人的心脏,也仿佛让赤井秀一心里的某样东西也随之碎掉了。   男人在那一刻看着缓缓倒地的科学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也可能只是纯粹的大脑一片空白吧,他不确定。   让他回过神来的,是持枪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冰凉的手指被滚烫的掌心包裹。   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要举枪。   “嘘,嘘……已经没事了哦。”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蓝发青年依旧温和,一手加力将他的枪压下去,另一手抚上他的面颊,动作温情的不可思议。   “第一次都会这样的。”他倾身凑近有些僵硬的赤井秀一,目光很怜惜的凝视着他,然后垂下眸子,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吻。   “没事的,诸星酱,有我在呢。”   ……怜惜、吗。   不知是因为感到好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赤井秀一无意识紧绷的躯体真的在那一下下的啄吻中放松下来,甚至感到喉咙发痒。   他想吻他。   现在,就在这里,不是浅尝辄止的啄吻,而是发泄的、像是要感受到青年的存在一样的深吻。   然而,在他将这个动人的想法付诸实践之前,噩梦般的变故出现了。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房门外。   不是被声音惊醒,单纯像是去上厕所,或者口渴了。   但她却发现了他们,以及地板上弥漫开的鲜血。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赤井秀一本能的想挡住尸体,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转而询问的看向瑛二。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看向对方的瞬间,对方也从手机上收回了视线,看不出情绪的望向女童。   在那一刻,他仿佛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收敛了所有温情和柔软,只为执行命令而生的人。   赤井秀一心下一凛,不由得往他的手机上瞟了一眼,在看清页面上那条短信的瞬间,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一揪,紧随而来的,却是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大卸八块的愤怒。   那条短信上写着——   [From科涅克先生:   不要留活口。   由你亲手,把小鬼也干掉吧,百加得。] 第150章   黑泽瑛二收起视线, 向愣在原地的女童看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面庞大半隐藏在阴影中,只有边缘被月光照射, 皮肤显出一种霜雪般的冰冷。   赤井秀一紧紧地盯着他, 握枪的手死死收紧,心里短短几秒间就滑过了无数念头, 有对科涅克的痛恨,有对现状的挣扎,但更多的是想知道瑛二会如何做。   他内心里是不相信瑛二会残忍到这个地步的, 但万一他对黑衣组织如此忠诚……   终于, 黑泽瑛二向前迈了一步, 赤井秀一也再顾不上许多,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她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蓝发青年转眼看向他,目光深寂平静, 又富有惊人的洞察力,像是能看穿他的心灵。   赤井秀一顿了顿, 竭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 应该连发生了什么都无法理解, 更不可能在没开灯的情况下记住我们的脸。”   “可是,这是科涅克先生的命令。”   黑泽瑛二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着, 语调平板无波,仿佛杀死一个脆弱的孩童,对他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赤井秀一暗暗咬牙,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到他又补充道:“琴酒大哥说了, 让我听科涅克先生的话……”   ——又是琴酒吗?!   赤井秀一忍不住狠狠皱眉, 攥着瑛二的手也猛然加力, 几乎是在狠狠地掐他。   但他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努力缓和语气:“抱歉,瑛二,我只是……瑛二?”   他忽然发现蓝发青年的状态有点不对,低着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木偶一样毫无反应,忍不住叫了瑛二一声,抬手扶起他的脸。   他猛地一愣。   黑暗中,蓝发青年安静的任由他摆弄,眼神空洞的与他对视着,一字一顿的缓慢道:“琴酒大哥说了,让我听科涅克先生的话……”   “我必须听从科涅克先生的命令,这是琴酒大哥说的……”   “琴酒大哥……”   仿佛一台断电的机器重新连上电了一样。   黑泽瑛二的呼吸猛地一窒,宛如突然惊醒一般倏然抬头,十分惊讶的说:“啊嘞?诸星酱?你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   赤井秀一慢慢睁大了眼睛,瞳孔不受控制的一阵颤抖。   ——这是……催眠?   突兀至极的,他想起了组织中关于科涅克的传言。   据说那个神秘又可怕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催眠,他凭借这一本领打入了无数敌对组织内部,给黑衣组织带来了数不清的利益和情报。   瑛二刚才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被催眠了,内容便是“听从科涅克的命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瑛二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和正常人无二,却偏偏在刚才露出了破绽?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长发男人看向瑛二手里的电话,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是因为那个命令吗?因为那个没有人性的命令让瑛二自身产生了反感和对抗的欲望,所以催眠被动摇了?   ……那么,让催眠成立的关键词,应该就是“琴酒”了吧?   黑泽瑛二茫然的看着诡异沉默的赤井秀一,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机,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转而看向害怕的缩在墙角的女童。   “……既然是命令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喃喃自语的说着,然后就要挣开赤井秀一的手。   但赤井秀一却更加用力的握紧了他,在他不解的注视下轻声说:“我听到警笛的声音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黑泽瑛二一愣:“诶?可是科涅克先生的命令还没——”   “没必要亲手解决她。”赤井秀一露出一抹无趣的笑容,扭头冰冷的看了眼女童,“反正都要处理现场,她逃不掉的。”   “……唔。”   黑泽瑛二领会了他的意思,在某一瞬间露出了一种奇妙的恍惚神情,像是挣扎,但更像解脱。   趁着他还沉浸在恍惚中,赤井秀一快速的将他拉出了科学家的独栋洋房,然后点了一把火。   ——这样就好。   站在远离洋房的树林中,赤井秀一这才感觉自己胸口的大石被移走了,忍不住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在瑛二不注意的时候联络了自己的同事,他们待会儿会借着火势过来把女童救走,让她加入证人保护计划。   这样一来,那孩子肯定就能平安的——   “谢谢你。”   一声道谢忽然在耳边响起。   赤井秀一一怔,扭头就见黑泽瑛二还在望着远处的火海,平静深邃的眼神几乎让人感觉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但是等赤井秀一心跳加速的仔细看过去时,青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僵冷的面部线条却变得柔和起来,在火光中露出了一种几乎称得上悲哀的神色。   “……真的谢谢你,阿大。”   他转身用这种奇异的神情看向赤井秀一,口中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虽然那只是假名,但那凝视着他的目光却无比专注,让赤井秀一的心情也逐渐躁动,有种这一次终于被他看在了眼中的感觉。   “……我只是放了把火。”男人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掩饰的低声说着,嗓音却微微沙哑。   黑泽瑛二有些惨淡的笑了笑,转眼不再看那边的火海:“是啊……这么一想,也不知道是哪种方式更痛苦一些。”   赤井秀一知道他在指什么,但却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只是无言的抱了他一下,尝试着岔开话题:“这边空气不好,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瑛二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安静了一会儿才默默点头:“……我想去海边看看……有岩石和悬崖,能看到日出的那种。”   “好。”赤井秀一沉声应着,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   避开监控来到隐蔽处,他开出瑛二的车,载着他去了临镇的海边。   说来也巧,等他们顺着海岸线一路来到地势较高的悬崖边时,太阳正巧在天边升了起来。   赤井秀一停下车子,和瑛二一起聆听着海浪声,在悬崖边安静的看了场日出。   他靠在车体旁,瑛二则盘腿坐在车头上,注视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样的他,看起来有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赤井秀一看着看着,忍不住燃起了一支烟。   他本就是老烟枪,只不过黑泽瑛二似乎不吸烟,他拿不准对方是否喜欢烟味,所以一直在对方面前多有克制。   只不过现在,他看着对方英挺的面庞沐浴在光下,似乎连表情都柔和起来的样子,却忽然不想再隐藏自己了。   这个年轻人果然更适合站在天光之下。   他这样想着,牙齿微微用力咬紧了烟蒂,凝视着天边的朝阳将恋人的发丝染上金色光轮,让他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赤井秀一不后悔冒险打断了“百加得”的任务,他只为自己能挽救一条稚嫩的生命,为他的小可爱能够不沾染更多的鲜血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黑泽瑛二就是黑泽瑛二,他不应该是只为琴酒和科涅克那种人渣服务的百加得,更不应该是被黑衣组织肆意操纵的傀儡。   他就应该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的享受自由与光明。   尼古丁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赤井秀一微阖眼帘,只觉得无论过去多久,他也依旧能想起今天、此刻,日出前的恋人那圣洁的侧脸。   ——恋人……   ——对彼此抱有爱恋的人……吗。   FBI的王牌卧底微微苦笑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清醒无比,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清醒的意识到了心底蓦然涌上的悸动。   “我小的时候,世界范围的异能大战爆发了。”   一片温馨的安静中,黑泽瑛二忽然淡淡的开口了。   赤井秀一缓缓抬眼,用一种并不意外的伤感神色注视着他。   瑛二上次曾无意中提及自己去过战场,当时赤井秀一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他的过去。   ——结合瑛二的年龄,他能参与的战争只有那一个。   “那时候我的故乡非常混乱,我在一次爆炸中撞到了头,醒过来就失去了全部记忆,只知道自己叫‘瑛二’,而且不知怎么就到了战场上。”   “我很害怕,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只知道躲着作战的士兵,趁着夜色拼命逃跑。但是有一天清晨,我逃到战场边缘才发现,那里是一座岛,我没有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那个时候我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即便太阳已经升起,也根本望不到尽头……望不到希望的海。”   蓝发青年说到这里笑了笑,但那个自嘲的笑容却让赤井秀一觉得悲伤,仿佛能看见小小的男孩儿拼尽全力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在祈祷中迎来黎明,却只能看着浩瀚的大海陷入绝望的一幕。   “但是我不想死,无论如何都不想死,所以我又跑了回去。我拼死让自己变强,同时换上无数副面孔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因为我知道自己既不能让那些士兵觉得我好欺负,也不能让军官发现我很能打……”   “后来我好歹跟着运送伤员的船逃出来了,但是因为没有钱,没几天就过得穷困潦倒,几乎快要饿死。”   “那个时候,是朗姆把我捡了回去,将我交给了琴酒大哥培养。”   青年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低垂的眉眼温柔的不可思议:“我的一切,都是朗姆和琴酒大哥教给我的。”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吐出一口烟雾,转开的绿眸有些冷漠。   这阵沉默似乎让青年误会了什么,他扭回头来,露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微笑:“但是我知道的,琴酒大哥已经死了,我在这世间……”   他停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沙哑微颤的声音,“……我在这世间,除了朗姆和组织之外,已经再也没有归处,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即便朗姆让我去辅佐科涅克先生,即便科涅克先生想要取代琴酒大哥的位置,我也……我也……”   青年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连面庞都微微扭曲,即便已经那样痛苦,也挣扎着想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是一双手阻止了他。   有着柔顺长发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跪在车头上倾身靠近他,捧着他的脸捕捉到了他颤抖的呼吸。   黑泽瑛二微愕的抬头,却也因此对上了一双宝石般漂亮的绿眸,凝视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温和缱绻。   他愣了一下,随即拥住男人开始回吻,哽咽般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强势的动作里带着股拥抱着仅剩的珍视之物的绝望。   青年的唇舌慢慢沾染上了从未沾染过的香烟味道,让逐渐半躺在车头上的赤井秀一有些恍惚,仿佛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第一次被打下了他的烙印,在这一刻,他只属于自己。   一股冲动突兀地涌上心头,赤井秀一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抬手抓住瑛二的领子将他拽向自己,温凉的唇瓣激烈的贴上去,在他的唇中、耳根和脖颈上印下灼热的吻。   男人结实修长的身体躺在车头,黑色长发大面积铺散在车上,衬得他的肌肤白得发亮。   黑泽瑛二拥着他,一下下亲吻他犀利的眼尾,看着他冷峻的眉眼一点点晕红,染上醉人的迷离甚至脆弱。   这个男人本该是强悍而冷硬的,他应该像天空中的猎鹰一样永远高傲的飞翔,没有任何人能折断他的翅膀。   但是此刻,这个男人却坠落于地面,一向冷静自若的外壳被怀中的青年敲碎,敛下眼帘遮掩眸中的迷茫与柔情,唯有拥抱着青年的双臂愈发收紧,无声中昭示着他与坚硬外表不同的柔软。   仿佛有什么滚烫的情感,也随着与黑泽瑛二的接触被注入了身体里。   阵阵海浪声中,赤井秀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中了毒,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渴望着青年的温度,渴望着他的吻与拥抱。   而且瑛二他……也是迷恋自己的……   再也榨不出一丝体力还被按着的时候,赤井秀一恍惚的望向天空,心里这样想着。   他的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又被瑛二轻轻吻去。   那个人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的像一个美好的梦。   ……他应该是迷恋自己的。   赤井秀一微微阖上眼帘,有点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像是发堵,又更像……悲哀。   “怎么了?”头顶的青年哑声问着,两手按在他耳边低头看他,英俊的脸上渗出汗水,目光深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像是一头野性勃发的猛兽,令人为之着迷。   那种强烈的荷尔蒙熏腾得赤井秀一心口狂跳,些微的涩意立刻就被心动感冲散,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忽然拉下青年的脖颈深深吻住他。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他在接吻的间隙微微哽咽的说着,抬起不断发颤的手,指尖轻而缓慢的滑过青年的额头和眼尾,带着余韵的拇指则抚摸着他的面颊和嘴唇,恍惚怔然的绿眸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专注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英挺的五官,像是要把他的面容深深刻进心里。   “这一次,就算到了没有船的海边也没关系。”   因为……现在有我陪着你……只有我……   “所以,不要再露出那种好像什么都没有的表情了。” 第151章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   悬崖边停着辆开了一扇门的豪车, 此刻已经重归安静。凌乱的车厢内,几件男人的衣物随意挂在前排车座上,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味, 正被阵阵海风一点点吹散。   后排座椅上,身材修长的男人半靠着关闭的那一扇车门, 手臂软绵绵的搭在身上青年的肩膀上, 指尖微微发颤。   他迷蒙的半闭着眼睛不断低喘,凌厉的眼型因眼尾的嫣红而变得柔和,眉尖似蹙非蹙,耳根烧的通红滚烫, 脸上汗津津的, 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他穿来的黑风衣盖在青年和他的身上,好歹遮掩了一些让人脸红的痕迹。   两人紧紧的相拥着,几乎不分彼此。   又一阵海风吹来,搂着赤井秀一的青年动了动, 俯身想要去吻他。   距离拉近, 赤井秀一的脸更烫了, 红着耳朵有些艰难的推着他:“你说好……不、不再来了……”   “不来不来, 就是想亲亲你嘛。”   黑泽瑛二随口哄着,捉住他的手握进掌心,低头捕捉到了他微张的唇。   赤井秀一哽了哽, 眼角不受控制的滑下生理性的泪水, 反手握住他似乎想要挣扎,最后却只能被他吻的意乱情迷,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腰将自己紧紧搂住, 往他的怀里严丝合缝地按着。   他几乎能听到唇舌间传来的黏腻水声。   ……又或许不只是唇舌间。   强悍高大的男人面皮烧得滚烫, 情难自禁的搂紧了瑛二的肩膀, 动情的加深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搭在座椅上的衣服终于被拽了下来,瑛二替浑身软累的男人穿着衣服,穿着穿着就忍不住弯起眼睛,蹭到他耳边坏心眼的笑:“可别流出来哦?不然很难打扫哒。”   赤井秀一:“……”   年上成熟的男人拉下他的脖子泄愤似的咬了下他的唇,眼神宠溺又无奈:“……小坏蛋。”   “嘶——阿大你的声音哑的好涩哦,是不是在勾引我?”   “不是……唔、别吻我了……嘴唇都被你咬破了……”   “再亲一下,再亲最后一下嘛……”   “啧……”长发男人无可奈何的纵容着不断在他唇上舔吻的小狼狗,绿色的凌厉眼眸柔和下来,温柔的注视着身上的人。   日光从旁边倾泻而下,洒在蓝发青年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无比璀璨夺目。   赤井秀一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蓦然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脸:“我是谁?”   黑泽瑛二愣了愣,抬眼讶异的看着他,很快笑道:“是阿大呀。”   是……也不是。   心脏放松了一下又重新提起,赤井秀一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能闭上眼睛,将脑袋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瑛二似乎有些莫名的搂住他:“累了吗?先回去洗个澡再睡吧?”   “……好。”赤井秀一点了点头,放开他让他去前面开车,趁他关上后面的门、还没打开驾驶座的门时,像自言自语一样几不可闻的说:   “如果我得到了你的心,是不是就能带你走?”   到那时,我是不是就能告诉你,我的真名了?   ……   …………   过了几天,我把赤井秀一送去了黑衣组织的训练基地,并在基地负责人殷切地表示需不需要照顾他的时候大手一挥,豪爽的拒绝了。   开玩笑!堂堂FBI的王牌搜查官,还会扛不住那些基础训练吗!比起思考他扛不扛得住的问题,还不如脑补他怎么装小白呢!   当然,对此刻的我来说,最快乐的不是脑补赤井秀一怎么装小白,而是我终于又可以用自己的视角讲故事了!!   虽然当感情骗子是很有趣,但说实话,我写的剧本实在是让我自己都要受不了了——草啊!【黑泽瑛二】到底是什么身处泥潭心向光明、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超级美强惨小可怜啊喂!(痛苦面具.jpg)   虽然是我自己写的剧本,但连着演好几天什么的,真是为难死我胖虎了。   不过赤井秀一是真的香。   不仅脸蛋长得帅,身材也比零结实得多,虽然比不上零敏感和反应可爱,但相对的,他也真的很耐——咳,我是说,续航更好。   所以我也可以适当的放纵一些,不用每次都特别收敛。   当然,我的放纵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对象是零的时候,我多少会有些怜惜,但面对赤井秀一时,我却总会燃起一种奇怪的“胜负欲”。   因为在我心里,赤井秀一是一个雄鹰一样需要去征服的男人。   让这样的人顺从自己,用武力和计谋一步步收服他的心,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刺激的挑战。   就像当年征服琴酒还有宇智波斑一样——越是高傲、有掌控欲的男人,将他吞吃入腹时我内心的满足感就越强烈。   比如赤井秀一——这位FBI王牌表现得越强硬,越高傲,越完美,我就越想狠狠地欺负他,想在他自满的领域碾压他的一切,让他一向冷静不为所动的姿态因为我而破溃,让他因为我而露出失控脆弱的神态,因为我而满脸无法控制的欲望、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咳咳咳,好像越来越变态了,这里就当我没说过吧。   总之就是,面对又成熟又禁欲又酷又傲的FBI王牌,征服欲和恶趣味被全面激发的我总会忍不住热血上头,迫切的想让他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再冷静自持的样子——比如在床上不堪重负的咬着牙哭泣和求饶。   ……咳,好像更恶趣味了啊哈哈哈。   言归正传。   把赤井秀一踹进训练基地之后,不用再扮演美强惨白莲花的我着实快乐了不少,正好这个时候“黑泽瑛二”接到上级的任务,我就穿上西装,套上双层回旋针马甲,溜溜哒哒的去做本职公安工作了。   霓虹的公安警察跟一般警察不同,需要我们出面的工作往往更危险也更机密,比如调查间谍、监视、反.恐、在重大政治活动中负责警戒、保护要员等。   当然,为了做好工作,公安的权限也很高,导致我们不仅非常神秘、很有逼格,还经常强硬的干出从其他警察同事那里抢走工作的事,从而被大家背地里咒骂。   ……嘛,不过看在工资待遇不一般的情况下,这点小事瑛二大人我是不会在意哒!   站在高级套房门外,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西装,自得其乐的这样想着。   今天的“黑泽瑛二”的任务,是保护一位即将参与竞选的议员。   “黑泽瑛二”身为职业组,在入职初期就已经是警部补了,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实习,就可以顺利转正为警部。   顺带一提,英俊潇洒的夏目瑛二大人我本人,已经随着在卧底的黑衣组织内地位的提高,成为了比“警部”更高级的“警视”。   算是成为了长官阶级,一般警察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先生”的中高层领导了吧。   到了这个位置,一般手底下都会有一二亲信,以及许多可以调动的部下,身为卧底更是需要有人帮忙处理一些杂务工作。   然而,考虑到自己是身份更神秘的双层卧底,事业也正处于上升期(也就是在黑衣组织内通过挖琴酒的墙角成为实权干部),所以我主动拒绝了这种象征身份和地位的特权。   对外,我仍然只以“黑泽瑛二”的身份示人,除了身为联络人和管理官的十津川老师,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名。   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也只会联络十津川老师,由他替我调动人马,免得我自己暴露。   因此,只是个小小的警部补的“黑泽瑛二”,能领到的自然也就是看大门这样的任务。   不过我当然是不会觉得无聊啦,身为忍者谁还没做过几个护卫任务呢?在狭小的房梁上蹲好几夜都是常事,在门外站岗完全是小事一桩嘛。   轻松的我都开始盘算待会儿去赌场转转——哦,等等,今天的我是公安瑛二,不是法外狂徒瑛二,去赌场是十分不合适的。   悲伤。   就在我遗憾的长吁短叹时,一股被窥视的感觉猛地笼罩上心头,让我不由得心下一凛,转眼就看向了对面的大楼。   ——狙击手?   *   诸伏景光在瞄准镜里看见黑泽瑛二时,当下就暗暗叫了一句不好。   尤其是在那个蓝发青年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唰”一下扭头看过来时,即便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自己,诸伏景光心里也仍然“咯噔”了一声。   ……不愧是黑泽教官,简直厉害到离谱。   朝夕相处半年,幼驯染还与人家是情侣的诸伏景光,自然知道自家教官的实力不可用常理估量——   自从亲眼看见黑泽瑛二把一个路边乱砍人的愉快犯一拳捶到地里抠不出来,听说肋骨断了一半、内脏都有挫伤以后,诸伏景光就以格外淡定的心态认定“黑泽教官是无所不能的最强,他哪怕飞上天都是正常的”。   还别说,自从看了前些日子的神秘英雄“假面超人”的报道,认出那人就是黑泽瑛二后,他对这个认知更加深信不疑了。   ……所以,他今天是要在黑泽教官的眼皮底下狙击议员吗?   同样秘密潜入了黑衣组织,却不知道自家教官也在里面、还是不得了的大人物的猫眼青年沉默了。   ……总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和一股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力,同时涌上了心头。   就好像即将在家长或老师的眼皮底下被记大过,注定会被对方以震惊、失望、痛心……的眼神注视一样。   ……明明这是他拿到代号前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诸伏景光看着严严实实挡在门前的熟悉教官,俊美的脸庞爬上凝重的忧郁。   ……果然还是现在就收拾东西跑路比较好吧?   他在这里举着枪当法外狂徒,而教导他成为警察的教官却在他要暗杀的人门外做保护者!   真是讽刺又可笑……不,要是他被教官抓住,那可就更好笑了!   ——不不,关键还是被抓到的话就要面对崇敬的教官震惊失望的眼神……不不不,组织的同伙也在这里,为了不暴露,他甚至可能要为了隐藏身份与教官为敌……!   一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就感觉自己要被难过的情绪淹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   猫眼青年透过瞄准镜注视着许久不见的黑泽瑛二,被对方帅气笔挺的深蓝西装、正直凛然的警察姿态弄得有些发怔。   ……不愧是黑泽教官。   真是帅呆了。 第152章   没等诸伏景光回过神来, 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开枪?”]   诸伏景光微微抿唇,瞄准镜从黑泽瑛二身上移开,移向后方窗户里的议员。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让耳机对面的人不由烦躁道:[“到底行还是不行?你不行的话就让我来!”]   “不要急,基安蒂。”诸伏景光终于沉声开口,“这个任务是给我的考核, 就算失败了受惩罚的也是我自己,希望你作为考官能安静一些。”   [“嘁,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还不是你磨磨蹭蹭的让人心烦!”]   诸伏景光没有再搭理暴脾气的狙击手小姐, 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走神了一瞬,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谁在耳边欢快的大喊:【“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自己不行!”】   “……”   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 诸伏景光静下心来,轮廓柔和的猫眼露出一丝锐利, 瞄准了议员的眉心。   然而, 还没等他开枪, 高级卧房的门就突然被开启,蓝发青年直直地冲了进来, 嘴里大喊着什么就要把议员扑倒!   [“新条光树!!”]   基安蒂尖叫着叫了他的化名,诸伏景光在心里暗暗道了声抱歉, 趁着黑泽瑛二与议员还有一段距离, 食指毅然扣动了扳机。   “——砰!!”   梭形子弹旋转飞出,击碎玻璃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议员眉心飞去, 却没想到一下子击中了凭空飞来的板凳!   诸伏景光一愣, 透过瞄准镜看到板凳在空中炸裂, 议员则被随后赶到的黑泽瑛二扑倒, 躲过了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子弹。   [“啧, 怎么回事啊那个条子!反应怎么这么快!”]   在另一个制高点射出了补救子弹的基安蒂狠狠咋舌, 语气不好的对诸伏景光说:[“走了,废物!”]   暗杀讲究一击得手,尤其是需要提前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射不中的话就要立刻转移,否则等他们从高楼上下来,说不定就会被下面守着的警察逮个正着。   “……是。”   诸伏景光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不如说对手是黑泽教官的话,他觉得这样的发展才是正常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黑泽瑛二,见对方已经借着掩体开始用对讲机吩咐着什么,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根据弹道推测出了自己的方位,马上要实施抓捕了。   他心下一凛,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收起枪就快速离开。   只是心里难免微微一叹,苦笑着感慨自己这下可难办了,基安蒂绝对会把他的失误添油加醋的汇报给上面。   虽然议员先生没事让人松了口气,但这么关键的考核任务出了错,还不知道他要再挣扎多久才能有出头的机会。   话虽如此,诸伏景光对自家教官却是没有丝毫怨言的,反而对瑛二更为敬佩和感激。   他乘坐电梯下到大楼的第三层,然后就改为走楼梯逃跑,免得被警察在电梯口截胡。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瑛二带领下的公安抓捕犯人的效率。距离他开枪不过才几分钟而已,大楼的楼梯口就全被人守住了,他转而想跳窗逃跑,却一探头就看见拐角处跑来了一群公安同事。   只不过他们可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同事。   诸伏景光苦笑一声,放弃跳窗,赶往人迹罕至的后门。   这个后门是他事先勘测现场时无意中发现的,只有倾倒垃圾的清洁工会经过,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   一路急匆匆的来到后门,诸伏景光用同样事先准备的钥匙进入清洁工休息室,换上一套员工服后将装着狙击枪的琴包藏进推车里,戴上帽子和口罩就推着车出了门。   万幸的是,这里似乎没有被人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正要抬步离开,后背就陡然传来一阵劲风,伴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气。   他头皮一炸,以最快的速度回身格挡,电光火石间看清身后的人有一双蓝瞳。   ——黑泽教官?!   诸伏景光惊慌了一瞬,猝不及防被一脚踹飞,后背狠狠撞到后面的墙上。   他疼的连呼吸都中断了一下,蓝牙耳机因冲撞而掉下去,被黑泽瑛二蹲下身捡起。   说来也巧,这时候里面恰巧传来了基安蒂的声音:[“可恶,你这边的条子怎么这么难缠!喂,新条光树,你在哪儿呢?需不需要接应——啊我看见你了!就一个条子对吧?等着我!”]   ——不是吧?!   剧痛让诸伏景光说不出话来,但这并不耽搁他瞳孔地震。   本来他都想破罐子破摔,觉得打不过也跑不掉,干脆自曝吧,反正凭教官的头脑肯定能立刻反应过来,而且这个角落就他们俩人,就是说几句话也没关系。   但基安蒂已经看见他们了,那他还怎么自曝啊?!   来不及多想,诸伏景光扭头就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拿琴包——那上面有他的指纹。   只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后方就再次传来破空声,逼得他不得不转身应对。   两人短短数秒就过了好几招,高挑劲瘦的蓝发青年明显没有尽全力,见诸伏景光连着接下自己的招数才挑了挑眉,嘴角蓦地咧开一抹恶劣的弧度,在青年惊恐地注视下旋身一脚踹上他胸口。   诸伏景光连声音都没发出来,直接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不好!   猫眼青年捂着胸口张了张嘴,只是黑泽瑛二的力道太恐怖,击中的地方又是胸口,让他因为疼痛而陷入了短暂的窒息和失声,拼尽全力也只发出气音:“……”   他无意识中抬起头,在帽檐下露出一双满是惊慌的上挑凤眼,精准的对上了头顶有些冷漠的蓝瞳。   在那一瞬,仿佛连时间都被按下了放慢键。   四目相对的一刻,诸伏景光分明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眸猛然瞪大,已经来到他脖颈间的手刀堪堪停住,那个人因惊愕而口唇微张:“——”   “——砰!砰!砰!!”   三声隐蔽的枪响传来。   被放慢的时间骤然加快,血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绽开,蓝发青年被子弹带着倒向另一方,温热的血溅到景光脸上。   诸伏景光怔住了。   ——mmp,为什么又一个我可爱的学生去做了卧底。   一瞬间明白了一切、中枪倒地的夏目瑛二十分忧郁。   没错,肯定是卧底,不然诸伏这样的小可爱怎么可能暗杀政治要员。   ——话说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挑零一个人去卧底吗?诸伏这么温柔软和的性子,在那些违法组织里不得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长官把他派去卧底的啊?!卧底的又是哪个组织啊?!   夏目瑛二的心情由忧郁转为愤怒,又由愤怒再次转为忧郁。   多么悲伤啊,此刻的他无法在学生面前维持无所不能的强大形象,因为要展示给朗姆看的“黑泽瑛二”他……他是个战五渣啊!   想当年,他之所以能在警校里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牛逼,是因为学生们毕业后就会被分配到全国各地,他也会进入神秘的公安部门,从此销声匿迹,所以就算厉害一点也没关系。   只要把毕业成绩改成平庸,进入警察厅后也扮演战五渣就可以了。   而今天,他是想着暗杀政治要员的渣渣已经躲进了僻静处,附近既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所以才稍微放纵了一点的……   但谁知道小渣渣会是他可爱的学生!   还是个正在卧底、不能暴露、有同伙的学生!   那他可不就只能把学生放走吗?可不就只能维持在外人面前的人设,扮演自己的战五渣吗?   战五渣怎么可能躲过狙击手在近距离射出的子弹呢?这事儿想想都不可能啊!   所以夏目瑛二这波只能——   大意了啊,我没有闪!   ……然而诸伏景光对这一切是毫不知情的。   入目所及之处,他心中崇敬的教官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后背和肩膀上有三个深深的血孔,正不断向外冒着鲜血。   那么多的血。   ……因为认出了他,在震惊之下没能及时躲避,所以才会中弹流血。   在那一刻,诸伏景光的大脑一片可怕的空白,竟不知不觉跪在了地上,想去扶瑛二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眼眶疯狂酸胀,喉咙里冒出咽不下的血腥气:“教……”   “你还在干什么,新条光树?!条子快来了,还不快点跑?!”   基安蒂在巷口不耐烦地喊道。   诸伏景光伸出去的手骤然握成拳,用力到指关节都微微发白,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在那一刻完全被一个念头占据了大脑——   他不能走。   他必须把教官送去医院,必须让教官得到治疗,不然……不然教官会死的!会被他害死的!!   “……光(hikari)。”   几不可闻的呼唤传入耳中。   诸伏景光心弦一颤,温润上挑的眼角几乎渗出水光,不由自主的屏息静气,两眼直直的盯着蓝发青年微动的唇。   “新条光树!!”   基安蒂狂吼着。   几秒钟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黑发青年终于站了起来,死死攥紧的双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停颤抖。   在女人再次出声催促之前,他终于一言不发的拿起琴包,按着胸口朝她跑来。   基安蒂翻了个白眼,才要转身抬步,就见他突然转了个弯,拐进了一条陌生的小路。   “???你又要去哪里?!”女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简直想丢下这个白痴自己跑路。   “这边没有追兵。”前方的青年语气诡异平静的说,“信不信随你。”   基安蒂:???   女人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咒骂着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中了三枪的青年公安静静地倒在血泊里,没有得到他们一个回眸。   ——在这个时候,基安蒂还在想着,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写一份报告,在上面对新条光树这个让人火大的新人大骂特骂,把他害自己任务失败的火全都发泄出来。   正好能借此打压这个狙击水平超高的同行,免得他威胁到自己和柯恩,不是吗?   然而她实在没想到,不过才走了一小会儿,还没走到他们停车的地方,新条光树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远处的公路。   没等她问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青年就飞快掏出了武器,对着某辆车就是一枪。   基安蒂:“???!”   泼辣的短发女人出离愤怒起来,一把拽过青年的领子:“你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目标被干掉了。”   新条光树不等她吼完就平静的打断了她,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连素日好听的嗓音都哑的不行,透着几分杀意和冷漠。   基安蒂瞪大眼睛,下意识放开了他,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青年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闭上眼睛死死咬紧了下唇。   【“光。”】   身中数弹的青年用独一无二的方式轻唤着他,染血的唇角挂着笑。   【“保护好自己……走我跟你说的路。”】   【“……”】   【“走吧。”】   【“……”】   【“走吧……听话。”】   【“……是。”】   铺天盖地的负罪感涌了上来。   诸伏景光一脑袋撞到门上,抬起煞白的脸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全屋。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仿佛全身的骨头都骤然被抽走了一样,诸伏景光浑身脱力似的跪到地上,抬手捂住了死人般苍白的脸,指尖不断发抖。   ……如果教官被他害死了怎么办?   他不受控制的这样想着,并由衷地为这样的想象感到恐惧和痛苦。   因为他,教官身中三枪,每一枪都击中了不小的血管,那样的伤势如果抢救不及时的话……!   可是、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教官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里,就连报警和叫救护车,都是在彻底离开基安蒂的视线范围后才……!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诸伏景光深深地弯下腰,几乎被内心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慌压得无法呼吸。   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害死了教官会有什么后果。   ——松田他们知道了会怎么说?zero知道了又该多么绝望和痛苦?   ——他真的能承担起害死教官的后果吗?他的卧底工作,他的不暴露,真的值得教官拿命来换吗?   ……如果教官真的死掉了,他该怎么办?   诸伏景光想起黑泽瑛二在他离开时露出的,那个温柔到令他无地自容的微笑,忍不住抓紧了心口的衣服,痛苦的连面庞都微微扭曲。   黑泽教官认出他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认定他是在执行卧底任务,完全不曾有半点怀疑他变坏的可能。   做卧底的日子压力极大,他成了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里的恶徒,做过的恶事、沾上的鲜血不知凡几,早已成了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可是这样的他,却仍旧被强大正直的教官在认出来的瞬间就交付了信任,哪怕他数秒之前才因为自己受伤,甚至极有可能丢掉性命……   他哪里值得那个人这样温柔的对待……   “教官……黑泽、教官……”   苦涩而痛苦的、暗含抽泣的低唤,在屋中颤抖的回响着。   诸伏景光将自己蜷缩起来,在父母死亡的多年后,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   数日后。   夏目瑛二躺在床上,睁着死鱼眼有一下没一下的刷手机,整个人无聊的快发霉了。   旁边的门忽然被用力拉开了,他漫不经心的转眼一看,旋即瞪大了眼睛,惊愕道:“诸——Hi、Hikari酱?”   来人正是诸伏景光。   青年气喘吁吁的攥着门把手,脸色短短几天就憔悴不堪,一双柔和的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极快的闪过了恍惚、震惊和狂喜,几秒之后这些情绪又不可思议的被水雾笼罩,露出了快要哭出来一样破碎脆弱的神情。   他的嘴唇轻轻哆嗦着,放开门直愣愣的上前了几步,声线发抖的唤道:“黑泽——”   “请问你是哪位?”   磁性的声音蓦然从床边传来,颇为冷漠的打断了他的情感爆发。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才怔怔扭头,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留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头上戴着针织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很不好接近的锐利感。   见诸伏景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扭头痴痴的去看黑泽瑛二,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赤井秀一暗暗蹙眉,也询问的看向不知怎么就重伤了的恋人。   黑泽瑛二面对着两个人的目光,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果断抬手指向景光:   “阿大,这是我特意雇来在你训练期间照顾自己的保姆,条新树光!”   诸伏景光:“……不,我叫新——”条光树……   “嗯?你说什么?”黑泽瑛二笑眯眯的扭头看他。   诸伏景光立刻坐到他另一边的床上,义正言辞的严肃道:   “没错!我就是黑泽先生雇的保姆——条新树光!请尽情的折磨……不是,奴役我吧,黑泽先生!!”   赤井秀一:……? 第153章   “保姆?”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 目光冷然的看向诸伏景光,“这位……条新先生?”   “阿哈哈哈,说是保姆,其实也就是朋友啦!”   夏目瑛二弯起眼睛, 三言两语就替景光胡诌出了背景设定, 也同时提醒了两人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光就住在警察厅附近, 我有时候可以在附近的公园遇到他, 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回去忙生意吗?让他照顾我就好啦!”   不提回去还好, 一提到回去, 赤井秀一就忍不住蹙眉。   黑衣组织的训练基地采取封闭式管理, 蒙上眼睛被带进去之后就别想出来,除非死掉或者完成训练。   赤井秀一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朗姆没有在固定的时间收到瑛二的每日汇报,一查发现他居然是被自家人打伤了,心虚和无语之下才特别把赤井秀一叫来照顾他的。   当然,瑛二这次受伤也算是工伤, 不仅医药费不用自己出,还获得了一大笔赔偿金。   毕竟“黑泽瑛二”现在可是个大干部,还是个隐隐跟朗姆撕破脸的大干部,精明的No.2怎么都不会让他有机会发作自己。   而正因为“黑泽瑛二”已经越来越不掩饰自己争权的野心了,朗姆才会命令赤井秀一等瑛二醒了就必须离开, 理由是他一介新人在训练期间因为私人理由外出本就坏了规矩,让他守到瑛二脱离危险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之后谁来照顾瑛二?呵呵,他自有安排。   ——这就是在拐着弯恶心人了。   虽然明面上看挑不出错处,但谁知道他安排的人照顾的尽不尽心?又会不会使什么小绊子?   瑛二现在虚弱的不行, 身为卧底又没几个熟人, 就算是受了怠慢, 也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赤井秀一从一开始就对会接替自己照顾瑛二的人心存警惕和敌意。   只不过听瑛二这意思,这位“条新树光”不是朗姆派来的人?   赤井秀一看了眼满脸关切不像作假的诸伏景光。   而且他还是“外面”的人?   “他真的没问题吗?”赤井秀一不由得确认道。   “没问题的啦!我难道还会找一个不可靠的人来照顾自己吗?”瑛二好笑的说着,见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不由得收敛了笑意,目光却更为温和。   “没关系的,阿大,不用担心我。你只有早点完成自己的事,才能早点出来帮我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权衡再三,还是垂下眸子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直接俯身吻上了瑛二的唇。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直接瞳孔地震!!   ——好家伙,这里有人当着我的面ntr你啊zero!!!   赤井秀一毫不在意路人甲(景光:???)震惊的样子,只是温柔而绵长的亲吻着瑛二,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啄吻着他被自己亲成粉色的唇。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他这样低声保证着,看到瑛二笑着点头,才起身看向仍然回不过神的诸伏景光,暗暗眯了眯眼睛。   “我的恋人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观察着青年的脸色,一字一顿的吐出称呼:“保姆先生。”   诸伏景光:“……”   猫眼青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试探。   因此,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他面上都没有再露出丝毫除震惊之外的异色,表现得像个猛然看到同性接吻所以被吓到的正常人一样,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请您放心交给我吧。”   赤井秀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朝瑛二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他关上病房的门,在门口略微站了站,就听到“条新树光”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好奇又略带些尴尬的说:“黑泽先生,原来您是……咳,我是说,真没想到您已经有恋人了啊。”   “哈哈,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嘛,总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啦,阿大他超级帅的,对不对?”   “是的,确实是位气质很出众的人……”   对话逐渐转为了正常的寒暄。   赤井秀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抬手将一个蓝牙耳机塞进耳中,转身离开了。   病房内。   诸伏景光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从窗户看到戴针织帽的男人出现在楼下,他才轻轻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瑛二:“黑泽教——”   夏目瑛二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   诸伏景光微微一愣,反应极快的接上了一句话,然后就看到瑛二指了指旁边的病床。   他神色一凛,一边继续和瑛二说着话,一边走到赤井秀一刚刚坐过的沙发上,很快从下面摸出了一个窃听器。   ——那个男人果然有问题。   青年温润的眼眸中渗出一丝冷意。   他就说教官怎么可能做对不起零的事,原来那个目露凶光、一身肃杀的男人是可疑人物。   将窃听器捏在手里,他转身询问的看向瑛二,嘴上则说:“黑泽先生,您中午想吃什么?”   瑛二朝他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什么胃口,你看着随便买点吧。在那之前先让我睡一觉。”   “好,那我等您睡醒了再回去做。”   “哎?你要亲手做吗?”   “是的,我对料理还算擅长。”   诸伏景光温声回答着,将窃听器放回原处,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和瑛二对视一眼,对方朝他笑了笑,赞许的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心里一暖,垂眸抿出了一抹柔和又有些羞涩的笑意。   *   耳机里没有再传出声音。   赤井秀一轻轻敲了下方向盘,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稍微放慢了车速。   根据朗姆的指示,他要先自己去一个指定的地点,再由其他人对他进行搜身,没收一切电子设备后蒙上他的眼睛,带他去训练基地。   在到达那个地点之前,他起码要亲耳听到“条新树光”叫醒瑛二,以及瑛二平安吃下那家伙做的午饭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当然,也只是“稍微”罢了。   在赤井秀一心里,他的小可爱目前可是腹背受敌,如果不是他实在不能抗拒朗姆的命令,那他无论如何都是要留在瑛二身边的。   ……朗姆。   男人犀利的绿眸中无声的蒙上一层阴霾。   赤井秀一之所以会有现在的瑛二处境很危险的想法,是因为上次在海边时,瑛二说了一句“即便科涅克先生想要取代琴酒大哥的位置”,以及他自己在训练基地里察觉到的暗流汹涌。   敏锐的FBI卧底已经根据蛛丝马迹察觉到,黑衣组织上层正在经历一场大洗牌,而坐在牌桌两边的玩家,正是朗姆和科涅克——不,或许还有组织的boss做暗中的推手。   根据瑛二的那句话,赤井秀一猜测朗姆和科涅克已经反目,而他们争抢的正是死亡的琴酒留下的东西。   说实话,这场争斗在琴酒死后一年多才爆发出来,在赤井秀一看来已经算慢的了。   或许是组织boss在背后操纵风向,或许是科涅克对自己的引领者还保有一丝感情,不管怎么说,之前组织内的气氛还算平和,哪怕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但是现在,这场牵扯极广的风暴显然已经来临了。   就连赤井秀一这样的新人,因为打上了百加得的烙印,也在训练基地里受到了一部分人的奉承,以及另一部分人的冷眼。   但是赤井秀一自身,其实是不太想站队的。在他看来,站队这件事造成的最直接受害人,就是百加得。   其实他的小可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被迫站队,不是吗?   瑛二说过,朗姆将他捡回组织,然后扔给琴酒培养,最后却安排他成了科涅克的心腹——这从属关系本来就很混乱了,偏偏科涅克原本也是琴酒的部下,甚至与琴酒关系密切,不知多少人说他们是一对。   那百加得算什么呢?   赤井秀一曾亲眼看见黑泽瑛二和琴酒接吻,如果琴酒和科涅克才是情侣,那将一颗真心全都捧给琴酒的瑛二又算什么?   就算不看私人感情,只说工作相关的事,瑛二在几大阵营里的位置也一直很尴尬。   首先,朗姆是瑛二的收养者,瑛二在卧底期间每天都要向朗姆打报告,从这方面看,百加得应该算是朗姆的人。   然而,科涅克成为干部之后,瑛二就成了他唯一的对外联络人,他连瑛二平常出什么任务、杀几个人都要管,组织里更是有科涅克潜规则了百加得的传闻。这么一看,百加得又应该算是科涅克的人。   幸好现在琴酒已经死了,不然这关系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但仅仅是现在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让百加得难办了,比如说——朗姆和科涅克的争斗里,百加得到底站在哪一边?   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像今天这样的事就很有可能再次发生。   赤井秀一想起朗姆让瑛二吃的哑巴亏,想起瑛二不得不送他离开却没有丝毫怨言,想起“条新树光”那个不靠谱的保姆,想起科涅克从始至终的沉默,想起朗姆将身为瑛二前男友的那个“透”推给瑛二给他们添堵……   想起那天在海边,蓝发青年说起自己的上司在争抢琴酒的权利时,那个难过到几乎要落泪的表情。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指骨分明的大手上鼓起青筋。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才让心情平静下来,拧着眉继续分析当下的形势。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一些那些“大人物”的想法。   比如科涅克或许是对琴酒有所眷恋的,这种感情甚至超越了引导他的朗姆,所以他在琴酒死后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朗姆出手,才正式走上牌桌。   比如科涅克对朗姆到底有所愧疚,所以在朗姆为难百加得的时候,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用更加强硬的手段争夺权利。   又比如,百加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站队,他感激朗姆,所以对朗姆的为难照单全收,他觉得琴酒神圣不可侵犯,所以认为他的东西谁都不能动,他尊敬科涅克,所以即便对方正在逐渐取代琴酒,他也只是默默伤心,嘴上一句话都不说……   赤井秀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紧了紧方向盘,在心里沉沉叹息。   他的小可爱……真是……   男人的绿眸在车厢内明灭不定,最终转为一片锐利的坚毅。   果然,他还是应该拼尽全力向上爬。   无论朗姆还是科涅克,对他的恋人都只是抱着利用和掌控的心态。而那个死去的琴酒则更加可恶,从始至终都只是拿瑛二当个消遣的玩物。   他绝不会让这些恶心的家伙再伤害瑛二。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爬,让那些家伙再也不敢小看他,让瑛二看到自己远比琴酒更值得他在意,让瑛二可以选择站在自己的一派。   ——然后,他会带着瑛二挣脱这个泥潭,让他走到灿烂的天光之下。   *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病房之中,瑛二在得知诸伏景光会读唇语之后乐得自在,无声的这样问道。   诸伏景光眼眶一红,用手机打出好大一串字:   [我找遍了那附近的医院,无论哪家都说没有收到中枪的病人,差点就绝望了……这家医院是我找到的最后一家,幸好您在这里。]   看完后的瑛二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对他说:‘辛苦啦!’   诸伏景光抿着唇用力摇头,低头又打了一大串字:   [请千万不要对我说辛苦!是我对不起教官,都是因为我您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后面的话瑛二没有看完,他直接抬起手,在诸伏景光不解凑近的时候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诸伏景光吃痛的捂住脑袋,抬头困惑的看着他,眼神有些不安。   ‘小笨蛋。’瑛二又点了点他的额头,眼神无奈的说,‘身为教官,保护学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啊。’   诸伏景光的嘴唇嗫嚅了两下,说了句无声的“可是”。   身为卧底,一切艰难和危险都需要自己面对,他连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又哪里会有什么人保护自己?   青年蓝色的猫眼里蒙上水雾,又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掩饰的低下头,顿了顿,才想要用微颤的指尖打字。   就在这时,瑛二忽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   诸伏景光一怔,不自觉的抬眼看向他。   ‘辛苦了。’   在他的视线中,神色苍白的蓝发青年再一次这样说着,注视着他的目光极为温柔,像守望着曾经躲在自己的羽翼下,现在却已经向远处飞翔的雏鸟。   ‘你很努力了,景光。我以你为傲。’   ——我以你为傲。   诸伏景光的鼻尖蓦地一酸。   仿佛多日来折磨得他无法入睡的罪恶感、自厌、自恶、自我怀疑,以及铺天盖地的不安、煎熬和痛苦,甚至是身为卧底无法被常人理解的巨大孤独和压力,都被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消融了。   多么温暖又温柔的人啊。   诸伏景光看向那个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的人,氤氲着朦胧水雾的眼中蕴含着深刻的无地自容,以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虔诚的崇敬、向往与仰慕。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哪怕会在卧底任务中悄无声息的死亡,也不会感到丝毫遗憾或后悔。   因为他的努力已经有人看到了。   那个人有着比谁都高尚的灵魂,比谁都宽广的胸襟,就算被自己连累,也不曾对他有丝毫埋怨。   ……他曾亲口对自己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引以为傲。   *   等诸伏景光平静下来之后,瑛二很快被他“叫醒”,然后只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等来了自己今天的午餐。   ——超级丰盛的午餐。   目瞪口呆的看着摆满了两张床上小桌的料理,饶是大胃王如瑛二也忍不住声音颤抖:“这、这些会不会太多了啊?”   “……诶?”   沉浸在亲手照顾自家教官的幸福中,满心欢喜的想着“我终于能派上用场了”的诸伏景光一愣,保持着盛饭的姿势转过身来,“太多了吗?”   “……”   瑛二看着他开心到周身飘满小花花的样子,默默的叹了口气,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很厉害哦,光!早就听说你擅长料理,今天总算能大饱口福啦!”   “您能喜欢就好。”诸伏景光将米饭和筷子递到他手心里,然后就那样站在他旁边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在他夹了第一口菜之后难掩紧张的说:“您、您觉得味道如何?”   ……卧槽。   夏目瑛二咽下嘴里的食物,震惊的大声道:“这也太好吃了吧?光酱你是卡密萨马吗?!”   他自认自己也算擅长料理了,但是跟景光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从刚才开始就屏住了呼吸的诸伏景光长长的松了口气,耳根微红的扬起笑容:“神明什么的……您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给您做吧。这些都是我问过医生之后做的病号餐,请不用担心会影响伤口……”   “唔唔唔!那就麻烦你啦!”   夏目瑛二一边点头一边风卷残云,中了三枪看起来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食欲,倒不如说反而让他更能吃了。   毕竟千手家的忍者就是有这种吃得越多好得越快的神奇体质嘛。   诸伏景光见状也放下心来,坐到他床边安静的看着他吃饭,猫眼里满是秋水一样的温柔。   瑛二很快注意到他的眼神,歪着头不解地说:“你也吃啊?看着我吃又不能填饱肚子。”   “啊……嗯,好。”   诸伏景光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看着他活蹦乱跳的,就能感到发自内心的满足,连忙捧起米饭小口小口地吃着。   只是他的眼神仍然时不时就往瑛二那边飘,次数多了就常常被瑛二逮住,眉眼弯弯的朝他露出超级治愈又安心的灿烂笑容。   看得诸伏景光心里酸涩又高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家教官。   (此时正要摘掉耳机的赤井秀一: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我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   吃饱喝足之后,瑛二满意的长出一口气,懒洋洋的感慨道:“真幸福啊……景光你真的好贤惠哎,不知道以后谁能有这个福气娶你啊?”   “啊哈哈……这个……是这样吗?”正在收拾碗筷的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吐槽“贤惠”还是“娶”,最后只能无奈的笑笑,权当瑛二是在夸他了。   ——不,等等?!   上一秒还一脸不好意思的青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瑛二,“黑泽先生?您刚才叫我……?”   “啊,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瑛二漫不经心地笑笑,垂眸看了眼自己在训练基地的线人发来的简讯,“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边了,而且我也打开了信号屏蔽装置,现在可以放心啦。”   诸伏景光闻言,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飞速放松下来,露出了满满都是信任的柔软表情:“不愧是黑泽教官,您还是这么厉害。”   “啊哈哈哈少夸我了,我还觉得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出息了呢!”夏目瑛二豪爽的笑了起来,只不过他恢复力再怎么强也是中了三枪,一笑就痛的皱起了脸:“啊疼疼疼——”   “教官?!”诸伏景光立刻紧张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手足无措的轻轻扶住他,“您怎么样?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对不起,我不该引您笑的……”   “……你别把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啊。”   夏目瑛二在他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向后倚在病床上,闻言好笑的轻声说了一句,抱怨似的话语因为难掩的心疼变得亲昵起来,呵出的热气就在景光耳边,过近的距离让那轻语听起来像一句软软的撒娇。   诸伏景光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颤,抬眸怔怔地看向他,心口像是被一根洁白的羽毛搔过,带起几分酥麻的痒意。   “嗯?怎么了?”瑛二见他没有继续说话,扭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蓝眸中的失神转瞬即逝,诸伏景光眼睫微颤的低头,很快牵起掩饰的笑意,眉眼柔和的说:“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替瑛二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教官,刚才那个人……是哪里的危险人物吗?”   瑛二悠哉悠哉的任由他摆弄自己,闻言思考了一下:“嗯……算是吧。”FBI卧底,明面上是黑衣组织新人,大概也能算危险人物?   诸伏景光一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有些欲言又止道:“那……那您和他的事,zero他……”   “零也知道哦。”   瑛二轻轻一笑,在诸伏景光惊愕的注视下,像说起今天的天气一样语气平静的说:“但是他已经跟我分手了。” 第154章   直到许久之后, 诸伏景光仍然有些难以相信瑛二的话。   毕竟……那可是zero啊?他亲眼看过zero全心全意的喜欢着教官的样子,那么甜蜜深厚的感情,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分手呢?   诸伏景光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降谷零和自己一样,也去执行机密任务了,为此不得不把过往所有的联系都断开。   可是在他结结巴巴的这样向瑛二解释的时候,蓝发青年却微笑着说,他知道降谷零是去卧底了,甚至见过卧底期间的小金毛。   但降谷零还是跟他分手了。   以十分厌恶和憎恨的语气, 说了句“我跟这个人渣已经不是恋人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的不敢相信, 他直觉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可瑛二却好笑的告诉他, 从来都没有什么误会, 降谷零会跟他分手, 只是因为他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觉得两个人不适合在一起了。   “毕竟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嘛!合适就在一起, 不合适就分开,就这么简单。”   说这句话时,瑛二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诸伏景光却是深深皱眉, 为了那声“人渣”。   ——就算是想要推开教官,zero说的也太过分了。   猫眼青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直接就信了瑛二的一面之辞。被差点亲手害死教官的愧疚和自责淹没的他,此刻对瑛二的保护欲空前旺盛,而且自带美好滤镜,无论瑛二做什么, 在他眼里都是对的, 美的, 极好的。   他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堆到瑛二面前,对瑛二的信任之情也变得无比坚厚,想都没想的就信了瑛二的话。   ……当然,对身为幼驯染的降谷零,诸伏景光肯定也是信任的,但谁让瑛二现在正因为保护了他而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自己不来的话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可最该出现的幼驯染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呢?   于是身为卧底和警官的细心多疑,以及多番查证才能下定论的好习惯,就这样被诸伏景光直接抛之脑后,全化作了无边的心疼和内疚。   他注视着脸色仍然惨白,拥有着耀眼的人格和高尚的品德的教官,十分笃定的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可能是教官您的错!”   “……”夏目瑛二看了眼过于体贴的蓝眼猫猫,在对方盈满信赖、专注、无害的流水一样温柔的眼神注视下抬手捂住嘴巴,一脸深沉的点头。   “嗯,没错。”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的幼驯染说的啊,零酱!   ——所以果然瑛二大人我没有错!嗯,就是这样!   放下手来,瑛二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好几度,揉着景光软软的发顶温柔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诸伏景光蓝瞳柔亮似水的看着他,满眼不自知却藏不住的仰慕:“拉面可以吗?我记得教官除了猪排饭之外最喜欢拉面。”   “哦哦!你居然注意到了啊!”瑛二惊喜的睁大眼睛,眼中闪过星辰般夺人眼球的光华,“真细心啊,景光。”   “……不,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诸伏景光无端结巴了一下,害羞却完全忘了移开视线,任凭瑛二眼睁睁看着一层粉嫩的绯色从他小巧的耳根一直漫上脖子,白皙的皮肤都仿佛沁着甜。   啊,不妙。   夏目瑛二没心没肺的收回手,天马行空的想:   他是不是该收敛一些,别这么随便挥霍魅力了?   *   养伤的日子过得飞快,在每天.衣食住行都有体贴懂事的黏人猫猫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夏目瑛二他成功的……长胖了。   ……就离谱。   站在药店的体重秤上,高大英俊的蓝发青年双手抱胸,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显示屏上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教——黑泽先生?我们回病房吧?”   把他搁在这里让他自己玩儿(……)的诸伏景光买完药回来,笑容温润宠溺的说道。   瑛二沉思着应了一声,沉思着跟着他往回走,沉思着路过了医院的小花园,然后……   沉思着停了下来。   “我要去散步。”他严肃的对景光宣布。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太阳,又感受了一下今日温度,终于微笑着点头:“好啊,今天天气很好,我陪您慢慢走走吧。”   瑛二满意的点点头,溜溜哒哒的一边往草坪间的石砖上走,一边搭话道:“医生又给我开了什么药?我的伤不是基本都好了吗?”   “是祛疤的药物,回去以后我帮您涂吧。”诸伏景光小心的跟着他,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道:“医生还说现在饮食可以恢复正常了,所以中午吃猪排饭好不好?”   “……”夏目瑛二十动然拒,“不,还是别吃油炸的了。”   “哎?为什么?”诸伏景光万万没想到他会拒绝,十分意外的问。   话音刚落,他垂在身侧的手被捉住,从另一人宽松的病号服下摆钻进去,直接放在了温热的肌肤上。   诸伏景光:……?   “你看,我是不是长了好多肉啊?”蓝发青年抱怨一样凑到他耳边咕哝着,声音里带着苦恼的笑意,近在咫尺喷洒出的热气亲昵的令人心慌意乱,偏偏语气又可爱的不行。   “都怪景光做的饭太好吃啦!你摸摸,这样下去我帅气的腹肌都要消失了喔?”   什、什什么……!?   诸伏景光的大脑瞬间短路,一下子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敢照着瑛二的话乱摸,心慌意乱的就要抽回手。   但是比他大一号的、令人安心的手却牢牢盖在他的手背上,让他还是感觉到了敏感掌心下,纹理分明、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鲜活触感。   就像蛰伏在手下的猎豹,慵懒优雅却充满危险,紧实的肌肉一摸就知道蕴含着磅礴的生命与力量,性感的让人口干舌燥。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炸开,一向温柔平静的脸上像是要滴血一样的红,心脏仿佛承受不过来一样疯狂泵着血,撞的他胸口怦怦直跳,让他连头发丝都透着害羞。   “教、不是、黑、黑泽先生……”   他语无伦次手脚发汗的说着,触电一样收回手,后退几步将手藏到身后。   ……五指却不自觉的握成拳,只觉得刚才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滚烫的热意从手指一路传到心尖,烫得他耳根又是通红一片。   “嗯?怎么了?”夏目瑛二不解地看着他,说话间不知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地一变:“你该不会是——”   诸伏景光心跳陡然加速,想都不想的急急否定:“不是!我没有!!”   “——是觉得我已经胖到摸都不想摸了吧?”   蓝发青年的下一句话同时传来,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不是?没有?”夏目瑛二率先困惑发问,“什么没有?……你在否定什么?”   “……”诸伏景光憋红了脸,紧接着却不知怎么的,脸色骤然一白。   是啊,他在否定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他心里蹦出来的想法是……是……   猫眼青年下意识攥紧双手,有些惊慌的避开了瑛二的视线,混乱而逃避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药店了,教官先回去吧。”   说完,不等瑛二回答,他就心慌意乱的转过身,明显心神不宁的快步走了。   留下夏目瑛二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摸着下巴琢磨半天,才轻轻嘶了一声,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我这次什么都没干啊?”   *   诸伏景光过了好半天才回到病房里。   他看起来已经镇定了许多,眼里的动摇之色全都被自己藏了起来,隐忍克制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哀意。   只不过等他打开门想要问好,却猛地看到瑛二正用一根手指抵着地面,另一手背在身后做俯卧撑的时候,那点哀意就陡然变成了惊恐:“黑泽先生!!”   “啊,光,你回来了啊,东西拿回来了吗?”夏目瑛二毫无病号自觉,自顾自抬脸朝他笑了笑。   “这种时候还问什么东西!您在做什么啊?!”诸伏景光大步走到他旁边,用不会弄痛他但却十分强硬的力气将他拉起,眉头紧紧皱着,“您的伤还没痊愈,现在就开始锻炼也太乱来了!”   “哎?可是我觉得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不行!现在还太早了!”诸伏景光头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眼尾上挑的漂亮猫眼里甚至有着一丝怒火。   当然,比怒火更多的是瑛二不爱惜自己的难过。   “唔。”夏目瑛二一时语塞,眨了眨眼睛嘟嘟囔囔地说:“知道啦知道啦……景光今天好凶哦,心情不好吗?”   “我……”   诸伏景光的嘴巴张合了一下,握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垂眸敛下复杂苦涩的眸光。   “坐下吧,教官,我帮您涂药。”   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轻轻的说着,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   “……嗯。”瑛二犹犹豫豫地看着他,顿了顿,还是握住他的手腕小小声的说:“我知道错啦,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诸伏景光的指尖颤了颤,眼眶忽然就有些酸涩。   他将瑛二的手按下去,暗暗深吸一口气,才勾唇对他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放心吧,我没有生气。好了,快坐下吧。”   “……哦。”   瑛二有点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被他半拉半按的坐下,听话的脱下上衣,露出背部和肩膀上的三处火.器.伤。   血痂已经脱落,嫩红色的新生皮肉在发着光一样象牙白色的精实肉.体上显得分外狰狞,看得景光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他洗净手后蘸了些药膏,轻轻涂到那些丑陋的疤痕上。   昔日里抠动扳机时稳如磐石的指尖,此刻却原因不明的一下下颤抖着,力道轻的像拂面的微风。   “不用这么小心也可以哦,已经不疼了。”   背对着他的青年忽然温声开口。   诸伏景光抿紧嘴唇,好半晌,才发出一声仿佛带着哭腔的鼻音:“……嗯。”   在那一刻,他忽然无比庆幸教官看不到自己。   因为看不到他,所以教官永远不会知道,在他毫无防备的用后背对着自己赌上性命保护下来的学生时,丑陋的欲念却在那个人的心中滋长。   ——在安静无人的病房里,那个人注视着他背上的疤痕,感受到的不止是愧疚和心疼,还有无法饶恕的情动与燥热。   ……他疯狂的想拥抱他,用颤抖的唇,吻上那因自己而受的伤。   *   一封邮件传进了我的手机。   我垂眸将它点开,装作没有发现背后愈发紊乱而粗重的呼吸,光明正大的浏览着线人传来的、新一批获得酒名的成员的资料。   在这份资料里,我看到了零的化名,以及他的代号。   ——Bourbon Whisky。   波本么?   呵,真是甜蜜啊。   我不自觉的笑了笑,指尖轻点,继续向下浏览着其他人。   忽然间,我的动作顿住了。   “真的假的……”   “教官?”   后方传来询问的声音,嗓音湿润又沙哑,像雨后的森林一样朦胧,软绵绵的充斥着满满的爱慕和眷恋。   唉,表现得这么明显,真是让我想装傻都困难啊。   “没什么。”我暗暗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光则再次扫过手机屏幕上,那张和我身后的人一模一样的脸。   新条光树,代号——Scotch Whisky。   啧……   这可真是……该死的巧啊。   我按灭手机,深深的郁卒起来。   *   两个月后,赤井秀一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黑衣组织训练基地的训练,幸运的得到了“那位大人”的关注,被派去国外执行了一系列任务。   凭借远超常人的出色头脑和实力,这个男人顺利完成了一切考验,在正式加入组织后不足半年的时间里,就获得了自己的代号——   Rye Whisky,黑麦威士忌。   直接音译过来,便是又酷又简短的“莱伊”。   组织里的人都在传这个超级新人肯定会就此留在国外发展,毕竟霓虹现在有二把手朗姆和实权干部科涅克神仙打架,谁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是莱伊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国,直接加入了科涅克一派。   组织里毕竟还是聪明人多,大家互相一打听,这才知道莱伊居然是百加得的情人!   噢,原来是为爱站队啊!   人们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直到有人跳出来说,莱伊实际上是个第三者!波本才是百加得的白月光!君不见波本一开始就是朗姆一派,后来又成了百加得的部下,百加得还特意找了贝尔摩德跟他搭档吗?   这个说法一出现,组织里立刻炸开了锅——因为以上这个说法明显默认百加得是朗姆一派,但另外一些人却一直坚信百加得是科涅克一派,理由是百加得和科涅克才是一对!!   这下子又有人不服气了:瞎说什么呢,百加得不是一直和科涅克、琴酒是个三人大家庭吗?!   诸多流言互相冲撞,让原本不感兴趣的成员都来了劲:这么刺激的吗?百加得厉害啊!同时和四个男人有瓜葛!!   于是有关两位新人和两位干部、一位高层的五角修罗场就这样一跃成为了黑衣组织的热门话题,不过因为其中一位干部已经嗝屁了,所以流言主要还是集中在波本、莱伊、百加得和科涅克之间。   而在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高层有模有样的传出“波本是百加得的初恋,但后来莱伊勾引百加得并最终得逞,导致波本因爱生恨,发誓要干掉莱伊、夺回百加得”之后,这场年度修罗场大戏终于在波本、莱伊和百加得之间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随着莱伊的回国,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搓搓地集中在了三人身上,期待着这三位风暴中的人物采取行动。   就在外界对自己的修罗场议论纷纷的时候,已经成功完成复建、重回身材巅峰的夏目瑛二,来到了机场迎接自己许久不见的亲亲情人。   与此同时,在某家医院的某个封闭了两年的隐蔽监护室里,某位一直沉睡不醒的“睡美人”,指尖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第155章   羽田机场。   “阿大——!!”   隔着老远, 刚下飞机的赤井秀一就看到了护栏后面挥舞双手跟自己打招呼的小恋人。   黑泽瑛二毫不吝啬的朝他露出大大的笑脸,笑容比阳光更明媚,看得赤井秀一一阵恍惚。   这个人, 果然更适合站在光明的世界。   ……但是那些黑暗中的害虫, 却总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把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拽进他们散发着恶臭的世界。   赤井秀一握紧手机, 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几天前收到的, 那一封封让他如坠冰窟的邮件……   “——阿大?”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赤井秀一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扭头露出温柔的微笑:“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明明是你下了飞机就一直在走神哎?”洗过澡后浑身香喷喷的小可爱不满的盯着他,目光逐渐怀疑,“都这么久没见了,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我,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说什么傻话。”赤井秀一无奈的说着,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动作宠溺, 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该担心这个问题的明明是我。”   有关百加得的那些传言, 他可是人在国外都有所耳闻。   他和科涅克那个混账……   “嗯?”黑泽瑛二无辜的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赤井秀完全不相信他的装傻, 右手顺势向下滑, 指尖细细描摹着青年英气勃发的眉梢、眼尾,专注的目光逐渐柔和,最终将拇指按在他的唇瓣上, 绿眸温柔中带着火。   “好孩子可不能装傻。”他凑过去吻了吻瑛二的唇, 磁性的声音带着沙沙的蛊惑感, 低低沉沉的似乎有些危险,“老实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小瑛二有没有偷吃?”   “噗——这是在审讯我吗?”黑泽瑛二当然不可能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当下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翻身就把他压在了床上,捉住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他深蓝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男人,故意俯下身说道:“你审讯的方向和使用的话语都好涩啊,阿大。”   赤井秀一好整以暇的挑挑眉,神色依旧自信又镇定,橄榄绿的眼睛不躲不避的对上他,里面是坦诚的火热和欲.望,“怎么?有规定不许这么审讯么?还是说……”   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缓缓解开自己笔挺禁欲的黑色衬衫,狭长犀利的眼眸挑衅又含情的眯起,“……真相不能被我知道?”   “嘛……到底是怎么样呢。”蓝发青年的视线果然下移,唇角却含着神秘的笑意,狡猾的没有做出正面回答。   衬衫扣解完了,露出一大片完美胸腹肌的赤井秀一轻轻叹气,露出伤脑筋一样的表情,嘴角却轻轻勾起:“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可真让人难办啊。”   “就这么想知道吗?”瑛二嘴角的弧度扩大,带着莫名的压迫力凑近男人的唇,却故意停留在还有一线便能吻上的暧昧位置,音量逐渐压低,“那……不如用你的‘审讯手段’来逼问我试试?”   “啊……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赤井秀一饶有深意的回答着,仿佛对这个发展早有预料一般。   他拽过旁边的领带,将两人相扣的手在手腕处系住,然后在瑛二意外的注视下腰上一用力将他反压到身下,带着几分得意轻抬下巴:“既然是审讯,就应该由我来主导吧?”   “哈哈,当然,理应如此。”瑛二的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还开口揶揄道:“不过审讯都是要保留一份记录的,为了我的人权着想,警官先生不介意录个像吧?”   “警官”的称呼一出,赤井秀一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用舌尖舔了舔嘴角。   他的胸膛有些急促的起伏着,绿眸因为亢奋的情绪而微微放大,没怎么犹豫就掏出手机塞到了瑛二自由的那只手里:“如你所愿。”   瑛二咧嘴一笑,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身上面颊绯红的性感男人,轻佻地笑着说:   “好,那么警官大人,在一切开始之前,请先向我介绍一下你的审讯工具吧——既然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这些狠狠折磨,那当然是要提前认识一下的吧?”   “呵……当然可以。”赤井秀一低笑着俯身吻住他,呢喃而迷恋的声音比美酒更醉人,“确实需要很长时间的折磨……毕竟,不管是哪样刑具,他们都非常想念你呢……”   ……   …………   床头的小灯在墙上洒下朦胧的光晕。   凌乱的床铺间,晶亮的液体从深吻的唇舌间顺着脖颈流下,系着领带的两只手紧紧纠缠,一会儿正面相扣,一会儿一只反扣着另一只。   到后来,这根领带转移到了有着柔顺长发的男人眼睛上,遮挡住了他那双宝石一般的绿色眼睛。视觉受阻的他只能被另一人抱在怀里,嫣红的唇一下下低喘轻颤着,双手捧着恋人的脸索取亲吻。   几不可闻的爱语时常从相交的唇舌间溢出,像闲聊,又更像调.情:   “阿大真是过分,居然用这么紧的审讯工具对付我……这些工具到底多久没被人用过了啊?”   “呵……除、除了你,还能有谁用过……”   “哎?真的吗?那我可要努努力,早点让这些工具变得松一些才行,不然我自己用也会不舒服嘛……”   “……小坏蛋……呜,不、不要只看着工具,看着我……”   “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我是谁?”   已经压在他身后的青年发出一声轻笑,低头咬着他快要滴血的耳垂,距离近的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我的恋人……我的莱伊。”   “……”   【从此以后,你名义上隶属百加得,实际上则要听命于我。】   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手机邮件在失神中从眼前闪过,赤井秀一用力闭了下眼睛,通红的眼角流下生理性的泪水,被蒙在眼上的领带尽数吸收。   但身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他的眼角印下了怜惜的一吻。   赤井秀一恍惚的睁开眼,忍不住拉下那人的头颅,一下下着迷般轻吻着他的喉结,动作温情又缠绵。   【如果你敢违抗我,那么用催眠抹消百加得的人格,对我来说也不过小事一桩。】   “……阿大?”   询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将脸埋在他怀中的赤井秀一闷闷的应了一声,蹭掉眼上的领带,抬眸怔怔的看向他。   瑛二……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唤着青年的名字,眼中满溢的爱.欲几乎要将身上的人点燃,因为眼泪而比平日柔软许多的绿眸看起来几乎有些脆弱,但转眼再看去,便只能发现其中那渴望的涟漪。   黑泽瑛二眨了眨眼睛,搂着他的窄腰笑了笑:“审讯还要继续吗?”   赤井秀一眼睫微颤,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性感的低笑,伸出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肩膀。   “啊,当然还要继续。”   【你的第一个任务——监视百加得,在他故意撺掇别的白痴给我捣乱,不让我顺利回收琴酒的权利的时候,报告给我。】   [……你会怎么做?]   【白痴自然是干掉。不过百加得我很喜欢,所以大概只是敲打或警告……当然,如果他一直不听我的话,那我也只能让他变成白痴了。】   【所以,你要好好展示自己的魅力,让他早点忘了琴酒,别再不自量力的跟我对着干了哦——Rye。】   【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对么?】   耳边仿佛能真切的听到那轻描淡写,又似有嘲讽的冷酷言语。   赤井秀一的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一下,闭上眼压抑着眸中惊人的暗沉与杀意,好一会儿,才抬头按下瑛二的肩膀,像是在寻求支撑,又像是在愧对和补偿一样,急切的与他唇齿交缠,绵长深吻。   瑛二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热情,但随即便笑着回吻起来,还开始用他自己的审讯工具反向审问他,问出了许多他私藏的秘密。   比如他对这个人到底有多么想念,出差一趟藏起来的蜜汁又到底有多少。   漫长的审问持续了一次又一次,逼得赤井秀一红着眼眶死死地咬着枕头,头一次产生了把自家小可爱骂一顿的冲动。   可爱是真的可爱,但坏起来也是真的坏。   ……藏、藏起来的蜜汁什么的,都被审问这么多次了,不是早就被审没了么!!   *   之后不久。   或许是因为同为最新一批获得代号的成员,或许是因为情报组和行动组合作的机会就是这么多,又或许是因为命运的必然,总之,潜入黑衣组织的两位公安幼驯染相认了。   出于谨慎考虑,他们一开始装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接触了几次之后,才像是谈得来一样交换了联系方式,并悄悄地在“新条光树”的一处安全屋见了面。   仔细检查过周围,确认十分安全之后,“安室透”和“新条光树”终于松了口气,颇有些激动的相视一笑,撕去伪装的身份开始交谈起来。   他们先交换了一下彼此这一年多以来搜集的情报——当然,身为情报组的降谷零消息肯定要灵通许多,但诸伏景光也同样有着身为行动组才能获知的情报。   一来二去的说完正事后,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相对放松的说一些彼此的近况,以及之后的打算之类的东西。   ……只是在开口之前,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   “zero。”率先挑起话头的是诸伏景光。   他问出了一个自从得知幼驯染的代号是“波本”之后,就一直十分在意的问题:“你真的……和百加得交往过吗?”   ——诸伏景光很久以前就听说了以高层百加得为中心的狗血五角恋。   以前他地位不够高,没见过百加得、科涅克这种高级成员,也遗憾的没有和波本、莱伊打过交道,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把组织成员们津津乐道的“五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当八卦听。   但是在前些天无意中和“波本”组了任务,又艰难的接受了幼驯染降谷零就是“波本”的事实之后——   诸伏景光震惊了,诸伏景光沉默了,诸伏景光……诸伏景光认为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就说幼驯染怎么可能舍得跟教官分手,原来是为卧底事业英勇献身了啊!   zero!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知不知道你分手时说的那句“人渣”对教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我……!   被诸伏景光怜惜又痛心、甚至暗含一分苦涩的眼神注视的降谷零:“……”   总感觉,他能猜到幼驯染脑子里在想什么……   ——肯定是跟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悲情牺牲故事吧!女主角是他的那种!   降谷林很郁闷,降谷零很烦躁,降谷零……降谷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我根本没有舍身割爱,我只谈过一个男友,可他既是黑泽瑛二,又是百加得”?   说“那个混蛋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要把他捉拿归案”?   还是说“黑泽瑛二就是个残忍、无情又花心的人渣,你千万不要被他利用”?   【“——如果他敢把我是黑衣组织卧底的事说出去,那他的家人和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活。”】   “……”   降谷零脸色发白的垂下头,避开了挚友担忧又小心的眼神,心口一阵揪疼。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每当他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天,还是会有种崩溃的冲动。   “zero?”   诸伏景光疑惑又担心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抱歉,hiro。”   降谷零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金色的发丝遮挡住了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遥远而孤独。   “总之你只要记住……百加得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是个深不见底的可怕人物,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这就足够了。”   “好,我记住了。”诸伏景光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体贴的转移了话题:“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去泡点茶来?”   看到降谷零木呆呆的点头,诸伏景光这才转身去了厨房,垂眸开始翻找茶具。   只是逐渐的,他的速度却一点点慢了下来,最终变成了完全停住动作,怔忡的盯着某处发呆。   一种无处言说的苦涩堆积在他心底,让他某一瞬间几乎无法再去面对外面的好友。   zero是爱着黑泽教官的,诸伏景光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身为卧底,他们在许多事上都无法自由的做决定,他们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为人知的葬身在黑暗之中。   ……所以好友主动放弃的举动是正确的。而同样身为卧底的他……他也一样,不该再继续和教官有任何牵扯……   蓝发青年气息奄奄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和他与长发男人亲密接吻的样子接连出现在眼前。   诸伏景光猛地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死死咬紧了下唇,忍住那一阵剜心般的疼痛。   ……没错,这样就好。   教官的伤已经好了,他会继续做光荣的公安警察,保护民众和国家,在光明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他会拥有一个普通且平凡的恋人,与那个人共同度过平安幸福的一生。   “嗡——!”   兜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声。   诸伏景光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放下茶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脆弱怔忪的神色登时一凛。   是黑衣组织的上司发来的指令。   他毫不耽搁的点开邮件,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几乎和留在客厅的降谷零同步惊呼道:   “zero!”   “hiro!”降谷零一步踏进厨房里,和同样震惊的幼驯染对了个眼神,脸色凝重道:“你也收到了吗?”   “没错。”诸伏景光严肃的将手机转向他,拧着眉低声说:   “三日后,神奈川县的江之岛,苏格兰、波本及莱伊组成一队,共同完成机密任务。发信者……”   “ac。”   降谷零低哑的念出那个酒名,缓缓收紧了握着电话的手。   ……他终于要见到这个……和黑泽瑛二有着神秘关系的人了吗? 第156章   三日后, 江之岛。   作为座落在霓虹边缘的小岛,江之岛与神奈川县以一座大桥连接,是知名的观光胜地。从岛上看到的富士山落日, 号称霓虹最美的落日, 一年四季都有游客慕名前来观赏。   除了自然风光以外,江之岛还有充满日式风情的蜿蜒小路、商业街、水族馆和温泉, 在现在这样的夏季, 海水浴场更是大受欢迎,每日都能吸引大批游客。   江之岛还有一大特色, 那就是有着数量众多的猫咪, 在街上经常能看到优雅漫步的流浪猫和家养猫……   ——总之, 无论怎么看都相当和平,也不知道科涅克到底要在这里进行什么犯罪活动。   降谷零站在阴凉的树下躲避着毒辣的日光, 看了眼自己脚边的猫咪,又看了看眼前络绎不绝的游客, 心情不怎么美妙的想着。   “——久等了, 安室君,卖水的店离这里有点远。”   幼驯染的声音从旁传来,降谷零扭头看向拿着两瓶水朝自己走来的青年, 目光又转移到了他背着的琴包上, 顿了一下才回答:“……不,我才是要说辛苦了, 新条。”   诸伏景光和他相视一笑,将一瓶冰水递给他, 低头看了眼他脚边乖巧蹲坐的猫咪:“这只猫……它也在乘凉吗?真可爱。”   猫团子注意到他的视线, 抬头软绵绵的冲他“喵”了一声, 像是听懂了他的称赞似的。   “嗯, 看起来是只聪明的猫。”   降谷零拧开水喝了几口,却也不敢喝多耽搁之后的任务,稍微解了下渴就重新拧好了瓶盖。   “所以,另一个人还没来吗?”诸伏景光站到他旁边,表情沉静下来,“——那个‘Rye’?”   “啊。”降谷零不知想起了什么,藏在阴影中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那个惯会装作模样的男人,就算是迟到也不奇怪。”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安室君,你果然认识莱伊吧?而且还很讨厌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观察着金发青年的脸色,试探着猜测道:“总不能真是因为组织里的那些传言吧?”   什么“波本和莱伊为爱结仇,势不两立”啊,“波本对百加得爱而不得,对抢走了百加得的莱伊恨之入骨”啊,“百加得是波本的白月光,波本发誓要杀了莱伊,把百加得再抢回来”啊……   传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知道好友心里只有教官,他都要相信了。   只是看幼驯染现在这副样子,他对莱伊的厌恶难道是真的?   为什么?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百加得吧?   还是zero逢场作戏的水平真的这么高超,连被抢了恋人的苦情人设都能演得如此逼真?   “那些传言……”降谷零磨了磨牙,攥着水瓶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似乎要用挤压塑料的声响掩饰自己猛地漏了一拍的心跳似的。   “……还不是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就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讨厌莱伊当然另有原因,怎么可能是因为一个恶徒!”   ——没错,那种传言他才不承认!他根本就没想过把黑泽瑛二抢回来!那样的混蛋,谁想要谁要!!   “……这样啊,原来是贝尔摩德乱说的。”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才偏头移开视线,语气听不出情绪,笑容却逐渐收敛,直至完全消失。   自小和降谷零一起长大的他,在某些时候其实是能察觉到好友身上,一些外人察觉不到的东西的。   比如说,即便幼驯染掩饰的再好,他也依旧能听出这个人话语里傲娇的痕迹。   是错觉?还是zero他真的……真的对黑衣组织里的人……   “……安室君。”   青年握着背带的手微微用力,嘴角一点点抿平,垂眸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声音愈发低不可闻:“百加得能给你的内心带来的东西,真的值得你放弃那个人吗?”   “……”降谷零将头撇向另一边,脸上是面具般看不出破绽的冷漠和麻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你明白。”诸伏景光安静却锐利的看向他,温和的面具褪去,冷冷瞪人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你到底在想什么?不会真的喜欢上百加得了吧?!”   “啪啦!”   降谷零猛地捏紧了水瓶。   ——不知道是因为被戳中了心思,还是因为逐渐走来的那个人。   “前面那个跟你一样背着琴包的男人。”他直接扯开了话题,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着,眨眼间就转换成了冷酷的波本状态,“他就是莱伊。”   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保持着有些冰冷的逼问状态,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看——   “什……?”他猛地愣在了原地,瞳孔无法克制的因惊愕而缩小,“那个人……?!”   在前方不远处,察觉到他们视线的长发男人正巧敏锐地看了过来,桀骜凌厉的目光先是对上了降谷零,随后在注意到他身边的诸伏景光时一顿,狭长的眼睛同样瞪大了。   “怎么,你们【以前】见过?”降谷零反应极快,见状立刻皱眉询问道。   “……【以前】的话,没有。”   诸伏景光将声音压到最低,两眼死死的盯着男人,猫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怒火,“但是……但是这个男人,他明明和那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去质问赤井秀一的冲动。   ——这个被教官称作“阿大”的男人,居然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还是那个传闻中是百加得的情人的莱伊?!   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和身为公安的教官交往?!他接近教官有什么目的?教官说过怀疑他是可疑人物,那教官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黑衣组织,难道盯上教官了吗?为什么?!   诸伏景光开始头脑风暴,他无法和旁边理论上不认识黑泽瑛二的“安室透”交流,只能把自己的警惕性拉到最高,一边疯狂思考赤井秀一“见不得人的目的”,一边目光不善的紧盯着长发男人。   另一边,赤井秀一自然也不觉得这位“条新树光”是什么好东西。   他可没有忘记,按照自家小可爱的说法,这家伙是他在警察厅附近认识的“朋友”,妥妥的一般人。   瑛二相当信任这位“朋友”,在自己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让这个人来照顾自己,可就是这位“一般人”,现在居然成了黑衣组织的苏格兰?   ——苏格兰蓄意隐瞒身份接近瑛二,到底有什么目的?!   两位狙击手不约而同的冷冷打量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还是降谷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你们认识?”   三人周围的空气陡然一凝,紧接着,被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假的打破沉默:   “不,我和这位保姆先生从来没见过呢。”   “我可不认识这种感情骗子。”   “……?”   降谷零满脑袋问号。   保姆先生?感情骗子?   ……这两个家伙在打什么哑谜?   顾不上搭理眼神怀疑的金发青年,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彼此都确认了对方并不想——起码在波本面前并不想——提到黑泽瑛二。   赤井秀一是因为不会在情敌面前披露恋人的事,毕竟自那次波洛咖啡厅一别,他和波本已经接触过好几次,早已知道这个比自己还早加入组织的家伙不是什么简单的男人,还很有可能对瑛二余情未了。   ——话说回来,看苏格兰这个样子,说不定也对瑛二……   另一边,诸伏景光则是想着,如果说出他和莱伊认识的经过,那降谷零肯定就会知道黑泽瑛二中弹重伤的事,说不定还会进一步知道他受伤的原因是自己……   况且,他下意识地觉得,在没摸清莱伊的底细和他接近瑛二的目的,以及没确定幼驯染目前对瑛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他不能贸然说出莱伊和黑泽瑛二是情人的事。   ……至于他有没有私心?这种事,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简短的碰了一个眼神后,狙击组以诡异的默契跳过了“他们可能认识”这个话题,神奇的进入了一般社交程序。   先开口的是赤井秀一:“诸星大,代号莱伊。”   苏格兰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对这个欺骗了自家教官的感情、疑似别有图谋的犯罪者格外没好感:“新条光树,苏格兰。”   “哦?不是条新树光吗?”赤井秀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诸伏景光呵呵一笑:“那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两个人初次交锋便敌意毕露,毫不掩饰对对方的讨厌。   被双方联手隐瞒的降谷零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诸伏景光,然后假笑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直接说正事吧——你们在那之后有没有收到科涅克的联络?”   “没有。”诸伏景光摇头,“自从三天前说了在这里集合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我也一样。”赤井秀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也因此头一低看到了降谷零脚边的猫咪,不由得微微挑眉,“波本,你的猫?”   “当然不是了,你的眼睛是摆设吗。”比起诸伏景光,与他积怨更深也更久的降谷零当然更不会放过讥笑他的机会。   赤井秀一也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他脚边的猫,“你确定?”   “喵~”   黑白棕黄三色相间的猫咪亲昵地蹭着降谷零的小腿,此刻恰到好处的叫了一声。   降谷零:“……总之,这不是我的猫。比起这个,还是想想怎么联系上科涅克吧?”   他冰冷的波本瞳看向赤井秀一,似有深意的说:“比起我和苏格兰,你和那位干部的联系不是应该紧密得多吗?”   毕竟是板上钉钉的科涅克一派,近些日子甚至开始帮那人“狩猎”反对者的忠犬呢。   也不知道传闻中那个对琴酒死心塌地,连琴酒留下的东西都不准别人碰的家伙知道了会怎么想。   还是说,就连对琴酒的感情这一点,也是他伪装的?   “很遗憾,我也是第一次收到那位大人物的联络。”赤井秀一毫不在意他的试探,坦荡直接的撒了个谎。   他橄榄绿的眼睛随即直直地盯向降谷零,薄而性感的唇轻轻勾起,镇定自信的姿态自然而然的便带出了一股挑衅的味道。   “因为和我有密·切联络的,一直都是百加得。”   “……”   面对故意将“密切”一词咬的特别重的讨厌鬼。   降谷零的脸色丝毫未变,紫灰色的眼眸却陡然放射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冷光,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句“老男人”。   “哦?那可真是恭喜了。”   他故意眉眼弯弯的“恭维”着,发自内心的“祝福”道:“希望你能早日取代百加得心里那位白月光,背着他做的事也永远都不会被他发现啊。”   “……借你吉言。”赤井秀一淡淡的回答,“不过我劝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你听从科涅克的命令来这里的事,朗姆知道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降谷零皮笑肉不笑的呛声。   两个人唇枪舌剑的一番交锋,彼此都被噎的不轻,冲对方嘲讽一笑便不约而同的别开了脸。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诸伏景光蓝瞳幽深,他看了看似乎很介意百加得和琴酒的关系的赤井秀一,又看了看绝对很在意百加得和莱伊是情人关系的降谷零,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zero,你居然真的……既然你变心的这么快,那当初又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爱教官?   复杂又隐约掺杂着不甘的心情在诸伏景光心里酝酿,他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飞快地闭了闭眼睛,有点不敢深思那种不甘代表了什么,只是眼不见心不烦的睁开眼移开了视线。   正巧此时,不远处的电车警告灯“滴滴”响起,黄色横杆降下,将他们这边和对面的街道隔离开来。   诸伏景光的目光被不断闪烁的信号灯吸引,他漫无目的的盯着那盏灯看了一会儿,但在某一瞬间,他眼尾上挑的猫眼却慢慢睁大,神色无比惊愕的瞪着远处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黑——黑泽先生?!”   “什么?”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同时一惊,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震惊的发现那个站在小店前的青年真的是黑泽瑛二!   蓝发青年像是度假一样,满身与他们格格不入、与游客们却完美融合的惬意悠闲气场,上身穿着夏威夷海滩风的短袖花衬衫,下身穿着浅蓝色沙滩短裤,脚上还穿着人字沙滩拖鞋!!   ——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就算被枪指着脑袋都不会变一下脸色的威士忌三人组,此刻也忍不住震惊又无语,个个心情微妙、表情诡异的注视着蓝发青年欢快的从店主手中接过冰淇淋甜筒,笑眯眯的偏头舔了舔。   他头顶不知何时竖起的呆毛也跟着脑袋晃了晃,配上他明媚灿烂的笑脸,看起来格外……格外……   赤井秀一:……可爱。   诸伏景光:……可爱死了!   降谷零:……一点都不可爱!!   “呐呐,这个外国人明明满脸通红,怎么偏偏表情凶巴巴的……”   路过的游客在耳边窃窃私语着,降谷零的脸色唰一下黑了,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就在这时,两声震动传入耳中,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脸色微变,同时低头查看信息。   [From:ac]   [百加得不知道这次的事,你们三人的任务不要告诉他。]   ……?   经验丰富的两位卧底心里一动,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科涅克是怎么知道他们看到了百加得的?   难道——他现在就在人流之中吗?!   两人如触电般抬起头,犀利的眼神迅速梭巡四周,寻找着可能的人选。   就在他们查看信息的时候,对面的蓝发青年也发现了唯一没有低头、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景光,两眼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啊!Hi——”   ——遭了,教官说不定会叫他的真名!!   诸伏景光猛地想起了这种可能,连忙给瑛二使眼色。   不过瑛二这时也看到了抬起头来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他的呼唤声顿时卡壳,很是不自然的结巴了一下:“Hi、Hikali……酱……?”   原本元气满满、惊喜十足的喊声逐渐变弱,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心虚的疑问语气。   ……虽然有点可疑,但这种程度应该可以糊弄过去。   这样想着的诸伏景光狠狠松了口气,正要搜寻科涅克踪迹的降谷零则微微一顿,眸色暗沉的看向那个许久不见的人。   ——这家伙,居然在替hiro打掩护?   他不想让组织的人知道hiro的真名吗?这怎么可能?   还有,科涅克居然特意发消息过来,叮嘱他们不要把这次任务告诉黑泽瑛二……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忌惮?还是……保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赤井秀一皱眉轻声自语着,脑子里飞速思考的内容除去瑛二隐瞒景光真名的动机以外,基本和降谷零差不了多少。   他脚上也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想要和瑛二搭话。   “滴滴滴滴滴——”   电车警告灯的声音愈发刺耳了,远处也响起了电车接近的“嘎达嘎达”声。   就在这一瞬。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忽然从后方搭在了瑛二肩膀上,让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向后扭头,从肩膀处露出了一个头上戴着兜帽,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影。   他看着那个人,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嘴巴张了张,就要喊出那人的名字。   在那一刻,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甚至不详的预感——   那个人影,就是科涅克。   ——他又想对瑛二做什么?!又是催眠吗?!   赤井秀一浑身的压迫感骤然暴涨,被瑛二称赞过温暖的绿色眼睛一瞬间冷若冰霜,像宝物被践踏的猛兽一般放射出了强烈的杀意和怒火!   “瑛二!”   他低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对面,但电车却在此刻呼啸而来,眨眼便挡住了神色逐渐变得空白的蓝发青年!   ——可恶!!   赤井秀一不得不停下脚步,心急如焚的同时又忍不住面露戾气,等电车经过之后立刻撑着栏杆跳到了对面:“瑛二!!”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紧紧跟在他身后,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围住了黑泽瑛二,同时不断用警惕而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出那个一身黑色的蒙面人。   “瑛二,你没事吧?还知道我是谁吗?”   赤井秀一双手按住瑛二的肩膀,绿眸难掩焦灼的紧盯着他空洞的眼睛,后槽牙无法克制的紧咬。   科涅克……科涅克!   ——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你!!   “啊……阿大。”   在他的摇晃之下,只是盯着地面怔怔出神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在威士忌三人组或明或暗的担忧注视中对上了赤井秀一的眼睛。   “我的……”面对熟悉的人,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苦涩起来,在赤井秀一紧张的想要开口询问之前,哭戚戚的伸手指向了地上的甜筒,哀怨的声音无比凄厉:   “我的……江之岛特产海盐冰淇淋啊!!”   赤井秀一&降谷零&诸伏景光:“……”   “喵~”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绵软的猫叫恰到好处的响起,打破了四人周围仿佛凝固了一样的氛围。   黑泽瑛二循着声音低头,在看清不知何时蹲到了自己脚边,此刻正用人性化的、无语又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猫咪时,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咦?三花猫?”   他拂开赤井秀一的手,蹲下身架着小猫将它举到眼前,两眼直直地看向它的猫铃铛。   黑泽瑛二:“……欧吉酱?”   威士忌三人组:“……???!” 第157章   “喵——!!”   猫猫飞踢——!!   被黑泽瑛二架在半空的三花怒嚎一声, 狠狠用后腿蹬上青年的脸。   “嗷——!”   黑泽瑛二凄厉的惨叫一声,下意识放开了猫咪,然后就被灵巧的骑在了脸上的猫猫超凶的施展了一顿猫猫拳, 一人一猫闹的不可开交, 惨叫声和猫叫声不绝于耳:   “疼疼疼——不要拽我的头发啊欧吉酱!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不该看您的猫铃铛——”   “喵!!喵喵喵,喵嗷——!!”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啦,不要抓我的脸啊——!!”   被人猫大战惊呆了威士忌三人组此刻终于回过神,连忙上前想要把挂在青年脸上、让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三花猫弄下来。   然而过分聪明的三花却一个扭身避开了赤井秀一的手,灵巧的跃到了降谷零怀里, 转过身幽幽的看着瑛二, 抬爪拍了下降谷零的手臂,叫声短促又威严:“喵!”   “……”黑泽瑛二缓缓土下座,对它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非常抱歉, 我再也不敢了,请您原谅我。”   抱着猫的降谷零:“……”   围观的狙击组:“……”   周围的行人:“……”   三花猫这才从喉咙里发出解气似的呼噜声, 小脑袋一扬:“喵。”   黑泽瑛二松了口气, 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 抓了抓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发型。   “……你到底在搞什么?”降谷零终于忍不住死目的询问道, 抱着猫的样子像抱着个烫手山芋。   被如此离谱的一打岔, 他已经半点警惕心都升不起来了, 满心都是久违的无语:“这只猫是你的?”   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只猫的名字难不成就是“爷爷”?哪有给猫咪起这种名字的?   话说以前这家伙是不是跟他说过自己有个爷爷?   “啊……嗯,差不多吧。”   黑泽瑛二像是才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众人围观似的,揉着脑袋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他——这、这只猫的名字就是‘爷爷’, 很奇怪吧啊哈哈哈!”   ……还真是叫“爷爷”啊喂!!   降谷零的嘴角疯狂抽搐, 熟悉的无力感涌上,让他有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早已不同以往。   直到赤井秀一突兀的插入谈话,即便听起来是在试探,温和的语气和专注的眼神在另两人看来也无比刺眼:“瑛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喔?我来休假啊!”瑛二理所当然的回答,“不然来这里还能做什么?”   威士忌组:“……”   赤井秀一摸了摸下巴,斟酌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人影。   他难得有些犹豫,因为虽然瑛二现在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万一科涅克刚才真的给他下了暗示,那谁知道他的询问会不会触发关键词?   比如科涅克给瑛二交代了任务,并暗示他“如果有人问起我或任务,就把他当作可疑人物告诉我”之类的?   与赤井秀一不同,诸伏景光的出发点则是另外的方向。   没有收到科涅克那条追加短信,更不知道瑛二在黑衣组织的卧底身份的他,此刻只觉得瑛二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恰恰印证了自己的某个猜想——   那就是自家教官真的在偷偷追查黑衣组织的事!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一来到江之岛就遇到了教官?   那这么说,教官之所以和诸星大交往,肯定就是在利用他获取组织的情报!   这个想法一出,诸伏景光骤然感到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搬开了压在心口的巨石一般的轻松感,仿佛内心深处某种自我施加的限制陡然破除,他这几个月来始终压抑的心情一瞬间晴空万里,甚至萌生了某个令他心跳加速的大胆想法。   但是随即,这种轻松感又很快变成了担忧和不赞同。   诸伏景光并不想看到仰慕的教官为了黑衣组织的事而牺牲自己,更不想看到教官踏入【这边】的世界。   看来,要找个机会和教官谈一谈了……   另一边,降谷零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则是——这家伙又在计划什么?   毫无疑问,经历过瑛二的自曝以及威胁之后,再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坚信“黑泽瑛二无所不能”了,只不过他以前的坚信是正向的“教官最厉害!谁都赢不了教官!”,现在则是情感负向的“可恶!谁能玩得过黑泽瑛二这个混蛋!”。   只是无论正向负向,“任何人都无法战胜黑泽瑛二,这个人就是脑力和武力双天花板”的中心思想是不变的。   ……哦,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这个恶趣味的家伙经常会做一些没什么目的和意义……或者说,意义只在于让人抓狂的逗比事。   所以对于组织里那些把科涅克传的神乎其神,把百加得说成脑力不错但武力渣渣、恋爱脑、夹在两大派系之间的小可怜的传闻,降谷零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他不信有人能比黑泽瑛二还厉害,不信那个男人会真的爱着谁,更不信他会长久的陷入窘境。   那个人是不可能被外人轻易看透的,他表现出的东西,只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罢了。   像他那种程度的男人,别说诸星大、科涅克、琴酒或者朗姆了,就算是整个黑衣组织,说不定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在他掌上跳舞的玩具。   ——所以这一次,他来江之岛究竟计划着什么?   ……不管他计划着什么,自己只管见招拆招就是了。   反正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搜集到他犯罪的证据,亲手将他逮捕!!   抱着这样单纯想法的降谷零,反而是最先从瑛二的神来一笔中回过神来的那个(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习惯了),还难掩轻蔑的看了眼旁边沉思不语的赤井秀一。   呵,摸不清黑泽瑛二的行动模式了吧?活该被这个男人骗的团团转!   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是自己被骗身又骗心的降谷零讥笑的扯扯嘴角,开口接上了瑛二的话:“谁家休假还自带猫咪?”   他露出怀疑又嘲讽的眼神,低头看向从一开始就很黏自己的三花猫,“而且我可没看出来‘爷爷’跟你很亲近——”   “噗。”   黑泽瑛二往一边偏头,肩膀抖动着发出了明显的憋笑声。   降谷零:“……所以爷爷很明显——”   “噗嗤。”   “……爷爷——”   “噗哈哈。”   “——果然你这混蛋就是在耍我吧?!”   刚才还自诩了解人家行动模式的青年脑门上猛地爆出青筋,攥过瑛二的领子忍无可忍的怒吼,“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一看就是你瞎取的!!”   这个混账!自己管一只猫叫爷爷就算了,还忽悠着他也跟着叫!!肯定就是为了取笑他吧!!   “咳咳咳没有没有,我确实应该叫这只猫‘爷爷’啦,就是你也跟着叫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被攥着领子的瑛二一脸让人火大的笑嘻嘻表情,下一秒又有些若有所思的歪头:“唔,虽然从另一种意义上说,你这么叫也没问题?”   “你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哪有冲着一只猫叫爷爷的?!”   “可是你刚才就跟着我叫了啊!透你一直都很容易被别人影响呢……”   “你——!!”   在降谷零动手时就跳了下来的三花猫抬起头,看了看那两个怒容满面和嬉皮笑脸的青年,眼里露出人性化的无奈。   “喵!”   它低低的叫了一声,轻巧的跃上一旁的房顶,没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啊!等等我啊,爷爷!”   黑泽瑛二立刻停止了谈笑(降谷零:???),摘下降谷零的手就要去追,只是他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威士忌三人组身上梭巡而过,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深邃蓝瞳让三个人莫名一阵紧张。   极短的一瞬间过去,蓝发青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勾了勾唇,出人意料的一把拽住诸伏景光的手腕,对惊讶的他璨然一笑:“光也会做猫饭对吧?先跟我来一下!”   “诶?等、等等、黑泽先生——?!”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强硬的拽跑,黑泽瑛二还笑眯眯的扭头对身后的两人大喊:“我们去去就回来,你们两个待在原地别乱跑哦!——欧吉酱!都说了等等我啊!”   脱线起来格外令人无力的青年一溜烟拽着景光跑了。   降谷零&赤井秀一:“……”   “……要追上去吗?”金发青年嘴角抽搐着问。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睛:“你觉得,追上去的话,惹怒科涅克、被他踢出任务的可能性是多少?”   “你也觉得那个人影就是科涅克?”降谷零忍不住皱眉,“啧,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的重点是他对瑛二说了什么。”确定这个时候不能追上去,赤井秀一在心里叹了口气,按下担忧点了一支烟,“不让我们把任务的事告诉瑛二,却单独对瑛二下了命令,还特意让苏格兰去协助……”   降谷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往上风口走了几步:“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前科涅克可是从没表现过对苏格兰的偏爱。”   除非科涅克不是偏爱苏格兰,只是单纯的信不过……或者说,看不惯自己和莱伊。   ……为什么?   降谷零看向远处的瑛二和景光,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莱伊都和黑泽瑛二有感情上的牵扯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很可惜,科涅克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赤井秀一呼出一口烟,两眼紧紧地盯着诸伏景光,在他跟着瑛二拐向一条小巷时,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双时刻停留在瑛二身上的、过于明亮而温暖的蓝瞳。   他面无表情的咬了下烟蒂,偏头冷漠的移开了视线。   *   诸伏景光跟随夏目瑛二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呦西,到这里就差不多没问题了。”   清凉度假打扮的公安卧底首先停下脚步,扭头朝景光笑了笑:“最近怎么样,景光?”   “教官……”诸伏景光喃喃的唤了他一声,脸上逐渐浮现出担忧,“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教官……教官果然是在追查我卧底的组织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夏目瑛二看了眼自觉从房梁上起身,一步步踱到远处的三花猫,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我不希望教官和【这边】扯上关系。”   他抬眸定定地望着瑛二,漂亮的猫眼中一片坚毅:“教官确实是很厉害的人,如果是您的话,或许很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在黑暗的组织里也能潜伏的更深更久……但是。”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坚定又干净的目光因为太过温柔而沾染上些许哀意,嘴唇张张合合,好半晌才耳根微粉的低头,轻声吐露出半坦诚半朦胧的真心:   “但是,教官是我的……我非常重要的宝物,所以……我不想让教官遇到任何危险。”   “……再也不想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青年柔和的声线微微颤抖着,指关节也因用力而发白。   瑛二安静地注视着他,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那么,你自己遇到危险就可以了吗?”   看到诸伏景光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心知他这是什么意思的瑛二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景光你呢,身上总是有过强的道德感,哪怕再怎么努力伪装,也去不掉骨子里的温柔和正义。——你到现在还是会对射杀的目标抱有愧疚感吧?你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还有多久会暴露?”   诸伏景光哑然。   瑛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止是你,零身上也有不少破绽,只不过最近已经几乎全都改掉了……”   “什……等等,教官您的意思是——?!”   诸伏景光惊愕的瞪大眼睛,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您这不是对我和zero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吗?为什么?那个诸星大把什么都告诉您了吗?”   “不不不,这只是我根据对你们的了解以及刚才的谈话,合理推断出来的罢了。”夏目瑛二微微一笑,“阿大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我跟他……嗯,情况比较复杂,你只需要知道他对我的心是真的就足够了。”   诸伏景光心口一堵,下一秒便脱口而出道:“那教官呢?您对他总不是真心的吧?”   瑛二微微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猫眼青年就陡然惊觉自己的话太露骨,一下子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我……我的意思是……”   “我的个人问题没什么好说的啦。”夏目瑛二轻笑着接道,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现,“重要的还是你和零的生命安全。我的电话号码你会背吗?”   诸伏景光暗暗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点头:“您和松田他们的电话号码我都记着呢。”   “那就好。”瑛二抬手扳住他的肩膀,两眼认真的盯着他,“一旦遇到危险,立刻就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诸伏景光瞳孔微颤,下意识的想移开视线:“我……”   “记住了吗?”   瑛二完全不给他逃避或者含糊的机会,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是,记住了。”   诸伏景光的眼睫像蝶翼一样颤了颤,最终还是如此应道。   当然,心里却是暗暗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牵连到他,不能牵连到降谷零和家人。   夏目瑛二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温柔却顽固的小笨蛋没打算遵守承诺,不过没关系,他这人很喜欢事后算账的,一般都能收获不错的蛊人效果呢:)   “咳……说、说起来,教官和zero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他眉眼弯弯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慌的景光轻咳一声,故作镇定的转移了话题,“为什么zero看起来对您那么……呃,不尊敬?”   说不尊敬都是轻的,刚才zero对教官的态度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那种冷嘲热讽、揪着领子愤怒咆哮的模样,明显是对教官特别讨厌啊……   话虽如此,他看起来对教官又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怎么能这样呢?   从未想过幼驯染居然有渣男潜质的诸伏景光目露不赞同。(降谷零:……到底谁是渣男啊?!)   “这个嘛……你猜?”说完了最重要的事,夏目瑛二的耐心值直线下降,直接笑嘻嘻的开始糊弄。   “……”诸伏景光干巴巴的笑了笑,“那教官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不能真的是度假吧?”   “啊,这个倒是能告诉你。”夏目瑛二平静的说出了实情:   “之前我得到消息,这座岛上藏着一伙跨国毒贩,为了抓捕他们,我作为秘密人才被抽调,现在的身份是特别缉毒小组的行动队员,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四处打探消息。刚才那个拍我肩膀的人是秘密联络人,他是来向我传达毒贩动向的。”   “原来如此。”一听到毒贩,诸伏景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甚至立刻联想到黑衣组织这次的任务应该就和这伙毒贩有关。   他有点想从瑛二这里打探情报,但瑛二紧接着却口风一转,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一个人在旅游胜地逛来逛去实在太可疑了,所以接下来,让我和你们一起行动吧,景光。”   “诶?”诸伏景光傻眼。   “让我想想……你和阿大都背着琴包,我们可以伪装成出来团建的音乐社团大学生!嗯,不错,就这么办!”   “啊、不是、等等,教官?!”看着自顾自敲定了伪装身份的青年,诸伏景光不得不汗颜的打断他:   “不行的,教官!我身上还带着【那边】的任务,而且就算不用担心zero,诸星大也是【那边】的成员,更何况我们接下来还很有可能接触一位干部!无论怎么想您都不能和我们一起行动——”   “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话。   诸伏景光神色一凛,道了声失礼便掏出了手机,打开署名ac的那封邮件。   只是他越看表情就越震惊,满脸都是错愕的“这也行?!”。   “怎么了?”夏目瑛二明知故问。   “……不,没什么。”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的按灭屏幕,脑子里却依然转着屏幕上那短短的几行字。   [From ac]   [最新消息,两年前重伤的Gin苏醒了,我先回总部,剩下的任务内容会用邮件告知你们。]   ——琴酒“苏醒了”?之前只是“重伤”?!   ——那个男人居然没有死吗?!   诸伏景光满脑袋问号,在瑛二再次询问他们能不能一起行动时晕晕乎乎的便答应了。   另一边,看完短信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则在电光火石间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赤井秀一想,无论科涅克最初把瑛二支到这个小岛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如今他都必须跟紧瑛二,绝不能让他知道琴酒没死!   降谷零则想,琴酒假死复生,这种事就算是黑泽瑛二都想不到吧?他原本来小岛上大概率是为了科涅克的任务,现在科涅克离开了,黑泽瑛二的计划是不是受到了阻碍?   ——他得跟紧黑泽瑛二,尽可能瞒下这个消息,给瑛二的计划添堵,让他露出破绽才行!   两个男人抬头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目光逐渐犀利——   这个家伙心里肯定想着拦下消息,削弱“百加得的白月光”对百加得的影响/用时间差来给瑛二造成麻烦,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利用!   无人注意的房梁上,刚刚发完短信的三花猫灵巧的用爪子按灭屏幕,低头看了眼正朝自己比“ok”的蓝发青年,用鼻孔冷冷地哼了一声。   ——臭小子,居然一见面就让可爱的吉酱帮自己骗人,真是家门不幸!! 第158章   黑泽瑛二拽着诸伏景光走了回来。   不等他说话, 赤井秀一就掐了烟,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发型:“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瑛二享受的任由他顺毛, 闻言笑眯眯道:“有啊,我买了观景台的票, 然后想去水族馆、神社和码头,还预定了温泉旅馆——听说那里晚上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灯光秀,还有水平高超的调酒师呢,真期待啊。”   “这样。”赤井秀一嘴上宠溺的应着,心里却微微一沉。   ——果然是被科涅克交代了什么吗?这个“游玩路线”看似普通,但他自然能看出专业性的踩点和搜查痕迹。   科涅克想让瑛二寻找什么?   在他身后,降谷零沉思的皱眉,根据脑海中事先记好的地图,同样发觉了不对劲:   这个路线, 分明是先从高处俯瞰地形, 再选取位于小岛各个方向的景点、将整座小岛囊括在调查范围内,最后的休息地点则是岛内唯一的天然温泉旅馆……选择那里有什么用意吗?   他看了眼诸伏景光,有心想问问瑛二对他说了什么,那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行动模式。   但诸伏景光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脑海中思索着:码头应该有毒贩的走私船, 其他景点是可能的交易地点, 温泉旅馆则是毒贩下榻的地方?还是说交易干脆就在旅馆里进行?   “温泉旅馆啊……或许我们晚上能调一杯酒?”   赤井秀一的声音打断幼驯染组的沉思,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抬头,只见五官冷峻不凡的长发男子已经亲昵的勾住了瑛二的手指,橄榄绿的眼睛深邃含笑, 里面只倒映着瑛二的身影。   调酒?   诸伏景光皱眉。   莱伊这家伙, 为什么也打算和教官一起住?他不是知道教官是公安吗?   调酒……   常听搭档这样调戏别人(也经常被调戏)的降谷零眸光微冷, 直接出声嘲讽道:“真有兴致啊,莱——诸星大,希望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看到旁边的幼驯染明显没有想歪的严肃表情,又被黑泽瑛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精准get到潜在威胁的公安卧底不得不生硬的转换了称呼,黑着脸直接叫了赤井秀一的化名。   “当然可以啦。”不等赤井秀一回击,黑泽瑛二就接过了话头,回握住男人的手朝他笑的特别甜,“不过只调一杯酒怎么够呢?起码要三杯以上才够劲嘛。”   赤井秀一脸色一僵,降谷零则表情不自然的撇开头,两人在心里异口同声的腹诽——   你的“三杯酒”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开什么玩笑啊!   “……咳,我们还是先去观景台吧。”   总感觉再说下去会有某种身为男性的宝贵之物破碎掉,赤井秀一明智的没有接话,轻咳着与青年十指相扣,朝他露出温润的笑容,“难得有机会约会,不是吗?”   “哎?可以吗?”黑泽瑛二似乎有些意外,指了指后面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可你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吗?”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跟他们不熟,不用管他们——”   “正因为不熟,所以才要提防你会背着我们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他,注视着瑛二的紫眸分外寒凉,“黑泽先生是个头脑很聪明的人,应该能体谅我们的难处吧?所以,很抱歉要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二人世界”这个词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嘲讽,但又似乎有种别的意味。   “确实如此,黑泽先生。”诸伏景光也开口搭腔,注视着赤井秀一的眼神冷漠又暗含敌意,“我可不放心您跟这种人单独相处,请允许我同行。”   不放心?   赤井秀一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警告的视线后眉梢一挑,不由得感到可笑。   这个苏格兰,难道真以为瑛二只是警察厅的一名公安吗?   这算什么?一个蓄意隐瞒身份接近瑛二的黑衣组织成员,居然反过来警惕着自己欺骗瑛二?   太可笑了。他以为自己对瑛二的“保护”能感动谁?   至于波本……这家伙是单纯的找茬,还是同样不想让瑛二知道琴酒醒了?   不管答案是哪个,都能证明他对瑛二仍然抱有感情。(降谷零:……我只是想找到那个混蛋犯罪的证据!!)   呵,这个时候就算拒绝,也会被他们偷偷跟踪吧,而且他们说不定会背地里耍什么小手段……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同意,将人放到眼皮底下看着。   对自己抱有绝对自信的男人想到这里,狭长的眼眸微眯,沉着的淡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大家就一起去好了,反正‘上司’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牵着瑛二的手意味深长的低笑一声:“——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和我男朋友偶·尔的一些亲密行为。”   “……啊,请随意。”目的达到,降谷零的表情便淡了下去,看起来对赤井秀一的挑衅无动于衷。   当然,至于实际心情如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赤井秀一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瑛二:“好了,我们走吧,瑛二……瑛二?”   “嗯?啊……你们商量好了?”   从刚才开始注意力就移向了一旁的瑛二回过神来,转身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   “商量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赤井秀一说着,不着痕迹的往瑛二刚才注视的地方扫了一眼。   不止他,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视线也往那边飘了飘,发现那是一条看似普通的小巷。   之所以说看似普通,是因为那条小巷里没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但里面的店铺却明显是经营特殊服务业的。   起码诸伏景光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不下三台摆在店门口的老虎机,远处似乎还影影绰绰地站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和男人……   猫眼青年收回视线,想着毒贩确实有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活动;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则是在思考这里是不是和科涅克交给瑛二的任务有关。   只有一直蹲在旁边平房房顶的三花猫,在此时露出了洞悉一切的、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眼神。   “——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三人的思绪,他们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位路过他们身边的金发女人被地上一处翘起的石砖绊了一下,细细的高跟鞋维持不住平衡,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离得最近的黑泽瑛二抬手扶了一下,等女人站稳才准备收回手。   “谢谢!”   衣着光鲜的时尚女郎挽了下从耳边滑落的金色长发,抬头露出一张妍丽可爱的美丽面庞,湖蓝色的大眼睛眼看着就要弯起来,“要是崴了脚就糟糕——”   她猛地看清了瑛二的脸,声音随即卡壳了一下,紧接着瞬间变得热情,伸手就去捉瑛二的手:“啊啦,你好啊帅哥!请问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哈哈哈,没有哦。”   瑛二爽朗的笑了起来,顺便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   妙龄女郎看着他,笑容甜腻可人:“真的?你可不要骗人家哦?”   “啊哈哈哈,我确实没有女朋友啦——”   “他只有男朋友,这位小姐。”   赤井秀一适时握住了恋人,礼貌的微笑道。   “没错,就是这样!”瑛二欢快的点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妙龄女郎一惊,扭头看了赤井秀一一眼,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神色淡淡的降谷零和目光复杂的诸伏景光,眼神闪烁几下,才重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便直接转身离开,似乎被想要发展艳遇的对象居然不喜欢女人这件事打击到了。   等她走远,降谷零才嗤笑一声,斜眼看向黑泽瑛二:“魅力无限?”   “嘛,看起来是这样呢。”瑛二不无得意的耸肩,接着却笑嘻嘻的凑近赤井秀一,“不过谁搭讪都没用,因为我对阿大可是一心一意哒!”   呵呵。   降谷零不着痕迹的讥讽一笑,眼不见心不烦的别开视线。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我觉得重点不是这里吧?”   是啊,重点不是女人的搭讪,而是她可疑的表现。   被直球击中的赤井秀一微顿,心跳不可抑制的漏了一拍。   ——在琴酒醒来的现在,他偏偏从瑛二这里得到了以往从没有过的……相当于坦言“我只爱你”的告白。   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有些触动,心里也悄然多了些别的东西。   长发男人绿眸微暗,转眼静静地看向恋人直率明媚的笑脸。   虽然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的,但是……   他抓着瑛二的手缓缓用力,一向平稳的心跳开始因为莫名的亢奋和左突右撞的情感而加速。   赤井秀一其实和瑛二一样,是个理性远远大于感性的人。他的思考方式十分冷静甚至冷酷,但与此同时,他又行动力极强,而且性格并没有那么光伟正。   ——不然他也干不出碰瓷和horap这种事不是吗咳咳咳。   总之,作为一个本性自傲又具备野心的男人,作为一头永不屈居人下的孤狼,赤井秀一承认在接近黑泽瑛二的过程中付出了真心是他始料未及的,但爱上瑛二这样强大又内心温柔的人,他并不后悔。   可这绝不代表他愿意毫无所求的奉献自己。   ——既然他已经献出了自己的心,那黑泽瑛二理应也将他的真心剖给自己看,不是吗?   所以说,赤井秀一从一开始的目的是黑泽瑛二的心,而且一直都是他的心。   本来他还觉得时间尚且充裕,他可以慢慢来的,但在琴酒这个不安定因素死而复生的现在,他已经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尤其瑛二还在这个关头给了他豪赌一把的些许底气。   所以,是时候结束这个无聊的替身游戏了。   ——接下来,他要让瑛二眼里只有“赤井秀一”。   脑海中疯狂转动着强势又霸道的计划,现实中,赤井秀一的表情却因为收到了告白而格外柔软。   他抬手温柔的摸了摸瑛二的脑袋,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低声道:“需要我去解决那个女人吗?”   “解决就不用了。”黑泽瑛二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深蓝的眼瞳似笑非笑。   “难得有这种体验,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想怎么做呢。” 第159章   古怪的金发女郎没有被假酒四人组放在心上, 他们很快在黑泽瑛二的带领下开始了“游玩”。   当然,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在玩,就连表面上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瑛二, 也被其他三人发现过面无表情、蓝瞳深邃的搜寻着什么的模样。   在座的卧底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撇开早就知道谜底的诸伏景光,赤井秀一和降谷零也在留心观察之余,很快发现了不对。   于是,借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去不远处买水的机会,赤井秀一趁机低声对瑛二说:“周围好像有一些人不太对劲, 你注意到了吗?”   这时他们正在水族馆里的一处角落里, 黑泽瑛二打量着海里那些漂亮的游鱼,像是没注意到他隐晦的试探一样随口道:“没有吧?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啊。”   赤井秀一看着他,在几息间的沉默后, 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倾身向前,嘴唇贴在他耳廓边轻声道:“我之所以和波本、苏格兰来这里, 是因为接到了科涅克的命令。”   瑛二一愣,下意识转头想看向他, 但赤井秀一却在这时真的吻上了他的耳垂,看起来分外亲密。   男人的嘴唇轻轻啄吻着微凉的耳根, 磁性的声音如情人耳语般几不可闻。   “但是自那之后,他就对我们不闻不问, 任务的具体内容也一点都没有透露。现在看来,他同时也找了你,可是在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他又警告我们不准把任务的事告诉你……”   赤井秀一侧过头, 微敛的绿眸遮掩住锐利, 由下而上的注视着瑛二, 试图看穿他的反应。   这番话是他深思熟虑之下才说出来的。   毕竟,这次任务是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与干部科涅克接触的契机,为了更进一步,他必须要完成。   但是从现阶段来看,如果再不跟瑛二坦白,他这边就缺乏必要的情报,也始终不能得知科涅克的计划,以及他对瑛二催眠的内容。   所以,在短暂的考虑之后,刚刚从瑛二那里获得了自信的赤井秀一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而且这样做他还能顺便确认一下,现在的瑛二对他,到底……   长发男人缓缓抬起眼帘,露出自己那双眸光犀利冷峻的绿眸,紧盯着瑛二说道:“可以告诉我,现在的我该怎么做吗,瑛二?”   “……”   黑泽瑛二一言不发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深渊般的蓝瞳蕴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感,但赤井秀一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恍惚或探究。   那个人始终清醒的看着他,神色平淡却认真,眸中倒映的确确实实是他一个人的倒影。   赤井秀一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被那样专注的目光弄得胸口发热,心脏不自觉的加速跳动,好像四肢百骸都注入了令他激动到战栗的满足感。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他竭力自然的笑了下,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黑泽瑛二忽然倾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他半阖眼帘亲吻着赤井秀一轮廓锐利的眼眸,让男人的瞳仁像是不安一样微微晃动,蝶翼般的眼睫颤动着拂过瑛二的嘴唇,目光惊讶又茫然:“……瑛二?”   黑泽瑛二扑哧一笑,抬手抱了他一下:“真是难得看到阿大这么毫无防备的样子啊。你清醒的时候总是游刃有余又毫无破绽,虽然那样强大的你也很迷人啦,但是我偶尔还是希望你能依赖我一点嘛——就像现在一样。”   “我……”赤井秀一心里一跳,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方在指责自己不够信任他,只是还没等他斟酌着想出回答,瑛二就亲昵的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温声道:   “放心吧,科涅克先生已经离开这座岛去处理突发事件了,我估计他接下来会把你们三个的指挥权交给我,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们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处理什么突发事件啊……”   赤井秀一眸光一暗,用带着笑意的语气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不过,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这就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做任务了。”   “……是啊。”   黑泽瑛二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着,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只是,这个任务……我总觉得有点讨厌……”   讨厌?   赤井秀一微微蹙眉,稍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联想到了许久之前的那片熊熊大火。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他脸色一变,眸中猛地冒出了冰冷的火焰——   能让科涅克不惜催眠瑛二也要做的任务,难不成是相当残忍又惨无人道的?不然重感情又忠诚于科涅克的瑛二不可能觉得讨厌!   科涅克那混账,这次到底又想催眠瑛二做什么……?!   FBI王牌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犯罪类型,其中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几项,只是他还不能确定。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们还是继续玩吧。”   黑泽瑛二在此时放开了他,重新挂起与平常无异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海洋生物,“这些鱼还是很漂亮的,而且我对水里的生物非常了解,可以给你介绍哦。”   赤井秀一的脸色在长长的水下甬道中明灭不定,过了几秒,才微微牵起唇角,纵容又温柔的说:“这是为什么?你喜欢鱼吗?”   “也不是啦,主要是因为我除了植物之外,最擅长打交道的就是水嘛!”   蓝发青年笑嘻嘻的说着,看起来颇为自豪,“毕竟水可是生命之源!跟我的家族相性超好的!”   “……这样啊。”   意中人的笑脸灿烂又可爱,赤井秀一估计他被催眠后的人格又占了上风,所以即便马上就要实施犯罪,也能欢快的与他人谈笑。   但得知了此地即将发生重大犯罪的他,却再也找不回原本的轻松心情。   *   后方的小型便利店中。   眉头紧皱,显然在沉思着什么的降谷零随手拿了一瓶水,又伸手去够下层的运动饮料。   他的手冷不丁和另一双手相碰了。   降谷零回过神来,顺着那只手向上一看,便对上了幼驯染那双上挑的漂亮猫眼。   他和对方双双一愣,而后,诸伏景光率先移开了视线,在一排饮料中独独挑中白桃味的,然后就转身想要去结账。   “……”   降谷零伸出去的手蜷缩了一下,垂下的视线飞速变幻,最终还是抿了抿唇,抬手一把拽住了景光的胳膊。   “……你为什么知道他喜欢白桃。”   他以陈述的语调沉声问着,两眼紧盯着诸伏景光的侧脸,“新条,你和他……最近发生过什么吧?”   ——从那个人出现开始,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突兀至极的,幼驯染和他有了远超警校时期的默契和熟稔,那个人对景光也有着明显的区别对待。   他用独一无二的叫法,将幼驯染唤作“光”,还在三个人之中独独挑中景光去追猫……还有谈话。   但是更不对劲的,果然还是景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莱伊?他为什么知道莱伊和那个人的关系?他怎么能对一个黑衣组织成员和一个公安交往这一点毫不怀疑?   ——他为什么对那个人如此信任,为什么要用难掩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为什么会仇视莱伊,为什么……   降谷零抓着诸伏景光的手微微收紧。   ……为什么如此了解黑泽瑛二的口味,还在无数自以为没有人察觉的时刻,将那样专注温柔又含笑的目光投注到那个人身上?   “……”   诸伏景光久久地沉默着。   就在降谷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用难言的眼神看向他。   “你又是以什么立场问我的呢,安室君?”   猫眼青年注视着自己过去像是家人般亲密,现在却已经有些看不透的挚友,眉头哀伤的轻蹙着。   “不要告诉我,你和诸星针锋相对的原因里没有百加得。这个说辞你或许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   他直视着降谷零,声音愈发低微,像是连自己都对接下来要出口的话感到难以启齿一样,但他停顿了几秒,还是脸色发白的、坚持的轻声说:   “如果你做不到一心一意,就请不要再接近他,zero。”   降谷零的脸色骤然一白。   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瞳孔缓缓缩小,两眼死死地盯着幼驯染,嘴巴徒劳的张合了一下:“hiro……你……难道?”   “嗯。”诸伏景光垂下眼帘,平静的、轻轻的应声,“我喜欢他。”   降谷零陡然露出了极为茫然的神色。   这种茫然在极短的时间转化为了狂怒,等降谷零回过神来,他已经攥着挚友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向了自己,一声怒吼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疯了?!”   “砰——!!”   瓶装水沉重的掉在了地上,和青年的怒吼一起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便利店的店员注意到这边起了纠纷,连忙赶过来小心的劝阻。   情绪始终内敛的诸伏景光抬手掰开降谷零,低声有礼的向店员道着歉,俯身捡起两瓶水便走过去结账,然后看了降谷零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降谷零铁青着脸,连自己选好的水都没拿,直接快步跟了出去,一走到无人的角落就堵住了诸伏景光,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hiro。”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诸伏景光不为所动的看着他,似乎没有看到他急促跳动的太阳穴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一样,语气自始至终都平静而坚定。   “你很好,但他也很好,zero,这世间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我本来从没想过说出这份心意,但如果你真的继续在他和百加得之间摇摆不定,让诸星那样的危险人物继续接近他,那就恕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   猫眼青年说到这里,眼里一瞬间闪过了深深地后怕和痛苦,像回想到起了什么极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这一次,哪怕对象是你,我也绝不会拱手让步,zero。” 第160章   荒唐。   这是浮现在降谷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荒唐, 太荒唐了,荒唐到他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但事实却是磅礴的盛怒在他胸腔中炸开,他气得眼前发晕,甚至觉得眼前的幼驯染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   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愤怒——或者说, 他不敢深思。但是转瞬之间, 那满腔的怒火就找到了合理的宣泄口,降谷零上前一步逼近诸伏景光, 脸色铁青的忍怒低声道:   “别开玩笑了!你难道连一点可疑之处都看不见吗?那家伙就是个满嘴谎言的人渣啊!”   诸伏景光的脸色瞬间一沉, 个性温和的他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尖锐:“安室君!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误会, 但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他!”   “没什么误会!黑泽瑛二就是个混账!”降谷零火冒三丈的低吼,双拳攥得死死地,“他先用花言巧语骗了我, 现在又想来骗你!新条,那家伙的话你一句都不能相信!你根本不知道他伪装的本领有多可怕——”   “够了。”   诸伏景光低低的打断了他, 语气异常的平静却冰冷, 后退一步用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降谷零。   “我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感到齿寒, 但比那更多的却是错愕和不敢置信,以至于他不断地摇着头,注视着降谷零的瞳孔因为各种极为复杂甚至痛苦的情感而微微晃动。   “为什么你对他的看法会变成这样?在学校里他最爱护的就是你,那些他呕心沥血教导你的日子,你全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降谷零死死咬紧了牙关, 禁不住呼吸发抖的闭上眼睛, 在这一刻止不住的感到浑身发冷。   他当然没有忘, 因为这何尝不是他最痛苦、最不愿接受, 同时也是最想不通的地方呢?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抗拒, 残酷的事实还是摆在了那里。黑泽瑛二不是有着强烈正义感和高尚品德的警察, 他只是黑衣组织打入公安的一个卧底。   他亲耳听到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承认身份,亲眼见到贝尔摩德和他像老熟人一样交谈,甚至自己在黑衣组织里的挂名上司,就是“百加得”。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哪里有什么误会?   他倒也曾经希冀着这是个误会,但后果却是被那个人拿着自己的卧底身份和家人朋友的性命相要挟。   这一切都不允许他再自欺欺人,可是联想到那个人的手段,他却无法将事实和盘托出。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诸伏景光盯了他一会儿,渐渐消去了怒火,重新上前走到他面前,声音轻轻的说:“到底发生了什么,zero?”   他了解自己的幼驯染,更相信他的本性与信仰。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有着再纯粹不过的正直公义之心,他是个坚韧不拔的公安警察,不会被蛊惑,更不会浸入黑暗。   “教官到底对你说过什么?”诸伏景光紧盯着降谷零闪烁又不安定的眼瞳,竭力让语气听起来真挚又轻缓,“百加得……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在那一瞬,降谷零真的有种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   但好在,那也只是冲动。   个人的压力与痛苦,和重要之人的安全比起来,显然是前者更不被降谷零重视。   更何况,百加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想到得知琴酒没有死之后,就一直存在于自己心中的那个“怀疑”,低着头的金发青年沉默良久,才终于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啊,hiro。”   他这样迷惘的,像迷路的孩童一样回答道。   *   当四个人再次汇合的时候,降谷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再次变为了神秘、敏锐又狡猾的波本。   他看着诸伏景光将那瓶饮料笑着递给黑泽瑛二,得到了青年惊喜的感谢,只觉得那个笑容有一瞬间和过去的黑泽瑛二重合了。   真是讽刺。   降谷零移开视线,虚假的牵引了一下唇角,为自己居然真的没有在无人监管的时候对挚友说出真相感到悲哀和可笑。   他现在算什么?被拴得久了,就算剪断了绳子也不知道跑的狗吗?   “——在想什么?”   码头上,熟悉到化成灰也不会听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降谷零神色不变,扫了眼正在观察船只的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头也不回的冷冷开口道:“在想怎么干掉你。”   “啊哈哈哈,那可不行,你们的任务还要指着我呢。”那声音发出惯例的写作豪爽读作装傻的笑声,听起来愉悦的让人火大,“和光的谈话开心吗?”   “你不是都料到了吗,何必再来问我?”降谷零终于转身看向他,语气控制不住的变得讥讽又自嘲,“反正他已经完全信了你的鬼话,我没法告诉他真相,说你是个人渣还平白得了一顿埋怨。”   “哎——光酱居然这么相信我啊。”黑泽瑛二笑眯眯的拉长声音,得意的样子让降谷零想痛扁他一顿。   金发青年正要开口阴阳怪气他,就见蓝发青年笑意微收,喟叹似的说:“那我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啊。”   降谷零心弦一颤,紧接着却唾弃了自己一番,眉头紧蹙道:“你又想怎么骗他?”   “怎么能说是骗呢?”瑛二轻笑着回答,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面前的汪洋,浅蓝的发丝被海风吹动,俊挺的眉眼竟格外柔和。   “我对光可没有说过一句假话,相反,我可是格外关注着他,因为我不想让这束光芒被黑暗吞噬。”   “……谁会相信你。”降谷零皱了皱眉,隐隐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却又实在不敢相信,心里更是升起了某种奇怪的感受。   而且,得知琴酒死而复生之后,有某些点似乎终于连起来了。   “信不信由你。”瑛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抬步就想离开。   在那一瞬,降谷零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眼中飞快的闪过犹豫和挣扎。   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发现“那个”以来反复折磨了自己许久的疑问,声音紧绷的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你指什么?”黑泽瑛二停下脚步,扭头挑着眉看他。   降谷零抿了下唇,不满于他的装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的拉着脸把话讲明:   “别想用之前那个【玩得开心】的理由糊弄我。科涅克夺权的事里有你的手笔吧?照他和朗姆打来打去的时候牵扯到的部门,你就是在整个组织都埋下了眼线都不奇怪。”   “不愧是情报组的「波本」,真敏锐啊。”黑泽瑛二微笑着,变相的承认了他的话,语气里甚至有种让降谷零熟悉的赞赏。   这样似挑逗又略带宠溺的夸奖,在很久之前降谷零因为过度锻炼而肌肉过劳后,便在他们的对话中时常出现,几乎已经成了他们交谈中的常态。   ……只是,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   降谷零眸光微动,他睨了眼神色平静的青年,忽然没由来的想到,这好像是闹掰以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谈话。   还是这么心平气和的,简直像回到了从前一样……啧。   拧眉甩开多余的思绪,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展示自己的能力,代替科涅克上位,再不济也能摆脱现在这样在科涅克和朗姆之间两边不讨好的局面。”   还有琴酒的事。他就不信这个冷酷无情的混蛋真的那么喜欢琴酒,喜欢到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那么他找替身的原因就很值得深思了,因为那个替身就和自己分手的原因也……呸呸呸,后半句划掉,他才不在乎那个混蛋为什么和自己分手。   还有景光。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在那么冷血残忍的威胁过自己后,却偏偏在自己面前暗示说他会保护景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眉头紧皱的降谷零又问了一遍,“莱伊,科涅克,乃至于整个组织,对你来说都不过是低龄化的幼稚玩具而已,你轻易就能把他们玩弄在股掌间,这些真的能让你【玩得开心】吗?你……你真正想做的事,真正的身份,到底是……”   金发青年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攥紧了手掌,竟有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期望的越多,就会在摔下来的越痛、越惨,这是眼前这个人教给自己的道理。   但是,他的头脑和骄傲却在心里悄悄地告诉他,他的推理没有错。   降谷零不由自主的抬眼,完全是无意识的直直凝视着黑泽瑛二深海一样的眼瞳,像是想从中获得某些平静和自信。   ——最初让降谷零产生“怀疑”的,只是一些根据他对黑泽瑛二的了解,所产生的小小疑惑。   ……虽然他现在到底算不算了解这个人还要两说,但是瑛二身上表现出来的某些东西,确实让降谷零在仔细调查之下产生了怀疑。   比如让降谷零尤为在意的,黑泽瑛二仿佛未卜先知一般给自己找了个和琴酒特别像的情人,同时还不遗余力的散播着“百加得对琴酒情深意重”的谣言。   简直就像是提前便知道了琴酒没死,所以早早的就为琴酒醒来的今天做准备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骤然得知琴酒没死后的降谷零这样不敢置信着。   他早已详细调查过当年的琴酒死亡事件,根据调查,组织里所有人都一口咬定,琴酒是被公安埋伏、在化工厂和火海中被炸死的,这足以证明琴酒的死是组织里公认的事实——起码对一般的成员,甚至大多数中高层来说都是如此。   证据就是现如今琴酒又活了,可就连科涅克都是事后才得知这件事的,不然他不可能连任务都不管就急匆匆赶回总部。   科涅克不知道琴酒假死的事,是因为他和琴酒没什么关系吗?不,绝非如此——根据降谷零搜集的情报,两年前组织里最流行的八卦便是“暴躁琴酒老大哥和战五渣科涅克小弟的感人爱情故事”,那时候百加得和琴酒的事连个影儿都没有。   那么,是因为科涅克地位不够高吗?或许确实如此,毕竟两年前科涅克还不是干部,在组织里的影响力也因为常年卧底而非常有限。   还没升上干部的科涅克如此,那么按理说,两年前只是科涅克手上一个小棋子的百加得,就更不可能知道琴酒是假死了。   所以问题就来了——   两年前和琴酒的关系并不亲密,地位也没有高到足以被告知真相的百加得——也就是黑泽瑛二,到底为什么能够像预料到了琴酒没死一一样,用两年的时间以一己之力让组织里的八卦扭转风向,一窝蜂的变成“百加得深爱琴酒”?   降谷零深深地看着黑泽瑛二,试图将他的每一点情绪变化都收入眼底,紫灰色的眼瞳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无比犀利。   他确信当时的黑泽瑛二没有任何得知机密的资格,或渠道。   如果不是在事后得知,那就是黑泽瑛二从一开始就知道琴酒没死。   可是根据降谷零的调查,当年的琴酒是接到了身份不明的“某人”的邀请,只身前往废弃化工厂赴约,才被公安围住、最终在与“某人”的交战中“葬身”在化工厂的。   整个事件里,没有出现第二个黑衣组织的人。   那么黑泽瑛二是怎么知道琴酒没死的?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唯一一种可能——   “你就是当年琴酒死亡事件的参与者吧,黑泽瑛二。”   降谷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着,紧绷的声线有种竭力控制下的平静,以至于听起来甚至有些失真。   “你老实告诉我,在两年前那场公安针对琴酒的抓捕中,你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第161章   ——哦呀, 他已经成长的这么优秀了啊,居然能抑制住恐惧和厌恶感,理性的回过头察觉到那么久之前的疑点。   听完了降谷零的全部推理, 瑛二的内心飘过一阵快乐的“”, 心底住着的小人更是嘴角翘了翘, 转着圈圈兴高采烈的洒着小花花。   ——不过, 想让我这么简单的就承认,未免也想的太美了吧?   “喵哈~”   一直跟着他们的三花猫嘴巴弯成“w”形, 发出了一声充满赞赏又不失嘲讽的奇怪猫叫。   被赞赏的降谷零:“……?”   被嘲讽的瑛二:“……”   蓝发青年蹲下去狠狠rua了一把猫猫头,语气哀怨道:“太不厚道了啊,欧吉酱。您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三花猫一秒收起嘲笑脸,抬起眼皮瞅了瞅他, 然后嫌弃的转开脑袋, 喷了个不屑的响鼻。   黑泽瑛二:“……”   降谷零:“……”这猫成精了?   不对, 这家伙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金发青年一瞬间黑了脸,没好气的拽住瑛二的胳膊:“喂!你这混蛋快点回答我!”   “哎哎哎,怎么办呢……”瑛二正要装傻。   “——你们好像聊的很开心啊。”   磁性含笑的声音传来, 黑泽瑛二和降谷零同时转头,见赤井秀一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 微笑着攥住了降谷零的手腕想把他拉开,嘴里却是对瑛二说道:   “时间不早了, 你饿了么?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降谷零被他下了大力气的手掌攥的生疼,他无声拧眉,眉宇中露出丝丝戾气,不甘示弱的同样用力攥紧了瑛二的胳膊不丢。   “哦!好诶!那就直接去我订的温泉旅馆吧!我看网上的评论说里面有很不错的餐厅!”   黑泽瑛二对他们的剑拔弩张丝毫未觉, 欢快的站起身来,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就轻描淡写的挣脱了降谷零。   降谷零眸底飞快的掠过一抹暗色, 但不过短短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还反手恶狠狠的甩开了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毫不在意,自然而然的牵住瑛二空出来的手,拇指摩挲了一下他被攥红的肌肤,声音微低:“嗯,都听你的。”   “既然这样的话,我和安室君也一起去吧。”诸伏景光适时给幼驯染解围,同时也是不动声色的主动出击。   他看向瑛二,漂亮精致的猫眼因笑意而弯起:“我和他刚刚用手机预约了房间,‘小岛温泉旅馆’,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黑泽先生?”   “没错没错!真亏你们能订到啊!这个季节来旅游的人特别多诶!”瑛二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在空中比划:“吃完晚饭之后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听说在露天浴池里还能看到富士山呢!”   “当然可以。真让人期待啊。”诸伏景光哄小孩一样欣然答应,看着他高兴的样子,连眉眼都忍不住柔和起来,“不过我们需要快一点,不然天黑了就看不到富士山了。”   “!你说的没错!”黑泽瑛二立刻正色,拉着赤井秀一就走,“阿大快点快点!你跟我住一个房间,我们先去放东西!”   赤井秀一瞥了诸伏景光一眼,看不出情绪的和他对视了几秒,才转眼温声回答:“不用这么着急,离日落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的。”   诸伏景光心知他看出来了自己的心思,也接收到了他对自己的警告,眼底不由得渗出几分冷意。   ——不过是一个目的不纯的黑衣组织成员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坦然的站在原地等他们手拉着手走远,才回头对降谷零说:“我们也走吧,安室君。”   “……啊。”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的降谷零意外的脸色并不难看,他看着黑泽瑛二的背影,眸底闪着异样的光。   装傻可以看作一贯的恶趣味,但也可以看作一种回避。   而回避,有时候就是一种回答。   ——呵,你好像被我抓到什么小尾巴了啊……教·官·大·人。   金发青年的唇边勾起得意又难掩凶残的弧度,将一切映入眼帘的三花猫眨眨眼,毫无(对孙子)怜悯之意的再次嗤笑一声。   不过这声嗤笑意外的吸引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目光,两位公安卧底看了眼过分聪明的小猫,前者眨了眨眼睛,忽然抬头朝远处的瑛二喊道:“喂!黑泽瑛二,你不要你的猫了吗?”   “嗯?啊……不用管他,让他自己玩去吧!”   黑泽瑛二回头和三花对视了一眼,也不知看出了什么,他嘴巴一撇,闹脾气一样摆了摆手,“就知道嫌弃我的欧吉酱最讨厌了!果然比起猫来我还是更喜欢狗啊~”   忠诚度满分,好哄度也满分,不管何时都会热情又依恋的绕着自己打转,被欺负了也永远不舍得跑远,只会拿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又渴望的看着自己,稍微一哄就会红着眼睛重新黏人的蹭上来,小心翼翼的舔吻自己的手指……多可爱啊!尤其是有弃狗效应的时候!   内心转着超恶劣超抖S想法的青年眼珠一转,飞快的看了眼正不满的瞪着自己的金毛青年,又心情超好的收回视线,和旁边的赤井秀一对视一眼,甜甜的冲他弯眼一笑,换来年长者宠溺的摸头。   被反过来嫌弃的三花猫:“……喵!”臭小子!真是有辱家风!谁还稀罕你喜欢!   傲娇的猫猫又喷了个响鼻,昂着脑袋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远了。   留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原地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对“主仆”到底关系如何。   *   走在海风徐徐的码头上,黑泽瑛二牵着赤井秀一,正趁着没人注意对自家恋人说着悄悄话:   “我订的房间自带庭院,里面有小型私人温泉哦!”蓝发青年蹭到赤井秀一耳边,欢快的声音伴着热气呼入对方的耳朵,“所以我们晚上还可以在自己的房间泡一泡!是不是超棒!”   赤井秀一歪了歪脑袋避开他湿润的吐息,耳尖被熏的微微发红,似有深意的笑看了他一眼。   “只是泡温泉?”男人勾人的性感嗓音低低响起,含笑的语气说不出的蛊惑。   弄得瑛二忍不住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唇角笑意不变,深邃的蓝瞳却平添了些侵略性和危险感,直勾勾地看得人脸红心跳。   “当然不是单纯的泡啦。”他笑嘻嘻又坏心眼的说着,在赤井秀一勾唇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绿眸亮如星辰的时候,颇为亲昵的扣紧了对方的五指,顺着敏感的指缝暧昧的摩挲。   赤井秀一纵容的低笑一声,主动扣紧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但心脏却像是仍然在被他灵活的指尖来回摩挲一样,激起令他浑身颤栗的期待和心动。   就在他开口想要回应几句情话的时候,黑泽瑛二却气息微变,眯眼看向了船坞内的某个男人。   赤井秀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发现男人的眼中满是精光,甚至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扭头机警的看了过来。   “瑛二?”他收回视线,声线淡淡的唤了一声。   “嗯。”黑泽瑛二咧嘴展开一抹露齿的笑,放开他的手主动走向男人,“看来是有古怪的样子呢——拜托你望风了哦。”   “知道了。”赤井秀一简短的回答,双手抱胸注意起了四周。   只不过他其实明白,瑛二出手的话,周围的环境压根不用他注意,只要糊弄一下波本和苏格兰就足够了。   作为唯一一个目睹了“假面超人事件”的罪犯是如何被“改造教育”的人,赤井秀一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船坞。   可疑的男人在瑛二靠近的时候就想要逃走,但没走几步就被人拽住了后领,他惊骇的转身,见那个刚才还离自己很远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正面无表情的朝他伸出手。   他的眼神,像注视着蝼蚁一样冷漠又无情。   “嘎嘣”一声,正想开口呼救的男人被干净利落的卸掉了下颌骨,他瞳孔一缩就想惨呼,但剧痛却让他只能发出含糊微弱的呜咽声。   “不要乱叫哦,我这边会很困扰的。”   有着恶魔一般冰冷眼神的青年友善的、诡异的笑了笑,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最后一点声音都截断,拖着满眼绝望的他一点点步入了黑暗中,含笑的声音酷似死神的低语。   “来,让我们在没人的地方玩个有趣的问答游戏吧……比如说,那个国际贩毒集团的船,是不是明天晚上到达这里?”   “……”   男人不断挣扎的双脚消失在拐角后。   在远处没能听见声音,却将一切都收入眼帘的赤井秀一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便跟了上来。面对他们关于瑛二去哪儿了的疑问,长发男人移开视线,给出了冷漠的“原地待命”的回答。   顾不上理会压着火气贬损自己的降谷零,FBI卧底深吸闭上眼睛,同样努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翻滚的暗流。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等他抓住了科涅克,一定再也不会让那孩子踏入黑暗之中。   *   消失了片刻的黑泽瑛二很快回来了。   他双手插兜走向正在等待自己的三人,看起来跟平时的自己有些不一样,深海般的瞳孔中没了笑意,带着股发自骨髓的、令人心悸的残忍味道。   那种冷漠又遥远的样子,让憋着一股气想质问他去了哪里的降谷零都不由得噤声,只顾愣愣的看着他,内心刚刚形成的猜想又开始摇摇欲坠。   还是赤井秀一率先握住了瑛二的手,毫无异样的对他浅笑道:“再不回去的话,就真的赶不上在露天浴池里看富士山了。”   此话一出,刚才还陌生无比的青年气势立刻一变,惨叫一声就拽着他往旅馆跑。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瑛二刚才走来的地方,犹豫着该不该去看一看。   但前方的瑛二却在此时大声招呼了他们一嗓子,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得暂时记下这个地方,想着当天晚上再来仔细搜查,便快步跟上了前方的两人,与他们一同来到了岛上唯一的温泉旅馆中。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他们在这里又遇到了白天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女郎。   当时瑛二几人正在自助餐厅吃饭,威士忌三人组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食物,只有瑛二还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不断将夹得满满当当的盘子一趟趟运到餐桌上。   用正常的标准看,他取的食物绝对远超一般成年人的食量。   不过在座三人当然都知道意中人有几倍于正常人的好胃口,因此谁都没有多嘴说什么,只是或纵容或温柔或无奈的注视着他快乐的往回搬食物。   只是他们对此见怪不怪,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理解此等异常。   “——喂喂,你是不是拿太多了啊,小兄弟?”   一个油滑又不怀好意的男声突兀传来,正坐下准备开动的瑛二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坐他旁边的赤井秀一忽然抓住了一只手。   “别碰他。”   长发男人冷冰冰的说着,狭长的绿眸放射出寒光,凌厉的斜睨着那个想去拍瑛二肩膀的家伙。   瑛二“唔?”了一声,叼着根薯条向后仰头,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黑发蓝眼的男人,他身材高大、五官精致,是个吸人眼球的美男子。   但此刻美男子的表情却十分难看,因为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无法从赤井秀一的铁掌中挣脱出来,不由得阴沉着脸色,浅蓝眼瞳中冒出几分货真价实的戾气。   ——不像是普通人,手上绝对沾过血。   威士忌三人组同时做出了判断。   “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   瑛二在此时好奇的开口了,赤井秀一也就势松开手。   美男子没好气的一把将手抽回来,冷笑着讥讽道:“是啊,就是在跟你说话!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土包子,吃个自助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居然拿这么多!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此话一出,本就在他出现后由面带笑容变为面无表情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冷下了脸色,赤井秀一更是眯了眯眼,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危险。   黑泽瑛二倒是没什么发怒的征兆,反而像瞧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瞧着他,圆滚滚的眼睛眨了眨,里面满是惊奇。   那样的眼神,简直像看见了一只说人话的猴子。   美男子敏锐的辨识出了这一点,登时气得面色铁青,周身甚至放射出了杀气。   就在这时,两位气质出众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其中一名神色温柔的黑长直女性面露担忧,托着餐盘拉住了美男子的胳膊:“健太,你在干什么?不是说这几天不能惹事的吗?”   “要你管!我要给这个小白脸一点教训!”   美男子不耐烦的狠狠推开她,有些柔弱的女子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连人带餐盘的摔倒,幸好后面扎着高马尾的帅姐姐扶了她一把,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餐盘。   但饶是如此,盘子里还是有菜汁溢了出来,弄脏了她黑色的抹胸小裙子。   帅姐姐眉头微皱,抬眸冷冷的看了美男子一眼。   黑泽瑛二又抽了一根薯条,好心的对美男子说:“呐,你推了那么柔弱的小姐姐,又把那位大美女的裙子弄脏了诶,不道个歉吗?”   美男子冷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哎?为什么?”   “?!你怎么还问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混蛋——”   “喂!阿健!!”   一声饱含怒火的女声在此时传来,一抹明丽的倩影在餐厅众人的注视下“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鞋走来,海蓝的大眼睛里满是厌恶:“我只是一眼没看见,你又在给我惹什么事?!”   美男子见到她倒是收敛了些,但脸色仍旧很不好看:“这件事又不能怪我,英里花!是这个小白脸——”   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已经看清了与伙伴发生争执的对象是黑泽瑛二的金发女人瞪大眼睛,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最终露出了极为惊喜的表情:   “哎呀!这不是白天那位帅哥吗?你也住这家旅店啊?真巧!”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坐在了瑛二旁边的椅子上,让威士忌组的脸色微微一变,更让美男子盯着瑛二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再次被“热情对待”的瑛二挑了挑眉,勾唇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餐厅外的隐蔽处,几声轻咳从墙角传来,两绺鬓发随着咳嗽颤了颤,灰白的发尾在空中晃动着。   看不清面容的黑发少年掏出电话,单手插兜冷漠的说:   “是在下。”   “已经找到组织的叛徒了,可以动手吗?” 第162章   “——所以。”   降谷零隐晦地扫了眼对面相谈甚欢的金发女人和蓝发青年, 又瞄了眼另一边脸色黑沉如水的美男子,嘴角抽搐着对诸伏景光小声吐槽:“为什么那几个人要在这里坐下啊!”   这不是给双方都找不痛快吗?   诸伏景光无奈的笑笑,眼里的神色却很认真, 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面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的几人:“应该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很可疑吧。”   比如乍看仿佛是恋爱脑, 但却让人感觉不出多少真心, 不知道在计划什么的金发女人——川崎英里花。   比如性格无礼又桀骜不驯,却出于某种原因听从甚至恐惧着川崎英里花,同时又对她很有独占欲的美男子——大江健太。   这四个人里最奇怪的就是这两个人,剩下的黑长直女性田中理惠虽然性格懦弱,但应该只是普通人, 至于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黑衣小姐九木绫子则是去换衣服了, 暂时不好判断。   总之, 这一男三女的组合确实非常古怪,尤其是在他们存在复杂的感情纠葛的情况下——   “这么说,英里花小姐和大江君并不是情侣?”   已经在对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直呼其名的瑛二挑了挑眉, 似乎有些意外的说道。   川崎英里花用手指绕着一绺自己的金色大波浪卷, 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讨厌啦,瑛二君!人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你很感兴趣,怎么可能有男朋友嘛!”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吃惊的捂住嘴:“啊,我想起来了,瑛二君也有男朋友对吧?真对不起呀!”   她歉意的对赤井秀一笑了笑,后者正在把自己面前挑完刺的鱼换给瑛二,听到有人提到自己, 他抬头疏离的扯了下嘴角, 露出一个冷淡到几乎不像笑容的笑容。   算不上对女士失礼, 当然, 敷衍的意味也很明显。   “怎么,这家伙原来是个基佬?真恶心啊。”   之前看到川崎英里花坐下后,也硬着头皮跟着坐下的大江健太闻言,满脸轻蔑的开口,对瑛二的敌意甚至恶意显而易见。   川崎英里花眼神一变,转身冷冰冰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快向瑛二君道歉!”   “啊?凭什么让我道歉?”大江健太恼怒交加,整个人烦躁不已,“我说你也适可而止吧,不过是个基佬而已,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他又不可能喜欢你这个女人!比起他来,你还不如选择我——”   川崎英里花的脸色骤然一沉:“阿健!你在理惠面前胡说什么?!”   旁边一直低着头的田中理惠慌忙抬头,她十分勉强的笑了笑,声音细柔的说:“没、没关系的,英里花……比起我来,健太君,你还是快向那位先生道歉吧,毕竟那样说真的很失礼……大家也都在看你呢……”   大江健太一愣,这才发现周围桌子上的客人们确实都在用打量和不满眼神看他,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   他脸色几经变幻,最后竟不耐烦的对田中理惠小声抱怨道:“不是都说了你只要当好跟班就行了吗?谁让你主动说话的?!”   田中理惠小脸一白:“对、对不起……”   大江健太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厌烦的撇开了头,看了眼一直拧眉看着自己的川崎英里花。   他烦躁的砸了咂舌,终于不情不愿的对瑛二说:“刚才对不住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金发美人安慰的拍了拍田中理惠的手,转眼看向他英俊却令人作呕的脸,眼底渗出了寒冷的阴翳。   听到男人假惺惺的道歉。   一直在忙着填饱肚子的瑛二一顿,扭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啊?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噗嗤。”   降谷零十分给面子的笑出了声,眼里明晃晃的盛着讥讽。   大江健太被他和瑛二联手噎了一下,眼神顿时凶恶的像是要喷火。   “阿健。”川崎英里花警告的叫了他一声,眼里有掩藏起来的杀意和憎恶。   大江健太握紧了刀叉,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脸色阴沉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说——刚·才·对·不·住·了,小·兄·弟!”   “哦哦,原来你是在向我道歉啊。”   黑泽瑛二恍然大悟,随即豪爽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一点都不在意的啦!”   大江健太冷哼着撇了撇嘴,现场的气氛也为之一松,就在这时,瑛二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笑哈哈道:“毕竟谁会把垃圾说的话放在心上啊?哈哈哈哈!”   “你!你这混蛋——!!”   大江健太暴怒的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抓瑛二的衣领。   威士忌组三人眸光一冷,离得最近的赤井秀一更是想出手给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一个教训,然而一只白净纤细的手却先他一步从旁边伸出,一把攥住了大江健太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   大江健太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被别着手狼狈地拧过身去,在看清身后是谁的时候立刻怒吼道:“九木绫子你这个贱人!还不赶紧放开老子——啊疼疼疼!”   “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愉快的经历,我代我无礼和没有眼色的伙伴,向您和您的朋友道歉。”   换了一身黑裙子的酷飒美人一手拧着他的胳膊,面无表情却很认真的朝瑛二微微鞠躬。   无礼的大江健太:“喂,你这该死的女人!让你放开我你没听见吗?!”   没有眼色的川崎英里花则抿了抿唇,像是嗔怒一样小声说:“也没必要这么说我吧,小绫子……”   九木绫子默默瞥了她一眼,成功让她举起双手讨好的笑了笑,然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小绫子说的对,对不起打扰啦,瑛二君!”   “不,请不要在意,我反而还要感谢你们呢。”黑泽瑛二好脾气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感谢你们让我看了这么有趣的一场戏。”   押着大江健太鞠躬的九木绫子浑身一僵,宛如触电般飞速抬头,收缩的瞳孔惊惧交加的看向他。   但黑泽瑛二却已经面色如常的回过了头,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解决着桌上的料理,见她迟迟不走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吗,九木小姐?”   “小绫子?”川崎英里花也担忧的唤了她一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还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九木绫子僵着一张脸摇了摇头,飞快地说了句“没什么”,便带着几人离开了。   少言寡语的田中理惠像个货真价实的小跟班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眼巴巴的望着被九木绫子押住的大江健太,却自始至终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讷讷的低下头。   瑛二这次一直注视着他们消失在旅馆走廊的尽头,才若有所思的扣住下巴,头也不回地问:“你们怎么看?”   “田中小姐的眼光也太差了吧。”降谷零毫不犹豫的开口,“那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说到这里,他莫名看了瑛二一眼,又撇着嘴移开了视线。   瑛二:“?”   “只能说男方的品性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赤井秀一摇了摇头,“那位川崎英里花应该是什么违法组织里的小头目吧,能明显看出大江健太想要巴结她的态度。”   从直呼其名的叫法就能看出他对两人的看法到底如何的男人顿了顿,皱眉看了瑛二一眼,“而且她对你的态度热情的有些奇怪,估计没打什么好主意。”   瑛二深沉的点头:“瑛二大人我的魅力,还是这么令人无法抵挡。”   “……”赤井秀一将一盘牛排放到他面前,温声道:“吃吧。”   瑛二:“……?”   “咳……九木小姐也不像简单人物。”诸伏景光轻咳一声,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她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气息,出手速度很快,而且感觉相当敏锐。”   降谷零点头表示赞同,紫眸斜睨向瑛二:“她突然抬起头来,就是你做了什么吧?”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对强者和威胁的敏锐度是十分惊人的。而从九木绫子那种充满恐惧和戒备的反应来看,她说不定正面临着什么人的追杀。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黑泽瑛二无辜耸肩,接着却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她之所以那么害怕,应该是因为隐藏在暗处的野狗,已经对叛徒亮出了獠牙吧。”   “她是——”   降谷零差点脱口而出“她是我们组织的叛徒?”,幸好最后一刻想起身边还有景光,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面不改色的掩饰道:“她是不是对你起疑心了?”   “谁知道呢。”瑛二笑看了他一眼,那副对他没说完的话心知肚明的样子弄得降谷零有些不自然。   “川崎英里花似乎相当信任九木小姐,也对她面临的危险心知肚明。”   赤井秀一敲了敲桌子,做了个简单的总结:“一个目的存疑的领队,一个懦弱的普通人,一个愚蠢又暴躁的野心家,一个身份不简单、面临追杀的叛徒,这个古怪的组合就是——”   他顿了顿,想起瑛二似乎有意在新条光树面前隐瞒身份的行为,终是轻叹一声,附在瑛二耳边低声说:“这个组合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吗?”   “应该说和目标有关。”瑛二也配合的跟他咬耳朵,注视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在为他考虑了自己的心情而开心。   赤井秀一心里一动,凌厉的眼型不由得柔和了些,抬手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你之后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嘛——”   “你们两个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对面的降谷零正巧在此时开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仿佛散发着滚滚黑气,“搞小团体也太不厚道了吧?有情报要和大家分享啊。”   “我们根本不需要搞小团体。”赤井秀一轻轻一笑,“我和瑛二是恋人,本来就是绑定在一起的。”   “呵,对未来太有自信可不好,诸星大。”   降谷零完全不为所动,双手交叉搁在下巴下面,显年龄小的下垂眼可爱弯起,“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你们能绑定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明天就分开了呢?对不对,新条?”   “嗯?啊……”诸伏景光正把瑛二面前吃完的盘子拿走,换上自己摆好的一盘果盘,闻言微微一愣,总觉得幼驯染是意有所指,但他却想不出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挚友拆台,毕竟他们发小之间的竞争算内部竞争,对诸星大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于是他一边将叉子塞进瑛二手里,一边微笑着点头道:“没错,世事难料嘛。”   赤井秀一眸色微暗,对降谷零暗示的意思心知肚明。   ……自己不正是对未来不那么有自信,所以才会对瑛二隐瞒那个消息么?   “——不过,两个人的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光靠说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做吧?”   熟悉的嗓音忽然含笑响起。   赤井秀一微愣,下一秒,黑泽瑛二就牵起了他的手,转首朝他勾唇一笑。   “我相信凭我们两个人的能力,不管前方出现了什么困难,对我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对不对,阿大?”   赤井秀一的绿眸微微放大,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瑛二用叉子塞了一块苹果,然后笑嘻嘻的拽着他站了起来:   “呦西,闲谈到此结束,接下来是私人时间啦!慢慢吃哦你们两个~”   说完这句话,他就愉悦的摆了摆手,拉着赤井秀一溜溜哒哒的离开了。   失去目标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餐具,丧气的双双叹息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安室君?”诸伏景光率先凉凉开口,“之前一口一个人渣叫的那么顺口,就好像你有多恨他似的,为什么现在反而开始‘竞争’了?你真想脚踏两只船吗?”   降谷零嘴角一抽,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帘:“……我只是看不惯莱伊得意的样子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诸伏景光反问,漂亮的猫眼显得有些凌厉,一向柔和的嗓音也因为难得的咄咄逼人而增添了寒冰般的质感。   这个温柔、善良又体贴的青年一向重视他人远胜自己,就连此刻,他的咄咄逼人也只是为了逼问出降谷零真实的心意,以免他的犹豫不定伤害了瑛二。   而不是出于自己的欲求,或者单纯的对情敌抱有敌意,才表露出罕见的刻薄与锐利。   他盯着降谷零看了一会儿,直把后者看的抿唇避开他的视线,才沉了沉眼眸,抬手拍了拍挚友的肩膀。   “看清你的心,看清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要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就草草做决定,安室君。”   他这样低声告诫着,握着对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不然的话,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我抢走了。”   降谷零的肩膀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些,唇角却牵起了一抹苦笑。   “什么抢不抢的……他现在明明属于莱伊啊,新条。”   ——不,他现在并不属于任何人。   诸伏景光回忆起瑛二早上向自己承认他只是利用莱伊的那些话,蓝眸无声的暗沉了些。   作为公安卧底,他的道德感确实很高,但是,当近在眼前的、个人的安危和意志,与自己一向遵守的社会规则相悖时,他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个人的。   而现在,他的选择就是哪怕强行插入一段感情,也要阻止黑泽瑛二被莱伊拉入更深的黑暗,或者……防止他被自己一向信任的幼驯染伤害。   诸伏景光将这些想法压在心底,深深地看了眼降谷零一眼,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被带到了旅店房间的赤井秀一,却是完全没空像他们一样想些有的没的。   ……或者说,他一开始确实被两位——不,马上就要变成三位了——三位情敌弄得有些不在状态,但这种不在状态很快就在瑛二的带动下,随着理智一起滚烫的融化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暴露在烈日下的软糖,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化成了一滩甜蜜软和的糖泥。   “这就是不专心的惩罚哦,阿大。”   那个人拥抱着他,低笑着吻咬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瑛二……”赤井秀一着迷的、噙着泪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双手捧着青年汗湿的脸与他接吻,又意乱情迷的吻他深邃中带着火的眼睛,他英挺的眉与眼尾,他带着坏意轻勾的嘴角。   相拥的两人从屋内来到屋外,一人抱着另一人浸入热气氤氲的温泉中,溢出不少的温泉水。   含糊的呢喃在雾气中响起,男人长长的黑发如海藻般漂浮,双臂紧紧搂住拥抱着自己的人,红着脸在他吮吸自己的耳垂时提出诉求:“瑛二……想、想接吻……唔……”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相交的唇舌间,四目相对的时刻,赤井秀一分明看见意中人满眼都是自己的倒影,他看着他,眼神温柔又带着火热,没有半点可供他人插足的余地。   遥远的房门忽然被敲响,讨人厌的两人在门外问他们还去不去看富士山,被黑泽瑛二低声笑着回绝。   他趴在赤井秀一腰肢下塌的背上,一手按住他扒着池岸的五指,低头亲吻他颤抖的肩膀。   他听着这个高傲强大的男人在自己的接近下咬着牙齿发抖,隐忍的表情脆弱的像是要哭出来,但他注视着瑛二的眼神偏偏又极温柔极着迷,像是在鼓励他,包容他,让他可以更过分一些。   这可真是……   “跟这样的美景比起来,富士山又算什么啊。”   黑泽瑛二轻笑着自言自语,抬手轻抚那双橄榄绿的眼眸,在它们温润如水的注视下俯身印下一吻。   “你是独一无二的,阿大。”   他在男人猛然一僵的反应中低笑着说。   在这一刻,仿佛有无形的壁垒被名为“独一无二”的铁锤凿穿,而那壁垒正是理性沉着的FBI王牌,为了防止自己彻底沉溺在这甜蜜的黑暗中,而在心上所铸造的最后一道壁垒。   名为“我只是个替身”的壁垒。   而在这最后的壁垒也被破开之后,眼瞳和心灵都如黑洞般令人看不清深浅的男人,终于强势的,彻底的踏入了赤井秀一最柔软的心房。   ——用那根赤井秀一亲自交到了他手上的,名为“爱”的密钥。 第163章   深夜。   房间的拉门被人悄悄打开, 一抹黑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挎包。   那抹黑影关上房门,来到另一扇门前驻足片刻, 便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   “喵~”   婉转的猫叫从身后传来, 黑影气势一凛,转身的瞬间从包中抽出匕首,警惕的望着漆黑的走廊:“谁?!”   压低的女声在夜色中荡起回声,仿佛无限延伸的走廊沉默着, 但黑影能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正在那片不可名状的黑暗中蛰伏。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下, 黑暗和无声化作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 心中的猜想让她的身体紧绷到极致。   终于, 在她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开始逐渐接近, 让她立刻调动起全身的肌肉,紧盯着那片未知的领域。   “哒哒哒……”   一个小小的身体从黑暗中钻了出来,褐色的兽类竖瞳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那是一只猫。   “……猫?”黑影惊愕的低喃一声,有些迟疑的垂下匕首,“只是一只猫吗……”   “——当然不止是一只猫啦。”   宛如鬼魅般的低笑在耳后响起。   黑影悚然一惊,浑身的杀气骤然暴涨,转手就是一刀。   ……却被身后的人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手腕,继续慢悠悠的调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暗杀术可是很难起作用的哦。”   “果然是你。”黑影咬了咬牙,双眼冷冷的瞪着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你就是组织派来追杀我的人吗?”   “不不不, 请不要误会, 我跟你们组织可不是一伙的。”   来人轻笑着摇头,随后看似随意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匕首的刀柄。   黑影:“……!”   “不要乱动哦,你的异能力还是稍微有点麻烦的呢,不然我家的老爷子也不会特意让我出马了。嘛,虽然背后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就是了……”   来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微微用力,在黑影惊骇的目光中“咔嚓”一声便凭借手指的力量掰断了利刃。   他把尖锐的一端捏在手里晃了晃,嘴上笑嘻嘻道:“先说好,我可没有让这么美丽的小姐咬着路沿石被踢碎颚骨,再补上三枪的残忍兴趣,所以你大可以省下那两次‘机会’,先听听我想说什么哦。”   “……”黑影的身体在他的描述下变得僵硬起来,似乎很清楚自己被抓到后的下场就是他描述的那样,“你居然对我的异能力这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交易。”   “交易?”   “没错,交易。”大概是判断出女人已经冷静下来,来人松开手看了眼她身后的三花猫,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受家里的老人支使,不得不在做任务之余费尽心力来帮忙,真是麻烦——”   “喵!!”   “——真是乐意之至啊,哈哈哈。”   眼看着实力远超自己的人在一只猫的威胁下求生欲极强的改了口,黑影抿着唇沉默几秒,终于低声道:“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   来人勾唇一笑:“在你走出旅馆就会被乱枪打死的情况下,你的价值不是由自己来判断的,而是由我们来判断的。同理,我说的交易名为交易,但实际上只是我们给走投无路的你所抛出的、最后的活命机会罢了。”   “你可以选择接受后照我说的去做,也可以选择走出这家旅馆、被鬣狗咬个半死之后被我救走,再按照我说的去做。嘛,不过我个人不建议你选后者,毕竟那样的话你就会彻底变成求救者,而不是合作者。”   他靠近一步直视着黑影的眼睛,在那人惊惧的注视下真诚道:   “这里面的区别你肯定是明白的,对不对,前·港口Mafia黑蜥蜴十人长——九木绫子小姐?”   “还是说,我该叫你真正的名字——川崎绫子呢?”   *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赤井秀一眉头微蹙,在朦胧中隐约感觉到冰冷的针刺感,像是有谁在偷偷看着他。   是谁?   优秀的FBI卧底“唰”一下睁开眼睛,眼神瞬间由迷茫变得锋锐,下意识往枕头下面摸去。   他摸了个空。   赤井秀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正身处孤岛上的旅馆中,睡前和恋人进行了一番有益身心的和谐运动,还因为运动过于剧烈而在结束时晕死了过去,当然不可能有余力在枕头下藏武器。   不过那道视线倒是消失了。   ……话说回来,瑛二呢?   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在身侧那床掀开的被褥上,探手摸了摸,发现里面已经凉透了,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起身去找了一把小型手.枪,弯腰拿枪时大腿内侧和腰间的酸软感让他忍不住笑着轻喘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满脸无奈的揉了揉劳累的腰肌。   在这之后,他打开房门,隐蔽的探出脑袋看了看。   外面的天刚刚蒙蒙亮,整个旅馆还沉浸在睡梦中,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右侧走廊的尽头亮着灯。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睛,藏起手.枪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在拐弯处紧贴着墙根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是一个公共活动室。   窈窕的金发美人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从出货口拿出了一罐果汁。   ——川崎英里花?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目光扫视着女人身上的运动服,眸色有些暗沉。   就在这时,另外两串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赤井秀一调整了一下姿势,装作刚好走到这里的样子,循声看向身后。   是波本和苏格兰。   他们两个一身轻便打扮,此刻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看见他便停下了脚步,互相打量了彼此几眼。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诸星大?”降谷零率先话里带刺的开口。   “只是想买点喝的。”赤井秀一面色如常,走过去毫无征兆的拍了下诸伏景光的肩。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有只虫子。”赤井秀一面不改色的回答。   是凉的啊。   他神色如常的放下手,将两人的嫌疑排除。   海边昼夜温差很大,即便是夏季,晚上和凌晨的气温也很低,从外面回来的话身上肯定会很凉。   他们不可能是潜入房间的人,而是去了旅馆外面……原来如此,是去看昨天那个码头了吧。   呵,好奇心真够重的,有一点没弄明白就一定要搞懂。   长发男人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身示意了一下公共休息室:“我要去买罐咖啡,你们呢?”   他本以为波本和苏格兰一定不会跟他一起行动,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竟异口同声的说:“一起吧。”   已经在朝那边走的赤井秀一微顿,转过头来露出毫无破绽的表情,朝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自动贩卖机前,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喝果汁的川崎英里花打了个招呼。   “川崎小姐是去晨练了吗?”赤井秀一选了罐黑咖啡,又选了罐苹果味的饮料,同时像是闲聊一样开口道。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昨天赤井秀一和川崎英里花的交流实在算不上愉快,他怎么会主动向女人搭话?   除非他是想确认什么。   “嗯?啊……没错哦,看我穿的衣服就能明白吧。”川崎英里花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回答道。   “这样啊,真厉害呢,外出旅行还不忘锻炼身体。”赤井秀一露出惊叹的神色。   “哈哈哈,女人为了身材可是会变成最严苛的自律专家的。”   川崎英里花打了个哈哈,很快提出了告辞。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涩不明。   “人都走了,再继续看人家不合适吧。”   安室透拿着瓶水坐到沙发上,故意嘲讽的开口。   “别告诉我你笨到什么都没发现。”赤井秀一头也不回,直接声线淡淡的呛回去。   降谷零轻嗤一声:“我发现了又如何?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在意她,我不还是没有头绪吗?”   “我没有在意她。”赤井秀一不咸不淡的反驳着,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打开黑咖啡喝了一口。   “大早上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诸伏景光好心提醒了一句,被赤井秀一无视之后无所谓的笑笑,拿着瓶水坐到降谷零旁边,嘴中说道:“不过她到底为什么要撒谎呢?明明一点流过汗的痕迹都没有……”   赤井秀一沉默一瞬,放下黑咖啡,拿出了活动室茶几下面的烟灰缸。   降谷零见状立刻嫌弃的起身要走:“你等我们走了再点!”   赤井秀一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像是没听到一样掏出一根烟便点燃了。   降谷零黑着脸快步走出门,诸伏景光稍微慢他一步,经过赤井秀一身后时伸手按住了他倚着的沙发靠背,有意无意的在他耳边说:   “黑泽先生不喜欢烟味,他没跟你说过吗?”   赤井秀一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   “他现在喜欢了。”他随即轻笑着如此回应,回眸对上青年精致上挑的猫眼,绿瞳中兼具笑意和冰冷,像是在明晃晃的嘲讽他的落伍。   “是么?”诸伏景光不置可否,直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出了活动室。   留下赤井秀一情绪难辨的望着明灭的烟头,神色稍微沉寂,又很快重归淡定。   ——没错,他现在喜欢了。   他想起昨晚的种种,唇角慢慢挂上了自信的笑意。   *   早餐时,威士忌三人组沉寂了许久的手机终于收到了科涅克的行动消息。   干部大人直接无视他们之前那些询问琴酒情况的邮件,让他们留意江之岛的旅客,找一名叫做“大江健太”的男人,与对方所在的贩毒集团建立联系。   实不相瞒,收到这条消息后,三人组齐齐吃了一惊,因为怎么都没想到大江健太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居然会是国际贩毒集团的一员。   不过吃惊归吃惊,终于有了眉目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做的,于是三个人相约来到餐厅,想要一边吃早餐一边商量行动计划。   就在这时,凭空消失了大半夜的黑泽瑛二突然走了进来,看见他们便兴高采烈的朝他们走去。   说来也巧,大江健太一伙人此刻也在餐厅中用餐,看到他走进来,暴躁的美男子直接开启了嘴贱模式,话说的十分难听。   黑泽瑛二表面笑哈哈,实则牢牢掌握着身为食物链顶端生物的主动权,随口一句就把人气的暴跳如雷,不顾周围人的劝阻要来抓他。   不过瑛二怎么可能被他的脏手碰到?自然是左躲右闪好不自在。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原本还活蹦乱跳能打能骂的大江健太,忽然抽搐着捂住了胸口,目眦欲裂、口唇发紫的死死瞪着瑛二,没几秒就眼白上翻倒了下去。   “健太君!”离他最近的田中理惠脸色骤变,扑上去焦急的查看他的情况,过了几秒忽然惊恐的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他死了!!”   好家伙。   还没走到同伴们桌子旁边的黑泽瑛二眨眨眼,双手插兜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哪位能人啊,这么大快人心? 第164章   警察很快就来到了。   在那之前, 有着私家侦探伪身份的降谷零维持了一下现场,没有让其他客人乱动,还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简单观察了一下尸体。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也凑上去看了看, 毕竟大江健太是科涅克刚刚指定给他们的任务目标,结果转头这个目标就死了,他们当然要想尽办法从他身上得到线索。   除开这个目的,亲眼见证他人死亡的诸伏景光心情还是比较沉重的,即便这个人曾与他们有过不愉快。   与他相比, 赤井秀一就淡定多了——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烂好人,大江健太屡次冒犯甚至侮辱他的小可爱, 他没有在这个人被杀的时候微笑, 都是对生命很尊重的表现了。   只不过当川崎英里花主动来找瑛二求安慰的时候,他就怎么都淡定不起来了。   不止不淡定,他还懒得再维持表面和谐, 直接把瑛二拽到了自己另一边, 把他和女人隔开了。   川崎英里花没有再试图做什么,甚至连之前表现出的对尸体的害怕都不见了,只是气息阴冷的站在原地, 绕着一绺头发自顾自的嗤笑道:“真是傻瓜啊, 你这样的付出有意义吗?”   赤井秀一:?   你看我理你吗.jpg   川崎英里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用充斥着黏稠恶意的眼神看向瑛二, 嘴角挑着血腥的弧度离开了。   “你跟她说什么呢?”   黑泽瑛二在一边好奇的问。   “没什么。”赤井秀一淡淡回答,隐瞒下了凌晨自己很有可能被这个女人监视的事, 扭头看了他一眼。   消失了大半夜之后, 蓝发青年已经换掉了昨天那身过于度假风的衣服, 穿上了一身青春气十足的休闲短袖衬衫、黑色牛仔裤和运动鞋。   ……他昨晚去了哪里?看起来是比街边和海滩正式, 但又较为放松的场合。   衣服上有褶皱, 这代表他长期坐在某个地方,或许是咖啡厅或者……酒吧?   是去见了什么人吗?……是公事还是——   ——不,打住,想想昨晚。   赤井秀一唾弃了一下自己无处不在的怀疑心,握住瑛二的手,借助他的体温平复着早上被诸伏景光搞了一波之后就有些摇摆的心态。   说实话,他的小可爱确实不是一个对控制狂来说很友好的恋人。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秘密,擅长伪装和隐瞒,还因为肩负着在公安卧底的任务,经常连着十天八天不见踪影。   所以即便是赤井秀一,也常常会有瑛二很不可控的感觉。   ——换言之,就是没有安全感。   很不可思议吧?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就算赤井秀一不是琴酒的替身,他都会因为瑛二风一样抓不住实质的特性而没有安全感,更何况他是呢?   只不过,自从赤井秀一获得代号后回国以来,这种没安全感的状态其实在飞快改善。   原因是,自回国那天晚上开始,一直到昨晚为止,他能明显感觉到瑛二看着他的眼睛发呆的次数在减少,若即若离的情况也在改善——这一切都说明那个人的眼中真的映入了他。   那一句句“你是我的莱伊”,“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就是瑛二察觉到了他心底的隐忧,用这种方式来让他安心的最好证明吗?   所以,赤井秀一决定从现在开始,在瑛二面前收敛自己过于理性又强势的性格,尝试着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   ——与此同时,他也是时候考虑一下怎么把瑛二带离组织了。   在那之前,要首先想办法解开科涅克对瑛二的催眠。   赤井秀一想到科涅克对瑛二的控制欲和保护欲,目光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你不用理她。”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赤井秀一微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瑛二是在说川崎英里花。   只是……   “你怎么不叫她英里花小姐了?”他重点错的挑眉道。   瑛二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我的嘴甜和真心是留给真正可爱的女孩子的,那样的蛇蝎美人只配让我演戏啦,演戏。”   他瞄了赤井秀一一眼,哼唧着说:“你不会真以为我对她观感不错吧?在我昨晚对你说过那句话之后……”   ——所以那句独一无二果然是告白吗?   赤井秀一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瞬间万里无云,全当之前的动摇不存在似的,像个完美恋人一样浅笑道:“怎么会,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真的?”瑛二的表情顿时明媚起来。   “真的。”赤井秀一毫不心虚的笑笑,紧接着话头一转,一改往日试探的风格,直截了当的询问道:“所以,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瑛二轻咳一声,在男人好整以暇的注视下心虚的挠了挠后脑,眼神飘移着说:“这个说出来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呃,不如我们先做正事?”   他示意了一下走进门来的几名警察。   赤井秀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又转回头重新看向他,被他那副讨好的模样逗笑,大发慈悲的说:“好,那就先做正事。”   黑泽瑛二大大地松了口气,牵着他的手兴冲冲的走到了尸体边。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金发女人看着他轻易就“哄好”了赤井秀一的一幕,脸色恐怖的阴沉下来。   而在另一个方向,九木绫子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垂眸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   说来也巧,赶来旅馆的那些警察中,带头的那位自我介绍说是神奈川警局本部的巡查部长横沟重悟,因为恰巧在江之岛度假,所以接到上面的通知后就光速出警了。   这位横沟巡查部长是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为人十分强势,似乎很不喜欢侦探插手自己的案子,对帮忙维持了一会儿现场的降谷零并没有给多少好脸色。   赤井秀一见状,难得主动对降谷零开玩笑道:“这位部长倒是挺敏锐的,说不定察觉到了你是‘黑色’的呢。”   “是吗?”公安卧底本人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同僚嫌弃——他能看出来这位巡查部长是因为对警察的身份有着强烈的荣誉感和责任感,才不愿意被“外人”插手工作的。   对这样的同事,他当然不会讨厌。   事实证明,横沟部长确实有一定的能力,他叫人围住尸体以免引起恐慌,自己蹲下去查看了一下大江健太的尸体,然后快速的问清了大江健太同伴的个人信息:   田中理惠,23岁,死者的女友,职业为医学研究所的科学家。   川崎英里花,22岁,死者在外贸公司的同事兼上司。   九木绫子,24岁,川崎英里花的好友,办公室文员。   最后是大江健太本人,25岁,外贸公司职员兼官方形象代言人。   “所以,你们四个人是一起来这里旅游的?”横沟部长打开记事本,目光犀利的询问。   “是的,我们四个人平时关系很好,这次也是商量好了来这里旅游的。”川崎英里花抹着眼泪回答。   “不对吧,川崎小姐?我们昨晚和诸位一起吃饭的时候,明明见证过你们吵架的过程啊。”   降谷零当即笑着反驳。   “嗯?这是怎么回事?”横沟部长虽然不喜欢侦探,但不代表他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当即追问道,“还有,‘你们’是?”   “啊,就是指我和我的同伴。”降谷零露出开朗的笑容,主动侧身让出身后三人,“我是安室透,职业您已经知道了,是一名私家侦探。”   横沟部长轻哼一声:“其他人呢?”   “我是新条光树,是一所私人培训机构的音乐教师。”诸伏景光微笑着说。   “诸星大,酒吧伴奏。”赤井秀一点了点头,然后和其他三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黑泽瑛二。   抱着莫名的心情,他们的眼里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丝丝期待和复杂——   诸伏景光是因为自己身为遁入黑暗的卧底,理所当然的希望看到仰慕的教官堂堂正正的承认自己是光荣正义的警察,他会在那一刻感到与有荣焉;   赤井秀一对那种场面也很期待,不过他心底的想法却是希望自己能看到瑛二成为真正的红方的那一天;   降谷零的心情就要复杂的多了,他既有自己无法坦然承认的身份即将被虚伪的卧底冒领的酸涩和不甘,也有对那个人的身份越来越深刻的动摇和怀疑。   在几人直勾勾的注视下,英俊的蓝发青年露出笑容,爽快的自我介绍道:“黑泽瑛二,一名来自横滨的私人诊所医生。”   ……嗯?   嗯——??!   威士忌组一时间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介绍自己。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各自为他找好了理由:   诸伏景光想,对啊,自家教官还在追查毒贩呢,怎么能说自己是警察?更何况现在毒贩大江健太死了,肯定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这个时候更要谨慎!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不过他们不止认为瑛二隐瞒警察身份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认为这是他作为卧底下意识的习惯。   总之,演技派的三瓶假酒谁都没有露出破绽,仿佛早就知道这位同行者是一名医生。   反而是按理来说对瑛二最不熟悉的横沟巡查部长,闻言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横滨?你是横滨人?”   “没错哦。”瑛二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目光掠过他身后面露异色的川崎英里花和九木绫子,蔚蓝的瞳孔微微发暗,“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横滨人,对那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得了呢。”   ……横滨?   美籍混血儿赤井秀一先生眯了眯眼,有些不明白横沟部长和后面的两位女士为什么反应这么奇怪。   横滨这个城市怎么了?有哪里奇怪吗?   他转头看向另外两瓶威士忌,想从他们那里寻找答案,结果发现诸伏景光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降谷零则是神色微怔,用一种他看不懂的愕然眼神望向了瑛二。   那个眼神……   赤井秀一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低声向诸伏景光询问道:“横滨这个城市有什么古怪吗?”   “古怪吗……嗯,这么说也可以。”诸伏景光也注意到了降谷零的反应,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些都市传说罢了。”   都市传说?   赤井秀一想详细的问问,但诸伏景光却已经兀自走开,去降谷零那边问了句“怎么了”。   赤井秀一看到金发青年立刻回神,将所有的破绽于瞬间隐藏起来,像往常一样笑着摇头。   糊弄完两个“敌人”,降谷零挂着完美的清爽微笑侧了侧身,远远的和黑泽瑛二对视了一眼。   ——横滨。   ——他居然又说了一次自己是横滨人。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事先就知道瑛二的故乡是横滨的人,降谷零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异乎寻常的复杂。   得知黑泽瑛二是黑衣组织的卧底后,他一直以为这个人的姓名、背景和出身……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用这么肯定的口吻说,自己真的是横滨人。   怀疑和隐约想要相信的冲动在胸中横冲直撞,降谷零凝视着那双直到今日仍然会在对视时让他移不开眼的蓝瞳,忍不住紧紧抿住了嘴唇。   ——这一次,你还是在骗我吗? 第165章   受到小金毛复杂注视的黑泽瑛二笑吟吟的移开视线, 主动对横沟重悟说:   “部长先生,需要我帮您鉴定一下死者的死因吗?我自认医术相当不错, 客串一下法医也完全可以哦。”   他会这么说, 完全是看出了在场的警察里得用的人只有横沟重悟一个,其他人只是江之岛当地的小巡警——毕竟度假胜地这种地方,能有几个小巡警就相当不错了, 法医和鉴定科之类的专业人员是想都不要想。   更何况, 考虑到周围密集的人群,尽快破案才是正理。   横沟重悟显然也在顾虑这一点,只是他一看就是很正直、很守规矩又很固执的那类人,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或许是看出了这一点, 黑泽瑛二忽然上前几步紧紧靠着他,用两个人的身体形成了一道视觉屏障,在众人的视觉死角里不动声色的向他展示了什么东西。   ——是警官证吧。   威士忌三人组同时想。   黑泽教官/那家伙的话,现在至少应该是东京本厅的警部了,以横沟部长的性格,想必会对他相当尊敬。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甚至如此猜测。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注视下, 横沟重悟的脸色骤然一变, 脊背唰一下挺得笔直, 右手条件反射的抽动了下,被黑泽瑛二干笑着按住, 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肩膀对他耳语了几句话。   大概是说他现在正在执行机密任务, 想让横沟部长帮忙掩饰身份吧——因为横沟重悟的表情迅速严肃起来,在他说完之后轻咳一声, 用生硬的语气故意大声道:   “原、原来您居然是这么有名的医生吗!真是失礼了!既然这样的话, 之后的事就全部拜托您了!!”   威士忌组:“……”演技好浮夸, 而且转变也太快了,一看就知道有古怪。   “啊哈哈哈……我说到底只是外行啦,破案的事还是要指望部长先生的。”   黑泽瑛二显然也有些黑线,他假笑着如此着补道,然后在横沟部长回答之前果断进入正题:“我在您来之前已经检查过了,大江先生的死因是急性呼吸衰竭造成的窒息性死亡。”   “原、原来如此。”横沟重悟这次完全不在意“外行人”的擅自行动,反而装作了然的点头,试图复述那一串医学术语:“也就是说,大江先生就是因为那个急性呼吸……什么什么的疾病,才突然死亡的吗?”   “不,大江先生的三位同伴都否认了他生前有呼吸系统疾病史。”降谷零忍不住反驳,“而且大江先生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重大创伤,他这个年纪也不太可能发生脑血管意外,会发生急性呼吸衰竭也太奇怪了……呃……”   他的声音在横沟重悟恶狠狠的注视下慢慢低了下去,苦恼的挠着脸颊干笑了一声:“非、非常抱歉,我在警察来之前擅自询问了一下大江先生的同伴……”   “我不是说了外行就闭嘴看着吗!”横沟重悟超凶的吼道。   “啊哈哈……”   “噗嗤。”   忍俊不禁的笑声从身旁传来,降谷零尴尬的笑容一僵,没好气的循声看去,就见那个可恶的家伙已经握拳放在嘴边掩饰着笑意,甚至扭开头不看他。   ——这个混蛋!看他被骂很有意思吗!   金发青年的笑意扭曲了,他毫不犹豫的开始甩锅:“是这个人让我在警察来之前先展开询问的!”   “什么?是这样吗,黑泽先生?”横沟重悟一惊。   黑泽瑛二清了清嗓子,在小金毛气哼哼的瞪视下微笑着认下了这口锅:“没错,是我让他问的。对不起啊,部长先生。”   “不不不,既然是您让他问的……”横沟重悟纠结的看了眼降谷零,心里不由得猜想:   难道黑泽警部其实是在借着这个人的嘴巴展开调查?还是说,这个私家侦探的真实身份是黑泽警部的部下?(真相了啊部长先生)   “嘛,总之确实像透说的那样,急性呼吸衰竭是有一定的发生条件的,像大江先生这样突然发病,甚至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因此而猝死的,实在非常罕见。”   黑泽瑛二很快将话题引回来,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除非,他的发病并非是自身生理原因,而是人为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伪装成突发疾病的谋杀?”横沟重悟的脸色难看起来,怀疑的视线射向大江健太的三名女伴。   三人闻言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约而同的开始为自己争辩起来。   “想说自己没有杀人的就省省吧,比起演戏,你们还是交代一下昨天在餐桌上的那场争吵,还有彼此之间的感情纠葛比较实在。”   瑛二对嫌疑人的争辩兴趣缺缺,一边对横沟重悟做出调查建议,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   一枚可疑的正方形小方片。   众人:“……?”   在大家惊呆了的注视下,蓝发青年仍然一派淡定,甚至光明正大的咬住一边把它撕开了!   众人:“???”   在众人几乎眼球脱窗的瞪视中,黑泽瑛二他淡定的……从里面拽出了一副极薄橡胶手套!   众人:“……”   啊这。   ……事情的走向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嗯?怎么了?”黑泽瑛二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大家诡异的视线一般,戴着手套茫然的环视了一圈。   “咳咳!”横沟重悟特别假的咳嗽了好几声,抓着记事本严肃的看向了三位女士——如果忽略他红红的耳朵,那他确实很严肃:   “好了,请你们把昨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隐瞒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不然的话就只能请你们去警局走一趟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约而同的撇开头,一个不自然,一个心虚羞愧的不敢对上瑛二的视线,心里默默的想着:   ——说起来那家伙喜欢用的牌子确实不是这个……都怪这人平时表现的太不正经了,而且毕竟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他又不知道这人和莱伊一起爱用什么……啊可恶,为什么他要想这种事!总之都怪这家伙!害他下意识就想歪了!   ——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诸伏景光,居然以为教官会在犯罪现场拿出那种东西……真是太、太不应该了!   赤井秀一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肮脏的思想嗤之以鼻,以傲然的姿态充分展现出了自己正宫(bushi)的气场。   他从瑛二拿出那个小方片开始就十分淡定,因为这些人想的那样东西他昨晚才看见过,根本就不长这个样子!(……)   黑泽瑛二对众人的奇怪表现抱以困惑的歪头,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   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默默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被自己的脑内剧场搞抑郁的降谷零则是默默看了瑛二和赤井秀一一眼,就选择去了横沟重悟那边,在他问话时偶尔来上一句状似无意的提醒,引导着问询的方向。   很快,检查完尸体的黑泽瑛二就露出了了然的笑容,降谷零也成功根据柯学世界的互爆定律,找出了四位嫌疑人。   没错,就是四位。   据川崎英里花说经常遭受死者语言暴力和冷暴力的田中理惠。   据田中理惠说曾与死者是前男女朋友关系,分手时闹得非常不愉快的川崎英里花。   据田中理惠说曾被死者言语轻浮,且因为朋友川崎英里花曾被死者伤害感情,所以对死者非常厌恶的九木绫子。   以及,据三位女士所说,曾与死者“互相对骂”的黑泽瑛二。   所有人:“……”   黑泽瑛二义愤填膺:“我们那怎么能叫互相对骂呢?那分明是瑛二大人我激情单向输出、完胜人中垃圾啊!”   威士忌组:……行了,你闭嘴吧!   不能因为知道了凶手是谁就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啊!   将他那个了然的笑容尽收眼底的三人默默吐槽。   “瑛二,你是不是知道犯人是谁了?”赤井秀一以恋人身份名正言顺的率先无奈发问。   “嗯,答案在我看来很明显了。”皮了一下的黑泽瑛二摘下手套放到证物袋里,站起身坏坏的勾唇笑了,眉眼中透着几分鲜活又可爱的得意,“不过我估计,你们得出的答案肯定是错的。”   什么都没弄明白的横沟重悟:?答案?错的?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三个在他眼里的“外行”就一个接一个的回答:   “嗯?不是那个人吗?”这是一脸意外的赤井秀一。   “我确实有很多还没搞明白的地方……但是犯人应该是她没错?”这是不确定的诸伏景光。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这是不耐烦却仿佛一下子就相信了瑛二的降谷零。   横沟重悟:???   “那我就详细的说说吧,顺便给自己洗清嫌疑。”   黑泽瑛二笑着答应下来,但是他紧接着却扭头看向窗外,笑意微微收敛,“哦呀,看来外面这只‘野狗’好像不太守规矩。”   横沟重悟愈发疑惑:“野狗?野狗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啊,请不要在意,我只是自言自语。”   黑泽瑛二回过头来,状似无意的和九木绫子对视了一眼,随后面色如常的说:“说起来,既然能确定嫌疑人只有四个,那是不是可以让其他的客人离开了,部长先生?”   “哦、哦哦!没错没错!”横沟重悟恍然大悟,立刻转身开始安排餐厅中的其他客人离开。   九木绫子注视着这一切,脸色有些发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不要做傻事哦,绫子小姐。”黑泽瑛二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出声提醒道,“你今天的‘两次机会’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只能求助于‘我们’,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含带着一丝笑意,但九木绫子单薄的肩膀却陡然紧绷起来,抬眸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你怎么知——?!”   “嘘——”   背对着她的青年转过头来,在唇边轻轻竖起了一根食指,黑洞般的双眸高深莫测。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让九木绫子登时如坠冰窟。   那双眼睛在说……   现在,一·切·免·谈。   “……”   注视着好友的脸色突然灰暗下去,川崎英里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瑛二怒吼道:“你对小绫子做了什么?!”   “怎么,不打算再继续装我的追求者了吗,川崎小姐?”黑泽瑛二微微一笑。   川崎英里花死死咬牙,她才想张嘴说些什么,但瑛二却毫不客气的掐断了她的话头:“奉劝你一句,不要仗着自己是被爱着的人,就随心所欲的胡乱行动。”   他瞥了年轻的金发女人一眼,唇角意味深长的勾了起来,“不然的话,你不仅会破坏他人苦心制定的计划,还会愚蠢的把自己作为筹码白白送出去。”   “你说谁愚蠢——!!”川崎英里花气得脸色扭曲,却被九木绫子紧紧的拽住了手,苦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   旁观一切的威士忌三人组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困惑。   只可惜,黑泽瑛二显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横沟重悟也疏散完人群重新走了回来,他们只能暂时将看到的一切按下不表。   “好了,客人都疏散完毕,我们开始吧,黑泽先生。”   尽职尽责的警察先生重新打开了记事本,同时疑惑的左右看了看,“不过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总感觉气氛好像很奇怪……”   “什么都没有发生哦。”瑛二一点都不心虚的弯眼笑着,然后便抬手指向脚边的尸体,果断转移了话题:“我们刚才说到,大江先生的死因是人为造成的呼吸衰竭急症,没错吧?”   “啊、嗯,没错!”横沟重悟立刻严肃起来,“您找出他突发此症的原因了吗?”   “当然,我可是全世界最出色的医生。”   黑泽瑛二自信微笑,转眼看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的田中理惠,微微放轻了声音:“田中小姐,您的男友平日里是否有过量饮酒的习惯?”   “啊……是、是的。”田中理惠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了他在问什么,有些失神恍惚的垂眸。   “健太君很喜欢喝酒,休息和度假的时候总是醉醺醺的……昨天他在这家餐厅里找到了一种似乎很喜欢的酒,一口气买了好几瓶,拿回房间一边看电视一边喝……”   “请问,他买的是什么酒?”赤井秀一忽然问。   “这个……我不太懂酒,但是看到瓶身上的单词是‘ac’……”田中理惠老实回答。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三个男人就齐齐瞳孔收缩,露出了不明显的震惊眼神。   “科涅克啊……”唯一没有露出震惊表情的蓝发青年摸了摸下巴,状似正常的感慨:“那可是一种度数在40度以上,品质好的话可以在50度以上的烈性蒸馏酒呢。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   “不奇怪了?”横沟重悟没有注意到赤井秀一等人的表情,奇怪的追问着,“为什么是烈酒的话就不奇怪了呢?”   “这个嘛……部长先生知道大量饮酒时的用药禁忌吗?”瑛二笑眯眯的反问。   “这个……”横沟重悟开始努力回想,“我只记得好像不能吃消炎药?还是什么药……”   “抗生素类药物,准确的说是头孢菌素类。”赤井秀一冷静的接话。   “除此以外,还有治疗高血压的药物,治疗结核病的药物,治疗癫痫的药物,以及——”诸伏景光说着,和降谷零对视一眼。   金发青年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已经变了脸色的某人:“以及镇静催眠药。”   横沟重悟:……侦探就算了,酒吧伴奏和音乐教师也能懂这么多吗?   他看向在场唯一一位正经医生(bushi),从对方赞许的神色中得知这几人说的都是对的,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这个刑警是不是太差劲了,连外行都比不过??   想归想,他还是诚实的询问道:“那个……镇静催眠药是指?”   “这类药的所指很广泛,这里只需要把它当作治疗抑郁症和失眠症的助眠药物就好。”   黑泽瑛二再次开口,同样看向了某个人。   “和电视上常见的情节不同,现实生活中,靠我们自己一般是买不到这类药的,必须有医生的处方才能在医院开药。而且,就算医生给患者开了药,每次给出的剂量也相当小,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大量服药导致患者一睡不醒。”   “另外,服用这种药物有一项绝对禁忌证,就是严禁大量饮酒,因为酒精会加速这类药物的吸收,使血液中的药物浓度在短时间内迅速升高,导致严重的呼吸抑制反应,最终让患者因缺氧而死亡。”   “——我说的没错吧,田中理惠小姐?”   从刚才开始就隐约有些不安的田中理惠瞬间白了脸色,惊慌失措的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没有让健太君吃我的药!真的没有!”   “田中小姐有镇静催眠药?”横沟重悟怀疑的皱眉。   “她之前对我说过,自己去看了医生,说是确诊了轻度抑郁。”一直沉默的九木绫子在此时轻声道。   田中理惠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却被她无动于衷的转头避开了视线。   横沟重悟走到田中理惠面前,神色严肃的说:“田中小姐,我们需要检查您的随身物品,请配合。”   “我、我……”田中理惠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讷讷的交出了自己的皮包和房间钥匙,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出眼眶,“真的……真的不是我……”   “你的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这是长期失眠的证明,也是抑郁症患者最常见的症状。”   黑泽瑛二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幽深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她。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个人说了相当于指证她是凶手的话,但田中理惠却总觉得他的眼神十分令人安心,似乎……似乎在对她说“你不是凶手”。   但是这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你长期遭受来自男友的语言暴力和冷暴力,导致情绪长期低落,思虑严重,反应迟缓,这些都是抑郁症的典型表现。你肯定是有的吧,镇静催眠药?”   田中理惠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我……”   她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个反应无疑代表了默认。   “也就是说,你利用自己患有抑郁症这一点,收集了大量催眠类药物,还运用医学知识,趁着男友大量饮酒的时候害死了他,没错吧?”横沟重悟凶狠的询问道。   田中理惠无助的摇着头:“不、不是的,我真的没有害死健太君,我……我爱着他啊……”   横沟重悟见状正想逼问,就听到黑泽瑛二疑惑的“嗯?”了一声,扭头奇怪的看向他。   “我并没有说理惠小姐就是凶手哦,部长先生。”   横沟重悟露出豆豆眼:“……哎?”   “哎——?!” 第166章   “您说凶手并不是田中小姐?!”   横沟重悟的惊呼响彻餐厅。   不止他, 就连基本认命的田中理惠也呆住了。   “没错,不是她啦,凶手另有其人。”黑泽瑛二笑哈哈的摆摆手。   “可、可是她确实有作案动机, 也有作案方法和工具啊?”横沟重悟仍然不死心。   “但是她没有最重要的作案时间哦。”黑泽瑛二摇头, 耐心解释道:   “之前说过了吧?理惠小姐有严重的失眠症状, 这样的人在安静中都极难入眠,更别提她嘴中的大江健太还一整晚都开着电视喝酒。”   他说着看了田中理惠一眼,“我没说错吧, 理惠小姐?”   田中理惠讷讷点头:“是、是的……都是我不好……”   “这不是你的错呀, 身患疾病的你也没办法的吧。”   黑泽瑛二无奈的笑笑, “而且大江先生是个极度自私的垃圾——啊, 抱歉,这句话请忘掉——他嫌总是翻身的你很烦人, 就在自己看完电视要睡觉的时候把你赶出了房间,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露天浴池边的24小时酒吧里,对不对?”   田中理惠的嘴巴张了张,十分震惊的看着他:“您、您怎么知道?”   “什么?大江那家伙还是人吗?!”横沟重悟忍不住惊呼,随即又有些奇怪的问:“不过瑛二先生,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黑泽瑛二微微一笑。   “因为我在今早六点四十分看见了理惠小姐。我还上去跟她聊了几句,那个时候调酒师告诉我, 理惠小姐已经在那里待了一个小时, 并且她期间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座位。”   “呃……所以呢?这可以证明什么?”横沟重悟迷惑。   “这就可以证明田中小姐没有作案时间了。”   降谷零无奈的开口为同僚解释,“要想让镇静催眠药和酒精混合后使人死亡,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让药效发作, 而大江先生是今早六点五十分左右死掉的, 也就是说他的死亡时间距离黑泽先生和田中小姐的相遇时间只有十分钟……”   “哦哦!所以田中小姐就算与黑泽先生分别后立刻赶回房间, 也是来不及给大江先生下.药的?”横沟重悟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黑泽瑛二笑了。   又是那种带着淡淡赞赏的, 很温柔的笑容。   ……就像在说“不愧是零”一样。   降谷零看不出情绪的撇开视线,感觉脸颊上控制不住的有点发烫。   “原来如此……那您也是在酒吧里从田中小姐那里得知大江先生是怎么对待她的喽?”横沟重悟若有所思的问。   “不……”田中理惠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轻声道:“那个时候我只是说自己睡不着出来走走,并没有说健太君的事……”   “没错,所以那些都是我推理出来哒!”黑泽瑛二没有隐瞒,直接豪爽地笑道。   “推理?”田中理惠一呆,“您说的那么详细,就像亲眼看到的一样,那也是能推理的吗……”   好家伙,这话说的,就差直说怀疑他是偷窥狂了。   蓝发青年无辜的眨了眨眼:“因为,根据大江垃圾——不是,大江先生的性格特点,还有他昨晚买了酒、一直在看电视的情报,要推理出这个应该不难?”   横沟重悟:……不、不难吗?话说您是不是直接叫人家大江垃圾了啊?虽然这人确实很垃圾但看在人都死了的份上就不要这样了吧喂!!   “是、是这样吗……”田中理惠很轻易就被说服了,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横沟重悟左右看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表情始终一派平静,在瑛二说田中理惠不是凶手时也没有露出异色,似乎早就知道答案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   “咦?难道除了安室先生,就连你们都推理出田中小姐不是凶手了吗?”警察先生大受打击,连指向他们的指尖微微颤抖,“为、为什么?你们又没看到在酒吧里的田中小姐,不是吗?”   “啊……其实黑泽先生遇见田中小姐的时候,我和安室君正从外面看日出回来,正巧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所以我们也算是遇到田中小姐了吧。”诸伏景光安慰的笑了笑。   怎么这么巧?话说只是听到那些就能推理到这一步也很厉害了吧?!   横沟重悟抽了抽嘴角,又看向赤井秀一:“那你呢?”   “我倒是没看到田中小姐,但是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那个人就是我认定的凶手,但是我没能找到证据,这个答案也被瑛二否决了,所以我暂时不准备说出来——虽然我依然认为自己没错。”   听到他这么说,黑泽瑛二扑哧一声笑了:“因为这个案子本身就不能用科学方法找出证据啊。不,应该说除非凶手亲口承认罪行,否则这个案子根本没法破?”   “什么?怎么会这样?”横沟重悟大惊,“这样的话这个案子不是根本破不了吗?哪个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啊?”   别告诉他要用爱感化凶手,让对方自首什么的……那实在太扯了吧!   “说来说去,你们不还是没法找出犯人吗?那能不能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川崎英里花不耐烦的开口道。   “这、这个……”横沟重悟不知所措的看了眼瑛二,就在这时,前去搜查的巡警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药瓶。   “横沟部长,我们在距离田中小姐的房间不远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里面是空的!”   “怎、怎么会?”田中理惠吃惊又害怕的捂住嘴,“我明明记得自己把药放在行李箱里,而且之前药还有很多……”   “你们看,这个人不打自招了吧!”川崎英里花冷笑着摊了摊手,“毫无疑问,理惠因为阿健的花心对他心生杀意,趁他因为喝醉神志不清的时候给他灌下了过量的催眠药,直接导致了阿健的死!她就是凶手!”   “英里花……”田中理惠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忧郁的眼里满是痛苦和绝望,“你……你之前对我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呵,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什么烂好人吗?”川崎英里花冷笑一声,含着恨意的语气十分残酷,“我最恨渣男,和被渣男骗得团团转的蠢女人。”   说完这句话,她阴冷的看了瑛二一眼。   瑛二:“?”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横沟重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川崎英里花,又看看黑泽瑛二,有些拿不准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气氛变得僵硬时,诸伏景光忽然轻声开口道:“田中小姐,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是……你就没尝试过离开大江先生吗?”   那个男人,昨晚可是公开在他们面前,也在田中理惠面前表露过对川崎英里花的爱慕。   在这段感情里,忍受着各种暴力,甚至因此罹患抑郁症的田中小姐未免也太卑微了,她为什么不和大江健太分手,甚至似乎连相关的打算都没有?   “当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的,一直表现懦弱的田中理惠头一次急切的回答了问题,“健太君就是我的全部,我、我不能离开健太君啊!”   听到她这样说,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而川崎英里花的脸色却一阵扭曲,胸膛气得剧烈起伏着,竟忍不住尖利的嗤笑了一声:   “看啊,那家伙的能力就是这么不合理!人都死了,还能牢牢的控制着这个蠢女人!哈哈,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肯定不懂吧?大江健太他虽然是个渣滓,但能力可好用的很!”   能力?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   什么能力?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惑,和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猜疑。   ……应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毕竟那只是都市传说不是吗……   “是吗?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他的能力好用啊。”   在其他人都因为困惑而不说话的时候,黑泽瑛二直接嗤笑一声,极尽轻蔑的反驳道。   “那家伙又蠢又无能又自以为是,完全就是无药可救的渣男嘛。就连唯一算得上优点的脸,都比不上瑛二大人我英俊。”   僵硬的气氛被他稍显自恋的话一冲,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赤井秀一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赞同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诸伏景光弯起猫眼温柔的看向他,就连降谷零都不置可否的偏头翘起唇角。   然而,这番对大江健太的贬低似乎戳中了川崎英里花的什么痛处,她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有些神经质的抽了抽手指,抿唇压抑着烦躁的心情。   说来奇怪,明明她看起来非常厌恶大江健太,厌恶到恨不得杀了他,但她在言语上却又对他颇为维护和吹捧,还一直亲昵的称呼他为“阿健”。   为什么呢?   三瓶威士忌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在这个案件中遇到了很多疑点和难点,川崎英里花的矛盾表现正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他们觉得黑泽瑛二是知道答案的。   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不是的……”   几人循声看去,惊讶的发现说话的人又是田中理惠。   这个替自己争辩时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不是我”的女人,此刻诡异的两眼发亮,双手握拳死死的盯着瑛二,努力大声地反驳道:   “健太君明明要比你英俊一百倍!他的眼睛比你要清澈,他的表情比你要温柔,他的声音也比你好听……”   “噫——真的假的?”超级自信的瑛二君毫不犹豫的嫌弃道,“我光知道这个洗脑的能力恶心,没想到居然这么恶心。这不是让中招的人睁眼说瞎话吗?”   “洗脑?”降谷零怀疑的皱眉,“这种事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当然有人能做到。这个世界上千奇百怪的能力多到超乎你的想象,就比如这个能让被洗脑的人对‘主人’疯狂迷恋的能力……”   黑泽瑛二说着,斜眼瞥了下脸色难看的川崎英里花,带着些嘲讽感挑了挑眉:“川崎小姐,你之前不会也和理惠小姐一样,不小心迷恋上了那个恶心的男人吧?”   “我——!”   川崎英里花瞳孔一缩,性格高傲的她显然被撕开了最不愿意撕开的那道伤疤,当即就激动的想站起来。   “英里花!!”九木绫子死死按住了她,在她耳边厉声唤着她的名字,还抬眼似凶狠又似祈求的望向瑛二。   川崎英里花反手死死握住她,后槽牙咬的咯噔咯噔响,近乎目眦欲裂的瞪着面前的蓝发青年。   黑泽瑛二对她们俩的目光视若无睹——说到底,昨晚的“交易”里本就没有今天这一出杀人事件,更没有承诺过“把罪名嫁祸给无辜的受害者之后,犯人和帮凶还能高枕无忧”这种事。   啧,所以说毒贩和黑手党这种生物,真是连血管里的血都是黑的。   幽深的蓝瞳无声中变得冰冷起来,黑泽瑛二微微勾唇,继续以一种怜悯的姿态挑衅着川崎英里花:   “川崎小姐看起来是个相当高傲的人,当你‘清醒’过来之后,对过去那个犯傻的自己肯定是相当痛恨的吧?对大江先生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他上前一步逼近两眼通红的金发女人,声音逐渐带上了蛊惑般特殊的韵律:   “就是因为你太恨大江健太,也太恨过去的自己,所以才会利用九木绫子的能力偷来理惠小姐的药,让她害死大江健太,并嫁祸给理惠小姐。没错吧——了不起的川崎小姐?”   “——就是我做的又怎样!!”川崎英里花不顾九木绫子着急的呼喊,像魔怔了一样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说到底你又懂我的什么?!少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对我说教!!”   黑泽瑛二挑了挑眉,后退一步直起身子,看向身后的威士忌组。   三个男人全都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已经把川崎英里花认罪的话录了下来。   “也就是说,主谋是川崎英里花,行凶的犯人是九木绫子吗……”   横沟重悟面色凝重的总结着,拿出手铐上前想要逮捕两人,“请你们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唔啊!”   “滚开!!”   暴怒的川崎英里花完全不听他说话,粗鲁的一把推开了他,两只眼睛狰狞地瞪着瑛二,全然不见了平时美丽优雅的模样,像是被触碰了最致命的逆鳞:   “黑泽瑛二,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花心又满嘴谎言的混账!!你根本不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不不不,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先不说那句我花心又满嘴谎言,就说我是个普通人这句吧——呵,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普通人了?”   黑泽瑛二嗤笑了一声,觉得十分可笑似的反问。   川崎英里花暴怒的表情陡然凝固:“……你说什么?”   “我说,瑛二大人我可不是普通人。”   黑泽瑛二笑眯眯的重复着,神态中体现着与金发女人的狼狈截然相反的得意,“你应该听我说了吧,我是地地道道的横滨人?听了这句话,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欠扁的歪头注视着呼吸愈发急促的金发女人,轻佻而挑衅的笑道:“所以说,在我、你和大江健太之间,只有自认为最高贵的川崎小姐你,从始至终就是个‘普通人’啊——”   “闭嘴——!!”   川崎英里花骤然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她狠狠甩开了九木绫子的手,从裙底掏出一把枪,在瑛二微讶的注视中对准了他的面门。   “去死吧,黑泽瑛二——!!”   时间仿佛在女人刺耳的尖叫中放慢。   黑泽瑛二收敛起过分虚假的轻佻笑容,眼里的冷静和淡然却没怎么变,压低重心就想要躲开。   在这一瞬。   有着漂亮猫眼的青年苍白着脸,像凭空出现一样挡在了他面前,在他惊愕的注视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黑泽瑛二在岩浆般火热滚烫的拥抱中,看清了那双猫眼里无比诚挚的真心。 第167章   “砰!砰!砰!”   相似的三声枪响传入耳中, 唤起大脑深处那份漫天都是血色的记忆。   诸伏景光死死的抱紧黑泽瑛二,和他一起倒在地上,撞开一大片桌椅。   心脏剧烈跳动, 耳边轰隆隆的一阵嗡鸣, 诸伏景光连横沟警官带着田中理惠和部下们撤退的声音都没听见,满心只有怀里的青年,以及“绝不能让教官受伤”这一个念头。   来不起考虑其他任何事, 他惊魂未定的喘息着支起身, 扭头看向川崎英里花, 同时收紧了抱着瑛二的手臂, 随时准备再次扑倒他。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忽然按住他想把他推开,诸伏景光惊慌地回过头, 嘴中喊道:“不行,你还不能起来——”   “笨蛋!哪有需要部下来保护的上司!”   而且对手可是异能力者, 这小子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实力,在这犯什么浑呢?   黑泽瑛二微蹙着眉想坐起来,却反过来被诸伏景光握住手环住腰际, 抱着他一起滚到了旁边翻倒的桌子后面。   一连串枪声紧随其后, 让诸伏景光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是强硬的将瑛二锁在自己怀里。   瑛二倒是没有多少紧张感, 就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新鲜感。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景光,却在那一瞬猝不及防的愣了下。   在一方狭窄的角落里, 天光被桌子遮挡, 诸伏景光压在他身上, 充斥着惊惶、恐惧、不安和后怕的眼睛毫无保留的望进他的双眼。   枪声十分遥远, 青年惊魂未定的喘息却近在耳边,一下下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耳朵。   一滴汗滴落到瑛二脸上。   他抬眸看向头顶这个执意将自己护在怀里的青年,对方的身体和他紧紧相贴,紧实的拥抱下,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火热的体温和急促起伏的胸膛。   那双漂亮的猫眼近在咫尺,宝石般的蓝眼睛不安定的颤抖着,鬓角缀着细密的冷汗,刚才滴到瑛二脸上的汗珠正来源于此。   他的双臂紧紧环着瑛二的腰肢,连柔软的发梢都擦过他的脸颊,干净的目光透着令人的心微微一颤的湿意。   “我会保护您的。”   他在瑛二耳边低而坚定的说着,明明自己都害怕到颤抖,却仍然死死的抱住瑛二不放,扣住他后脑的手掌用力的几乎让瑛二窒息。   “请……就这样让我保护您,千万不要露出头。”   “……”   瑛二安静的趴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像眼神一样干净的清香。   他的鼻尖贴着诸伏景光的脖颈,能感觉到肌肤下动脉的狂乱跳动,和因为着急而泛起的、潮湿的汗意。   ……是吗,这个人不是自己在害怕,而是恐惧于……   瑛二无声的笑了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秒这个包裹着自己的怀抱,便伸手捧住了诸伏景光的脸,在他怔愣的注视下抵住了他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   “景光真是个温柔的人。”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感慨着,双眼慢慢弯成月牙。   “谢谢你。我很高兴哦。”   ——噗通。   诸伏景光呆住了。   在这一瞬间,黑泽瑛二一个翻身带着他打了个滚,避开了从天而降的一把匕首。   “什么……?”诸伏景光有些晕的躺在地上,看着那把匕首和空无一人的上方回不过神来。   已经坐起身的瑛二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脸,提着他的领子不由分说的将他拽起来,让他和自己并肩靠在充当掩体的桌子上。   “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啊,绫子小姐。”   他懒洋洋的靠着桌面,连头都不露的搭话道,“我不是说了,不想死的话就跟我合作吗?”   “——可是你没说要带走英里花!”   九木绫子的声音冷冷传来,伴着“笃笃”两声利器没入木头的声音,“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靠着桌子、后知后觉为刚才的互动脸红不止的诸伏景光一下子回神,他凝神听了听外面的状况,确信枪声已经停止,并且——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所以匕首是凭空扔过来的吗?这需要多大的力气?而且,最开始那把匕首飞来的方向根本没有人……   不等诸伏景光想出个所以然,和他肩并肩靠着掩体的青年就嗤笑一声,语气嘲讽的说:   “因为你会帮你的疯妹妹杀人这一项可不在我们的协议中。既然是你们违约在先,那我让她杀人偿命,有什么不对?”   “妹妹?”   身后传来赤井秀一诧异的声音。   诸伏景光循声一看,正好对上一双位于左斜后方的绿眼睛。   “等等,合作是什么意思?协议又是什么?”降谷零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诸伏景光再次转头,不出意外的在右斜后方看到了自己的幼驯染。   四个男人分别躲在三张桌子后面,和情况不明的凶手二人展开了对峙。   “我来从头解释一下吧。”   黑泽瑛二神色放松的盘腿坐好,从他那随意的姿态来看,眼前的劣势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   “首先你们要知道,九木绫子小姐的本名是川崎绫子,和川崎英里花是亲姐妹。”   “这对姐妹幼年因战争失散,之后不约而同的步入了里世界,只不过一个混黑一个混毒,后来又幸运的重逢了。”   “……这不是好事吗?”诸伏景光问。   黑泽瑛二笑了笑:“是啊,本来确实应该是好事,但事情巧就巧在她们的相认是在绫子小姐所属的黑手党的地盘上,而当时的英里花小姐正肩负着在那里展开毒品交易的任务——结果就是英里花小姐遭到了追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那家黑手党不想让别人抢自己生意?”赤井秀一猜测。   “不对哦。”黑泽瑛二嘻嘻一笑,“虽然很奇怪,但事实是那家黑手党虽然无恶不作,但它有一条底线,就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出现毒品。”   “哦?所以好姐姐绫子小姐就为了妹妹背叛了组织,然后两个人一起被那家黑手党追杀?”降谷零发出讥讽的声音,“真是感人肺腑的姐妹情啊。”   ——唔,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吧,这孩子从以前开始就过分认真又有正义感。   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的瑛二看向小金毛,结果对方正好在看他,被发现后不仅不移开视线,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瑛二:“?”   “所以,你说的合作又是怎么回事?”公安卧底几乎在咬牙切齿。   哦豁,这是猜到什么了吧。   黑泽瑛二眉梢一挑,恶作剧心骤起,捂住诸伏景光的眼睛朝他做起口型:   [当然是以帮她们摆脱追杀为条件,和川崎英里花背后的贩毒团伙搭上线呀~]   ——他就知道!!   降谷零当即爆出青筋,气得眼睛都在冒火。   比起那个什么黑手党,黑衣组织才是真正无恶不作的犯罪集团,贩毒这种能牟取暴利的活怎么可能不做!   可恶,来不及继续探究黑泽瑛二的身份谜团了,他一定要阻止黑衣组织和川崎英里花所属的贩毒团伙合作!!   另一边,同样读懂了瑛二唇语的赤井秀一心里一沉,暗暗道了一声果然。   这么可怕的犯罪计划,怪不得瑛二必须要科涅克重新催眠才愿意做。   幸好现在因为川崎英里花出人意料的谋杀罪行,让瑛二对她产生了额外的恶感和抗拒情绪。   根据大江健太的态度可知,川崎英里花才是在那个贩毒团伙中地位超然的成员,川崎绫子这个从别的组织背叛过来的姐姐肯定没有多少话语权。   也就是说,只要激化川崎英里花和瑛二的矛盾,那么就算川崎绫子想利用瑛二摆脱追杀,这场交易也注定无法达成!   ……可要是任务没有完成,瑛二该怎么向科涅克交代?   他们三个……不,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就在赤井秀一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被瑛二揽住肩膀,眼睛还被蒙住的诸伏景光茫然了一下,下意识扭头转向瑛二:“黑泽先生……?”   “相信我,Hikali。”   黑暗之中,熟悉的声音如耳语般响起,诸伏景光愣了愣,随后毫不犹豫的轻轻用鼻音回复:“嗯。”   我当然相信您。   得到回应的黑泽瑛二似乎笑了下,他放开诸伏景光,目光从赤井秀一和降谷零脸上扫过,然后抬高音量说道:   “这样吧,绫子小姐——只要把你的白痴妹妹交给我,我保证你还是能从外面那条恶犬的追杀中逃走。那人应该看见这里的异动了吧?你觉得距离他闯进来还有多久?”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把英里花——”   “不用跟这个人渣说这些,姐姐!!”   川崎绫子的拒绝还没说完,川崎英里花就带着仇恨打断了她,“我已经联络了蝎子大哥,他马上就能过来接我们了!到时候谁还需要他一个身份不明的异·能·力·者帮我们逃走?!”   听着这句特意咬着牙强调了“异能力者”的话。   黑泽瑛二顶着三道或打量或怀疑或好奇的视线,淡定的开口道:“所以你的上线果然是代号为‘蝎子’的毒贩,那个传言中冷血多疑的疯子?”   “蝎子大哥才不是什么疯子!他跟你这种没用的渣男不一样!!”   或许是瑛二的踩雷天赋实在太出众,神经质的川崎英里花又又又炸了,尖叫着连射了好几枪,将桌椅射的碎木飞溅。   “英里花,不要浪费子弹……”川崎绫子似乎想劝阻她。   “说起来,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坚定的认为瑛二是渣男呢,川崎——不,英里花小姐?”   赤井秀一忽然打断了川崎绫子,问出了一个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在意的问题。   “第一次见到瑛二的时候,你一开始是非常友好的,但在他说明自己有恋人之后,你对他的态度就从友好变成了充满敌意。”   长发男人一边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一边从身后掏出一把枪。   黑泽瑛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底泛上笑意,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这是为什么,英里花小姐?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撩拨我的时候半点真心都没有,反而一直都在观察我的反应哦?”   “而且还不知为何对瑛二产生了杀意,甚至在今早潜入我们的房间。”赤井秀一如此补充着,同时从旁边拿过一个碎掉的酒瓶,侧过身子用瓶身反射着外面的情况。   “什么?还有这种事?”瑛二微微一惊,连忙上下打量起他,“你没事吧?那女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赤井秀一眉眼一松,唇角不自觉挑起一抹笑意:“不用担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   “呵,真让人恶心,能不能别再秀你那假惺惺的演技了?”川崎英里花充满厌恶的声音传来。   “演技?”黑泽瑛二挑眉重复。   “没错,就是演技!你骗得过这几个傻男人,骗不过我!”   川崎英里花似乎是朝他们这边走了几步,语气里有种终于揭露真相的快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跟你一起的这三个男人,其实全都喜欢你!”   “???!”   诸伏景光简直心脏骤停,条件反射的想去看瑛二的表情,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止住,强撑着维持了淡定的表情,却不知无意识扣紧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   内心深处,他当然想要对瑛二表白心意,但却不想现在,由一个毒贩和杀人犯将这份心意说出来。   更别提她还用着如此鄙夷的语气。   而且,时机也不对……教官还在和莱伊交往,他也还没有完成卧底任务,不能把教官牵扯进来——   “——那又如何?”   清冽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诸伏景光的大脑“嗡”的一声,什么自制力在这一刻都成了空,他无意识中瞪大了眼睛,转头慌乱又无措的看向瑛二,脸不知不觉已经红透了。   ——教官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空白一片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两个念头,优秀的公安狙击手无论何时都沉稳平静的心脏忽然就像过山车一样激烈跳动起来,张口结舌、手脚发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但下一刻,他却看到黑泽瑛二调皮的对他眨了个wink,很是理所当然的说:“这只能证明瑛二大人我魅力无限,又不能说明我是渣男!”   ——是激将法啊。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   ……紧随其后的,就是巨大的、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的失落。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将一切尽收眼底,两个人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面无表情/臭着脸转移视线。   “呵,这个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那么——这个呢?”   川崎英里花冷笑一声,早有准备一般掏出了什么东西,交给了身旁的川崎绫子:“姐姐,把这些照片甩给他们看!”   川崎绫子接过照片,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满眼的偏执和恨意,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依言照做。   “照片?”   黑泽瑛二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什么照片?”   “哈哈哈,现在知道慌了?”川崎英里花露出一抹得意的狞笑,特意看向赤井秀一躲着的那张桌子,“诸星先生,你以为你的恋人昨晚突然消失不见,是因为他真的去走访调查、和理惠偶遇了吗?”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突然就慌张起来的瑛二,绿眸中有晦涩难懂的光闪过,连本已举起的枪都垂下了枪口。   黑泽瑛二:“……不是,等等,阿大,这个我可以解释——”   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红光一闪,一堆照片毫无征兆的在几人头顶出现,在威士忌三人组诧异的注视下“哗啦哗啦”洒落下来,上面的主角赫然是蓝发青年。   “啊啊啊啊啊等等等等不要看啊!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啊,阿大!透!光!!”   黑泽瑛二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试图阻止已经拿起照片的三人。   然而,被他拼命阻止的三人却默默无视了他的哀嚎,各自抬手捏住了一张飘到自己眼前的照片。   “……”   赤井秀一看着那上面,被一群身着黑色高叉情趣紧身衣、纯黑情趣丝袜、头顶长长兔耳朵的女人围住的自家男友,面无表情的沉默半晌,才抖了抖那张薄薄的相片,听不出情绪的轻声道——   “兔女郎情趣俱乐部,嗯?”   黑泽瑛二:“……”   ——淦!! 第168章   一瞬间被三人瞩目的瑛二:……草啊。   瑛二一脸深沉的捂住眼睛, 高深莫测的说:“你的手段太天真了,英里花小姐!真男人是不会怕社死的!”   威士忌组:……那你有本事直视我们啊喂。   “哈哈,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真难看啊, 黑泽瑛二!”   川崎英里花尖声笑着,情绪逐渐失控:   “怎么样, 诸星先生?看清这个渣男的本质了吗?他白天不是撩拨这个就是撩拨那个, 表面上跟你亲亲密密,实际上等你睡着了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找兔女郎!!——他根本一点都不爱你!!”   “……”从看到那些照片开始就表情莫名的降谷零挑了挑眉, 斜眼看了看赤井秀一,又看了看一脸惨不忍睹的瑛二,唇角竟慢慢勾起一抹笑容。   就在这时, 他感觉到了来自诸伏景光的视线,转眼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诸伏景光望着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的做着口型:‘不生气吗?’   降谷零挑了挑眉:‘你不也不生气吗?’   诸伏景光盯着他的眼睛,双眼温柔弯起, 嘴唇微动:‘因为我相信黑泽先生。’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 幸灾乐祸的心情忽然就不那么快乐了。   ‘你呢?你又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诸伏景光又问, 通透的猫眼像看穿了什么一样直视着他, 即使目光温和,也让降谷零莫名觉得慌乱。   不等降谷零回答,他就安静的移开了视线, 仿佛对答案一点都不在意。   ……亦或是,他早已对答案心知肚明。   降谷零默不作声的垂眸, 有点心情复杂。   不可否认,从看到照片到现在, 他完全没想过黑泽瑛二是去那里找女人的可能性, 连这个念头都不曾升起过。   景光一直以为黑泽瑛二是公安, 对那人还有奇怪的滤镜,所以会这么想不奇怪,但是自己……   ……自己又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相信他呢?   明明已经被狠狠欺骗过,明明对真实的他一点都不了解……   另一边。   听到川崎英里花的话之后,赤井秀一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可避免的因为那句“他一点都不爱你”而颤动了下。   无法否认,真实的自己是否被爱着这一点,一直是他的心结。   不过他也是相信瑛二的。   最后瞥了眼照片上那个与兔女郎们相谈甚欢的青年,赤井秀一故作洒脱的微笑着,对川崎英里花的挑衅充耳不闻,只是轻声唤着自己的心上人:“瑛二?”   黑泽瑛二眼神飘忽:“啊?什、什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该开打了?”   见到他这副心虚又想转移话题的样子,本来还算有信心的赤井秀一不可避免的心下一沉,有种喉咙发堵的烦躁感。   “在那之前,瑛二,你不对我解释一下吗?”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眼里却不知不觉没了笑意,捏着照片气息沉郁的紧盯着恋人。   “呵呵,这种时候就不能给他解释的机会啊,诸星先生!他一定会用无数的花言巧语来哄骗你!”   川崎英里花看热闹不嫌大的讥讽着,降谷零心情复杂的不想说话,倒是诸伏景光看了看瑛二的侧脸,善解人意的开口替他解围道:   “黑泽先生是去那里搜集情报了吗?有关川崎绫子小姐和她背后的黑手党的事,您就是在这家兔女郎俱乐部里打听到的,对不对?”   不,这些都是便宜爷爷告诉他的,毕竟是横滨的情报啊。   黑泽瑛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总之就是十分心虚,怎么都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去干嘛的。   赤井秀一见状,本就晴转多云的心情更是有朝着阴雨方向转变的趋势,手里的照片都被他捏皱了。   他垂眸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却也因此看到了照片上那个左拥右抱、哈哈大笑的蓝发青年,只觉得那张往日最喜欢的笑脸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甚至觉得,昨晚那句在情动时刻听到的“独一无二”,那时候自己的心动和高兴,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谁会对心爱的人告白之后,扭头就跑到情趣俱乐部去找陪酒女?   并且在被发现之后,连解释都不肯解释一句?   黑泽瑛二他……他对自己的感情,当真是真实的吗?   “——什么搜集情报啊,我亲眼看见这个男人跟黑兔亭的那些陪酒女卿卿我我,这不就是显而易见的出轨吗?”   川崎英里花挑拨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里的“出轨”简直就像刀子一样扎在赤井秀一心上,让他一下子攥皱了手里的照片。   “喂喂喂,你可不要乱说话啊!谁找陪酒女了?谁出轨了?”   黑泽瑛二这下可不乐意了,语气不满的出言反驳,“话说你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啊,居然还特意跟踪我?我又不是大江健太那个骗了你的垃圾!”   “你和他全都该死!!”提起大江健太,川崎英里花一下子怒吼起来,“我要杀光你们这群花心的渣男,杀之前还要彻底揭露你们那副恶心的嘴脸,让其他人再也不会受骗!!”   “你有病吧!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你要是这么伟大,为什么还要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理惠小姐?不就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痕迹吗?”   黑泽瑛二犀利的直接指出了她行为中的漏洞,嘲讽的冷笑着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川崎英里花!你不过是个不愿意接受过去愚蠢的自己的失败者,是个顶着大义的名号、为了一己私欲实施复仇的杀人狂!”   “闭嘴——!!”   川崎英里花不出意外的又又又炸了。   子弹“砰砰砰”的射在桌子上,为猎人提示了猎物的位置。   黑泽瑛二无声咧开嘴角,高高扬起的弧度几近嗜血,令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威士忌三人组一阵毛骨悚然。   随后,他的身影在川崎绫子徒劳的阻止声中陡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令人难以用肉眼捕捉。   几乎是一瞬间,川崎英里花就已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被压在了地上,右手的枪被禁锢她的青年轻松夺过,在指骨分明的手上潇洒的转了一圈,“咔嚓”一声抵上了她的后脑。   “不要乱动哦。”   鬼魅一般制服了川崎英里花的青年这样低声笑着,冰冷的枪口对准女人的头颅,懒散的笑容中隐藏着冷酷残忍的杀意。   “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是你的匕首更快,还是我的子弹更快。”   他轻佻的用枪戳了戳川崎英里花的脑袋,想了想,唇角的弧度又变得恶劣起来:“还是说,在见证了我的速度之后,你依旧打算动用自己的异能力?不怕我自己闪人,然后让你妹妹变成血刺猬吗?”   川崎绫子的脸色瞬间煞白,漂浮在空中、虎视眈眈指着瑛二的那些匕首也全都僵住了。   蓝发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是货真价实的杀意,那种刀锋舔过肌肤一样的冰冷感,她绝不可能认错。   而且……而且那双眼睛……   川崎绫子注视着黑泽瑛二那双深渊一样漆黑的、像俯视着蝼蚁般无情冷漠的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她有种……这个人要比那·位·准·干·部,还要恐怖的感觉。   不止她,以脸贴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川崎英里花也唰地变了脸色,在那股来自头顶的威压感下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   那个只会嘿啦嘿啦傻笑的死渣男,他、他是怎么做到一瞬间挟持了自己的?甚至连在港口Mafia做过十人长、暗杀的速度无人能及的姐姐都没反应过来?!   在姐妹两个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威士忌三人组从桌子后面探出脑袋,惊呆了似的望着那些飘在空中的匕首,以及缠绕在川崎绫子身边的红色文字光带,世界观哗啦啦碎了一地。   “横滨存在超能力者的传说居然是真的……”诸伏景光恍恍惚惚。   “那这么说,那家伙真的是超能力……不,异能力者?”降谷零皱紧眉头,回想起川崎英里花和瑛二的对话,紫灰色眼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这样的话,那人说自己是横滨人的话大概是真的,但与此同时,【异能力】这种东西又成了新的谜团。   黑泽瑛二的异能力会是什么?   ——应该是让伤势迅速愈合的能力吧。   赤井秀一有些神思不属的想着。   就在他们三个努力重塑自己的世界观时,川崎绫子死死握紧双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带着满满的恐惧感开口了:“对不起,我对我们的冒犯感到非常抱歉,黑泽先生!请……请您饶过我妹妹……”   眼尖的看到瑛二玩味的挑眉,这位精通暗杀术的黑手党小姐苍白着脸,急忙补充道:“我什么都愿意做!您昨天提的要求我全都答应!只求您放过我妹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和拥有那样眼神的人为敌……   回忆起某个同样深不见底,让人感觉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对方手掌心的少年,川崎绫子干涩的咽了咽口水,自觉的让空中漂浮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什么——你在干什么啊,姐姐!我宁肯死也不要对这个渣男低头!!”川崎英里花见她居然放弃了抵抗,立刻愤怒的挣扎起来。   “别再犯傻了,英里花!你对枭卡集团来说不过是个小人物,再这么胡闹下去,你和我真的会死的!!”川崎绫子对自己自视甚高的妹妹恨铁不成钢,脸色难看的狠狠训斥了她几句。   心高气傲的川崎英里花哪能服气,她张嘴就想说什么,但脑后冰冷的硬物却在此时移开,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升起惊喜,手臂上就陡然炸开令人发疯的剧痛。   “砰!”   “啊啊啊——!!”   血花绽开,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空气。   “英里花!!”川崎绫子惶恐的尖叫一声,手指抽动了一下,最终却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流泪。   这是惩罚,是警告,也是威慑,她明白的。   枪声响起,从赤井秀一、降谷零到诸伏景光,知道黑泽瑛二是黑方以及不知道他是黑方的人都愣住了。   一片只有惨叫声肆虐的死寂中,他们看着那个一脸淡然的举着枪,垂眸无动于衷的看着金发女人不断痛苦翻滚的青年,心底不可抑制的漫上一股寒意。   “一般来说,我的性格很好,也不太乐意对女人动粗。”   黑泽瑛二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他用还冒着白烟的枪口对准川崎英里花满是泪痕的脸,在对方感觉到惊人的高温、从而恐惧的不断摇着头后退时,有些索然无味的补充道:“嗯,一般来说——呢。”   “住手——住手!!求求您了,请不要这样!!”年轻貌美的金发女人似乎终于知道了“害怕”这个词该怎么写,她惊恐的摇着头,双瞳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枪口,以及控制着它的那个恐怖的男人。   现在的她总算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跟大江健太一样只知道追在女人后头的废物,而是货真价实的、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他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上位者,不是她这样的蝼蚁可以轻视的存在。   她太不自量力了。   “呐,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蓝发青年可可爱爱的歪头问她。   川崎英里花疯狂点头,对他这副自己原本看不上的无辜模样再也不敢小瞧,只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深深的恐惧。   “是吗,那就好办了。”只差一点就要怼到她脸上的滚烫枪口往后退了些,川崎英里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头顶的青年又提起了那个令她差点吐血的话题:   “说起来,关于昨晚我为什么要去兔女郎俱乐部这件事……唔,为了我的清白,我可能还是需要解释一下。”   “不不不,您想做什么是您的自由,我、万、万分抱歉跟踪了您……”川崎英里花哪里还敢提这个,当下结结巴巴的试图着补。   “不行哦,不说清楚的话,我在我亲爱的恋人眼里的形象说不定会变得超级糟糕……呃……虽然说完之后大概也会变得很糟糕……”   黑泽瑛二扭头心虚的看了眼赤井秀一,因为这个动作,威士忌三人组都很担心川崎绫子搞偷袭,但好在,什么都没发生,大家都在呆呆地望着那个反差极大的青年。   他此刻正略显纠结和尴尬的挠着脸,犹豫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像豁出去了一样决绝的说:“阿大,我去那家兔女郎俱乐部,真的不是为了找陪酒女。”   赤井秀一看不出情绪的望着他,停顿几秒,才语气淡淡的说:“哦?那你是去做什么的?”   “我……”   黑泽瑛二的俊脸扭曲了一下,在三人组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十分不自然的撇开头,十分艰难地说:“我,我是去……”   “你是去?”赤井秀一冷淡的接话。   “……”黑泽瑛二沉默几秒,在众人微妙的视线中缓缓抬手,表情沉痛的捂住了脸。   “我是去那家店玩柏青哥(小钢珠)的。”   他语气深沉的说。   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降谷零:???   川崎姐妹:=口=   “柏、柏青哥?!”川崎英里花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脸色苍白的瞪着他,因为过于不敢置信甚至忘记了害怕,“可、可你在那里待了整整五个小时!谁玩柏青哥能玩那么长时间啊?!”   “可我就是玩了那么长时间嘛。”受到质疑的瑛二有些委屈。   “可、可是你、你出来的时候什么奖品都没拿啊?!”川崎英里花仍然不敢置信。   威士忌三人组也紧紧盯着瑛二。   然而,一说起这个,黑泽瑛二周身却出现了有如实质化的波浪状黑气,他的嘴角疯狂抽搐着,视线也十分躲闪,左看右看就是不愿意对上几人的眼睛:“啊……这个,嗯,这不是,我、我赢得比较少嘛……”   “就算赢的再怎么少,一个毛绒玩偶之类的奖品总该有吧?”川崎英里花继续质疑。   威士忌三人组继续盯。   “……”黑泽瑛二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忍受不了他们诡异的视线,大叫着自暴自弃道:   “啊啊啊我承认!我承认我一局都没赢总行了吧?!我就是连一个毛绒玩具都没赢到,直接一输到底、把带去的钱都输光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可恶啊,让一个千手公开承认自己赌运差,你们到底是什么魔鬼啊喂?!   “……可是这样还是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被人拍下那些照片。”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直到被赤井秀一看似淡定的声音打破。   黑泽瑛二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放下捂着脸的手气急败坏的大喊道: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老子输掉的二十万円全是她们当晚的业绩,她们当然对老子超级热情了——!!”   众人:“……”   啊这。   ……这你又能怪谁呢?   二十万円,居然能全部输掉,这赌运……呵呵呵,呵呵,呵……   就在所有人因为这个超级乌龙露出无语的半月眼时。   “轰隆——!!”   一声巨响在餐厅外响起,整栋建筑物摇晃了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同传来,黑泽瑛二只觉得手中一空,被控制住的川崎英里花就凭空不见了踪影。   只有她惊喜的呼唤,从远处遥遥传来:“蝎子大哥——” 第169章   哦呀, 跑得倒挺快。   黑泽瑛二挑了挑眉,抬脚就想追上去,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扭头走到桌边一把拽起诸伏景光,对他耳语道:   “我要去抓捕嫌犯,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确认好刚才那场爆炸造成的伤亡情况, 调查一下餐厅的监控影像, 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蝎子’长什么样,还有别忘了……”   迅速的吩咐完之后, 他看了眼诸伏景光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眼底闪着细碎光亮的蓝眼睛, 稍微顿了顿, 转身冲了出去。   诸伏景光被他最后那个眼神看得心跳有点快, 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他回过神来, 餐厅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哦,还有一直没动地方的大江健太。   猫眼青年看了眼不远处的尸体,无奈的把瑛二那个看不懂的眼神抛在脑后, 戴上手套走过去开始掏尸体的衣兜, 很快找到了一枚有着鲜血色泽的心型宝石。   “就是这个么……”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 拿过被黑泽瑛二丢在旁边的枪,对准宝石扣动了扳机。   红光闪过, 眼熟的文字光带和宝石碎片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让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诸伏景光心情复杂不已。   与此同时, 被横沟重悟在混乱开始时就带出餐厅的田中理惠猛地心悸了一下,随后便感到心头一轻,仿佛被解除了什么施加于心灵的禁锢。   两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茫然的抬起头, 自言自语似的说:“咦……?我为什么……”   “田中小姐?”温润如清泉的声音传来, 田中理惠看向走出餐厅的猫眼青年,听到他语气温和的询问自己:“那个,大江先生的遗体还在里面,您要不要去看看?”   “健太君的……?”田中理惠呆了几秒,蓦地沉下了脸色,擦干眼泪谨慎又后怕的说:“算、算了吧,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了。”   ……还真是这样。   亲眼见证了一个人被洗脑又被解除洗脑,而洗脑手段竟是不科学的“异能力”,诸伏景光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宇宙震惊猫猫.jpg)。   不过他也终于放心了一些,暗自为这位不幸的小姐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有莱伊这个黑衣组织的人跟着,教官那边没关系吗……但是zero也在,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希望zero对教官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别在这时候发作啊。   他这样忧心忡忡的想着,收回思绪,找到了一直待命的横沟巡查部长,开始做起黑泽瑛二交代的任务来。   另一边。   “川崎英里花是怎么逃脱的?”   降谷零跟着黑泽瑛二一顿猛追,顺便发出了如此疑问。   “她是被川崎绫子的异能力救走的。”瑛二解释道,“根据情报,川崎绫子拥有瞬间改变物品位置的异能力,她就是靠这个操纵匕首和救走妹妹的。”   “那这么说,她陷害田中小姐也是靠的这个能力?”赤井秀一立刻联想到。   “不止如此。”来到岔路口的瑛二辨别了一下方向,挑了条路继续追,“她也是通过这个能力给大江健太灌药的。”   “给大江健太灌药?……难道说?!”降谷零瞳孔微缩。   “没错,就是把药片直接转移到大江健太的胃里。”   黑泽瑛二淡淡一笑,平静的语气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天之内,她有两次无视距离和阻隔,直接把一样物品传送到另一样物品内部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做到隔空杀人,并且不会留下任务犯罪证据。”   “我本来以为,她今天的这两次机会是用在隔空偷出理惠小姐的药,以及把药片转移到大江健太的胃里了,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靠自己偷出了药,省下来的一次机会则是用在了从我手里救走川崎英里花上。”   “你们也能看出来,她的异能力用在偷盗和暗杀上简直所向披靡,川崎绫子就是凭着这个,在横滨最大的黑手党组织港口Mafia里成了高层。”   “她对港口Mafia很重要,如果川崎英里花早点和她相认,而不是在横滨兜售大量毒品、遭到那个组织的全力追杀后,才误打误撞的认出了带队前来灭口的姐姐,那港口Mafia的首领说不定会饶了川崎英里花这一次。”   “——可是那个组织的底线就是不能在横滨贩卖毒品吧?”   赤井秀一提出不同意见,“就算川崎英里花是组织高层的亲属,那位高层本人也是优秀的成员,但是为了整个组织的原则和威信,那个首领也应该坚持追杀川崎英里花才对。”   黑泽瑛二轻轻一笑。   “让一个人假死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的,阿大。港口Mafia的首领大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冷血家伙,对这样的人来说,部下,原则,生命,甚至是亲人和爱人……这所有的一切,和他心中的【最重要之物】比起来,都是可以利用和抛弃的。”   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到冷酷的语气这样说着,蓝眸深的发黑,声音如耳语般几不可闻:“没错,就像我一样……”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愣住了。   在他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蓝发青年又扑哧一笑,嘻嘻哈哈的没正经道:“我开玩笑的啦!瑛二大人我跟那样发际线年年后移的变态大叔才不一样呢!”   “你……跟港口Mafia的首领很熟悉?”赤井秀一声音干涩的问。   或许是猝不及防之下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原因,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对异能力者的事如此熟悉的小可爱,今天似乎格外陌生。   黑泽瑛二耸了耸肩,语焉不详的说:“算是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   “我们接着说川崎绫子的事吧。认出自己的妹妹之后,这位小姐抱着和阿大你一样的想法,认为川崎英里花必死无疑,所以不得已之下叛逃出了组织,加入了妹妹所在的国际贩毒团伙——枭卡集团。”   “这样一来,港口Mafia的首领先生自然不可能再对她手下留情,直接派出了正经的追杀部队。绫子小姐的能力用于暗杀是很方便,但是一旦使用人海战术,她就必定落败。”   “所以我断定,为了不连累妹妹,她会自己一个人悄悄溜走,因此我昨晚一直在她的房门外等着。”   “你等到她了?”降谷零问。   “当然,瑛二大人我算无遗策!”黑泽瑛二得意一笑。   “……所以你之前说的‘合作’,就是那个时候跟她谈的?”降谷零嘴角一抽,任命的继续问。   “是哦。”瑛二笑眯眯地回答,“我答应帮她和妹妹逃离港口Mafia的追杀,作为交换,她要在安顿好川崎英里花之后跟我走。”   ——嘛,不过说是跟他走,其实是跟着便宜爷爷走啦。   虽然便宜爷爷没告诉他需要川崎绫子做什么,但考虑到这位小姐隔空取物和放物的能力,那么大概率是要让她为异能特务科去“偷”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不会是传说中的「书」吧?   瑛二天马行空的猜测着。   ——当然,这部分内容就不是【黑泽瑛二】该说出来的了,所以如果有人问的话,他就只能……   “跟你走?”赤井秀一眯了眯眼,神经正敏感的他对这类话题总是反应更大一些,“去做什么?”   “保密~”【黑泽瑛二】直接欢快大喊,仿佛完全没看出来自己的恋人正心绪不稳。   赤井秀一:“……”   降谷零无声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转眼看了看他,而后神色如常的问瑛二:“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射伤川崎英里花?”   他盯着这个特意把诸伏景光留在旅馆的人,语气中有种不易察觉的试探:“科涅克交给你的任务,是和枭卡集团搭上线吧?你射伤了他们的人,任务不就没法完成了吗?”   “……”   黑泽瑛二突兀的安静下来。   “……嗯,你说的对。”   他沉默了几秒才在降谷零有些无措的注视下轻声应着,然后顿了顿,扭头对他露出秋日暖阳般温和的笑容。   他笑得那么温柔,话语中却充满了上位者一般高高在上的、平静的支配感。   “但是我不允许这两个组织联手。”   天光之下,蓝眸幽深的青年像阐述事实一样的说着,冷漠中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毒品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剧毒,我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它失败。”   “所以现在——”他转身看向跟随着自己的两个人,背着手眉眼弯弯的说:“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来吗?”   磁性含笑的邀请声在空中回响。   降谷零惊愕的睁大眼睛,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愣愣的注视着那个人坚毅自信、坦荡诚挚的双眼。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又回来了,他站在前方,依旧是自己心中的光,是自己的爱与理想。   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起来,降谷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立正回答——他会回答什么简直毋庸置疑,面对那个人时他从没有说过不。   但是直到嘴唇几度张合,指尖也颤了又颤,他也没能真正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或者说,像过去那样,毫不迟疑的走到那个人身边。   旁边还有莱伊。他现在是波本。对面的人是百加得。   ……已经,受过一次骗了,不是吗?   在这一刻,降谷零用发酸发胀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泽瑛二和自己脚下的地面,恍惚间感觉那两三步的距离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天堑……   “好。”   一声应答在耳边响起,降谷零猛地一慌,然后才发现那声“好”并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旁边的莱伊做出的应答。   他说了“好”。   那个莱伊,他居然说了“好”?!   降谷零不敢置信的瞪向赤井秀一,后者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淡然的迈步走向了对面,握住了黑泽瑛二伸出的手。   “欢迎。”蓝发青年微笑起来,轻轻亲吻了他的唇角,“我亲爱的共犯。”   ——天堑。   降谷零浑身发冷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依偎的身影。   他垂下眼帘,看清了自己和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第170章   事已至此。   降谷零抽动了下嘴角, 声音沙哑地说:“如果我不加入,你会把我怎么样?”   “很简单。”   黑泽瑛二牵着赤井秀一的手,闻言飞快地笑了笑, 又在下一秒变回冰冷的玩味。   “你该庆幸,组织有规定不能猎杀代号成员。”   ……意思是没这个规定就会杀了他是吗?   降谷零没由来的不相信瑛二会杀他,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相信,所以他假装自己信了,并装作不甘心的样子耸肩:“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呦西——那就是全员通过!我们去猎杀蝎子吧!!”   黑泽瑛二立刻欢快高呼,掏出手机调出江之岛地图:   “我昨天从他们一个下线那里问出了他们的据点,一共有三个。考虑到透酱可能会偷偷向上面通风报信,所以辛苦阿大一个人一组,我和不听话的透酱两人一组,先去前两个据点调查看看吧!”   ——下线就是码头那个消失了的船工吧。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同时想着。   他们隐晦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毕竟一个毒贩是死是活不是他们会关心的问题, 他们关心的只有——   “在调查之前,你不向我们介绍一下枭卡集团和那个蝎子吗, 瑛二?”赤井秀一提议道。   至今为止, 他们只知道这个集团是个特大跨国贩毒团伙,江之岛似乎是他们将毒品偷偷运入霓虹的转折点, 岛上有个代号为蝎子的干部……其他事项便一概不知了。   “啊, 对了!我好像还没具体说过吧?”   黑泽瑛二恍然大悟的一手捶掌,一副对领队没经验所以没想到的样子, 让最清楚他的领导力到底如何的降谷零嘴角抽搐不已。   他敢肯定这家伙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他们……不, 是看他手忙脚乱的丢人样子, 证据就是他把自己跟他分在了一组。   ——可恶, 他才不会任由这个恶趣味的家伙取笑自己呢!现在的他已经跟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自己不同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都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解决办法,并且绝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突然被小金毛瞪了一眼的黑泽瑛二挑了挑眉,不在意的笑着开口道:   “根据我这边的情报,枭卡集团是大本营坐落于美丽国,靠毒品和武器买卖发家的特大跨国犯罪组织。”   “最近有传言说,这个组织在秘密制作生化武器,意图挑起战争。”   ……什么?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不约而同的吃了一惊,肢体或多或少都有些僵硬。   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谁都知道生化武器有多可怕,就算不是心存正义的警察、FBI,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很难不感到震惊。   这也是瑛二这一次直接言明自己不会让黑衣组织的任务成功的原因——专精生命科学的黑衣组织,加上靠毒品和军火积攒了雄厚财力的枭卡集团,这两个组织一旦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已经不是拘泥于卧底身份的时候。十津川管理官在收到瑛二的情报之后,十分迅速的和他商定了行动计划,并直言有必要的话,瑛二被允许以秘密成员的身份参与这次行动——即便那可能导致【夏目瑛二】的暴露,也在所不惜。   搞砸黑衣组织的这次任务,就是有这种程度的价值。   从昨天到现在,这座江之岛已经秘密涌入了许多公安特警,昨天在电车拦截杆那里向瑛二汇报工作、被赤井秀一和降谷零误以为是科涅克的神秘人,就是十津川幸三调派给瑛二的部下之一。   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安全性,大多数登岛的公安都不知道计划的全貌,其中自然也包括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至于赤井秀一……呵呵,他这样的外来者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瑛二理直气壮的使唤这位FBI王牌。   “听好了,江之岛是枭卡集团才选择没多久的地下基地,这里的负责人就是蝎子。他们本来看中的地方是横滨港,不过那里是港口Mafia的地盘,所以川崎英里花失利之后,他们只能灰溜溜的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里。”   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公安头子瑛二君面上依旧一派正经,翻转手机给神色认真的两瓶假酒看了看地图。   “我们接下来要搜寻的这三处废弃工厂,已知至少有一处是地下制毒厂,另有一处囤积着大量毒品。”   “以前的情报显示,枭卡集团的惯用手法是把毒藏在面粉里,而根据他们那个下线的说法,目前他们囤积的面粉至少有——”   蓝发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自己也对那个数字感到心惊似的,声音无法抑制的低沉起来:“一万袋。”   一万袋毒品。   降谷零一瞬间感觉手脚冰凉,赤井秀一也眸色微暗,心情不可避免的变得沉重。   这么多毒品要是流入了社会,被毒害的人可能会千倍万倍的增多,后果不堪设想。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虽然不是专业的缉毒警察,但触类旁通,他们或多或少都明白了这次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   ——绝对不能让黑衣组织搭上枭卡集团这条线。   ——绝对要阻止这批毒品流入市场。   ——绝对……   “绝对要抓住蝎子,通过他联络集团内的上线,搞清楚他们在国际上的贩毒和制毒地点。”   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入耳中,脸色差劲的降谷零微微一怔,不由得转眼看向那个与他想到了一处的人。   黑泽瑛二没有看他,只是不断用手机浏览确认着什么,表情平静中透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在和公安联系吗?   降谷零不由自主的这样想。   这么多情报,有可能是来自公安的吗?……不,不太可能,如果事先就知道黑衣组织这次的计划的话,警察厅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那样的话自己就该接到行动命令了。   可是他至今还没接到任何来自公安的命令,只能在这里跟两个黑衣组织的家伙浪费时间。   金发青年皱紧眉头,有些烦躁的转移了视线。   要是更早一点知道江之岛的任务居然水这么深,他绝对会事先做一些安排,而不是直愣愣的就跑过来,导致现在还要跟黑泽瑛二这个可恶的家伙绑定,根本不可能联络公安的同事。   没错,不可能。公安卧底先生对大魔王瑛二君的无敌滤镜至今仍在发挥作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在这个人的眼皮底下传递消息,所以干脆也不挣扎了。   但身体上的不挣扎,不代表他的脑子也停止了转动。   正义感强烈的公安警察不可抑制的想,如果是他提前掌握了这些情报,他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捣毁这个贩毒窝点,绝不让哪怕一克毒品流入国内。   然而,就因为科涅克的和黑泽瑛二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导致他今早才知道任务和毒贩有关,紧接着就遭遇了杀人事件、与川崎姐妹爆发冲突,根本没时间做什么安排,还被迫与一瓶酒待在一起……   不过万幸的是,黑泽瑛二看起来也很厌恶毒品,事到如今,按照这个人的计划行动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不,应该说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到的。   ——前提是,那家伙说的话都是真的。   纷杂的想法飞快在降谷零脑海中闪过,他咬了一下后腮肉,暗自懊恼自己这一次怎么还是在黑泽瑛二面前陷入了被动,并且一如既往的……   搞不懂。   搞不懂这个人又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难不成身为百加得的他真的不想让黑衣组织和毒贩集团联手吗?那样的话他难道不会受到组织的惩罚吗?   ……啧,他想这么多做什么,那家伙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已经成长为极为出色的卧底的小金毛撇了撇嘴,首先从波本的身份出发,在组织的莱伊面前冷笑道:“……身为组织的高层,你居然是真心想破坏这次合作的吗?”   ……啊。   降谷零脸色微僵。   ——为什么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就算是用糟糕的语气问出来的,那也是心里话啊!!   神色冷酷讥讽的金毛青年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天知道,他把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声线的颤抖。   ——他又一次,因为这个糟糕至极的家伙的几句话,几个意义不明的举动,就无可救药的胡思乱想,动摇了本心。   ……总之先说点别的掩饰过去吧。   降谷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僵硬的勾了勾唇角:“什、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直接告诉我这么多靠你的人得来的情报就想让我相信你,你当我是傻子吗?万一你是想支开我,好去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怎么办?”   黑泽瑛二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的转眼看向他,好半天了也不说话,透着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掩饰”的可恶意味。   降谷零在他的注视下,强行忍住抿唇的冲动——他不想在这个人的眼前露出不安的端倪——故意挑衅似的抬起下巴,直视那双让人心慌的眼睛:“还有,难道你就不怕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的计划告诉科涅克吗?”   “——噗。”   “……?”   自以为很有力的威胁引来了被威胁者忍俊不禁的喷笑,说这话时其实很心虚的降谷零睁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瞪着那个撇开头肩膀不断颤抖、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的人,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噗哈哈哈……抱、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   黑泽瑛二扭头看了他一眼,深邃含笑的目光在他红得不明显的耳垂上转了一圈,十分真诚的感慨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透。”   降谷零:“???” 第171章   降谷零简直满脑袋问号。   他刚刚说的是威胁对吧?是威胁黑泽瑛二会把他意图让任务失败的事告诉干部科涅克对吧?那为什么这人要夸他可爱?!   他的威胁有哪里好笑吗?!   “瑛二。”   目睹一切的赤井秀一蹙了蹙眉, 不自觉地握紧了恋人的手,强势打破了他和降谷零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波本的确不可信, 而且他对你有很强的敌意, 还是我跟他一组吧,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降谷零闻言也顾不上纠结了,立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打量着他:“你?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点吧, 莱伊?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能看住我?还有,你以为我对你就没敌意了吗?”   赤井秀一嘲讽一笑,明知故问道:“那么波本, 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降谷零眸光微敛,顿了顿才气息危险的勾唇:“想干掉一个跟自己合不来的家伙, 需要理由吗?”   赤井秀一微不可察的眯眼。   波本果然是个连身体里的血都是黑色的家伙。   他看着对面那个听到了毒品和生化武器的消息后还是十分放松,甚至有余裕跟自己吵架的金发青年,不由自主的为他的冷漠感到齿冷。   这就是黑衣组织真正的代号成员。   这样黑心的家伙, 瑛二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赤井秀一主动中断了和降谷零的争锋相对, 转眼询问的看向瑛二。   在他移开视线后,降谷零游刃有余的脸色也重新沉了下去, 紫眸定定的盯着瑛二,眼底是比赤井秀一浓重的多的关切和焦灼。   他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诸伏景光发来的。   果不其然, 黑泽瑛二一打开邮件就说:“光从监控里找到疑似蝎子的人了, 我现在把监控截图发给你们。”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拿出手机, 很快收到他发来的图片,发现蝎子人如其名, 是个留着光头,左侧太阳穴上纹着一只黑色毒蝎的壮硕男人。   虽然监控影像的清晰度不高, 但是知道这些特征已经足够了。   “事不宜迟,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黑泽瑛二收起手机, 表情沉静了许多,“你们听好了,按照之前商议的内容,两个组织负责这个合作任务的分别是科涅克先生和蝎子,具体执行人则是我和川崎英里花。”   “不过我没有在川崎英里花面前暴露身份,所以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就是百加得,也就是说——”   “如果操作得当并注意保密,就算我们抓住了蝎子,枭卡集团也不一定把这件事赖在黑衣组织……准确的说,赖在你和我们三个的头上?”   赤井秀一敏锐的跟上了他的思路。   “没错。”瑛二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   “等组织和枭卡集团事后追查的时候,我们四个没法解释自己在这个任务期间去了哪里。”降谷零没好气的接话。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瑛二笑得愈发灿烂,就是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紧张感。   降谷零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露出半月眼:“……喂,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吧?”   “这个嘛。”瑛二轻笑一声,友情提醒道:“你们别忘了,在这整件事中,还有第三方势力一直没有登场呢。”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齐齐一愣,随后同时反应过来。   “你是想利用他们来……?”降谷零下意识的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话音未落,之前一直很放松的瑛二就眉头微动,而后猛地站直了身体,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你们两个,快退后!”   “轰隆隆——!!”   黑红色的闪电从上方袭来,深深地贯穿了地面,激起漫天沙尘。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在最后一刻躲开那些仿佛燃烧着的闪电,下意识的拔枪握在手中,却只是瞳孔地震的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不知道该攻击哪里。   不,等等,这些不是闪电,是——   “布料?!”赤井秀一惊愕的睁大眼睛,顺着“闪电”看向烟尘弥漫的攻击中心,将皲裂的地面和四散的岩石映入眼帘。   只是布料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不,等等,现在的关键是……!   “瑛二!”长发男人低喊了一声,抬脚就往视野被遮蔽的地方跑。对面的降谷零比他回神还要快,几乎在注意到地面惨状的瞬间就像弹射一样冲了过去,此刻已经跑了一半。   只不过听到他的呼喊声之后,金发青年却像是猛然惊醒一样顿住脚步,写满焦灼甚至仓惶的双眼微微一缩,浑身僵硬的钉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身处黑色闪电中心的人已经抬手挥散了周围的尘土,露出安然无恙的蓝发青年。   “哦呀哦呀。”   黑泽瑛二单手插兜,唇边挂着饶有深意的微笑,深邃的蓝眸倒映着不远处那个纤瘦的黑色身影,调侃似的语气十分轻松。   “真是凶暴的见面礼啊,少年。”   “咳咳。”缓步走来的苍白少年捂着嘴轻咳了两声,他收回那些黑色的闪电,淡漠的灰色眼眸不带一丝情感,站在建筑物的阴影下面无表情的望着瑛二。   此时他们正站在某条僻静的街道上,攻击发生时的巨响让周围寥寥无几的行人尖叫着跑远,道路两侧的商户也门窗紧闭,让此处只剩下对峙中的四人。   “瑛二,你没事吧?”赤井秀一站在瑛二身边担忧的询问着,两眼迅速打量着他,寻找着他可能受伤的痕迹。   “没事哦,这种速度的攻击还伤不到我~”黑泽瑛二欢快的回答着,目光瞥过几步之外,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在诉说着不在意,眼神里的紧张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降谷零,眼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些。   听到“这种速度的攻击”这样的评价,对面的少年皱了皱眉(瑛二:咦?不对,他好像没有眉毛!),情绪不太高却莫名有礼貌的开口道:“初次见面,敝姓芥川,是港口Mafia的恶犬。”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双手插兜冷冰冰的盯紧了瑛二:“九木绫子在哪里,警察?”   “啊,原来是芥川君。”黑泽瑛二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一样,有来有往的自我介绍道:“你好你好,我是黑泽。森老师现在还好吗?”   “……你们认识?”芥川少年显然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问,整个人立刻警惕起来,压低身体重心防备的盯着他。   ——怎么,这位“森老师”是个地位很高的人物吗?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暗暗打量着他们两个,心里如是想到。   降谷零看了几眼少年的外套,又转眼隐晦的打量着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蓝发青年,更是确定了内心的某个想法——黑泽瑛二的故乡真的是横滨,在那里的话,说不定能查到这个人的过去……   “认识,当然认识了,我们可是大熟人呢。”瑛二意味深长的回答着芥川,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而是回过头回答了芥川的上一个问题:“啊对了,你刚才问我‘九木绫子在哪里,警察’对吧?”   芥川少年目光不善的看着他,用沉默表示了认同。   瑛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着否认道:“我可不是警察哦,芥川君,我只是个善良又热心的医生罢了。”   善良又热心?降谷零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医生……”芥川少年喃喃的重复着,表情似乎有些松动。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那位大人以前曾是医生。那么,这家伙说不定真的和那位大人认识……?   少年沉吟了几秒,谨慎的询问道:“你为什么和警察待在一起,试图逮捕九木绫子和川崎英里花?”   他木着脸与瑛二对视着,一本正经的阐述道:“那两个人,是我们港口Mafia的猎物。”   “这个嘛……”欸,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孩子啊……   真好骗。   黑泽瑛二笑得弯起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朝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做了几个手势,而后竖起手指比了个三,最后又晃了晃手机。   在这之后,他也不管两人面上的不赞同,在芥川少年严肃的注视下轻飘飘的回答:“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想把她们交给你喽。”   “是吗。”   芥川猛地沉下了脸色,身上漆黑的风衣外套一瞬间化作狰狞的黑兽,咆哮着向黑泽瑛二冲了过来:“那么,不管你和那位大人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港口Mafia的敌人!——异能力·「罗生门」!”   “快走!”   黑泽瑛二用力推了一把身边的两人,声音比平时大上许多:“去找川崎姐妹,绝不能让她们落入港口Mafia手里!”   “休想!”   芥川凶狠的大吼着,黑兽分裂成好几股闪电,如箭矢般射向两人。   “呵……这种使用‘藤蔓’的远距离攻击方法,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黑泽瑛二站在原地笑看着这一幕,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把枪,“砰砰砰”几下就将那几道“闪电”尖锐的末尾射成了布艺花朵。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回头看了他一眼,收获了他嫌弃的摆手:“赶紧走!别留在这里碍事!”   两位普通人卧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毅然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就这么自信能靠自己拦住在下吗?”芥川没有再试图阻挡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想先解决瑛二这个拦路者。   “在下?哈哈,你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   瑛二重点错的笑了几声,在少年露出不高兴表情的时候话头一转,歪着头眉眼弯弯道:“呐,你知道对付你这种能力者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   芥川看着他手里的枪,难掩轻蔑的冷笑道:“枪支不过是愚者的戒具,在下——什么?!”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便陡然消失了。少年原本放松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左右转头试图找出对方的身影:“不见了?!怎么可能——唔!!”   眼前黑影一闪,腹部便陡然传来震碎内脏般的剧痛。芥川像龙虾一样弯下腰,瞳孔骤缩着直接呕吐了出来,里面还掺杂着鲜血。   “答案是——”照着他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的青年后退一步欣赏着他的惨状,十分愉悦的教导道:“直接攻击体术垃圾的能力者本人哦,芥川君~”   “你——!”芥川少年挣扎着抬头怒瞪他。   “顺便看在森老师的面子上再教你两课吧:第一,不要对手拿着武器,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会使用那样武器;第二,无论什么武器都不能小看,因为根据使用者的不同,枪这种‘愚者的戒具’——也能轻轻松松要你的命哦?”   冰冷的枪口对准少年洁白的额头,蓝发青年迎着对方仿佛要喷火的眼睛,嬉皮笑脸的按住了扳机。   “砰——!”   他轻声开口,换来少年无意识的颤抖和瑟缩。   *   降谷零给诸伏景光发了条信息,让他去蝎子的三个据点中的第三处。   收到回复后,他刚想收起手机,就接到了赤井秀一打来的电话。   因为要一起出任务,昨天他们三个在诸伏景光的提议下互换了联系方式,所以即便再嫌弃,降谷零的手机里也多出了这么一串让人烦躁的号码。   他拧紧眉头,一边朝目标工厂赶去,一边在接起电话的瞬间嘲讽道:“既然都已经分开了,现在再担心我向科涅克通风报信是不是有点晚?”   [“所以你会么?”]赤井秀一并不意外他猜出自己来电的目的,顺势反问道。   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眸光闪动着,过了一小会儿才似笑非笑的问: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通风报信呢,莱伊?就算你不想背叛百加得,也要担心一下事情败露后会不会受到组织的怀疑吧?还是说——”   他的语气慢慢变得危险,“——你之所以一直在顺着瑛二,是因为你其实像那些无聊的警察一样,心里还保留着可笑的‘正义’?”   [“我和瑛二是一体的,我会帮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赤井秀一面对他的试探毫不动摇,淡定的甩出这个今早用过一次的说法。   降谷零讥笑了一声:“真会说漂亮话。”   [“所以我可以认为你和苏格兰都会按计划行事,因为你们也不忍心让他被惩罚,对不对?”]赤井秀一习惯性无视他的讥讽,直接果断的总结道。   降谷零皱紧眉头,没好气的嗤笑一声:“你说谁会不忍心?我巴不得看那个混蛋倒霉!——你听好了,我之所以会答应他这个胡·来·的·计·划,只是因为我暂时还不能反抗他,更不想因为他把自己赔进去!”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了。   赤井秀一瞥了眼通话界面,对金发青年在自己看来只是嘴硬的说辞不予评价。   只是……“胡·来·的·计·划”啊。   FBI卧底想起瑛二那几个手势代表的意思,眉眼不由自主的沉冷下去。   要想有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们四个在这次任务中的不作为,没有什么比“和枭卡集团有仇的港口Mafia突然冒出来捣乱”这个借口更合适了。   但是,要想制造出他们四个真的和港口Mafia的追兵爆发了冲突,且“直接丧失了继续行动的能力”的假象,没有足够惨重的伤亡肯定是不行的。   瑛二没有告诉他和波本,自己准备怎么制造这一假象,但是只要联想到和他对战的那个少年可怕的攻击力,以及百加得在组织里的人眼里是战五渣的认知,这个“惨重的伤亡”是什么简直不要太明显。   眼前一瞬间飘过蓝发青年满身鲜血的样子,赤井秀一的呼吸无法抑制的收紧,有种不管不顾的调头去代替瑛二的冲动。   ……说实话,他刚才真的差一点就把反对的话说出口了。   然而,理智却在最后一秒告诉他,瑛二的那句话是对的——不管怎么想,更熟悉异能力、武力值也高了不知多少倍的瑛二,都是最适合留下的那个人。在那样的战斗中,他和波本确实只会“碍事”。   ……所以,他只能将注定会受伤,甚至重伤的恋人留在那里,自己前往另外的地方。   多么讽刺啊……   长发男人用力咬紧后槽牙,胸膛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伏着,强迫自己忽略眼眶的酸涩。   永远自信自傲的FBI王牌第一次痛恨,痛恨自己为何如此无力。   另一边。   降谷零在接近目标工厂的郊外停下,躲在废弃住宅区的两栋烂尾楼之间,蹲下去将脑袋埋在膝盖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试图平复自己此刻动荡的心情,然而越是尝试放松,他心里就越是紧绷。   ……明明知道凭那个人的能力,他是不可能有事的。   刚刚被那个少年攻击的时候也是,当看清那家伙被淹没在尘土里的那一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擅自冲出去了。   心里也慌得不行。   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样。   啊……真是没救了啊。   降谷零粗暴的揉乱额发,垂着脑袋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   不过,这种不争气的心情应该没有被发现吧……他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控制的挺好的。   大概。   再一次被自己的无药可救打败,降谷零挫败了几秒钟,就狠狠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开始朝废弃工厂进发。   不得不说,独自一人在黑衣组织里闯荡了接近两年,靠自己的才智和力量得到酒名,又想尽办法成为组织里有名的情报屋后,经历过这些的降谷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十项全能、无所不能的卧底。   靠着过人的隐藏本领和潜行技巧,他很容易就来到了工厂外围,在隐蔽的角落偷偷探出头去。   透过稀疏的楼梯,他一眼就看到了楼上被绑在一起的川崎姐妹,还有围绕着她们摆放的一堆堆货物。   ……不,等等,那些不是货物……   紫灰色的眼睛无法控制的收缩了一下,降谷零瞪大眼睛,无意识中屏住了呼吸。   那些是……!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压迫感忽然从身后传来。   降谷零悚然一惊,只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想都不想的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翻滚到墙角后。   几乎就在他滚过去的一瞬间,噼里啪啦的射击声便接连响起,弹药之密集,竟硬生生的将拐角打掉了最边缘的一层!   这要是再慢一步,还不得直接被打成筛子?!   降谷零背靠墙壁惊魂未定的低喘着,后背的衣服“唰”一下被冷汗浸透。   粗略判断,敌人起码有十人以上。   ——喂喂喂,这样下去说不定受伤最严重的会变成他啊?!而且不一定是“伤”,都有可能直接变成“亡”了啊!!   黑泽瑛二你搞错没有?!不会是特意玩儿他的吧?!   “——哼,还真的追着那两个女人来了啊,港口Mafia。”   就在降谷零内心抓狂的时候,第一波枪声逐渐消失,一个粗犷阴狠的声音响了起来,话语的内容让降谷零不由得陷入沉默。   万万没想到,被救走的川崎姐妹居然直接成了诱饵。   港口Mafia和枭卡集团的梁子,这样看来果然是结大了啊,大到蝎子不惜牺牲自家成员和稀有的异能力者,也要杀掉港口Mafia的追杀人员。   ——等等,联想到那家伙的吩咐,难道这种可能也被他预料到了吗……?   降谷零低头飞快地发出几条消息,在此过程中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复杂起来,酸溜溜中还掺杂着几分不愿意承认的钦佩……以及一丢丢的“果然如此”的感慨。   啧,算了别想了,不是早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那家伙不会的东西了吗?   ……哦,等等,或许打小钢珠算一样?   脑海中突然闯入某个人尴尬的笑脸,降谷零在生死关头无比紧张的心情都被弄得放松了一瞬,唇角飞快地勾了勾,垂下眼帘遮挡住秋水一样温润柔软的紫眸。   为什么……明明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回想起的还净是些关于那家伙的事。   金发青年失笑的抬手抓了把刘海,再抬眼时,平日里毫无攻击性的下垂眼就转变成了凌厉的波本瞳,连嘴角都咧开了危险的弧度。   他模仿着刚才那位黑手党少年的气质,高高在上的残忍道:“废话少说,把九木绫子和川崎英里花交给我!港口Mafia绝不饶恕背叛者和违规者!”   蝎子的回应是一发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的子弹。   降谷零用拇指抹去脸颊上的血,紧紧握住枪柄,狞笑着开始反击起来。   就在以一敌多的混战正式打响时。   僻静的街道上,浑身浴血的黑衣少年捂着腹部,蹒跚的走向倒下的蓝发青年,嘴里低喘道:“真是……咳、咳咳咳……精彩的对决……现在,该给你最后一击了……”   “嗡——”   掉在脚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收到了新邮件。   芥川顺着声音看了一眼,见状微微一愣,而后弯腰捡起了手机:“难道发现九木绫子了吗……?”   邮件在眼前展开,被牢牢捆住的川崎姐妹的照片映入眼帘,后面还跟着一句:   [From 透:   已发现目标,需要现在转移吗?]   “转移?!——开什么玩笑!!”   少年一瞬间气血上涌,扔下手机就往邮件显示的地址跑,“太宰先生亲自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在下……处决叛徒的工作,只能由在下来……!”   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远去了。   等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后,趴在地上的蓝发青年如同诈尸般啪一下抬起头,确认视野中一个人都没有,才龇牙咧嘴的捂着肚子上一个血洞坐了起来,唉声叹气的捡起了自己的手机。   “啊,血流的好像有点多。”   ——这似乎就是他对自己身上那一个个血洞唯一的感想。   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蓝发青年毫不在意的盘腿坐在自己的血汇聚成的血泊里,确认着手机上的短信。   [找到制毒厂了,地址是第一据点]   [第二据点没有毒品,谁那里需要支援?]   [SOS——SOS——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计划成功]   “……”   看着最后一条短信,黑泽瑛二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眼里浮现出丝丝满意。   他随即将目光上移,看了眼和倒数第二条短信一起发来的、来自暗地里负责保护降谷零的公安的汇报,有些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   “再努力一点啊,以一对十就认输了,怎么好意思说是我的学生……”   就在这一瞬间。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远处响起,瑛二震惊的抬起头,在看清爆炸所在地的那一刻,手机悄然从掌中滑落。   “零……”   他低低的呢喃一声,以完全不像是重伤患的利落动作站起身,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第172章   爆炸发生之前。   “砰砰砰砰——!”   子弹射击声不绝于耳。   降谷零躲在硝烟弥漫的工厂角落, 咬着衣服的碎布条将中弹的手臂包扎起来,松口时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背后的火力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足了,毕竟十个毒贩已经被他想办法干掉了六个, 剩下四个人里有两个已经受伤, 有一个应该快没有子弹了,还有一个蝎子……   蝎子还毫发无损。   降谷零恨恨的咬牙, 抬手摸了摸被粗略包扎的下腹。   那里有一个被蝎子打出的伤口, 子弹没有留在里面, 但贯穿伤的失血太严重了,他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子弹只还有一颗……   金发青年背靠破旧的机械低喘着,有些恍惚的抬起头, 透过高墙上的小窗看向擦黑的天空。   包围网在缩小了。   差不多了吧……他可不想真的死掉啊,可恶!   虽然作为黑衣组织的波本死掉的话, 港口Mafia和枭卡集团的冲突将彻底爆发,组织和枭卡集团也再无合作的可能——但他还有一直想弄懂的谜团, 还有更多想做的事,还有不想放弃的人!   降谷零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紧枪柄,在一瞬间的强烈不甘和酸涩中紧紧抿住嘴唇, 低头让刘海遮挡住通红的眼眶。   就这么一个人死掉什么的,开什么玩笑啊!   “滴滴滴——!”   就在内心翻滚的情绪濒临沸腾时,一阵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 让降谷零瞬间抬起头,紫眸中放射出强烈的光。   ——来了!   “哒哒哒哒——!”   重型机枪的轰鸣不绝于耳。   “唔!”   乱弹擦过手臂, 诸伏景光闷哼一声, 捂住伤口退回到掩体后, 手掌下的衣服迅速被鲜血濡湿。   一个便衣打扮的男人提着医药箱来到他旁边, 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臂看了看, 然后就开始找绷带:“伤口挺深的,包扎一下吧。”   “啊,麻烦了。”诸伏景光没有逞强,但却稍微有点无措,靠着掩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人,以及旁边那些正在与制毒厂的守卫交战的同僚。   ……应该是同僚。   诸伏景光回想着交战之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刚刚摸进第一据点,确认这里就是枭卡集团在江之岛的制毒厂后,立刻用短信将这件事告诉了黑泽瑛二。   在那之后,他潜入工厂摸清了对方的守备力量,正准备撤离的时候却不慎被发现,千钧一发之际,这群游客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眨眼间就跟毒贩干上了。   诸伏景光一开始还有些傻眼,弄不明白这些人是哪边的。   然后他就看清了他们身上谜之眼熟的夏威夷风花衬衫。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的傻眼就这么变成了好笑和感动。   默默吐槽了一下让部下穿跟自己一个风格的花衬衫真是教官的风格之后,他就默默融入了这群同僚中,他们冲锋他掩护,他们撤退他断后,没子弹了还有离得近的人一言不发的给他扔弹夹。   直到现在,想起接住弹夹时和那位同事碰的那个眼神,诸伏景光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也不知道黑泽瑛二对这些人说了什么,才让他们与他达成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明明他加入进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询问他的姓名和身份,所有人都从一开始就默认了他是同伴,默认了他可以与他们并肩作战。   对于长时间游走在黑暗中的幽灵来说,这种被毫无条件的信任、找到自我和归属的感觉,简直温暖的让人想要流泪。   仗着认真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同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诸伏景光掩饰的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喉咙有些不争气的发堵。   他想,那个人总是这样——总是全心全意的为他人着想,时刻体谅着他人的心情,很轻易就能靠那颗赤诚的真心作出令他人无比感动的举措。   他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关心、保护着所有人,仗着自己是最强大的那个,就习惯性的一直靠自己背负起一切,承担着所有危险和压力,却对自己做的事半句都不曾提及。   真是……太犯规了啊。   这样耀眼的人,让他怎么能不喜欢,不珍视?   伤口很快被包扎好了,陌生但友善的同僚对诸伏景光点了点头,拎着医疗箱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火热的情感压制下去,强迫自己恢复到冷静的状态。   就在这时,另一名同事从大门猫着腰溜了进来。一个领队模样的中年男人看见了,招呼他来到诸伏景光身边,三个人围成了一圈。   溜进来的同事喘了口气,快速汇报道:“目标接近了。”   领队点点头:“那另一伙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他转眼看向诸伏景光,目光严肃的说:“我们必须得先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诸伏景光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闻言认真的对这个大概是上司的人说:“我没问题的,感谢你们的帮忙,辛苦了!”   领队安静的看着他,过了几秒,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正辛苦的是你们。”他低声道,“要保护好自己啊。”   诸伏景光微微一愣,随后由衷的微笑起来。   领队离开去安排撤离了,诸伏景光也沉下心,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制毒厂守卫。   等同僚们一边放冷枪假装自己还在努力进攻,一边从一扇小门悄悄撤离的时候,工厂大门“轰!”的一声,炸开了。   “——把九木绫子和川崎英里花交出来!!”   陷入狂暴状态的芥川在黑红色凶兽的包围下冲了进来,看都不看现场的混乱状态,直接向对面的毒贩发动了攻击。   他以一己之力,一嗓子就将一整个公安小队拉来的仇恨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直接让对面打了半天都不知道在跟谁打的毒贩精神一振,噼里啪啦的跟“港口Mafia的援兵”激烈战斗起来。   围观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那条按照黑泽瑛二的指示,以“透”的名义、把降谷零拍的照片结合自己的地址发送的短信,在这一刻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成功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了!港口Mafia的追兵,居然真的相信了川崎姐妹在这里!!   过于震惊之下,他甚至为算计如此实诚的孩子感到良心痛了一秒——之前不知道追兵是谁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发现所谓“凶残的追杀者”居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未成年之后,正义感强烈的公安警察立刻愤怒又痛心起来!   可恶的港口Mafia,竟然蛊惑这么小的孩子去混.黑!!   嘶……冷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优秀的卧底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他明智的在这种超能力满天飞的战斗中保持了属于普通人的安静,但他当然没有把进攻的重担全部交给孩子的打算,而是悄摸躲在一边观摩着这场战斗,时刻准备着掩护芥川。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芥川完全不需要自己掩护。   虽然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但少年很聪明的用自己的“罗生门”——他大声喊出招式名的时候都会加上这几个字——把身体保护了起来,随后用那些锋利又尖锐的黑色闪电不断攻击。   于是渐渐的,对这个魔幻的世界愈发适应良好的诸伏景光,就将剩下的精力都放在了对芥川的攻击力叹为观止,以及悄悄吐槽“不愧是中二少年,居然每次出手都这么认真的在喊招式名”上了。   ——直到他敏锐地听到对面有人在喊“蝎子”,以及“支援”。   诸伏景光目光一厉,借助芥川的“掩护”悄悄来到楼上,摆好自己的来.福.枪,盯紧了通往工厂的必经之路。   另一边。   在第二据点什么都没发现的赤井秀一,此刻正赶往降谷零所在的第三据点。   至此,他们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已知三个据点有一处是制毒厂,一处存放着十万袋毒品,一处是医疗点。   而蝎子和川崎姐妹,必定在这三个据点中的一个。   因此,按照瑛二的计划,威士忌组的三人一人赶往一个据点,谁发现了蝎子和川崎姐妹,就用暗号将此消息共享,等剩下的两人找到了制毒厂或停放毒品的地方,就假装是自己发现了川崎姐妹,用真的照片和假的地址作为诱饵,把芥川引过去。   拥有强大战斗力的芥川不管去了哪里,都会成为那个据点的威胁,而与川崎姐妹比起来,当然是制毒厂和数量众多的毒品更重要,因此到那时,蝎子自然会带人前去另外的据点支援,从而分散围绕着川崎姐妹的战力。   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将瑛二想要的川崎姐妹救下来,然后以身受重伤为由,悠哉悠哉的坐山观虎斗了。   什么?突然出现的公安部下该怎么掩饰身份?   害,先不说他们都作游客打扮、让人瞧不出到底是什么势力,就说这座岛上现在只有四瓶假酒,其中三瓶还都是公安味儿的,瑛二就完全不在怕的好嘛!   ——言归正传。   说实在的,瑛二也考虑过蝎子收到其他据点的求救之后,带着川崎姐妹一起转移的可能性,因此苏格兰才会提前到楼上埋伏起来。   万一蝎子和川崎姐妹是一起出现的,他就会在路上击伤川崎姐妹(尤其是川崎绫子),逼迫蝎子放弃两人,自己赶往据点与芥川战斗。   等他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了,就是瑛二黄雀在后的时候了——作为公安,他要抓住蝎子,从他那里挖出枭卡集团更多的情报,捣毁这个特大犯罪集团;作为便宜爷爷的好孙子,他要帮老人家抓住川崎绫子,让她去为横滨异能特务科偷东西——不是,发光发热。   蝎子想要用川崎姐妹引出芥川这一点,可以说正中瑛二的下怀,让他可以不费一言一语,就让川崎绫子看清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是与你最重要的妹妹一起死亡,还是接受异能特务科的招安,改头换面,重启人生?   瑛二相信川崎绫子会知道怎么选的。   ——然而,对于三瓶威士忌来说,心上人的这个计划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在诸伏景光看来,第一,瑛二想要活捉蝎子,肯定是为了正义;   第二,瑛二设计激化港口Mafia和枭卡集团的矛盾,还阴差阳错的让黑衣组织和枭卡集团的合作泡汤,甚至更巧合的替他们三瓶酒找好了没完成任务的罪魁祸首——异能力者芥川,这肯定也是为了正义。   但他还有第三点搞不明白,那就是瑛二为什么非要活捉川崎姐妹。   难道教官是执着于用法律将罪犯伏诛的类型吗?——猫眼青年只能这样猜测着。   但是,对于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来说,这三点就全部是难解的谜团了。   尤其是对瑛二没有滤镜(或者说滤镜全为负面)的降谷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黑泽瑛二这个立场为混沌恶的混蛋,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打击邪恶势力。   总不能是因为他真的善良又热心吧?哈哈哈……哈哈……   金毛青年心里某个他不愿意承认的角落正在拼命动摇。   再有就是,瑛二在和名叫“芥川”的少年的交谈中,透露出的与疑似港口Mafia高层——“森老师”的熟稔。   再有的再有,就是他自己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   重重谜团如浓雾一般包围着黑泽瑛二,让两名卧底费尽心思想要在雾中前进,最终却还是只能在原地打转,甚至离真正的瑛二越来越远。   赤井秀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从今早发现瑛二不在房间里开始,他就突然看不懂自己的小可爱了。   ……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吧。   长发男人这样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一声异响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FBI卧底一个闪身躲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前面那波神秘的不明势力。   ……嗯,穿着花衬衫的不明势力。   赤井秀一:……公安吗?(黑泽瑛二:Σ(っ°Д °;)っ)   静默之中,公安(划掉)不明势力完全不知道他们正被人观察着,还在按照自己的步调有序撤离,嘴里还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和命令说的一样,蝎子真的离开了!”   “好险,差一点就忍不住出手了……”   “是啊是啊!”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jpg   敏锐的FBI卧底眉头一皱,心底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难道说,波本是公安的卧底?   他很喜欢瑛二穿那件花衬衫,但是因为瑛二今天已经把那件衣服换下来了,他又死要面子不肯说想看,所以干脆让自己的部下都换上了同款??   “不过这里好像也没有毒品啊?”   就在赤井秀一脑洞大开的时候,公安(划掉)不明势力中又有人开口了。   赤井秀一一愣,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也没有毒品?怎么可能?枭卡集团在江之岛的据点不是只有三个吗?!   就在赤井秀一刮起头脑风暴的时候,不远处的据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毫无征兆的爆炸了!   赤井秀一瞳孔地震,正准备撤离的那群人也惊呆了,两波人齐齐的望着那里,在那一刻全都陷入了震惊和茫然。   但是赤井秀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绿眸猛地一缩——   毒贩都是非常狡猾的人精,蝎子有可能一开始就设置了四个据点,然后将最重要的毒品存放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第四据点中!   这么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让川崎姐妹和赶去处决她们的“港口Mafia”活着,现在就是在灭口!!   动荡的心绪和震耳欲聋的爆炸让他忽略了周围的环境。轻微的失聪中,专注于思考的赤井秀一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漆黑瘦削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身后。   与此同时。   第三据点中,终于等来了诸伏景光的调虎离山之计,却眼睁睁看着蝎子离开之前启动了工厂里提前埋好的炸弹的降谷零,拖着昏迷的川崎姐妹冲出了工厂。   爆炸的热浪将他掀飞,他受伤的手臂使不上力气,一个不慎没有抱紧川崎姐妹,和她们分开后自己在地上狼狈地滚出了很远,并狠狠撞上了远处的岩石。   “唔——!”   头晕目眩之中,他痛苦地弯腰抱住了小腿,感觉这一下起码把骨头摔裂了,腹部的枪伤也汹涌地流着血。   失血让他感到寒冷和意识模糊,他无意识的打着哆嗦,但心底的紧迫感却让他强撑着抬起脑袋,头晕目眩的搜寻着川崎姐妹的踪迹。   他很快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们。   ……看起来是没受伤啊。   金发青年无意识的松了口气,脱力的垂下脑袋,混沌的大脑飞快地闪过一丝埋怨:可恶,真不知道那个混蛋到底要这两个人干什么……这一次要是还不好好替他解答,他一定要让那家伙尝尝……监狱里的猪排饭的滋味……   “……啊……啊啊啊……!”   神智不清中,一串饱含恐惧的叫喊忽然响起,降谷零反应了两秒才重新抬起沉重的脑袋,发现川崎英里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恐惧的看着眼前燃烧的工厂。   “……放心,里面没有毒品。”   降谷零还以为她是知道燃烧的毒品有毒才害怕,遂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声音提醒道。   早在发现川崎姐妹被炸.弹围住的时候,他就断定第三据点里不可能有毒品了。   毕竟毒贩都是些唯利是图的疯子,这样的家伙是不可能把贵重的发财树跟炸弹放在一起的,即便只是用作威胁也不可能。   但是,听了他的话,川崎英里花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惊惶了。   “不是毒品!是病菌!是地下实验室里用来研究生化武器的病菌!!”   她拼命地摇晃着旁边昏迷的川崎绫子,同时声嘶力竭的冲降谷零嘶吼着。   “要是那个被打碎的话,这座工厂周围的人全部都得死!!”   “什么——?!”   降谷零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如针鼻。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扑过去按住女人的肩膀:“那个病菌是什么样的?放在地下室的哪里?!”   “你快给我们解开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快啊!!”   急疯了的金发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反过来冲他尖叫着。   降谷零的眉心抽动了一下,咬牙忍住大声怒吼的冲动,放下手转身就走。   “啊啊啊、啊你别走!别走啊啊啊!!”   川崎英里花立刻大声哭叫起来,一个不慎摔倒在地,之前被瑛二射中的手臂狠狠压在了身下,疼的她面庞一阵扭曲。   降谷零停下脚步,侧头冷冷的问:“病菌是什么样的?”   “是、是一种白色的粉末!我从蝎子大哥那里偷听到的!!”川崎英里花顾不上呼痛,闻言慌忙回答。   “位置在哪里?地下室有密码吗?”   “应、应该是装在恒温保险箱里……密码……密码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在集团里也只是个打杂的!!”   川崎英里花近乎嚎啕的大哭起来,半点不见了白天骄傲的样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女人凄厉的嚎哭伴随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回响着。   降谷零捂着腹部的枪伤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用仅剩的那颗子弹,将捆着她和川崎绫子的绳子射穿了。   川崎英里花大喜过望,一边语无伦次的道谢,一边手忙脚乱的开始解脚上的绳子。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川崎绫子,转身,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海中。   火舌跃动,吞噬了金发青年孤注一掷的背影。   川崎绫子睁开眼睛,满身冷汗的坐起来,抬手便用匕首割开了绳子。   “……姐姐?”川崎英里花呆呆的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川崎绫子咬着唇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拽起她就跑。   她其实早就醒了,所以不仅听到了妹妹和金发青年的对话,还听到了蝎子前去制毒厂对付“芥川”的消息。   芥川……芥川龙之介……   既然来的是他,那就代表负责追杀她的是那个人……   偏偏是那个人……   想起那个仿佛生来就应该站在黑暗中,眼神如深渊般荒芜阴暗的少年,川崎绫子的舌根一阵发苦,眼神几经变换,最终转变为了一片决然。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的灌木丛忽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下一秒,那后面就走出了一个川崎姐妹都很熟悉的青年。   川崎英里花害怕的停下脚步,捂着手臂上的枪伤正想说话,川崎绫子就僵着脸走了上去,声音紧绷的开口道:“他去了地下实验室,那里面有孢子型的生化武器,就放在密码保温箱里。”   站在阴影中的男人靠近几步,就着远处的火光,露出了黑泽瑛二难得失去了笑容的脸。   他的神色冷酷得可怕,眼里没有一丝一毫人类该有的情感,注视着两人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死物。   在那一瞬,川崎绫子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恍惚间甚至感觉到更甚于面对那个人时的恐惧感。   她的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听到那个人不咸不淡的说:“也就是说,你在认清自己跑不掉之后,扭头又想来投靠我了——还是在把最需要你帮助的透丢在那里之后,才来投靠我的,对不对?”   川崎绫子呼吸一窒,在刹那间感觉到了令她头皮发麻的冰冷恶意,以及灭顶般的恐慌和焦灼——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在赌他们需要她的异能,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他知道了她就是不想冒一丝一毫风险!!   狡诈的前黑手党终于彻底认清了现状,在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完全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的那一刻,她近乎于惶恐的跪下来,惊慌失措的急切道:“对不起!请您原谅我,请您原谅我的不识好歹——”   “砰!”   枪声响起,温热的液体溅了黑发女人一身。   “……诶?”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呆呆的发出了一声茫然的单音,迟钝的想着自己到底是哪个部位中了弹。   下一刻,一直站在身侧的人悄无生气的倒下,缺失了大半的脑袋“咚”一声砸进了她的掌心。   空气凝固了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带着丝丝血腥的尖叫声撕裂空气,紧随其后的是凝聚着恐怖杀意的匕首。   黑泽瑛二漠然的歪头躲过攻击,手里的枪抵住发疯的女人,面无表情的又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女人倒下了,但她仍然挣扎着想爬起来。   瑛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举枪对准了她的身体。   “砰!”   又一枪。   “砰!”   粘稠的血蔓延开来。   “砰!”   女人变得悄无声息。   “砰!”   寂静席卷了这片土地。   “砰!”   ——刺鼻的硝烟飘起,如迷雾般包裹了两具尸体。   一片死寂中,蓝发青年冷漠的垂下枪口,垂眸看了眼不再呼吸的女人,好半晌,才无味的冷笑一声,蹲下身朝她伸出手,在她的细胞彻底死亡前发动了反转术式。   “感激吧,你的能力很好用。”   他以凝视死物一般的眼神注视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   “——所以,可以多死一次。”   *   熊熊火海中。   金发青年用一块打湿的布料捂住口鼻,蹒跚着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感谢这家工厂没有断掉自来水,让他不至于连这里都到达不了。   不然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了,大概又会说“不会吧”起头的气人句子了吧?   降谷零苦中作乐的想着,刚想抬步往前走,耳边就传来了什么声音。   这个声音是——?!   青年惊讶的转身,屏息静气聆听了一会儿,却只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不会吧,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幻听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不争气到这个地步了,生死关头居然还是下意识的想依赖那个混蛋?!   金发青年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一脸烦躁的扭回了头,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地下实验室门外。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实验室带着密码锁的外门已经被爆炸的气流轰开了,但火焰也因此流窜了进去,让实验室里同样是一片火海。   堆满文件的大型橱柜摇摇欲坠,房梁因爆炸而塌陷,玻璃爆裂的声音更是不时传来。   降谷零皱了皱眉,刚想迈步走进去,腹部的伤口就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扶住滚烫的墙壁以免摔倒,咬牙从牙缝里倒吸着冷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得快一点。   金发青年额头上渗出虚弱的冷汗,艰难的挪动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开始寻找保温箱。   只是简单包扎的伤口处,缠上去的布条已经被血液浸透,鲜艳的红色顺着他的衣服流了半个身子,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但降谷零却对此恍若未觉——不,应该说,他已经处于濒临休克的知觉丧失状态,根本不可能靠自己注意到这种事了。   在地下燃烧的火焰带来了缺氧感,降谷零的视野中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他不知不觉中已经丢掉了被烘干的布料,整个人半昏迷的扶着墙壁,艰难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现在的他,完全是凭借着心中的一丝执念在坚持。   绝对不能让病菌生化武器爆炸。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   ……找到了!   已经快要黯淡下去的紫眸忽然微弱的亮了亮,降谷零踉跄几步扑向角落里的小小保温箱,在注意到它玻璃制的柜门已经碎裂时忍不住心里一紧,连忙探头去观察里面的试管。   要是装着病菌的试管也碎掉了,那这座工厂周围……不,说不定整座岛的人都会感染可怕的传染病!   “………!”   如果试管碎掉了,那他就只能关上实验室的门,尽可能减慢病菌传播的速度!   “……透……!”   ……看来他今天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啊,居然又产生幻听了。   “透……!”   对了,他还是应该通知那家伙一声,让他别光顾着抓蝎子,赶紧联系专业的隔离人员……   还有,他在最后还想对那个人说……说……   浑身浴血的金发青年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捂住眼睛,指尖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   他颤抖着咬紧牙关,在只有一个人的寂静中不能自已的红了眼眶,仿佛有一只大手死死攥紧了他的心脏。   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对那个人说……就算你骗他,嘲讽他,伤害他,用尽一切办法推开他……   他……   他也还是……   ……爱着你啊。   “零——!!”   震耳欲聋的呼唤狠狠撞入耳中。   如此真实,如此逼近,像在耳边敲响了一记希望的钟。   降谷零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的震惊抬头,看向那个自火海中奔来的熟悉身影。   ……不是幻听,更不是梦。   金发青年缓缓睁大眼睛,黯淡的紫眸紧紧收缩,眼底骤然焕发出星辰般的光亮!   是瑛二!   是真正的瑛二来找他了!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惊喜如烟花般在心中怦然绽放,降谷零在那一刻忘却了所有,顺从本心向黑泽瑛二露出了高兴的、却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笑容,不自觉的朝他伸出了手。   “瑛——”   “吱呀!”   燃烧着的储物柜在此刻轰然倒下,降谷零反应迟钝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巨大的家具朝自己沉沉压来,像一只代表死亡的漆黑巨手想要将自己捕获。   “哗啦——”   视野被黑暗完全覆盖的前一秒,黑影的落下停止了,黑漆漆的巨手被高大的青年用力掀开,他在耀眼火光中出现在他面前,海蓝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俯身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   “我找到你了。”那个这世间最可靠的人低声说着,双臂令人安心的搂住了他。   “别害怕。我就在这里,零。” 第173章 (Gin)   ——我就在这里。   简短的阐述仿佛带有魔咒, 让降谷零动荡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情不自禁的抓紧了瑛二的衣襟,在刚刚到鬼门关走了一圈的生死关头不管不顾的将一切抛在了脑后,像是要把自己长久以来的煎熬、害怕、痛苦和压力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急切的、用力的抱紧了瑛二的腰肢, 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让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   ——像是要消除长久之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天堑。   “你来了。”   他将脸埋在那个人的怀抱里闷闷地说着,近乎贪婪的嗅着对方身上令自己感到熟悉的草木香, 眼眶不受控制的发酸发胀, 眼角湿漉漉的渗出水光。   “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似乎没什么意义的话,五指死死的抓着瑛二的衣服,声音里渐渐染上了哭腔。   有一句话就在他的嘴边,让他想忘掉理智,忘掉身份,忘掉立场,让他不顾一切的想要说出来。   ——既然你来了, 那能不能从此再也不要走?   “噼啪……”   燃烧着的器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因失血而反应迟钝的降谷零晕晕乎乎的发着呆, 于是理智尚在的另一人将双手伸到他的腋下, 微微用力让他后退了些。   降谷零迷茫的抬头,紫灰色的下垂眼湿漉漉的注视着他, 专注依赖又软乎乎的目光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瑛二默不作声的与这样的他对视着, 良久,才垂眸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睡吧, 零。剩下的交给我。”   “……唔?但、但是……”神志不清的小金毛含含糊糊的咕哝着, 不情愿的意思随便一听就能听出来。   他的双手仍然抓着瑛二的衣服不放, 就算是对行为心理学完全不了解的外行人, 也能一眼就看出他内心的不舍和不安。   ——弃狗效应可是很严重的,要是在这种时候发作就麻烦了啊。   瑛二的唇边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心里更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就算是他,也做不到总是狠下心去欺负全心全意依恋着自己的狗狗啊。   “零。”   磁性的呼唤从青年唇边溢出,视线受阻的降谷零眨了眨眼睛,圆润的耳垂不知是因为火焰还是别的什么而红得发烫,抓着他的衣服低低应道:“嗯?”   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动作轻缓的撩起他的刘海,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温柔的令人心颤。   “睡吧,零。”   那个人再一次这样说着,俯身收紧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睡吧。我就在这里。”   “……”   怀中的身体悄无声息的放松了下去。   黑泽瑛二又等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青年苍白而沉静的睡脸,目光缓慢地从他可爱的眼型和帅气却显嫩的五官上滑过,唇边不知不觉便噙上了一抹微笑。   果然,睡着了还是这么可爱。   ……但是,已经成长为出色的卧底了啊,零。   *   黑泽瑛二将保温箱里的病菌放入自己的影子,背着降谷零一步步走出了工厂。   火海被抛在身后,温度也随之变得舒适起来,再加上有瑛二秘密发动的反转术式帮着缓解身体的疼痛,让昏迷中的小金毛无意识中咕哝了几声,呜咽着蹭了蹭瑛二的脖子。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颈窝,让瑛二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声笑骂道:“你真是狗吗?”   回应他的是酣睡者安心又舒服的呼吸声。   瑛二安静的听着,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有种难得在卧底生涯中歇了口气的感觉。   不久后,他找了个平缓的地方将降谷零放下来,拧开一瓶事先准备的水,然后抱托起他的上半身。   “零——不,透?透,要不要喝水?”   被矿泉水瓶戳着嘴巴的降谷零哼唧了一声,微微蹙着眉朝另一边扭头。   坏心眼的瑛二君咧嘴一笑,让他倚着自己的胸膛,一手捏住他沾了灰尘的脸,另一手不由分说的就往他嘴里灌水。   “耍赖是不行的哦,透君,你在火灾里流失了太多水分,要赶紧补水才行……”   “啪沙。”   树枝折断的声音突兀响起。   瑛二的自言自语猛地顿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水瓶掏出了枪,转身目光犀利的对准了来人:“谁——?!”   冷厉的低喝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徐徐夜风中,来人黑色的衣角与惨白的发丝一同飘起,倒映在黑泽瑛二极速收缩的瞳孔中,让他看起来是如此错愕。   真切的错愕。   “看来多少还是长进了些。”   平静的,冷淡中带着丝丝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黑泽瑛二保持着极度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动不动的举着枪,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形如风筝般单薄瘦削的身影步出黑暗,在远处火光的照射下缓缓来到自己面前。   在他站定的一瞬间,瑛二望着那双从自己转身开始就始终紧盯着自己的、宛如狼一般孤傲又清冷的墨绿色眼眸,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样,微张的嘴唇颤抖的动了动。   “……Aniki?”   他轻如耳语的低唤着,语气显而易见的不敢置信。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银发长至膝弯,闻言从鼻腔里发出像是笑声一样的轻哼,不顾戳着自己胸膛的枪口,俯身用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脸颊,垂眸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我说错了。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蠢。”   他用指尖细细描摹着青年的眉眼,放轻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有些温和。   但是话音刚落,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淡淡的瞥了眼还躺在瑛二怀里的金发青年。   瑛二没有被注意到的指尖微不可察的绷直,注视着男人薄而性感的唇像以前一样,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   “蠢到身边有公安的老鼠混进来了,还是对此一无所觉。”   男人冷冽的声音如恶魔般回响着,他偏头近距离的注视着瑛二深海般的眼眸,伸手捏紧了他的下巴。   “你到底在想什么……科涅克?” 第174章   卧槽。   卧槽!!   ——为什么琴酒会在这里啊啊啊??!   这是夏目瑛二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 在长达0.5秒的思考时间内,拥有聪明到可怕的头脑和机器一般精确掌控力的屑男人严肃的整合了一下目前的局势。   ……牙白,好像有亿点不妙。   夏目瑛二抱着小金毛陷入了沉思。   他简单反省了一下原因, 觉得这回的副本对这个和平社会来说确实比较刺激,所以他久违的玩得有点嗨, 制定的计划相对来说也比较粗糙,留了不少凭借琴酒的头脑绝对不难发现的破绽。   ……嘶, 该说不愧是琴酒吗, 一诈尸就进入了久违的“揪出卧底”环节。   不过, 江之岛事件应该不是他笃定自己周围有公安卧底的理由。   夏目瑛二分析了一下,觉得琴酒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或多或少是出自某种直觉,而他之所以有这种想看见自己的直觉,肯定是因为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那一晚”的事。   没错,听说。   ——或许你们已经忘了,当年,夏目瑛二为了保住琴酒这个有史以来最符合他xp的大胸、长腿、白毛绿眼的大美人——咳咳, 不是,他的意思是为了防止组织里出现下一个琴酒,让他又要辛辛苦苦的从头开始攻略,所以他放弃了暗杀琴酒, 转而对Top Killer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   那种药物可以逐渐令人忘记最近发生的事, 使用的剂量越多,忘掉的记忆往前追溯的时间就越长。   为了避免琴酒起疑心, 瑛二只使用了很少的剂量, 大概也就让他忘掉了那个晚上往前数三个月左右的记忆。   即, 黑衣组织刚开始和港口Mafia有接触时的记忆。   也就是说, 现在的琴酒不记得那天晚上差点干掉他的就是他亲爱的小弟科涅克,也忘掉了当初令他怀疑瑛二的契机——那张他从某个人那里看来的、背景是横滨贫民窟的照片。   大脑受到强烈冲击后丢失记忆,对人类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因此瑛二并不担心琴酒会察觉出什么破绽。而且,结合当年和这次的事件,就算琴酒怀疑他的记忆有问题,这份怀疑的矛头也只会指向港口Mafia。   毕竟让人丢掉记忆这种有点玄乎的事,还是跟那边的画风比较符合。   不过,组织里有公安的卧底这件事,果然还是瞒不住的啊。   夏目瑛二在第0.6秒开始在心里叹气。   琴酒现在应该已经从伏特加那里得知了当年那件事的梗概,按照瑛二的设想,伏特加最多只能给出这种程度的叙述:大哥收到不知道是谁的邀请,只身前去化工厂赴约,临走前交代他有变故就叫人过来,然后他就看到化工厂炸了,大哥被公安包围了……   照这个说法,即便是琴酒,也只能提取出“有一个公安的卧底盯上了他,还大胆的向他发出了挑战。自己自信的前去赴约,没想到却翻车了”的信息。   呵,这个傲慢的家伙,此刻想必恼火极了吧,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放出自己没死的消息,想以自己为诱饵,揪出公安的卧底。   如果那个卧底不是他,现在肯定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卧底身份展开行动了吧?然而这其实是个无解的死局,因为不管是刺杀琴酒,还是以身份已经暴露为前提准备脱离组织,都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是卧底”,而如果不作为,又铁定会被琴酒揭露卧底身份。   在正式复出前打一场漂亮仗,洗刷掉在公安手里翻车的耻辱,并高调的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已经回归……这就是琴酒现阶段的计划吧,瑛二想。   可惜,这个卧底是自己,而且自己还对他失忆的事心知肚明,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自曝。   瑛二非常明白,只要自己按兵不动,处境不妙的人就会反过来变成琴酒。   因为,以他对琴酒的了解,这个高傲的男人绝不会把自己失忆了这种丢人的事告诉任何人。到那时,始终抓不到卧底的琴酒会让组织里的人怎么想?又会让boss怎么想?   退一步讲,即便他告诉boss自己失忆了,boss就真的会相信他吗?   两年前他一个人闷声不吭的前往废弃工厂这件事,如果是多疑的boss的话,说不定会往另一个方向猜测呢——比如说,琴酒也是卧底什么的?   虽然从琴酒差点死掉这一点来看不太可能,但在黑衣组织这样的地方,信任是最廉价也最稀缺的东西。   曾经的琴酒是boss的心腹,因为他强大,忠心,无情,是组织最锋利的刀;但现在的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年,而肌肉这种东西,长期不用可是会退化萎缩的。   失去了领先于所有人的强大,又有了两年的空窗期,组织曾经的Top Killer大概率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权力中心了,甚至于,因为曾经树敌太多,他还有可能受到来自各方的暗杀。   啧啧,突然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夏目瑛二眉头微挑,在脑内不可抑制的发出猖狂大笑——啊哈哈哈琴酒你也有今天!让你以前天天骂我蠢货还家暴我!今天的落魄就是你的报应啊哈哈哈哈!!   瑛二就这么幸灾乐祸了0.1秒。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以上后果都是建立在琴酒抓不到卧底,身体也回不到巅峰水平的前提下,然而事实上呢?   ——琴酒一苏醒就通过不明渠道找到了自己,还一眼就看出江之岛上的这四瓶酒里有叛徒。   能瞒过自己安排在琴酒身边的暗线,让琴酒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边,某种程度上直接打乱了自己的安排……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除了黑衣组织的boss,根本不做他想。   夏目瑛二的心微微一沉。   是自己埋钉子的速度太快,让boss有所警觉了吗?   啧,果然还是有点急了啊……好不容易成了干部,他确实是想站在这个高度上多做点事,好在零和景光在黑暗里浸得更深之前发展更多的势力、好好保护他们,最好一个人把组织给解决了的。   虽然已经谨慎又谨慎了,还拉出了“因为对琴酒太深情所以才想收编他的势力”这个幌子,但对手不愧是黑衣组织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领导者,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   那么,boss把琴酒派到他身边来,是要让琴酒盯着他么?   瑛二扫了琴酒一眼,又花了0.1秒否认这个猜测。   不会,boss现在对琴酒也不算信任,考察的工作只会交给别人,他什么都不会告诉琴酒。   呵,看来死对头朗姆这下要竖起尾巴了。   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boss把琴酒送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想看看自己会怎么做吗?   如果自己没问题,那就不会动琴酒。   如果自己是真的深情,那就会好好保护琴酒,甚至会把手里的权利还回去。   嘶……好一招一石二鸟啊。   不仅同时试探了自己和琴酒,还能削弱自己近两年膨胀的势力,让他和朗姆重新打平。   夏目瑛二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心情又沉了沉。   而且boss这一手,直接无意中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   现在琴酒已经发现岛上的四人中有公安的卧底,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boss,自己这个监管者在boss那里的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如果暴露的这个卧底被抓住,琴酒就能摆脱不利的局面,切实达到自己高调复出的目的。   ……啊,好麻烦,能不能直接把琴酒鲨了。   最讨厌情况超脱掌控的屑二君试图摆烂。   一想到自己又要开始兢兢业业的扮演琴酒的小弟,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所周知,夏目屑二君此人,平生最不愿意干的事就是哄人。   当他心情好的时候,面对只知道傻乎乎围着自己转的忠犬可爱狗狗,他或许还乐意哄一哄逗人玩儿,但是当对象变成敏锐多疑难伺候还暴脾气的便宜大哥?   哒咩呦,绝对哒咩呦。   爆炒可以,哄人哒咩呦。   ——然而,现在的形势不是他说一句哒咩就可以不干的。   唉,还没当上老大就是这点不好,不喜欢的狗都不能随便扔掉。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哪里有问题的瑛二君失落了一瞬,然后又打起精神,利用一秒之内的最后0.2秒,开始悠哉悠哉的思考接下来的方针。   没错,悠哉悠哉——虽说确实被琴酒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被逼入窘境呢?当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pn B啦!   他瞄了眼怀里微微僵硬的小金毛,漫不经心的想到:他这个人呢,有一个掌控欲变态强的特点——不是,优点,那就是一度拿到手上的东西,无论什么,总要让它完全变成自己的才舒服。   所以他亲爱的琴酒大哥不久后即将重新拿回去的势力,到底能有多少还忠于boss……这个他就不能保证啦。   想来在那之前,忍了两年才终于找到机会发作自己这个“背叛者”的朗姆大叔就已经动手了吧?哈哈,这么一想,他主动一点“明哲保身”,让亲爱的琴酒大哥去跟朗姆斗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还能帮他回到权利中心呢。   ——反正那些权利都已经变成他的东西了,他这波就是直接当上了扮猪吃老虎的幕后大总管啊!   激流勇退,在某种程度上可是另一种高明的策略!   更别提这样做不仅能让boss放心,还能顺便在刚刚醒来的大哥面前卖一波好——虽说演戏很不爽,但是当情况已经无法改变的时候,他觉得久违的重新爆炒一下大哥也没什么不好咳咳咳……   才不是眼馋如今凶狠凌厉中又带着一丝苍白美感的大哥呢!才不是呢!   嗯,就是,接下来可能要对不起阿大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哈哈哈,哈哈,哈……   思考量爆炸的一秒钟过去了。   梳理好一切的夏目瑛二重新看向琴酒的眼睛,在心里认真想到:   那么,是时候猜一猜了。   ——被琴酒当成公安卧底的,到底是波本,莱伊,还是苏格兰呢? 第175章   “你到底在想什么……科涅克?”   男人冷冽的声音如寒风般在耳边吹过, 音节含而不露,音量低的像情人间的耳语。   是只有黑泽瑛二和他附近的人能听清的询问。   琴酒扫了眼瑛二怀里陷入昏迷的陌生青年,又转回视线, 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许久不见的脸。   说是许久不见,但其实在他的记忆里,上次与青年亲吻的场景仍然清晰的宛如昨日。   他被昏睡偷走了两年的时光, 两年后,那个他印象里上一秒还跟在他身后, 笑容灿烂又蠢兮兮的叫着自己“大哥”的人, 已经变成了组织里和朗姆分庭抗礼的大干部, 自己这样的昨日黄花攀扯不上的存在。   各种关于“百加得和他的五个情人”的流言蜚语,更是在他醒后一个劲往耳朵里钻。   那么,boss的提醒是真的吗?   这个曾经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蠢货,现在真的……   琴酒凝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摩挲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却又在下一秒被肢体传来的无力感弄得阴郁了眉眼, 垂眸避开了那双深蓝的眼眸。   就凭自己现在这副无力的、可笑又难看的姿态, 即便是眼前这个在战斗上毫无天赋的蠢货, 也能轻易干掉他吧。   在没有人知道的内心深处,琴酒已经冷静的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醒来后不久就弄清了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说实话,科涅克现如今已经取代了他这件事,琴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从未真的信任过任何人。就算是科涅克又怎样?面对权利,不去争夺才是傻子。在组织这种地方活着,不吃掉别人, 就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吃掉。   就比如他——一朝醒来, 不仅失去了傍身的实力, 失去了所有的地位和名声, 还受到了boss的怀疑,什么都没告诉他就把他扔到了这里。   琴酒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已经认清了自己腹背受敌的处境,想好了怎么复健,怎么把那个害了他的老鼠揪出来,怎么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利用他重新得到boss的信任。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得到科涅克的庇佑。   因为如今只有科涅克有这个能力,也最可能愿意庇佑他,而他唯一能依赖的……也是允许自己依赖的人,只有科涅克。   【“大哥!”】   蓝发青年曾经炙热又专注的眼神从眼前闪过。   如果是科涅克……   不,停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不可信。   所以,就算被背叛也没什么奇怪的。   琴酒飞快的闭了闭眼,将这一瞬间的天真掐灭。   他其实明白,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最不希望他继续活着的,也是科涅克。   曾经的Top Killer想到如今的科涅克在组织里的地位,又想到这两年组织里盛传的八卦,心底止不住的泛上一丝自嘲,还有一丝更轻微的冷意。   但是随即,他又将这一丝天真的情感驱散开来,继续淡定的注视着面前的蓝发青年。   选择吧,科涅克。   不管结果如何,他全都接受。   头狼在黑夜中收敛了爪牙,将燃烧着冰冷野心和复仇欲的绿眸藏到帽檐之下,也将仅剩一丝的柔软深深埋葬到心底,只流露出一身清冷,和深入骨髓的孤傲。   他等待着科涅克的宣判。   “……大哥。”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琴酒低低地用鼻腔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掐住脖子按到了后面的树上,头上的礼帽掉落,心口抵上了冰冷的枪。   背部传来剧痛,琴酒堪堪咬紧牙关忍住闷哼,将这具变得没用的身体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转变成扭曲的冷笑。   一上来就准备动手吗,真是好样的啊,居然连戏都懒得演。   他抬手握住那只遒劲有力的手腕,在发现用尽目前的力气也不能动摇那只手分毫,只能让自己如今单薄的肌肉倍感酸胀后,男人不由自主的沉下眸色,冷着一张脸杀气四溢的抬眸。   ——他对上了一双阴狠的,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野兽般无比凶恶、同时又是无比痛苦的眼睛,那个眼神里的绝望和崩溃像是利箭一般,仿佛能直直穿透他的心房。   琴酒微微一愣。   “开什么玩笑……”   颤抖的,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低低响起。   黑泽瑛二收紧了五指,在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微愕的注视下失控的大吼道:“开什么玩笑!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假冒琴酒大哥?!”   ——为什么假冒琴酒大哥?!   琴酒眉头微动,墨绿色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眼前的人。   “说话啊!你找死吗?!”   黑泽瑛二把枪更用力的怼着他的心口,看起来又凶又伤心,连眼眶都红了。   他痛恨的怒骂道:“你们这群不敬业的混账,连假冒都假冒的这么差劲!听好了,我的琴酒大哥才不长这样!他虽然很瘦,但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才不是你这样风一吹就能倒的菜鸡!!”   琴酒:“……”   “他是组织里的顶尖杀手,一只手能打我五个,我平时想赢过他都只能在床上!而且赢了第二天还得挨揍!大哥才不是你这样掰都掰不过我的垃圾!!”   琴酒:“……”   “他的皮肤虽然白,但根本不是你这样久不见阳光的惨白!他身上经常有香烟味,根本不是你身上这样的消毒水味!他知道我是科涅克,但他平时根本不会这么叫我,只会叫我小甜甜!!”   “蠢货!谁那么恶心的叫过你!”   琴酒忍无可忍的一巴掌呼在他头上,脸色黑的一批,细看还能看出几分不自然,骂人的声音也低低的。   “谁在床上躺了两年不会瘦成这样?谁两年不运动不会肌肉萎缩?谁在医院待了那么久不会染上一身消毒水味?谁还能知道你就是科涅克?!”   “哪还能有谁,不就是贝尔摩德和朗姆和boss和……”   黑泽瑛二捂着脑袋凶巴巴的瞪着他,说着说着自己就愣住了,看着琴酒的眼神呆呆的。   琴酒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小没良心的根本不认自己:“还有谁?”   他说完就看到黑泽瑛二的眼里迅速蒙上了水雾,心里正微微一惊,下一秒就见他迅速一抹眼睛,又倔又犟的继续冲自己吼:“不、不对!就算你这么说也不对!因为琴酒大哥他……琴酒大哥他……!”   黑泽瑛二艰难的咬住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的忍耐了几秒,才握紧拳头嘶哑哽咽的大喊:“琴酒大哥他早就死了!!”   “……”   琴酒沉默下来。   他垂眸看了眼青年握枪的手,将他不断发颤的指尖尽收眼底,有些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过了半晌,他才放开瑛二根本没用力的手腕,转而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黑泽瑛二反应激烈的想要后退,但最后一秒又不知为何停住了,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看着我。”琴酒低声说。   黑泽瑛二抿紧嘴唇,倔强的低着头不肯看他。   于是琴酒用了些力气,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我,瑛二。”   “干什么,我才不要看……”黑泽瑛二固执的往下撇眼,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他还委屈上了?   琴酒气极反笑,不顾他抵着自己的枪,在他半推半就的抗拒下倾身附到他耳边,抓着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直视自己。   男人磁性沙哑的声音低沉撩人,墨绿色的眼睛像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你十九岁生日那天,给我买了一堆按.摩.棒,被我揍了一顿。”   黑泽瑛二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二十岁情人节那天,送我辣椒味的巧克力,被我用枪打碎之后全塞进了你的肚子里。”   黑泽瑛二的脸色开始发青:“那、那次是——”   “你二十一岁的时候跟我玩窒息py,死活要把安全词定成‘科涅克老大饶了我’,被我活活追杀了一个月。”   琴酒直视着已经开始冒虚汗的某人,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狰狞的微笑:“现在信了吗?”   黑泽瑛二:“……大哥!大哥饶了我!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嗷!!”   手里的枪被冷不丁夺走、照着脑袋狠狠来了一下,黑泽瑛二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看得琴酒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转开视线几不可闻的叹息:“白痴……”   一双手臂忽然环住了他的腰。   琴酒被撞的后退一步,下一刻,后脑上就扣上了一只手,让他不至于磕到脑袋,也让他贴紧了青年温热的颈窝。   他靠在树上,沉默的感受着那双手臂缓缓收紧,将自己严丝合缝的按进了熟悉的怀抱里,周身萦绕着清淡好闻的草木香。   奇怪。   五官冷硬犀利的男人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抓住了青年的衣角。   这个小混蛋的拥抱……以前也是这么暖和,这么宽厚的么?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大哥,你身上好冷。”   黑泽瑛二在此时喃喃开口,情难自禁似的揽紧怀中的人清瘦到硌人的肩头,垂眸感受着他比常人低得多的体温。   青年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和颈窝,琴酒不自觉的眯了眯眼,侧头用脸颊贴着他的脖子,缩在他怀里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换你去床上躺两年,你看看自己会不会体虚。”   他平淡又有些懒散地说着,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疲惫,和一丝莫名的复杂。   小没良心的……不枉他一下了床就赶过来……   “嗯?大哥你说什么?”黑泽瑛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低头温声询问了一句,顺便亲了亲他的额头。   “……没什么。”琴酒闭上眼睛,很快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所有破绽,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了,现在来解释一下吧。”   他在身后的灌木丛响起窸窣声时淡声说着,手里夺过来的枪威胁的顶住了瑛二的腹部。   “‘百加得找了个很像琴酒的情人’这个传言,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窸窣声停止了。   “啊……那个啊。”   黑泽瑛二瞥了眼微愕的盯着琴酒的长发男人,垂眸转回视线,抱紧琴酒的样子像抱紧了自己唯一的最珍视之物。   “那只是玩玩罢了。”   他轻轻梳理着琴酒的长发,注视着他凌厉的绿眸,露出了一抹着迷般温柔的微笑。   “因为,大哥也是知道的吧?——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大哥一个。” 第176章   ——只是玩玩。   此时此刻, 这个说法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感到了熟悉。   赤井秀一是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第一次听到,是他作为当之无愧的胜利者时。第二次听到,则是最开始和瑛二在一起时,他送给自己的警告。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赤井秀一握紧枪柄, 转眼看向他的心上人怀中那双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绿眸, 眼底是孤狼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偷走时的阴戾。   他想的是, 自己绝不会让这个人厌倦, 让他有机会将那句话对自己说第三次。   可结果呢?   ——为什么琴酒没有死?而且还突然就出现在瑛二面前了?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赤井秀一的心头, 他试图理性的去分析背后的原因, 但胸中涌动的情感却让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那情感并不是一瞬间就被放弃的不敢置信, 也不是自嘲、埋怨或者悲伤,不是一般来说会有的任何情感。   ——而是愤怒。   “又打算来迷惑他了吗。”   寒冰般的声线从男人的喉咙中发出。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面对他的杀气表现得十分轻描淡写:“什么?”   赤井秀一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 而是面容冷凝的径直走向他,绿眸中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他们发现他已经渐渐不受掌控了,所以又派你来迷惑他吗?!”   没错,在赤井秀一看来, 琴酒的突然出现, 肯定是黑衣组织收到了瑛二试图让任务失败的消息, 判断他的自我正在逐渐苏醒, 所以又想像以前那样,用琴酒来将他牢牢的拴在黑暗之中!   瑛二跟自己说过,琴酒是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接纳了他的人,他给了他全部, 所以这个男人承载着瑛二最深的依恋和情感。   赤井秀一认定, 黑衣组织现在是在通过瑛二澄澈的情感利用他, 是在侮辱他的重情和温柔!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   表面不动声色的FBI王牌探员此时已经怒不可遏, 他甚至都没有太在意瑛二想与自己划清关系的话,只是伸手就想把琴酒拽走。   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是他一直陪伴着瑛二。他一直看着这个人,看着他在被科涅克催眠后仍然试图保护一个孩子,看着他因此产生的痛苦和迷惘,看着他一点点摆脱琴酒的影响、眼中映入自己,看着他逐渐找回良知,在这次的事里即便被催眠,也坚定的走上了正确的路。   他已经在计划让瑛二脱离组织了,FBI的伙伴都已经等在了江之岛外,但就是在这个时候,瑛二心里最在意的、唯一能把他牢牢拴在组织里的琴酒,偏偏来了个死而复生!   这就像是自己细心呵护的、一步步小心引导的、即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迷路的孩子,在即将看到阳光的时候,又被黑暗中伸出的骷髅手一把抓了回去!   赤井秀一无法不感到愤怒。   他抓住琴酒就将他往外扯,在感知到男人此刻虚弱的状态之后,他的内心甚至萌生了杀意。   但就是在这时,他的手腕突然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你这就让我很苦恼了啊,莱伊。”   熟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响起,赤井秀一一怔,下一秒就被人扭着手臂放开了琴酒,而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挂心的人将那个被派来蛊惑他的家伙挡在身后。   他叫他莱伊而不是阿大,注视着他的眼神充满不悦,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冰冷的警告。   “我说过等我厌倦了就不要纠缠,自觉地从我面前消失吧?你连这些都忘了吗?”   “瑛二……!”赤井秀一反手握住他,神色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焦灼,但是当他对上那双幽冷的蓝瞳时,却陡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仿佛看到对面那个眼神冷酷的银发男人身下正漫出黑泥,那人嘴角勾着看戏一样嘲讽的冷笑,正在用那些黑泥将瑛二缓缓拖入地狱。   而瑛二本人,却对此甘之如饴。   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百加得不受掌控?派我来迷惑他?”   对峙之中,琴酒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让赤井秀一心里猛地一突。   “莱伊,这种话,听起来可不像对组织忠心的样子啊。”单手插兜站在瑛二身后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拿枪的手突兀抬起,笑得像只嗜血的鲨鱼。   赤井秀一眸光微冷,在琴酒抬手的瞬间同样拿枪对准他,然后两个人一起黑了脸。   左撇子。   这个人居然也是左撇子。   又一个证据证明了自己和琴酒的相像,赤井秀一的心绪起伏不定,下一刻却挑衅的勾唇:“你在说什么?我说的可不是组织,而是觊觎着瑛二的那些人。”   他目光锐利的紧盯着琴酒,将他立刻蹙起的眉宇清晰映入眼底,忍不住讥讽的笑笑:   “我说这话的意思你能明白吧?就是说,我怀疑你根本不是琴酒,而是想得到瑛二的那些人眼看着他越来越喜欢我,所以才找了你这个和琴酒相似的人,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迷惑瑛二,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什么?!瑛二大人我居然这么抢手……”旁边的黑泽瑛二大为震惊,甚至还有点微妙的得意。   本来正沉默思索着的琴酒脸一黑,凶狠的低喝道:“闭嘴,白痴!”   瑛二瘪了瘪嘴,十分不情愿的哼哼了两声:“我也没说错啊……”   琴酒冷笑一声,阴沉的朝赤井秀一扬了扬下巴:“那这么说,这家伙说的也是真的?”   “啊?什么真的?”黑泽瑛二试图装傻。   琴酒也不管赤井秀一正对着自己的枪口了——反正他们都清楚自己不能对代号成员动手,除非确认对方是卧底——抬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发出声音:“这家伙说的你越来越喜欢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这种问题怎么可能直接回答!你当他傻啊!   “啊疼疼疼,大哥!大哥饶命啊!”黑泽瑛二立刻大呼小叫,但是琴酒对他装可怜的这一套可太熟悉了,完全不为所动。   于是瑛二只能用第二招——转移话题大法:“大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呵……是啊,我就是吃醋了又如何?”琴酒狰狞的咧嘴一笑,出人意料的直接承认了,“所以,说说你跟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又究竟是不是真的?”   赤井秀一闻言,狭长凌厉的绿眸直直射向他。   黑泽瑛二:“……”   ——为什么人的脑子不能像肌肉一样退化呢?   黑泽瑛二陷入了沉思。   仿佛感应到了他此刻已经被两头恶狼盯上的危急处境,瑛二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现场几乎凝固的气氛。   瑛二连忙掏出手机,看清来人后面容一肃,理所当然的中断了自己的感情话题,让气氛变得正经起来。   他看了眼琴酒,随后在接通电话时选择了公放:“喂,光树君?”   ——光树君?   [“……是我,黑泽先生。”]   对面张口就要说话的诸伏景光一顿,之后柔和的嗓音才流泻而出。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琴酒瞳孔微缩,条件反射的看向一脸平静的瑛二。   [“已经抓住蝎子了,请问接下来要汇合吗?我听到安室君那边有很大的爆炸声,您知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联系不上他……”]   诸伏景光继续说着,随后迟疑了一下,才克制不住的低声问:[“还有……您现在状态如何?有受伤……吗?”]   他不确定在瑛二使用了比以往生疏的称谓,暗示他那边有情况之后,自己再表露这番关心是否恰当。   但他无法抑制这种担忧的心情。   在亲眼目睹了港口Mafia的芥川到底拥有多么超出常理的力量之后,就算对瑛二的实力再有信心,他也根本压制不住满腔的着急和焦灼。   还有zero那边的大爆炸……   在瑛二不知道的地方,猫儿眼青年站在第二据点的隐蔽处,不安闪烁的眼神几乎泛着水光,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暗暗担忧着自己的挚友和心上人。   他还没来得及听到对面的人回答,耳边就传来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的,带点烟嗓的沙哑感:“受伤了?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一愣。   ……那是谁?   电话另一边,直到被诸伏景光和琴酒问起,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维持“被芥川重伤”人设的黑泽瑛二一愣,接着便顺势表演起了“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一直都没在意自己现在放松下来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有多糟”这一幕——   “啊……我突然觉得头好晕……”   他脸色“唰”的变得惨白,有些头晕脑胀的踉跄了几步,靠在了一个人怀里。   “大哥,都怪你出现的太突然了,我一激动就把受伤的事全忘了……”   其实已经悄悄对自己用了反转术式的演技帝瑛二君虚声说着,计算好角度“柔弱”抬头。   赤井秀一皱眉打量着他,与他对上视线后忍不住说教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忘?看你一直跟没事人一样,我还以为你身上的血都是波本的!”   黑泽瑛二:“……”   黑泽瑛二眼前一黑,连忙扭头去看琴酒。   限定版虚弱大哥明显慢了一步,此刻正面色铁青的盯着他们,目光冷的能杀人。   ……草啊!可恶的FBI,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黑泽瑛二当即眼睛一闭,强迫自己晕过去了。   ——废话,聪明的海王……不是,聪明的魅力人士才不会让自己身陷修罗场呢!现在正主和替身都在,再磨蹭下去倒霉的绝对是他!此刻不晕,更待何时!!   接下来怎么办什么的,这些能干的真酒假酒肯定不用自己操心的啦!   嗯,就是这样!   下定了决心之后,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只喜欢撩人不喜欢善后的屑男人飞快陷入了沉睡。   事实证明,这些真酒假酒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等他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房里,身上刻意留下来的几处伤口都得到了妥善处理,而且,最关键的是——   正主和替身,都不在房间里。   芜湖!好耶!!   顿时轻松起来的瑛二君神清气爽的坐起来,然后就跟旁边病床上的某金毛黑皮对上了视线。   黑泽瑛二:“……”   蓝发青年静止了一秒,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躺了回去,安详的闭上眼睛。   旁边传来没好气的嗤笑声,等候他多时的降谷零坐起来掀开被子,一脚踹上他的病床。   “别装死,我知道你的伤都被自己治好了,就跟你治好我一样。”   他双手抱胸俯视着瑛二,女王范儿十足的黑着脸冷笑。   “所以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吧——科·涅·克·先·生。” 第177章   “……”   病房里一片寂静, 被叫破了在黑衣组织里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的极密身份的大干部不发一言,双手交叠微笑着平躺在床上。   ——装没听见。   降谷零脑门上“啪”的爆出青筋, 一下子放弃了为了掌握主动权而摆出的审讯(女王范儿)姿势, 站起来跪到他身上就揪起了他的衣领:“别给我装死!敢做不敢被人发现吗你这混蛋?!”   “嘶……别这么大声啊,你想把人全引来吗。”   被扯着领子离开床面的瑛二自知小金毛表面乖巧实则固执的本性,想到今天绝对躲不过了, 不由得抬手捂脸,头疼的低声说着。   “你怎么还是遇到事情就容易不淡定啊, 看你最近在贝尔摩德面前的样子,我本来以为你已经能把自己伪装的足够天衣无缝了……”   ——我又不是遇到谁都这么激动的!到底是哪个混蛋明知我的心意, 还每次都撩拨我生气啊!!   降谷零气愤咬牙。   经历过火中逃生时的拥抱和之后直面超刺激的掉马,现在他心里的情感和疑问膨胀的都快爆炸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家伙舒舒服服的睡醒, 谁还能继续保持淡定啊!!   还有……   “你监视我?”两腿分开跪在“犯人”身上的小金毛皱起眉头, 不满又怀疑的质问。   捂脸的手下移了些, 青年的蓝眼睛滴溜溜的露出来, 冲他无辜的眨了眨:“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你这混蛋……!”   攥着衣领的手悄然收紧,降谷零深色的皮肤看不出耳尖的红晕,嘴里咬牙切齿的小声骂着,心里的小降谷零却头上冒烟的猛锤地面。   ——啊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这种关头他还是会被这家伙可爱的小动作撩到啊!可恶!!   瑛二心安理得的被害羞时不自觉松力的后辈放回到床上,熟练的、游刃有余的在通过horap掌控主动权后开启了话题:“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降谷零骤然回神,成长后的他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瑛二的手段,当下心情又气又酸又复杂——   气的是自己面对这个人总有种天然的被压制感,不知不觉就会处在下风, 酸的是这种现象似乎永远只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黑泽瑛二不管何时都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不为所动的那一方。   而复杂……却正是因为那个“似乎”。   火海中的记忆再次复苏, 降谷零飞快地闭了闭眼睛, 心情在沉默中不知不觉平静下来,手也慢慢松开了瑛二的衣领。   不管如何……感性也好,天真也好,傻到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也好……   他眼前闪过蓝发青年弯腰去抱自己时,像亲吻着耳垂一般近距离的附在耳边,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   “我找到你了”,和“我就在这里”。   泪意不争气的上涌,降谷零抿紧嘴唇,重新睁开眼睛与那个人对视,目光逐渐变得犀利,眼底却不知何时变得如轻羽般柔和。   当时,那个义无反顾跨越火海朝自己奔来的身影,还有自以为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忘掉了一切时认清的那份心意……这些东西,他才不觉得是虚假的。   所以……不要着急,降谷零。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被表象迷惑。   金发青年轻轻深呼吸了一次,坐在瑛二的大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就在你粗暴的要灌我水的时候。怎么了?”   “是吗,我就知道……”瑛二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某些变化,但具体是哪些变化他又说不上来,只能若有所思的暂时把这一点压在心底。   “嗯,就是这样。所以说,我从头到尾全都听见了,别想再装傻。”降谷零十分有经验的警告着。   瑛二歪了歪头:“装傻?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吗?”   “呵,那可真是太多了,我这就一一揭晓。”降谷零对他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抱以冷笑,上手就去解他的病号服。   瑛二:“……等等,这个走向是不是不太对?话说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你的「异能力」,是‘治愈’吧?”降谷零无视他的耍宝,一个一个解开扣子将衣服敞开,指着他腹部被绷带缠住的伤口询问。   瑛二没说话,躺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他。   降谷零撇了撇嘴,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在眼神飘移了一瞬后果断往上一掀,露出同样被包扎好的腹部。   “这里,原来是一处贯穿伤。”他指着自己的伤口,眼神认真的紧盯着瑛二,“但是,就在你背着我离开工厂的十几分钟内,这个伤口内部就长好了,只是创面显得比较吓人。”   “我手臂上原来也有枪伤,但医生给我包扎的时候不止没有在里面发现子弹,还说这种程度甚至不用缝针。”   “这样啊,确实很奇怪,毕竟那段时间只有我接触了你。”瑛二眼底泛起笑意,“但是,凭这个就能认定我的能力是‘治愈’吗?”   “你原来也中了不少贯穿伤吧?”降谷零不理会他的打岔,只是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比起说服瑛二或者让瑛二承认,他看起来更像是只想说出自己已经认定的‘真实’。   注视着那些渗血的纱布,金发青年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从瑛二腹部洁白的纱布上滑过,“这些,还有我没来得及见过的那些,都是被那个叫做芥川的少年用尖锐的布料弄出来的……很疼吧?”   瑛二不发一语的看着他下垂的、像蝶翼一样轻微颤抖的睫毛,过了几秒才垂眼看向他在绷带上游走的褐色指尖。   突兀的,虽然自己的皮肤完全没有被触碰到,但他就是莫名觉得痒。   他安静了一下,忽然问道:“芥川呢?”   “……和蝎子带领的毒贩战斗时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难看的结束战斗,找到了川崎英里花的尸体,带着那个离开了。”   降谷零停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着,抬眸直视他的眼睛:“hiro说,他临走之前放话,以后一定要找你算账。”   “哦?看来那个少年虽然自己傻,但上司倒还算机灵。”瑛二对此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如此点评着。   “……没问题吗?”   许是经历过生死关头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奇妙的变得缓和起来,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忍不住开口询问,“那毕竟是一个异能力组织的报复……”   “没事啦没事,我大体能猜到他们放弃追杀绫子小姐的原因。”   瑛二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转变,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语气十分随意,“有爷——那个人在,他们的首领是绝对不敢追杀我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安慰一样笑了笑,抬手戳了下降谷零紧蹙的眉心。   “而且,不要觉得港口Mafia很可怕,就芥川那种程度,应该已经是他们组织里攻击力数一数二的强者了。连他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其他人?”   “哦?你确定?”降谷零故意瞥了眼他身上的伤。   “哎呀,你不是知道的吗?这都是我为了破坏任务故意演的戏啦!”瑛二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意气风发的神色极为耀眼,“瑛二大人我可是最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谁能战胜我!”   降谷零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他这种仗着自己很强,就主动让自己受伤的举动。   但他实在没办法在表达过一次担忧之后,再如此主动的表露自己的关心,只能轻哼一声撇开头,没好气的把话题拽回去,“所以,你杀死川崎英里花之后,把川崎绫子弄去了哪里?”   “哎?直接默认杀人和绑架的是我啊。”瑛二哎呀呀的笑了起来。   “她们是我放走的,逃跑路线正好是你和芥川战斗的方向。”金发青年皱眉解释着,两手按在他枕边,富有压迫力的低头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hiro说,现场的出血量足以让两个成年人死亡。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办法让川崎绫子不死吧?”   “……唔。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瑛二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换了话题,“你之后有让医生输血吗?”   “输血?”降谷零一愣。   “没错,输血。”瑛二见状叹息了一声,“虽然伤口确实治好了,但流出去的血又不能回到身体里,不好好输血可是不行的啊,会变成容易生病的体质哦……我看看。”   他说着放柔了语气,抬手要去碰降谷零的眼睛,后者眼睫微颤,在一瞬间的挣扎后到底没有躲开,而是任由他扒拉自己的下眼皮,收紧手掌嘴里嘟囔着:“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贫血。要是眼睑这种毛细血管最丰富的地方是白色而不是红色,就是贫血的证明。”瑛二简单的解释着,语气十分若无其事,“嘛,不过一般人的话,直接看脸色苍不苍白就可以了。”   降谷零:“……”   降谷零猛地后退拉开距离,看不见眼珠的微笑起来:“抱歉啊,我这么黑。”   “啊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瑛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在降谷零笑得更灿烂的时候毫无征兆的爽朗道:“起码我就觉得很可爱啊!”   “……”   心弦毫无征兆的颤动了一下。   降谷零如触电般垂下眼帘,心里的小人儿死死把脸埋进掌心,头顶“噗通”一声,冒出了热乎乎的蒸汽。 第178章   面对降谷零突然的沉默, 瑛二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在生气。   毕竟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个人一直都很在意自己与霓虹人不同的外表,最讨厌别人拿这个说事。   于是暂时身处下风(体.位上)的蓝发青年识时务的双手合十, 向沉着脸的小金毛诚恳道歉:   “抱歉抱歉, 我态度太轻浮了。我只是想说你就算长得黑也很可爱——呃,或者你更喜欢帅气?总之就是说这其实是你的魅力点啦!”   而且这种肤色多好啊, 又性感又涩情!肤色差的视觉效果好到爆炸!因为有外国血统的原因腿也修长又笔直!缠到腰上的时候简直让人血脉喷张的想狠狠……咳, 当然,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降谷零莫名被他上下游走的眼神看得脸热, 抬手不自然的用手背蹭了下脸, 有些凶巴巴道:“少、少啰嗦!我不需要你的称赞!”   “好的好的,那我们不说这个了。”瑛二笑眯眯的好脾气道, 看起来像个包容任性女友的完美恋人,“现在叫医生过来查血输血吧?我记得你是O型——”   “等等。”降谷零一把按住他去按呼叫铃的手。   他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一脸不解的瑛二,朝他和善一笑:“你应该没有想着通过叫医生把其他人都引来吧, 对不对?”   瑛二:“……那个,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把我想的太卑鄙了?”   “你还不够卑鄙吗?”降谷零冷眼吐出一口毒, 在瑛二虎躯一震、抬手就要受伤的捂心口的时候黑线的把另一只手也按住, 火大的冲他低吼: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别想转移话题, 血等会儿再输也可以, 在那之前要先解决我跟你的问题!”   “好过分啊透酱——居然说我装疯卖傻——”没能成功的把人忽悠过去,内心遗憾的瑛二君懒洋洋的拉长声音抗议。   降谷零没理他, 执著的紧盯着他的眼睛:“川崎绫子在哪里?”   “嗯……我记得之前你好像是说要揭露我隐瞒的事吧?怎么到现在还是在追着我问东问西呢?”被拆穿装傻招数并不意味着难搞的蛊王会就此陷入被动,他沉思了一下, 忽然奇怪的发出反问。   降谷零突兀的沉默下去, 他按着瑛二的两只手, 身体悬在他头顶上方,紫灰色的眼眸在背光的情况下有些暗沉,像酝酿着什么危险的风暴。   “你。”   就在瑛二漫无边际的想着他这次会怎么回答时,青年出人意料的开口了,“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琴酒吧。”   瑛二看了他一眼。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自然的否认道:“怎么会?你从昨晚的对话里听不出来吗?我可是特别喜欢大哥的——”   “特别喜欢他的身体?”降谷零听不出情绪的接道,”还是特别喜欢利用他,就像利用莱伊一样?“   瑛二微微一顿。   降谷零见状放开他的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近距离和他对视着,眼里闪烁着几分志在必得,和一丝莫名的凶残。   像一只追了几百公里只为咬人一口的金毛,如此记仇、固执又锲而不舍,不得到结果就绝不罢休。   “别忘了,在码头上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突然提起了前天的一件事,但这件事无疑给他的“逼问”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两年前,你计划抓捕琴酒,但那次行动没有成功,重伤的琴酒被转移到了你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为了防止他醒来后揭露你对组织不忠的事实,你开始制造自己对琴酒用情至深的假象,甚至不惜借助莱伊这个和琴酒相似的替身,来让假象看起来更加逼真——我说的对吗?”   瑛二平静的与他对视着,海一般幽静的眼瞳看不出情绪,既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躲闪,也没有丝毫被说中的震惊。   这让满心期待他露出不安表现的降谷零稍感不满,但对瑛二的滤镜让他也算是对这一步有所预料,所以倒不至于挫败。   “如果按你这个说法。”瑛二在此时开口了,“要是两年前差点害死琴酒大哥的真的是我,他昨天为什么没把我一枪崩了?”   “很简单。”降谷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因为他跟我一样,想首先把你的秘密全都挖掘出来,比如你的身份,真名,目的,过去……”   “我的……身份?”瑛二眼眸微动,两眼主动直视着他,“你会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你知道?”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最在意这个吗?”降谷零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紫眸不由得亮了亮,报复心强烈的像他一样不答反问着,得意的像个终于有机会耀武扬威的小孩。   瑛二感到有趣似的勾唇而笑,欣然承认道:“没错,我确实对你能猜出什么很感兴趣。——虽然我觉得你绝对猜不中真相。”   “哈,小看别人总有一天会自己遭殃的。”降谷零嘲讽的说着,抬手趾高气昂的指着他的鼻子,“承认吧,黑泽瑛二!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向上级确认过了,内务省确实存在这个部门!毫无疑问,你的真实身份就是——”   “就是……?”听到内务省的瑛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横滨异能特务科派到黑衣组织的卧底!”降谷零斩钉截铁的说。   瑛二:“……”   啊这。   “然后你又被黑衣组织派去公安做卧底,所以你实际上是个双重卧底!”降谷零继续斩钉截铁。   瑛二:“…………”   似乎将他的沉默当成了哑口无言,降谷零挑了挑眉,干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测:   “证据就是两年前也好,江之岛也好,两次行动中全部都有你背后的机构和公安联手的痕迹!这次川崎绫子之所以失踪,也是因为你把她交给了异能特务科吧?”   “……”   “因为实际的立场是第三方,所以你才会既不忠诚于黑衣组织,也没有对公安的归属感!”   “……”   “而且,正因为这个机构坐落于横滨,你又显然是其中地位很高的官员,所以才能对港口Mafia这么熟悉!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你一直待在东京,却对横滨的事这么了如指掌,甚至跟很多异能力者牵扯甚深,以至于能说出港口Mafia的首领绝对不敢来追杀你这样的话!”   “……”   就,怎么说呢……   瑛二的表情逐渐一言难尽。   用如此离谱的猜想,居然能蒙对一大半的答案……也是挺厉害的吧?   “喂,你傻了,说话啊?”长久得不到回应的降谷零皱眉,催促的拍了拍他的脸。   然而,不等瑛二心情复杂的开口,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咬牙切齿的捏住了瑛二的脸。   “不过,就算隶属于不同于的组织,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你也未免太混蛋了点吧?”   他的手指逐渐用力,看着瑛二的眼神里也慢慢掺上了什么别的东西,下垂的眼角渗出怨怼的湿润,声音更是逐渐艰涩:   “同时装成科涅克和百加得很好玩吗?把自己扮成坏人很好玩吗?亲口对我说我们以前的感情都是假的,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只能按照你写好的剧本憎恨你,眼睁睁看着你拥抱别人……这种残忍的事情,很好玩吗?”   “……”   笨蛋,为什么要现在说这些。   如果琴酒没有回来,或者回来也没有发现公安卧底的痕迹,又或者自己没有受到boss的怀疑,那他现在顺着这个小笨蛋的话卖给他一点破绽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蓝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握住降谷零的手腕,微微用力让他吃痛的松手,语气十足的冷漠:   “你好像又误会了什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居然到现在都相信我以前演给你看的那些是真的,还给我臆测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身份——”   “不对!我没有误会!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演过戏!”降谷零狠狠甩开他的手,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低语,怒瞪着他的紫眸放射出灼灼火光。   “你在莱伊和琴酒面前才是演戏!你从来没告诉过他们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这么骄傲的人偏偏任凭自己被揍,你的性格也根本不屑于去做被同情的小可怜!——他们面前的你才全都是假的,不是吗?!”   瑛二漠然的一动不动,似乎对他堪称精妙的分析无动于衷:“单凭这些又能说明什么?顶多只能说明我在感情上很随意罢了,我对你又何尝不是——”   “不一样的。”降谷零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他眼里闪烁着破碎的水光,像个固执的相信童话是真实的小孩,倔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知道,你对我就是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像是要阻断瑛二的狡辩……或者说,不给他再一次口出伤人之语、将自己狠狠推开的机会似的,金发青年咬着唇一把抱住了他,将脸死死埋在他的颈窝里,脊背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语气又湿润又急切:   “因为、如果不是在意我的话,你又为什么要来救我?!”   堪称尖锐的低喊在病房里回响,降谷零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宛如来到了关键的决胜局,各种情感乱七八糟的撞在一起,让他鼻尖酸涩、眼眶胀红,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啊……冲进有着生化武器的火海什么的,并不是你对莱伊或是对琴酒的、的甜言蜜语那样,是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吧?那可是生化武器,就算是你也会死的啊……”   “比起傻乎乎地冲进去,让我死在那里明明对你的计划更有利不是吗?你可以把组织成员的死推到港口Mafia头上,可以更合理的放弃任务,更能、能搅乱三个组织的关系……难道不是吗?!”   “所以说,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去救我啊……”   “……”   唉。   瑛二感受着青年毛茸茸的、在自己颈窝里发抖的脑袋,默不作声地用舌头舔舐着齿关,心里浮现出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因为就算是他也没想到琴酒会突然出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前天,当他听到降谷零问自己两年前那件事时,就觉得他应该或多或少猜出了点什么。考虑到小金毛的能力已经足够出色了,所以他这两天其实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些真相了来着。   毕竟根据贝尔摩德的描述和一些他观察来的迹象,现在的零相比两年前那个过分感性的他,已经有了点铁石心肠,甚至封闭心灵的意思。   虽然被贝尔摩德称赞为“无所不能的情报员”,“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不可思议的人型大猩猩”……但是瑛二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孩子又像警校时期一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性格太过认真,一不小心就会矫枉过正……这大概是降谷零身上除了感性以外,又一个不像缺点的缺点。   虽说尽善尽美是好事,变得冷酷对卧底来说也是好事,但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三个小时什么的,不管怎么想都太过了。   可以说,到今天这一步,瑛二当初想要让降谷零成长起来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所以在降谷零查出两年前那件事的古怪,开始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之后,早就对他太逼自己这一点有所不满的瑛二君,当即就想顺水推舟的掉马。   ……嗯,虽说掉马之后一顿胖揍大概是少不了的,但他相信自家黏人又体贴的小金毛应该、大概、也许……不会揍的太厉害?   咳,总之,正因为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暴露也无所谓的想法,当时看到爆炸之后又着实有过一瞬间的大脑空白,所以瑛二才会不假思索地去救人,留下了“黑泽瑛二非常在意降谷零”的铁证。   然而,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还会出现琴酒和boss这两个变数。   要是早就知道,他才不会直接冲进火海!他只会躲在影子里悄悄救人啊!   现在的他被boss忌惮,成了组织的重点观察对象,接下来还会受到不少针对,这个时候告诉降谷零他其实就是他的前辈,这不是扯着他家重感情的小金毛往火坑里跳么!!   ……虽然现在零已经对自己推开他的动机产生怀疑了。   事到如今,为了不让小金毛弃狗效应爆发,天天摇着尾巴绕着自己打转,以至于被琴酒针对、被boss怀疑,他只能……   只能把压着耳朵泪汪汪要往家里挤的小金毛再扔出去,硬着头皮假装以前蒙着脸给他喂骨头的人不是自己了。   “……”   看不出喜怒的蓝发青年久久沉默着。   好半晌,他才轻吸一口气,态度十足轻佻的回答:“难道你以为——”   “不用说了。”   降谷零想都不想的低声打断了他。   瑛二好不容易编好的理由卡在喉咙里,差点没一口气噎死,禁不住满脸不爽的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说了。”降谷零一点点坐起身,低头用清润如月光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坚定又莫名悲伤的苦笑。   “因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怀疑你。”他轻如耳语的说。   瑛二微微一怔。   “很可笑吧?”降谷零苦涩的笑了笑,慢慢从他身上下来,背对着他坐到了他的病床边,“身为潜入搜查官,居然能罔顾证据和理性,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两下,而后无力的闭上眼睛。   “就算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就算你实际上只是个人渣,但我还是想相信你……”   他摸索着勾住了瑛二的手指,小心的一点点与其相扣,唇边溢出的话语几乎带着颤音:“真是、太过分了啊……都怪你把我变成了这样……”   “……”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降谷零紧绷的身体都坐僵了,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觉得瑛二说不定根本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的手被人挣开了。   “是啊……你真的很可笑。”   黑泽瑛二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在降谷零慌忙回头的注视下起身就往门外走,俊朗的面庞上镶刻着一双深渊般无底又冰冷的眼眸。   “等等……”降谷零踉跄了一步想要抓住他,但那人的衣角却在最后一刻悄然从他指尖溜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   直到黑泽瑛二即将推门离开的最后一刻,他才再一次开口说话。   ——用冷静的,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主动示弱的可怜虫的声音,在“对手”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发出如冷萃般冰冷犀利的质问:   “琴酒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被boss怀疑了吗?”   ——所以,你才如此坚决的要把我赶走?   黑泽瑛二的脚步陡然顿住。   在那一瞬,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的降谷零分明看到,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极为迅速的蜷缩。   极小,极轻微。   ——却也极真实。   “呵……”   一声低笑难以抑制的从胸腔中传出。   掌握了最·关·键·证·据的降谷零死死攥紧手掌,几乎不能克制身体中猛然炸开的狂喜。   “我、抓、到、你、了。”   他站在瑛二身后一字一顿的、像耳语又像唱歌般轻盈悦耳的说着,嘴角一点点咧开灿烂到极致的笑容,脸上完全不见了任何刚才的黯然和悲苦。   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抓到了那个人竭力掩藏的真实。   这是演技,是对对方的了解,是爱与相信的交锋。   ——永远理性大于感情的瑛二君,完败。 第179章   放轻的脚步声在门外远处响起。   五感敏锐的瑛二立刻回神, 放开门把手后退了几步,眉心思量的蹙起。   “有人来了?”降谷零一下子警惕起来,快走几步将他拦在身后, “你比我伤的重,我去看看, 你快回去躺着。”   瑛二闻言眸光微动, 扭头默默地观察着他。   此刻, 即便整个人又回到了波本状态,但金发青年的眉宇间仍然堆积着肉眼可见的明媚, 紫灰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像缀满了喜悦和爱意的星辰。   注意到瑛二的视线,他转过头来跟瑛二对视了一眼,而后忍不住朝他绽放了一抹笑容, 自下而上的视线说不出的专注又炙热, 甜蜜的像融化的蜜糖。   瑛二:“……”   瑛二试图再挣扎一下:“我的异能力不是治愈。”   降谷零笑容灿烂:“我不信。”   瑛二:“……我也不是异能特务科的。”   降谷零笑得更灿烂了:“都说了我不信。”   瑛二:“…………”   瑛二死目的看着他, 面无表情的张嘴:“阿巴阿巴阿巴。”   “噗——”降谷零喷笑出声, 被他可爱的满腔爱意控制不住, 情难自禁的捧住他的脸用力亲了他一口,眉眼弯弯的故意学他说话:“不信不信不信!”   ……啧。   勉强躲开没让他亲嘴的瑛二郁卒。   他转身往病床边走,同时稍微计算了一下距离, 发现来人暂时还听不见病房里的声音, 便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不要再靠近我了。”   正想开门的降谷零微顿。   瑛二重新躺回床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语气古水无波:“我接下来会和琴酒复合。”   你这个小醋精, 不是最受不了这种事么。   “……你这是在担心我?”降谷零沉默了一秒, 嘴角反而露出笑容, 侧着身子好整以暇的看他。   瑛二:……啊这。   这人今天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心里被噎到的瑛二嘴角抽了抽, 一脸无语的扫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是这样吗?”降谷零表情不变的回答着,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笑容看起来有些意味不明。   瑛二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是错觉吗,怎么从听到他会和琴酒复合开始,小金毛就变得有点可怕?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在,降谷零的不对劲只闪现了一瞬间,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抬眸深深地看了瑛二一眼,“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你想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瑛二故作冷漠的撇开视线,“只要你别再靠近我,免得碍了琴酒大哥的眼。听明白了就快点离开。”   这次又变成琴酒大哥了。   明明刚才还在叫琴酒。   ……这个笨蛋,都说了不信你了。   降谷零表情模糊的垂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裹挟着酸意的苦涩。   ……除了远离,和徒劳的旁观他走向别人,难道就没有什么他能做的吗?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他都能听到的距离。   降谷零抿了抿唇,最后看了瑛二一眼,开口轻如耳语的说:“我等着你主动向我解释一切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他就推门离开了。   留下瑛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沉默半晌,猛地抬手捂住脸,发出了一声惨不忍睹的哀嚎。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要命啊。   *   来人是带着医生的赤井秀一。   高大冷峻的FBI卧底似乎一夜未眠,眼下的黑眼圈更深了些,人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对跟着自己回来的降谷零说了句什么,便将脸色微变的青年关在了房间外,自己来到瑛二床边陪着他做检查。   他安静的看着瑛二和医生交谈,看着他主动要求给自己和波本查血、输血,看着他全程没有跟自己目光交接,仿佛昨夜之前的亲密都是错觉。   到了这一步,瑛二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但是,赤井秀一还是不能相信。   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好不容易等到医生走了,他将门反锁上,转身目光沉沉的看向不知何时坐起来的瑛二。   “你……”   “我们分开吧,莱伊。”   黑泽瑛二平静地打断了他。   即便早有准备,赤井秀一还是浑身一冷,随后忍不住气极反笑:“就因为琴酒?”   不等瑛二回答,他就上前几步抬手撑在瑛二耳边,将脸色苍白的青年牢牢罩在自己身下,狭长凌厉的绿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你清醒一点,瑛二!我知道对你来说,琴酒能死而复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两年间从没有人告诉过你琴酒没有死?”   “很简单,因为组织里有公安的老鼠,知道这件事的人当然越少越好。”黑泽瑛二理所当然的回答着,“不然大哥说不定会再一次遇到危险。”   赤井秀一眸光一暗,撑在他耳边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只要他没有危险,就算你一直被隐瞒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黑泽瑛二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琴酒大哥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赤井秀一压抑的沉默着,眼中的情绪如暴风骤雨般翻腾。   他用一只手捧住瑛二的脸,拇指来回摩挲着他的唇角,轻缓的动作里似乎有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在蛰伏。   “那我呢?”他轻声问,“只因为他回来了,我就可以被你轻易舍弃吗?”   他本以为这样说,眼前这个重情的人一定会出现动摇,然而事实却是黑泽瑛二像没有听见一样木然的坐在原地,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唇上流连。   他看起来像是直接默认了。   赤井秀一顿住动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按住瑛二的肩膀语气急迫又沉冷的低喊:“瑛二!你知不知道组织只是在通过琴酒利用你——”   “那你就不是在利用我了吗。”   平静到诡异的质问在耳边突兀炸响,像一道惊雷,将赤井秀一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他的嘴巴张了张,发出平稳的像另一个人的声音,但扣着瑛二肩膀的手却发生了悄然的轻颤。   黑泽瑛二抬眼看向他,目光深邃的像无光的海,如此幽静,渺远,而黑暗。   “你就不是在利用我了吗。”他轻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般落在FBI卧底的心上,“——赤井探员?”   *   医院的长椅上,一身黑衣的银发男人叼着烟,垂眸着手机上的邮件。   说是医院,但其实这里更像是诊所,而且是枭卡集团在江之岛上设立的地下诊所。   男人斜对面,诸伏景光静静擦拭着手里的枪,时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他。   琴酒。   他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堪称如雷贯耳的代号。   昨晚,他在听到电话对面的黑泽瑛二昏迷之后,来不及多想就带着蝎子赶到了第三据点外围,在那里找到了正在唇枪舌剑的莱伊和琴酒。   那个时候,为了决定由谁来带黑泽瑛二去医院,两个身板高大的长发男人已经几乎要打起来了。   就是在他们互相嘲讽的过程中,诸伏景光知道了这个银发男人的代号。   琴酒。   他又默念了一声,在不知不觉中将手.枪上了膛。   银发男人瞥了他一眼,一直插在黑色大衣里的左手微微往外抽动。   诸伏景光耸了耸肩,没什么爆发冲突的意思,很快又将保险卸了下来。   琴酒漠然的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邮件。   但这一次,诸伏景光并不打算继续保持沉默。   “你不去看看他吗?”他主动开口搭话,猫儿眼狡黠的观察着他的反应,“这里看不见病房,莱伊又一直不见踪影,小心他再次捷足先登。”   没错,再次。   毕竟昨晚是莱伊最终大包大揽了照顾黑泽瑛二的工作。   输在了体力上的琴酒一整晚都臭着脸坐在这里擦.枪,负责照顾幼驯染和蝎子的诸伏景光每次经过这里,都觉得琴酒随时能抬起手给自己一枪。   一直等到琴酒开始看手机上那些邮件了,他的情绪才好了一些,连诸伏景光坐到自己对面都没吭声。   所以诸伏景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观察和试探他的机会。   听到诸伏景光的问题,琴酒连眼神都没分他一个,直接用一声冷哼代替了回答。   不难看出,在事关感情的胜负上,他对莱伊的态度极为不屑,对黑泽瑛二和自己则极有信心。   诸伏景光这样判断着,心脏像是缓缓浸入了冰水中,跳得迟缓又沉重。   有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从昨晚开始就如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时无刻不觉得煎熬——   黑泽教官,为什么会认识黑衣组织的琴酒,还明显和对方关系不菲?   莱伊,甚至是一边装睡一边和自己用手心写字的方式交换情报的zero,又为什么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丝毫诧异,仿佛早就对此心知肚明?   ——同时和琴酒,波本,以及莱伊有着情感纠葛的人。   ——让zero仿佛一夜之间恨上教官,爱上黑衣组织成员,又在自己承认喜欢上教官后猛然暴怒的理由。   无数曾经忽略的细节逐一浮现在眼前,一个个碎片宛如串珠般在脑海中连在一起,拼凑成令诸伏景光心头剧震的“真实”。   他脑海中浮现出蓝发青年耀目如骄阳的笑脸,在一瞬间的心尖揪痛中掩饰的垂下眼帘,婴儿蓝的猫眼像盛入了两轮皎洁的明月,如此湿润又柔软。   是这样啊……教官他——   “你的代号,是苏格兰?”   冷冽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   诸伏景光飞快地眨了眨眼,在一秒之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抬头镇定自若地笑了笑:“没错。怎么了?”   琴酒墨绿色的眼瞳如毒蛇般阴冷的注视着他,好半晌,才重新垂眸看向邮件,薄锐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没什么。”   *   病房内。   黑泽瑛二扭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听不出情绪的说:“帮我把他们都叫来吧。”   他背后的人像是没听见一样僵硬的站着,嘴巴张合半晌,才艰难的发出干涩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哦。”蓝发青年轻飘飘的说,“在我卧底进入FBI本部的时候,发现了我的就是你吧?那个时候我其实反跟踪过你。”   赤井秀一猛地想起了那段日子里,自己隐隐约约察觉到的窥探视线。   可是……可是照这么说的话……!   “你既然知道我是FBI,为什么没有向组织告发我?”   赤井秀一的心头一团乱麻,不知名的慌乱愈演愈烈,让他情难自禁的抓住了瑛二的胳膊,近乎急切的盯着他的眼睛。   “不……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是潜入组织,那你为什么要在那一天救我?为什么要做我的推荐人?为什么要做我的恋人?你……你……!”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对视中逐渐浮现在赤井秀一的心头。   他凝视着那双深渊般无底的眼眸,在那一刻不能自已的感到手脚发冷,恍惚间竟感到一种头晕目眩的痛苦。   “你以为我之所以说爱你,只是因为想利用你潜入组织吗?”   一个像他又不像他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残忍的替他说出那些仿佛能撕裂他的话语。   黑泽瑛二安静的注视着他,用一种“有什么不对”的神态反问:“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赤井秀一只感觉天旋地转,强烈的荒谬、愤怒和悲哀堆积在他的喉咙中,让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几乎想不管不顾的发出怒吼。   但是下一秒,黑泽瑛二的话语又像利剑一般刺穿了他的脖子,让那些痛苦浓郁的情绪宛如脓血一般流出来,只给他留下一片可怕的空洞。   “我知道你只是想利用我,但我其实一点都并不在乎,因为组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就算放进一个、十个、无数个卧底,对我来说也不痛不痒。”   那个青年如此冷淡的说着,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眸,轻声说出了几乎将他整个人击溃的话:“我只是想在你身上多看看他。”   “……”   赤井秀一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死寂。   看着他这副从未在人前表露出的样子,黑泽瑛二皱着眉歪了歪头,看起来几乎有些困惑。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他这样不解地说着,仿佛他们说的是什么彼此早已达成共识的事,“我利用了你,你也利用了我,我们在情感和实事上互帮互助,这样不就行了吗?”   “至于现在——”   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青年勾唇愉悦的笑了起来,眉宇间是赤井秀一从未目睹过的、那样灿烂的明媚和温柔。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在你身上寻找他的痕迹了。”   “所以,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解除,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第180章   “嘭!”   震耳欲聋的摔门声响起, 随后是急促又紊乱的、近乎踉跄的脚步声。   坐在长椅上的三个人都循声转头,正巧看见一道身影如黑色飓风般经过,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莱伊?”诸伏景光奇怪的出声, “他怎么了?”   降谷零没说话,琴酒则嘲讽的冷哼一声,收起手机就往病房走。   诸伏景光见状, 起身就想追过去, 但胳膊却突然被身侧的人攥住:“苏格兰。”   诸伏景光一愣, 转身看向幼驯染。   金发青年正眉目阴仄的望着琴酒的背影, 直到他消失在病房门后,才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闭了闭眼, 而后终于对上诸伏景光的视线。   立刻, 诸伏景光看到了他眼底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惊人的晦涩与杀意。   他暗暗一惊:“……波本?”   降谷零没有说话, 起身在琴酒的座位附近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窃听器, 才重新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琴酒怀疑我们之中有公安的卧底。”他声音低低的说。   诸伏景光眼睫微颤, 条件反射的张望了一下四周, 确认没有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人,才坐到他对面同样压低声音道:“证据呢?”   降谷零垂着头将双手交叠,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刚才莱伊不想让我跟着他一起回病房,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的, 但是他对我说……他赶去第三据点的时候, 看见了一波准备支援我的公安。”   ……是吗,果然zero那边也有教官派去的人。   诸伏景光心下了然,但脸色却不由得凝重起来。   “是教官。”他低不可闻的说, “我在第一据点差点被守卫干掉的时候, 教官的人保护了我。”   降谷零微怔。   虽然早就猜到了, 但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止不住变得感动又复杂。   之前被黑泽瑛二捂住眼睛的时候,他怎么都看不见对方煞费苦心为自己做的一切,现在他挣脱了那个人的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对方抱在怀中,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所以,就算他这一次的保护导致了自己的暴露,自己也绝不会对那个人有丝毫埋怨,只会珍惜和感激他的心意。   不过话说回来——   想起这几句对话中暴露的某件事,降谷零心虚的看了诸伏景光一眼,有点拿不准他现在的心理:“那个……他……他就是……呃,你已经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诸伏景光头也不抬的回答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副样子反而让降谷零心里毛毛的。   “那……”他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hiro像自己一样不敢置信、愤怒和哀恸,他还能劝对方冷静一下,但幼驯染现在的状态,却是让他有点看不懂。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诸伏景光就将话题扯了回去:“所以,因为莱伊将这件事告诉了琴酒,所以琴酒才觉得我们几个人里有公安吗?”   降谷零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应该不是他,琴酒判断有卧底的这句话是莱伊出现之前对瑛二说的,他应该掌握了什么别的证据。只不过莱伊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对他的称呼。”   还没等他说完,诸伏景光就突兀地打断了他,清润的声音有种不同往常的失真感,像雨后空蒙的竹林,又像来自时间尽头的一声呢喃。   “你对他的称呼……突然变成‘瑛二’了。”   他抬起上挑的猫儿眼,湛蓝的眼眸倒映着降谷零一瞬间模糊的表情,眼底满是宁静的温和,但上半身却像步步紧逼一样前倾:“为什么?”   “……”降谷零没有说话。   他不想让挚友体会当年的自己那样信念都坍塌了一般的绝望和崩溃,但莫名的情绪却笼罩在心间,让他无法吐露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相,或者说,好不容易才触摸到的、关于那个人的真实。   更何况,理智也在隐隐提醒他,他最好跟瑛二本人商量过后,再决定能不能把对方“异能特务科特工”的身份告诉挚友。   “zero?”对面的诸伏景光轻声发出催促的呼唤,降谷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想说出编好的理由,走廊尽头就走来了一个医生。   他招呼降谷零赶紧去输血。   降谷零如蒙大赦,又难免有些愧疚,犹豫再三,才最终憋出一句:“等以后再告诉你原因,总之……你最好调整一下心态吧,那家伙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匆匆起身离开了。   在他身后,诸伏景光安静的看着他走远,婴儿蓝的猫眼微微垂下,唇边溢出耳语般的轻喃:“敌人……吗。”   【“——相信我,Hikali。”】   过往的低语骤然回荡在耳边。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随后忍不住默然失笑,捂着眼睛喃喃的苦涩道:“到了这一步,到底让别人怎么再相信你啊……”   真是个……任性的混蛋。   *   片刻之后。   黑泽瑛二和降谷零一人一个血袋,坐在病床上老老实实的输血。   “……也就是说,因为你试图保护枭卡集团的那两个女人,以便跟那个集团展开合作,所以港口Mafia的芥川打伤了你。”   琴酒依旧叼着他那根没点燃的烟,站在瑛二床边如此总结着。   瑛二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琴酒垂眸看向他的伤,凌厉的眉眼染上阴翳:“港口Mafia……”   “但是枭卡集团实际上也不是真心想跟我们合作。”   降谷零瞥了眼他的神色,眼底浮现出丝丝讥讽,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换了一副轻佻却冷酷的样子,继续讲述着“事情经过”:   “那个蝎子就是个疯子,从我们手里直接抢走那两个女人、把她们当诱饵吸引芥川就罢了,之后我去试图交涉的时候,居然想把我跟她们一起炸死。”   “哼……废物。”琴酒冷笑一声,目光在瑛二和他身上梭巡了一下,眼睛有些危险的眯着。   降谷零见状,也跟着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张嘴就怼他:“我是废物,那你呢?被公安坑到差点起不来的垃圾?”   琴酒看死人一样冰冷的眼神立刻射了过来,但降谷零可对他这副样子丝毫不惧——谁还不是个代号成员了?身为朗姆心腹、对组织如今大大小小的情报都略知一二的他,可比眼前这个被边缘化的前杀手地位高多了!   他不止不怕琴酒,他还不怕罩着琴酒的那个花心大混蛋呢!   这样想着的降谷零调转矛头,一点都不客气的质问瑛二:“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那个试管呢?”   他对上瑛二的眼神,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有肉眼可见的厌恶:“别告诉我你把我拼死带出来的病菌弄丢了?”   “病菌?”被戳了痛处的琴酒脸色难看的问,“什么病菌?”   “是枭卡集团一直在研发的生化武器,蝎子引爆炸弹的时候那瓶病菌就在工厂的地下室里,要是打碎了,大概会让整个江之岛的人都死翘翘。”   瑛二首先向他解释着,然后才懒洋洋的回答降谷零:   “我说透君,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吗?病菌自然好好的被我收着呢。在火海里也是,你明明都快失去意识了,居然还不肯把试管交给我……真不听话啊,这样会让你亲爱的上司我伤心的哦?”   他打量着降谷零的脸色,眼底深处有隐藏的很好的笑意,和他一起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百加得”为什么会拼上性命去救“波本”,他们两个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实际上关系并不好的事实。   “呵,到了这一步,谁都能猜出来那个病菌就是组织想跟枭卡集团合作的最重要原因,你二话不说就想把我的功劳抢走,谁还会听你的话?”   降谷零与他配合无比默契,脸色极其差劲的回答着,把一个被混蛋上司抢了功劳的愤懑下属演得惟妙惟肖。   黑泽瑛二无辜的眨了眨眼,一点都不愧疚的欠揍道:“不懂得感恩可不行啊安室君,别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呢!把功劳让给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要不是害怕生化武器爆炸,你会去救我?!”像是最不愿意提起的黑历史偏偏被讨厌的人提醒了一样,降谷零的脸色骤然铁青,竭力给对方的行为打上冠冕堂皇的注释。   黑泽瑛二摊摊手,毫无心理负担的将注释拿过来就用:“就算如此,我也确实救了你呀,而且病菌已经在我手上了,你还想抢回去不成?”   “你——!”降谷零气得咬牙。   黑泽瑛二趁机把琴酒拽到自己床边坐下,做出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从背后搂住他:“啊呀大哥救命!”   宽厚的怀抱搂住了冰冷的身体。   琴酒轻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放松了肌肉。   立刻,数不清的酸楚从四肢百骸传来,陌生的感觉让琴酒不由得闭了闭眼,内心发出自嘲地冷笑。   只不过是一夜没睡,加上一直紧绷着神经而已。   这具身体如今竟真的像那个波本所说,没用的像个垃圾。   “我说一句可以吗?”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角落里没吭声的诸伏景光开口了。   他坦然迎着几人的视线,目光在琴酒身上转了转,最终停留在了瑛二身上,朝他露出了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告诉琴酒这样一个没有参与权的外围成员,真的好吗?”   他完全无视琴酒不要命一样外放的杀气,自顾自慢条斯理地说着,注视着瑛二的眼神涌动着常人难以读懂的情感。   “百加得先生?” 第181章   黑泽瑛二听到自己的代号之一, 脸色并无半点变化。   “这次的任务是科涅克先生点名要我领导的。”他坦然地接受了对方新的称呼,搂着琴酒的腰轻快地说着,“我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不行吗?”   “……原来是这样。”   诸伏景光垂下视线避开他的眼神,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既然如此,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无权干涉。”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什么不对,但细想就能发现它相当生硬, 一下子就让两个人的关系变生疏了。   降谷零不自觉的看了眼黑泽瑛二,但后者却只是笑了笑, 看起来什么都没察觉到,反倒是琴酒有些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青年。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让降谷零有些心里发毛的主动转移话题,同时也有让几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意思:“所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嗯……蝎子现在怎么样了?”瑛二沉思了一下,在降谷零惨不忍睹的注视下再次看向诸伏景光。   “被我射出来的伤已经包扎好了。”猫儿眼青年语气平板的回答着,“现在人就在隔壁房间昏迷着。”   “是吗。”黑泽瑛二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好好看着他,接下来说不定可以拿他跟枭卡集团做交易, 这样的话虽然任务失败了,但我们对组织也算有个交代。”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继续淡漠的应着,让降谷零愈发浑身难受。   虽然是他对幼驯染说了要把瑛二当做敌人, 但等景光真的对瑛二的态度冷下来, 最不习惯的反而是他。   关键是, 他总觉得这种“冷”里似乎也没有多少真正的、由愤怒和怨怼催生出的恨意, 反而更像是……生气?   和诸伏景光国小时起就很要好的降谷零难得有些不确定。   诸伏景光和更为直率的他不同, 个性温柔内敛又习惯替他人着想的景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喜欢把事情默默憋在心里,就像当年瞒着他和松田他们,自己拼命追查害死诸伏夫妇的凶手一样。   在降谷零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没见过诸伏景光生气,更没见过对方坦率的表露过自己的心情。   也就是说,虽然诸伏景光可以凭借对降谷零的了解,推断出降谷零的很多心理变化,但是反过来讲,如果诸伏景光有意隐瞒,降谷零却是很难猜中景光在想什么的。   他只能尽量去猜测。   所以说……景光对瑛二就是百加得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降谷零在有限的几秒钟内想不出答案,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专注于眼前的谈话。   说到蝎子……   金发青年飞快地看了瑛二一眼。   该说是理所当然吗?“隶属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特工”只是将蝎子描述成了一个普通的干部,并没有在琴酒面前提及毒品的事,更没有透露蝎子有可能知道□□地点的意思。   也是,十万袋毒品无论怎么想都不能落在黑衣组织或枭卡集团任何一方手里。   现在把蝎子关押起来,等会儿趁琴酒不在的时候好好审讯一下,应该就能在枭卡集团反应过来之前把毒品转移了……   就在降谷零这样思考的时候。   “等等。”   沉默的看着瑛二安排一切的琴酒忽然出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枭卡集团之所以和港口Mafia有了联系,不只是因为收留了他们的叛徒吧?”   银发男人这样说着,征询意见一样瞥向瑛二,冷冽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笃定。   “他们放着好好的横滨港不去争取,偏偏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小岛来,就是因为港口那群不碰毒品的傻子拒绝了合作,让枭卡集团只能把运毒窝点设在这里,对不对?”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听到这里,心下均是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蓝发青年眸光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这么说,这里一定藏着大批毒品。”   琴酒咬了下烟蒂,嘴角咧开兴奋的弧度,凭借过人的直觉和经验一口咬定着,“百加得,你只要弄到那批货,用它来跟枭卡集团讲条件,这次的任务就算不上失败。”   “——!?”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约而同的瞳孔微缩,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两年的男人,居然还能拥有如此敏锐的头脑、如此毒辣的眼光,仅仅根据寥寥无几的线索,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断出这么多。   ——不好,眼下要是拒绝这个提案的话,不是会显得非常可疑吗?!真正的黑衣组织成员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得到毒品去卖的吧?!   降谷零下意识为瑛二捏了一把汗,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诸伏景光也紧紧地盯住了瑛二,蔚蓝眼眸中流露出异样的专注感。   “……是啊,不愧是大哥,推理能力还是这么强。”   在两人的注视下,黑泽瑛二安静了一秒,忽然咧嘴露出了一抹极为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那我现在就找个人去审问蝎子试试?”   见到琴酒叼着烟欣然点头,瑛二抬了抬眼皮,与表情截然相反的、不见丝毫笑意的深蓝眼眸直直看向对面两人。   诸伏景光不自觉地握紧手掌,直觉他会喊自己的名字。   毕竟,根据零所说,琴酒曾在他昏迷的时候告诉瑛二、他们几个人里有公安的卧底,似乎对零有所怀疑的样子。那么为了保护降谷零,审问的任务自然会落到自己手上。   ——前提是,黑泽瑛二他依旧是自己的【教官】……   “透君。”   就在诸伏景光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审讯才能既审不出□□地点,又不显得自己无能时,一声呼唤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让他忍不住浑身震颤了一下,如同触电般抬头。   蓝发青年望着他身边病床上的幼驯染,神色十分自然的笑道:“就由你来审讯蝎子吧,透君。”   ——zero?!   诸伏景光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让已经被怀疑的zero来审讯?!那zero要是没审出来,他是卧底的嫌疑不就大大增加了吗?!   不止是他,连降谷零都讶异了一瞬,但神色中并不见多少惊慌。   他看了诸伏景光一眼,而后张嘴就想把苦差应下,但诸伏景光却抢在他之前飞快开口:“等一下,为什么让安室君来审讯?蝎子明明是我抓住的,要审也应该由我——”   由我来……   语速飞快地阐述忽然顿住了。   无意中和瑛二对上视线的猫眼青年,被那双蓝眸里暗含的严厉警告弄得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得。   然而黑泽瑛二的那个眼神只维持了短短一瞬,还没等诸伏景光仔细观察,琴酒就扭头看了瑛二一眼,而后者也随即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搂着他不怎么正经的说:   “但是可怜的透君之前被我抢了功劳嘛。你干掉了制毒厂,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这里就交给透君怎么样?”   “我……”诸伏景光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眼底飞快的闪过挣扎。   很明显,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不知道是该相信瑛二的暗示,还是坚持自我、保护幼驯染。   只是,现实似乎并不需要他个人的答案,因为在他开口之前,慵懒缩在瑛二怀中的银发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抱胸毋庸置疑的说:   “不用争了,就让苏格兰来吧。”   他墨绿的眼瞳如某种猛兽般盯紧了猫眼青年,在他眉头紧蹙的注视下无声勾唇,露出了一抹嘲弄的、意味深长的冷笑,“他一副特别想要这个差事的样子,那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吧?”   诸伏景光一愣。   银发男人身后,黑泽瑛二的嘴角随着他的话慢慢下弯,深蓝的眼瞳暗沉的望着诸伏景光,似乎在传达某种负面的、不赞同般的情绪。   不赞同?   诸伏景光怔愣了片刻,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什么,让他一瞬间感到如坠冰窟。   降谷零说过,莱伊看见了前去援助他的公安,但琴酒却是在和莱伊有所交流之前,就断定他们之中有公安的卧底。   ——也就是说,琴酒心目中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黑衣组织得到毒品的卧底,其实并不是波本。   而是苏格兰。 第182章   诸伏景光离开了。   琴酒看了眼降谷零还剩一半的血袋, 不耐烦的直接开始赶人:“拿着你的东西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   降谷零冷冷勾唇,张嘴就怼了回去,句句不离两年前的那件事和琴酒如今的虚弱debuff, 堪称戳人心窝子的典范。   但他到底记挂着陷入两难的幼驯染,遂只是略占上风就见好就收, 举着自己的血浆袋在琴酒看死人一样冷冰冰的注视下潇洒离开了。   关门之前, 他飞快地扫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黑泽瑛二。   后者本来一直低头编辑着邮件,但在这一刻,他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抬眸, 似乎十分偶然的和降谷零碰了个眼神。   黑泽瑛二:老实呆着, 这件事我会负责处理。   降谷零:他在担心我?哼,想多了,谁在乎你跟琴酒在一起会做什么!我要去干正事了!   短暂的一眼让两个人传递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消息,病房门关上之后, 瑛二回想着降谷零最后一瞬间那个混杂着触动、傲娇、凶狠和酸溜溜的眼神, 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是错觉吗?总感觉零好像领悟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   “人都走了,还没看够?”   阴冷的嘲讽忽然在耳边响起。   黑泽瑛二立刻把所有小心思都抛到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朝眼前即便加上了虚弱debuff也依旧敏锐多疑的男人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大哥, 你吃醋啦?”   琴酒对他脸上明晃晃的惊喜和狡黠视而不见,叼着烟冷冷勾唇:“怎么,百加得,看样子在四个选项之中, 你最中意的是波本?”   好家伙, “百加得和他的四个情人”的传言怎么被这人听去了!   “大哥, 你可不能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啊!”黑泽瑛二立刻正色, “那些都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四个选项!”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了,因为科涅克就是他自己,他又不可能跟自己玩水仙,所以百加得的情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三个嘛!   一点都不觉得这文字游戏哪里有问题的瑛二君在0.1秒内上号【黑泽瑛二】,扳住琴酒的肩膀严肃又专注的看着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大哥还不了解我吗?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大哥!两年里从没停止过思念你——大、大哥?”   深情的表忠心被戳到脑门上的伯.莱.塔打断,黑泽瑛二对上琴酒漆黑如锅底的脸色,绝不承认自己慌了一秒钟——妈诶,不会真的哄不好了吧?   “你找死?”在他慌得一批的注视下,琴酒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会回血!把手放下!”   黑泽瑛二:“!”   黑泽瑛二看了眼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还插着针头的手,在一瞬间的怔愣后连忙把手放下,嘴里讷讷的唤了一声:“大哥……”   琴酒没回应他,只是瞥了眼他的表情:“你那是什么眼神?”   黑泽瑛二摸了摸后脑,真诚又无辜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启自己跟琴酒在一起时惯例的满嘴跑火车:“‘没想到大哥居然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我太感动了话说大哥难道真的愿意相信我吗’的眼神。”   “……蠢货。”琴酒放下枪,没好气的低声骂着。   明明平时又聪明又蔫坏,算计起人来精明的像个外星人一样,偏偏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大大咧咧又脱线的本性,又蠢又傻,每次都气的他肝疼。   都过去两年了,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   被骂的黑泽瑛二撇撇嘴,不满的嘟嘟囔囔:“大哥你怎么又叫我蠢货……我都是干部了,又给组织立了好多功,根本一点都不蠢好吗……”   是啊,都是干部了,还能干出连续两年给一个死人发短信的蠢事。   想起那些找回电话号以后差点挤爆新手机的上千条短信,银发男人默不作声的垂眸,咬了咬嘴里的烟。   ……一个这么蠢的家伙,有什么值得他怀疑的。   “大哥?”或许是见他许久都没说话,黑泽瑛二试探的唤了他一声,眼底染上关切,“是太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琴酒神色平静的摇头,完全没怀疑他是在内涵自己体弱。   对现阶段神经敏感的高傲孤狼来说,任何人对他表示关心,都只会被他反应过激的认为是挑衅、嘲讽和怜悯,但这些人里唯独不包括黑泽瑛二。   这种信任,同样也是他一下了床就来寻找对方,将对方身边视作唯一可以暂时栖息之地的理由。   但是这种堪称软弱的信赖,冷酷的杀手先生自然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他只是抬手囫囵个揉了揉瑛二的脑袋,声音低沉的对他说:“以后少给我发短信。”   黑泽瑛二一愣。   琴酒绿眸晦暗的看着他,左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发顶,动作有种无意识中的轻柔。   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上千条短信。   明明内容都是些无聊的小事,搁在以前的琴酒,天天被如此骚扰(有时候还是一天好几条)肯定已经阴着脸拔.枪了,但是在体会过醒来后的虎落平阳、人走茶凉之后,即便是从不对情感抱任何期待的顶尖杀手,也不能说自己对此毫无触动。   在百加得眼里,他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可这个白痴依旧锲而不舍地给他发短信,几乎日日从不间断。   ——要是这个人的心有哪怕一天不在自己身上,要是这个人有哪怕一丁点演戏的嫌疑,都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也根本做不到这个份上。   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那些数量多达上千条的留言,也会被蕴含其中的那些明晃晃的情意所打动,也不会再怀疑那个人的真心。   这些话,琴酒说不出来。   但他至少可以用少发短信这句话告诉瑛二,自己已经醒来,再也不是不会回应话语的死人。   他想告诉他,自己相信着……或者说,信赖着这个将情感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家伙。   黑泽瑛二显然是明白了。   因为,在短短几秒钟的怔愣之后,他深蓝的眼眸中猛地放射出极为耀眼的光亮,毫不吝啬的朝琴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啦,大哥!”   ……这种时候脑子转的倒快了。   琴酒别开脸,过了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地转回来,用指腹摩挲着他线条锋锐凌人的眼尾。   瑛二眨了眨眼睛,双眼近距离倒映着他,伸手取下了他嘴里没有点燃的烟。   “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会遵守医院禁烟规则的人?”他开玩笑似的说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倾身慢慢凑近了琴酒,像在与恋人亲昵的耳语。   温热与凉薄的呼吸相互交织,带着浅淡草木气息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如同最炙热的火种,轻易便点燃了渴望。   琴酒的呼吸急促起来,苍白的面庞在急速升温一般暧昧起来的氛围中染上淡红色,他的喉结滚动着,抬眸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血袋。   黑泽瑛二会意的勾唇,自己拔了针,而后伸出那只还贴着医疗胶带的、骨节分明又遒劲的大手,如同朝圣者一般,轻轻揽过了男人的头颅。   他们在寂静的病房中拥吻。   琴酒的体温很低,但深吻他的瑛二是热的,滚烫的温度如同岩浆一般,几乎能将男人的理智也在那个过于湿热甜蜜的吻中融化。   “我帮你取暖好吗?”   空气在潮热的吐息中蒸腾,一吻毕,黑泽瑛二捧着琴酒的脸,五指插.入他散发着冷香的银发中,在他的低喘声里如此发问。   他搂着琴酒过分纤瘦的腰,清冽的嗓音微微发哑,传递的意思让琴酒素日强悍的心脏稳步加速跳动。   他看了青年一眼,上手一个个解开对方的纽扣,露出胸腹上雪白的绷带和狰狞的伤口。   黑泽瑛二低笑了一声,将他的指尖攥入掌心:“这个没关系的,大哥不是知道吗?我的体质。”   琴酒没说话,垂眸安静的盯着他的伤口,墨绿眼眸倒映着绷带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二者混杂成晦暗的颜色。   他被青年环抱着,四肢百骸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醉人的暖意,像是甘甜的毒.药,让他连细胞都叫嚣着想要。   想要。   想要……   琴酒闭上了眼睛,眼尾发红的捱过了两秒钟的忍耐,而后在再也忍受不了的寒冷中蓦地扯过瑛二的衣领,在他惊讶的轻笑中凶狠的吻住了他。   他无法忍耐,更无法拒绝。   无法忍耐沙漠中出现的水源,更无法拒绝严寒中灼热的火光。   密不可分的相拥中,阳光洒在男人的银发上,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金的荣光。   明明是骨血中流淌着黑暗的人,但他在光下却也能那样神圣、修长而绝美,又因为病弱带走了他的健康,让他看起来是那样苍白、瘦弱而冰凉。   矛盾又畸形的美。   暗红色的疤痕纵横其上,那是火焰的烧伤,诉说着那一夜的惊险和疯狂。   黑泽瑛二的指尖落在那些伤疤上,小扇一样的睫羽轻轻颤抖,而后俯首印下轻而虔诚的吻。   “害了你的到底是谁,大哥?”他声音嘶哑的问。   琴酒紧紧地拥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闭上眼睛,而后像是没听见一样揪着他后脑的头发,抬身去寻他的唇。   “再一次。”他声线不稳的说着,凌厉的眼神在天光中因恍惚而软化,嫣红微张的唇无论颤抖得多厉害,都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关于那晚的事。   毫无疑问,即便在唯一的信赖者面前,头狼也无法吐露耻辱的过往,更别提他本身就根本不记得那刻骨铭心的败北一夜。   荒唐和愤怒如同附骨之蛆般涌上,琴酒用力抱紧瑛二的后背,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平息的不甘中,放任自己沉浸到他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怀抱里,在他似乎能吞咬自己的深吻中哽咽,急喘,放纵,沉沦。   黑泽瑛二一开始是怜惜的,但琴酒似乎更想让他粗暴。   于是他们的吻和拥抱就都变得粗暴起来,骨子里刻着冷酷的青年仿佛不再掩饰本性一般用力扣紧琴酒的下巴,将他无处可避的崩溃尽数映入眼底,逼他溃不成军的直视着自己,被欺负的流出羞耻却徒劳的泪水。   到最后,一切发泄一样的亲吻都结束了,瑛二的拥抱重新变得温柔起来,他甚至理了理琴酒凌乱的长刘海,在他的额头印下了一个满足的亲吻。   “大哥……”他轻唤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琴酒几乎无法抬起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用这微弱的动作打断这声呼唤。   瑛二听话的俯下身子,任由对方苍白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肩膀,右手捧起自己的脸。   带着薄茧的指尖颤抖着。   “苏格兰叫你黑泽先生。”他用沙哑的声音微弱的说着,墨绿的眼瞳深深地望着头顶这张染上了汗水的、野兽般富有攻击性的英俊面庞,“为什么?”   “为什么?”瑛二不解的眨了眨眼,“因为这个是朗姆给我取的假姓啊。”   “朗姆……”琴酒用一种原来如此的语气低低叹息着。   “大哥?”瑛二困惑的歪头看着他。   琴酒轻轻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抵住他的唇。   “阵。”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眼睫意味不明的垂下,遮挡眸中的真意。   “以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叫我阵就行了。” 第183章   日头西斜。   病房之中, 我将筋疲力竭的琴酒放回床上,刚想抽离身子, 就被他揽住脖子抓住了后领, 颈窝里蹭进了一个银发半干的脑袋。   “冷……”一度在清洗时失去意识的杀手先生挣扎着睁开眼睛,努力将灰蒙蒙的视线聚焦到我的脸上,嘴里哑声低喃着。   我微微一顿, 躺到床上重新抱住他:“这样会好点吗?”   隔了一秒, 我又低低补充道:“Gin?”   “……”   肉眼可见的,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琴酒的表情放松下来。   这么高兴啊?   我更加用力的抱紧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嘴角。   明明我叫的只是“琴酒”而已。   ——“阵”和“Gin”实际上是同一个发音。   在刚才那种氛围下, 琴酒告诉我的大概是他的本名,这实在是把我为难坏了, 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这么亲密的叫他啊救命!天知道,要不是为了维持深情恋爱脑人设、让boss打消对我的忌惮,我早就把这个定时炸.弹给鲨了!   ——所以为了不为难自己, 我就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错,就是催眠自己其实叫的是“Gin”不是“阵”。   不止如此,我还软磨硬泡的让琴酒相信我更喜欢叫他大哥,只在某些特别的场合想叫他的本名。   ——所谓“特别的场合”,在琴酒的理解中就是气氛深情的时候, 而在我这里则是“需要通过horap来达到目的”的时候(平时不需要打探情报的时候自然还是叫大哥啦)。   还别说, 这么一来琴酒还挺高兴的,说那就这么办吧。   诶嘿!不愧是瑛二大人我,真是聪明绝顶呢!   这样想着的我快快乐乐的用天真无邪(咳)的语气开始试探:“说起来, 琴酒, 你好像自从知道我的假姓是‘黑泽’之后就很高兴诶?有什么原因吗?”   琴酒嗤笑了一声, 懒洋洋的斜睨了我一眼:“你会猜不出来?”   果然啊。   我暗自记下“黑泽阵”这个名字,表面上则捂住心口,眨巴着眼睛深情的对他说:“大哥,也就是说我两年前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你的小甜甜负责哦?”   “……”琴酒厌烦的转开视线,在我怀里困难的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我要睡了。”   “哎——无视我吗?好过分!”   “少啰嗦。”琴酒不耐烦似的按着我的脖子抱住我,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蠢货。”   哦呀哦呀,真是不坦率啊,亲爱的大哥。   我牵动面部肌肉露出一抹笑,而琴酒明显是感应到了这一点,把头埋得更深了。   “好吧好吧,那你放心睡哈。”在心里吐槽完毕的我见好就收,想了想又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一把,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说:“那么大哥,从今天开始,我也一定会对你的贞操负责的!”   ——会负责把你抓进监狱哒!   “……总觉得你其实话里有话。”琴酒对自己被我摸这种事并不在乎,只是抬手揉着发烫的耳朵,绿眸狐疑的盯着我。   我闻言十分惊喜:“哎!大哥,你居然学会开玩笑啦!”   琴酒:“……”   琴酒懒得继续理我,闭上眼就准备睡觉。   然而,致力于给不法分子添堵的我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舒舒服服的睡着——虽然占便宜的是我、把躺了两年的病弱杀手逼得咬着枕头哭出声的是我、让他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骗子也是我,但谁让我是红他是黑呢!红打击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于是我装作不知道他有多疲惫的继续絮絮叨叨:“不过话说回来,大哥你现在的体温真的好冰啊!幸好有我帮你取暖……”   “嗯。”琴酒困得不行,闭着眼迟钝的敷衍我。   “就是因为你很冷所以才欢迎我吗?我这次的身体属于体温很烫的那种小火炉诶,你是不是超喜欢我啊?刚才把我绞得那么紧……”   “……嗯。”   “不过我的感受就是你哪里都软软的,自动感应棒都硬不起来诶!是因为躺的时间太长了吗?但是这样一来其实也不错啊,抱起来都不硌手——呃。”   我的满嘴跑火车在脑门上抵住枪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顶着琴酒杀意弥漫的眼神,我求生欲极强的嘿嘿一笑,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片刻之后。   我换好不知何时摆在自己床头的便服,看了眼病床上陷入熟睡的琴酒,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从影子里取出自己特制的无色无味催眠药,冲着他那张又帅又凶的脸一顿狂喷。   在这之后,我才放心的走出病房,反手拉上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立在门外等我,黑色长发有些黯淡的垂到腰际。   我瞟了一眼那人长久站立下僵直的肌肉,心里感叹他真是狠人,居然敢这么自虐,面上则像是没看见一样往另一边走。   身后寂静了几秒,随后传来同向的脚步声。   我没有意外,直接开口道:“谢谢你的衣服。”   暗系纯色极简的搭配,应该是他的审美没错。   这样想着的我顿了顿,故意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补充道:“秀一君。”   “——不要在外面这样叫我。”   赤井秀一蓦地停下脚步,哑着嗓子压抑的说。   我耸了耸肩:“好吧,莱伊——”   如血般的残阳照射下来。   我停住脚步,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转身,朝那个立在窗边、沐浴着夕阳的男人缓缓勾唇。   “你又想对我说什么?”   “……”   赤井秀一目光晦涩的盯着我。   他与我分别站在光与影中,狭窄的走廊在那一刻仿佛成了另一个独立又封闭的世界,被逢魔时刻赋予了一种诡谲的氛围。   一片死寂中,赤井秀一终于开口了。   “离开组织吧,瑛二。”   他张口说出了令我都感到惊讶的话,我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下一秒却对上了他沉凝的绿眸。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我轻轻的笑了一声,在他倏然又晦暗了几分的注视下摇头:“抱歉,我拒绝。”   “——为什么?”   赤井秀一沉下了脸,他拧眉上前一步,强硬的攥住了我的手。   “留在这滩淤泥里,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琴酒死而复生,科涅克和朗姆都忌惮着他,别人躲他都躲不及,偏偏你不问一句就想把他留在身边!你想过他只是在利用你吗?你想过自己接下来在组织里该如何立足吗?!”   男人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攥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   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没有丝毫表示,平静望过去的眼神写满了无动于衷。   于是赤井秀一的胸膛急促的起伏了一下,蓦地上前紧紧抱住了我。   “离开这里吧,瑛二。”   他紧绷的声音染上嘶哑,呵在我耳边的气息仿佛带着颤抖的血腥气。   “FBI的人就在岛外,他们会带你平安的前往美丽国。有我在,你只需要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就能成为受到终生保护的污点证人,甚至可以在国内自由行动!”   听着这些句句都在为我打算的话,我禁不住垂眸看着他身后的地面,过了一小会儿,才偏头看向窗外。   “……这些话,我会当做没有听到。”   “瑛二——!!”   赤井秀一压低的沙哑嗓音带着几分怒意爆发。   我任由他捧着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却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绿眼睛时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感慨——   哇,他真的好爱我。   ——什么?你们问我为什么既不感动也不愧疚,反而在这里说风凉话?   这个问题实在太好回答了,谁会对当初心心念念利用自己、只不过是在过程中爱上了我所以才对我好的家伙愧疚啊。   我想诸位应该还没有忘记,当初我和赤井秀一交往时,彼此双方都打着让对方爱上自己、利用对方的主意。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种感情骗子——不是,感情猎人之间的交锋。   我们都是猎人,同时也都是猎物,两个人同台竞技、公平竞争,谁先得到对方的爱,谁就是赢家。   虽然现在的赢家是我,但我敢说,如果是我先爱上赤井秀一,那这个男人同样会像我利用他一样,榨干我的每一滴价值。   所以我从不觉得自己欺骗、隐瞒和利用赤井秀一有哪里不对,因为归根结底,这个结果是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默认的。   规则已经定下,我跟他都对这场别开生面的交手心照不宣,根本不需要叽歪什么废话,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谁都不需要有什么怨言。   至于赤井秀一从我这里受到的伤害?   唔……我似乎只能说一句“愿赌服输”呢。   技不如人,棋差一着,可不就是只能被骗得团团转么。   这也是赖不得我的啊,谁会放着一个满好感的FBI王牌探员不用呢,不是吗?   所以说,赤井秀一现在的行为,其实是有点越界的呀。   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我都开始对战另一个选手了,可为什么这人还是一个劲想跟我比加时赛呢?   真烦人啊。 第184章   感慨一句赤井秀一的深情并不花费多少时间。   我抬起一只手拂开他的怀抱, 内心毫无触动,表面则是压抑着的平静:“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绝对不可能离开组织。真是为了我好, 就别再来烦我。”   赤井秀一脸色沉凝如阴云, 冷白皮的肤色似乎比平日更苍白。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 忽然不依不饶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惯常不显露一切情绪的磁性声线此时沙哑得厉害:“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深陷麻烦, 所以不想让我也被怀疑吗?”   “少自作多情了。”我皱了皱眉, 语气里增添了不耐烦,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 你只是想利用我, 我也没对你认真, 我们就这么分开不好吗?我有必须做的事, 你也有你的使命, 我们根本不可——”   逐渐急促的语气在某一刻猛地紧绷起来,又被刻意似的截止。   我偏头避开赤井秀一缓缓变得灼热的注视,声音轻飘飘的。   “……所以, 别再来管我了,探员先生。”   我站在阴影里,将他推到光下。   “……”   赤井秀一的双拳紧紧攥着。   他深深地望着我, 滚动的喉结像是吞咽下了某种苦涩,高大的身影如往常一般挺拔,但厚实的肩膀上却仿佛背负了什么沉重的挣扎, 让他连脚下的影子都显得沉甸甸的。   我知道他在为什么挣扎。   我也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不过我面上没有露出丝毫情绪,只是转身朝临时的审讯室走去, 语调十足的冷漠:“明白了就过来, 该干正事了。”   赤井秀一没有动。   我对此并不意外, 好整以暇的在心里数了三个数:三、二、一——   “……我做不到。”   我顿住脚步,稍微向后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长发男人的表情:“什么?”   “我做不到,瑛二。”   在我身后,骄傲永不服输的探员先生放大声音,冷硬的面庞写着无声的坚持。   他的眼底已经褪去悲哀的挣扎,凝实了淡然却坚定的神色,语气轻的近乎轻柔。   “我爱你,所以我不能不管你。”   “……”我长了张嘴巴,但他却在我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上前拽住了我,绿眸即便在阴影中也亮的惊人,像漂亮的猫眼石。   但是在某一刻,我却看到他眼底闪过了晦涩到惊人的执着,散发着幽幽暗色。   “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这样低声说着,把我的手攥得生疼。   “就算赌上性命,我也要带你走。”   “……”   我漠然的挣脱了他的手。   “去看看苏格兰审的怎么样了。”   扔下这句公事公办的话,我装作没有看到赤井秀一神色难辨的样子,扭头向审讯室走去。   ——带着微微翘起的嘴角,和想也知道充满兴味的眼神。   *   审讯室里坐着三个人。   哦不,算上正中间被捆住的光头男人蝎子,其实是四个。   诸伏景光站着,所以不算。   降谷零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杵着交叠的手臂,紫灰色的眼睛看了看诸伏景光,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个角落的赤井秀一,最后,看向坐在唯一一张沙发上的黑泽瑛二。   蓝发青年正懒洋洋的抱着手机打游戏,一杀双杀三杀……的播报声不绝于耳,悠闲的姿态让降谷零嘴角微抽。   他还真坐得住。   公安卧底有些忿忿。   ——他们此刻正身处诊所的一个隐蔽房间里。   因为这个诊所是枭卡集团在江之岛的地下医疗点,而集团在江之岛最大的干部蝎子已经在他们手上,所以只需物理镇压寥寥几个医生和护士,就能让他们不敢联系上线,还能得到一个不会被打扰的房间。   蝎子的审讯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本来这里应该只有诸伏景光和蝎子两个人,因为琴酒很明显在怀疑诸伏景光就是公安卧底,这个审讯任务后者要是做不好——比如问不出□□.点,或者问出来了但那里已经被公安截胡——那他的嫌疑就会大大增加。   之所以是大大增加而不是实锤,则是因为岛上本就有闻讯赶来的公安,他们提前搜查出□□.点也不是不可能。   而之所以采取让诸伏景光一个来审讯,而不是让另一个人来监视他这种漏洞很大的方法……   这里就能看出琴酒过人的眼光、头脑,以及审时度势的本领了。   众所周知,昔日的顶尖杀手先生,如今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与两年前有了天差之别,别说是瑛二,就连在场的三瓶威士忌都无需顾忌他,更不可能听从他这个前干部的命令。   可以直接命令威士忌们的,只有黑泽瑛二。   所以刚才琴酒没有使用命令英格兰的语气,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派另一人监视他——他知道这几人都不会听他的。   他只是直接把证据和选项摆出来,让拥有命令权的瑛二选择。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瑛二怎么可能不选呢?他可是对琴酒抱有百米小弟滤镜,连带着对组织也忠心耿耿的“科涅克”,是不可能违背琴酒的命令的,尤其这次还牵扯到了抓卧底。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诸伏景光在上司的指示下审讯蝎子,上司本人则带上了两个帮手亲身上阵监视,确保他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这才是组织成员该有的做法。在场的几人都明白这一点。   但他们此刻的想法可是天差地别。   降谷零在收到瑛二让他去审讯室的消息后,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瑛二的计划——他是想替景光证明“清白”!   只要组织的一位干部和两个代号成员全程盯着审讯过程,苏格兰就不可能有机会搞小动作,而趁这个时候远程指挥公安截取毒品的话,组织也没理由怀疑苏格兰了!   不愧是瑛二!真厉害!!   ……就是不知道苏格兰能不能领悟瑛二的良苦用心。   刚来到审讯室时的波本这样想着,担忧的看了眼背对着他们、一身冷意的猫眼青年。   但是很快,他担忧的就不是这件事了。   金发青年看了眼身体随屏幕摇晃、明显深入沉浸在游戏中的心上人,心里原本的笃定正在一点点、一点点的动摇崩塌,转化为满满的焦急和无语。   ——到底行不行啊,黑泽瑛二!!你的计划是什么、需不需要他配合、苏格兰会不会有事,你倒是多少给个眼神啊喂!!   对幼驯染表面微笑实则骂人的心理丝毫不知,看似专注审讯的诸伏景光在某一刻微微侧身,猫儿眼将蓝发青年的神态举止尽数倒映在眼底。   他眸底沉沉的看了对方半晌,最终垂下眼帘遮挡住一切思绪,转身继续专注于审讯起来。   至于赤井秀一……   这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旁人,全程紧盯瑛二,目光让降谷零心里的某根雷达“唰”一下警觉的竖了起来。   就在小金毛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想要主动出击的时候,玩着游戏的青年终于开口了。   “琴酒大哥以为,我们四个里,有公安的卧底。”   他语气淡淡的说着,视线却没有离开屏幕。   赤井秀一:我知道,是波本。   降谷零:好家伙,净瞎说大实话,可不是有公安卧底吗,四个里面整整三个呢——就是有一个芯儿不太纯。   诸伏景光:……   一片各怀鬼胎的寂静中,黑泽瑛二在通关的欢呼声里微微挑眉,依旧头也不抬的说:“想知道他怀疑的对象和根据吗?”   此言一出,三瓶威士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瑛二在众人的视线里气定神闲的开启下一关,同时语气随意的说:“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因为我薅了公安的羊毛,用他们的人来保护你们,结果光树君那边被大哥看到了而已。”   诸伏景光:……为什么偏偏是我。   降谷零:……这家伙,是不是没少支使他们公安干这样的事?   赤井秀一:那要这么说,似乎也不能确定公安的卧底是波本了……不过,那时候看到的老人,难道是公安吗?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FBI探员回忆起自己到达第三据点后、爆炸发生之前,那位从自己身后缓步走出来的老绅士。   老绅士头戴礼帽、手拿手杖,头发是奇异的棕黄、黑、白三种颜色,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从自己身后步出,被自己戒备的拿枪指着之后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当时第三据点很快就发生了爆炸,赤井秀一顾不上许多,简单判断老绅士没有威胁后就往那里赶,只在心里猜测过老绅士的身份。   现在,根据瑛二的说法,难不成那位老人是公安吗?   赤井秀一眼底闪过暗光。   ……不,他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猜测,即老人和被杀的川崎英里花、失踪的川崎绫子有关。   也就是说,他认为老人来自横滨的某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和港口Mafia并不对付,不然也不会抢对方的猎物。   而且,这股势力,很可能和瑛二有关。   赤井秀一想起之前怎么想都想不通的、瑛二试图活捉川崎姐妹、尤其是川崎绫子的行为,以及可以表明他与横滨有联系的种种迹象。   横滨吗……看来有必要调查一番了。   不过话说回来,棕黄、黑、白这三个颜色搭配,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来着……   ——啊,对了。   灵动的猫咪身影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让赤井秀一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当初,被瑛二叫做“爷爷”的那只三花猫,似乎就是这样的毛色。   将初步的推理埋在心底,赤井秀一很快放过了这一茬,开口询问道:“所以,苏格兰真是卧底吗?”   “——你跟琴酒卿卿我我的时候,为什么没说那是自己找来的公安?”   降谷零的声音巧合的与他一同响起,赤井秀一和对方都愣了愣,随后不约而同的升起了负面情绪。   赤井秀一还好,对降谷零只能说有些不满,因为他现在属于无可救药的琴酒黑,听到有人提琴酒就浑身不舒服,更别提降谷零刻意提到了“卿卿我我”这个词。   而降谷零对赤井秀一就纯粹是再次飙升的敌意了。   ——什么意思啊?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卧底?是不是想问出来了好去邀功?这个混蛋莱伊果然没安好心!!   被提到的诸伏景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十分镇定自若的说:“我怎么可能是卧底?黑泽先生都说了人是他派的,所以之后跟琴酒说清楚就好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   这一次,不等其他两瓶就说话,黑泽瑛二就主动接过了话头,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带着几分令人看不懂的暗色。   “但是——”他在降谷零隐隐有些着急的注视中,张嘴就想在“真酒莱伊”在场的情况下说出让琴酒认定苏格兰是卧底的证据。   就在这时。   一直响着游戏效果音的手机忽然安静下来,低调的发出了象征来电的震动声。   黑泽瑛二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翻转手机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前一秒还懒散放松的青年便倏然绷紧了身子,蓝眸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深色。   屋里的其他人猛然安静下来,都有些小心或不安的望着他。   在他们的注视下,黑泽瑛二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安静,然后毫不犹豫的接通了电话。   [“下午好,ac……我的孩子。”]   机械却有力的,仿佛很慈爱的电子音从对面传来。   黑泽瑛二微微低头,在其他人莫名的注视下,轻声喊出了一个令他们心头巨震的称谓:   “下午好——boss。” 第185章   在黑衣组织里, 被boss用邮件联络过的成员,其实并不算罕见。   但是,能够与boss直接通话的,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正因如此, 听到瑛二叫出“boss”的那一刻,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才会直接瞳孔地震, 浑身散发出无法掩饰的惊愕、谨慎、探究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戒备,以及一丝丝的困惑和沉重。   ——百加得,居然这么受boss器重吗?   那一刻,心神动荡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三人组中最后一瓶威士忌的表情。   如果他们注意观察就会发现, 金发黑皮的青年在最初的惊讶后, 很快就抿着唇平静下来, 此刻正用深邃又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气氛压抑的寂静之中, 唯有黑泽瑛二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   “是的,我就在江之岛。……现在?”   蓝发青年淡淡的扫视了周围一圈,随后在威士忌组或多或少紧张起来的注视下,露出了一抹貌似漫不经心的微笑:“啊,现在当然只有我一个人。”   ——居然光明正大的欺骗boss?!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都愣住了, 心绪不可抑制地变得混乱。   但他们很快就把七上八下的心情强行压制下去,在瑛二明晃晃的默许下,慎重又认真的聆听着他和组织boss的交谈。   虽然他们听不见boss在那头说了什么,但光是瑛二的只言片语,就足够让他们感觉到这个电话蕴含的巨大信息量了。   “嗯,具体经过就像我给您发的邮件里写的那样。”   “伤?啊哈哈……居然能被boss挂念, 这次没死真是太好了……嗯, 是的, 是港口Mafia的芥川……嗯, 恐怕是不行了。”   “感谢您的体谅。”   “干部?啊,是的,代号是蝎子,我正在审讯……”   青年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安静的垂眸,露出了一种心不在焉的神色,语气平静而冷漠:“是吗,要小心……公安卧底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深不见底的眼睛倏然抬起,对上了诸伏景光微缩的猫眼。   在那一刻,目睹一切的降谷零只感觉浑身一冷,几乎有种下一秒瑛二就会说出景光的真名的错觉——没错,他当然知道这是错觉。   不止他,就连滤镜最深的赤井秀一,也觉得心上人在这一瞬间爆发的恶意实在令人心惊,他甚至毫无道理的萌生了就算没有证据,瑛二也会诬陷苏格兰就是卧底的想法。   唯有诸伏景光本人,虽然在被看了一眼后脸色稍显苍白,但他自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丝毫惊慌,有着圆润弧度的猫儿眼一直安静的倒映着瑛二的身影,在无声中透出一种异样的坚定,甚至倔强。   他那宛如等待着宣判一样的眼神,清润的就像溪水中的月光,干净的一眼就能望到底,似乎能荡涤一切丑恶。   瑛二与如此漂亮的一双眼睛对视着,半晌,他忽然愉悦的笑了起来,用一如既往的轻快语气开口道:   “公安卧底啊?很遗憾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哎。不过这件事是琴酒大哥告诉您的吧?那就肯定没错了!请您放心,就算我现在连走路都困难,也一定会帮大哥抓住这只老鼠哒!——嗯?什么?……不用?”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青年的脸上增添了犹疑,连带着三瓶威士忌都微微一滞,眼看着黑泽瑛二在短时间内褪去活泼天真的假面,敛下眸光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   “恕我失礼,但是boss,我认为琴酒大哥远比我更擅长抓卧底,您为什么要选我呢?”   ——如今的琴酒,已经连抓捕卧底、证明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谁都能听出来的潜在意思隐藏在字里行间。   [“不要质疑我,ac。”]   冰冷的机械音传入耳中,语气里的不容置疑显而易见,让瑛二心里当即开始流转冰冷的猜测,同时一言不发的等着下一句。   果不其然,boss紧接着便轻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且重情,我的ac。你应该能猜到,如今有另外的事排在了江之岛毒品和琴酒之前。”]   “……您的意思是?”心头的阴翳涌上眉宇间,猜到了什么的瑛二在三瓶威士忌担忧的注视下用惊喜的语气说着话,眼神却逐渐凝聚成漆黑的深渊。   [“没有错。”]   被他的声音蒙蔽的boss轻笑一声,贪欲和恶意仿佛化作无形的恶魔抱紧瑛二,在他耳边发出桀桀低笑——   [“ac,我可爱的拥有治愈力的孩子——我需要你拿着那管病菌回到我身边,为我制作真正的生化武器。”]   *   黑泽瑛二挂上了电话。   有好一会儿,他都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十指轻轻交叉,目光注视着远处谁也不知道的虚空。   然而与此同时,谁也都能从他此刻失去了笑容的清俊面容中,读出压抑着暴风雨般的冷酷和平静。   在那一刻,神秘危险的组织干部、游刃有余的双面间谍、廉洁奉公的公安警察,似乎都像外壳一样从青年的身上剥离了。   他身上剩下的,只有最真实、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冰冷的本我。   ——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哪怕牺牲感情和性命,牺牲自己的朋友、儿女都在所不惜的,最冷酷的男人。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男人呢?   对了。   ——他的眼睛,就是【深渊】本身。 第186章   夕阳逐渐变得暗沉。   紫橙色天空下, 黯淡的日光斜照在蓝发青年脸上,给他增添了几分诡谲。   诸伏景光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瑛二打电话的样子,看着他无论语气是恭敬、雀跃还是忐忑, 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深蓝的眼眸更是始终幽静, 似乎无论听到什么, 都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乍看之下,他的语气和神态完全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强烈的割裂感让人禁不住汗毛倒竖, 也让第一次直面他黑暗一面的诸伏景光有些愣神。   一直以来,他眼中的黑泽瑛二都是强大、耀眼和肆意的代名词,这个人骨子里有一种被豪爽和不拘小节遮掩的傲慢, 像这样做什么都坦荡狂放的人, 景光本以为是不屑于也不擅长演戏的。   ……罢了,他的本以为又哪里会正确。   心中飞快地滑过自嘲, 走神了一下的猫眼青年扯扯唇角,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瑛二就突然挂断了电话。   他抬起了眼。   ——【威压感】。   这是那一瞬间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的词。   在那一刻, 那个静的连呼吸都能听清的房间里,几人注视着那双黑洞般不可名状的深色眼瞳,被那毫无征兆爆发的威圧感碾压了心神, 不约而同的因恐惧而屏住了呼吸。   在一阵陡然落针可闻的死寂中,被注视着的青年露出了笑容。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现场几近凝固的空气一样笑着, 语气轻快到诡异的说:“真遗憾啊。”   他遗憾的是什么,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们只看到瑛二在感叹完这一句之后便站了起来, 带着违和感满满的、愉悦却危险的气息, 走到了诸伏景光身边, 将他往旁边轻轻一推。   “玩耍时间结束了。”   他用一种不无遗憾的语调叹息着,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双白手套戴上,接着低头俯视着蝎子,在他凶狠又隐隐惊惧的注视下,露出了一抹灿烂而诡谲的微笑。   “来吧——到了该认真的时间了。”   *   事后。   当弄清了一切的诸伏景光再度回想起这一天,他才总算明白,原来瑛二的计划从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个头脑如机械般精准而神秘莫测的男人,他的思考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在起身向自己走来的前一秒截止。   而在这个人亲口向他坦白一切之前,他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被迷雾一样似是而非的现实裹挟着懵懂向前,在恍惚和痛苦中艰难的做出选择,却不知道连那选择都是事先被人设定好的程序。   他选择了那些。   也只能选择那些。   诸伏景光自认自己不是没有过怀疑和挣扎,但事实证明,当那个男人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时,任何人都只能按他的剧本成为牵线木偶,他们逃不过他对人心的把控,也根本反应不过来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从瑛二主动站出来审讯蝎子开始,现实就仿佛被按下了倍速键,事件的接连发生让他的卧底生涯有了一种节奏骤然加速的感觉,他疲于应对突发的变故,忽略了许多可能指向真实的细节。   但不管细节被忽略了多少,有一件事诸伏景光是始终可以确信的,那就是他的暴露,以及来自组织boss的那个电话,是一切的导火索。   黑泽瑛二——这个武力和头脑都优秀到不像人类,强大无匹又算无遗策到令人恐惧的男人,是在那之后才收起他注视着这个世界时一直存在的玩乐轻视之心,开始愉悦的在棋盘上布局的。   宛如漫不经心玩耍的野兽,终于嗜血的张开了獠牙。   而诸伏景光唯一能让自己不至于在利齿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底牌……   呵呵,此处还是暂且保密吧。   软乎乎但黑芝麻馅儿的猫猫比起剧透,更愿意放出一段一切开始前的小剧场——   在那间黑幕逐渐降临的房间里,蓝发青年笑容愉悦而神秘,洁白的手套染上猩红的血,似乎很随意的开口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不会审讯可不行啊。难得有机会,就让我来教教你们吧——”   他扭头看向景光与他身后的幼驯染,在尚且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两人僵硬的注视下,嘴角咧开恶魔般兴奋而冰冷的弧度,愉快的向他们做出口型:   [久违的教学,你们高兴吗……我可爱的学生们?]   *   空气中蔓延着隐约的惨叫。   病房内,身躯紧紧包裹在被褥中的男人眉头紧蹙,鬓角渗出数不清的冷汗。   ——琴酒在火海中跋涉。   四周鬼火重重,狰狞的黑影嘻哈尖啸着,空中闪烁着危险的火花。   他在火海中艰难向前,右手托着持枪的左手,不断向前方射出子弹。   那里没有人,但强烈的直觉告诉琴酒,在这片火海的尽头,在那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中,自己的死敌就在那里。   【“Gin。”】   【“Gin……”】   【“Gin——”】   尖利的大笑在空中盘旋回荡。   琴酒满头大汗的忍耐着火舌舔舐的剧痛,试图分辨那个声音。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个声音都像克苏鲁神话中的旧神一样可怖而不可名状,他只能依稀听出那是个男人,却分不清那到底是青年还是老人,是磁性还是粗犷。   那个声音还在叫他。   不知名的烦躁涌上,琴酒杀意凛冽的连开数枪,引来黑暗中的鬼影嘲笑般的摇晃。   “——砰!”   看不见的子弹射来,在琴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击中了他的左臂。   他狰狞的冷笑,心想这只老鼠倒是有几分本事,然而下一秒,比刚才强烈数倍的暴躁涌上心头,伴随着被欺骗的狂怒。   被欺骗?什么被欺骗?琴酒想。   “——砰!砰!砰!!”   子弹源源不断的从前方射来,琴酒堪称狼狈的躲闪着,心底却愈发冷静,不断思考着那个让他愤怒到一想起来,就仿佛能将脑髓都燃尽的疑问。   他被欺骗了什么?   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巨力传来,他仅剩的右臂在“喀啦”一声中宣告折断,与此同时,鬼影再次在他耳边发出狞笑。   琴酒的胸中涌现出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的憎恶,强烈的情感冲击下,他猛地挣脱了梦境的桎梏,整个人直直地撞向那抹可憎的幻影。   他撞到了它。   撞到了那个强大到让他浑身战栗的家伙。   ——等等、他居然撞到了?!   琴酒心中骤然涌现出错愕,毕竟以他现在两手受伤的状态,这样的攻击能奏效实属奇迹;然而,在心底的某处,他却模糊的感觉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因为他的敌人本就不该这么强大……   本就……不该这么强大……?   【“呀嘞呀嘞……”】   轻佻低笑声中,黑影如同烟雾般消散。   注视着这一幕的琴酒不知怎么的,在那一刻忽然伸出手去,凭着直觉触碰了那道黑影身上……大概是面庞的部分。   他抬起头,在无意中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比梦中的黑夜更深邃冷酷的眼瞳。   那双眼睛是……   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疼突然传来。   琴酒咬牙扶住脑袋,在头晕目眩中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哼,意识沉浮着脱离了那个梦境,陷入半睡半醒的困倦与迟钝。   恍惚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轻柔的像是从天边传来:“大哥?琴酒大哥?”   琴酒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应答,艰难的睁开眼睛,在几秒钟的失焦后对上了一双悬于头顶的蓝眸。   在那一刻,他不知怎地竟瞳孔一缩,完全不假思索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抬手就拿枪对准了他。   “……?大哥?”黑泽瑛二似乎很困惑又很惊讶的睁大眼睛,双手下意识举了起来,神色茫然又担忧的望着他。   琴酒的胸膛惊魂未定的剧烈起伏着,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浸湿,周身杀气四溢,看起来随时能把对面的人一枪崩了。   不过,在看清对面的人到底是谁之后,男人紧缩的墨绿色瞳孔却在一瞬间的怔愣后缓缓恢复了正常,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垂下了枪口。   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反抗意思的瑛二见状,终于敢上前将他手里的枪抽出来——他没敢拿走,只是放在琴酒的手边——然后小心的观察着男人,抬手轻轻抚上了他冰凉的手背。   “发生了什么,大哥?”他不无担忧的问。   琴酒一动不动的沉默着,良久,才拽着瑛二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他拉过来,在他的怀抱中低低的叹了口气。   “没什么。”他这样平静到几乎冷漠的说着,眼底逐渐浮现出可怕的阴鸷。   “就是想起了那个背叛我的混蛋,有一双深黑的眼睛罢了。”   黑泽瑛二:……?   *   夜幕时分。   十津川管理官打开不断闪烁的手机,输入特殊的密钥后,看清了这次联络的内容。   读到第一句,老者的表情就陡然沉重起来,在读完全部之后,他的脸色更是可以和锅底媲美了。   [不要声张,去无人的地方邮件。   ——老师,Hikali即将暴露,不日请配合执行撤退计划。   另,请帮我整理参与过两年前事件和江之岛事件的公安人员名单。]   尽管这封加密邮件只有寥寥几行字,但凭借十津川幸三的经验,自然不难读出平淡话语下所隐藏的意思——   黑泽瑛二怀疑警视厅内部,混入了黑衣组织的奸细。 第187章   黑夜是狂欢的时刻, 也是残忍的鬣犬出动的时刻。   通往废弃仓库的小路上,三个男人沉默的赶着路,周身的气息都十分阴郁。   赤井秀一此刻的心情着实轻松不起来。   只要一想到刚才那间鲜血淋漓的、宛如人间炼狱般的屋子, 想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男人,他就忍不住心底发寒,再联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黑衣组织搜寻海量的毒品,他就觉得自己连气管都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何等残忍的拷问。   何等冷酷的命令。   虽然毒贩不值得同情, 但黑泽瑛二刚才的手法——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 简直是洞穿了人性, 一步步摧毁蝎子身为人类的底线、尊严甚至存在意义,也彻底颠覆了他们围观的三个人的认知,让他们无不骇然。   从怒骂、不屈、惊恐, 到刻入骨髓的恐惧,求死不得的崩溃,撕心裂肺却又毫无意义的、如同被虐杀的野兽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怖嚎叫, 黑泽瑛二用了短暂到令人胆寒的时间,将一个人格健全、毒辣作恶的亡命徒, 变成了一个完全不成人样的怪物。   从人格上彻底摧毁一个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般随意而残酷的对待生命,对人心堪称恐怖的洞察和操控……   那个对面庞上沾到的血毫不在意, 一边像丢弃脏东西一样丢掉手套,一边用含笑的口吻命令他们去找毒品的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黑泽瑛二吗?   赤井秀一保持着和其他两人互相监视和对峙的队形, 实际上却一路都魂不守舍的。   不止他,诸伏景光也是一路沉默, 但是看起来却不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 只是猫儿眼中的神色确实有些恍惚。   与他们两个比起来, 降谷零就显得正常的多了,然而他紧抿的嘴唇和沉浮不定的眼神,却无声的昭示着他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其他两人能感觉到的事情,降谷零自然也感觉得到,所以他自然也看出了瑛二对人命的毫不在意。   说实话,亲眼看到过瑛二黑泥一面的他,对那套拷问的接受力意外的高,起码比从没接受过这些的诸伏景光和滤镜百米的赤井秀一高的多。   而且他在那个人冲进火海来救他的时候就决定了,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他,再也不会害怕他。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看瑛二那副游刃有余又自有一套流程的熟练样子,他绝对亲手实施过不知多少次那样的拷问,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特务省公务员出身,特长是靠亲和力和话术搜集情报,即便在犯罪组织内也干着去公安卧底的活儿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擅长这种残忍的技巧?   自己又猜错了吗?瑛二其实真的不是异能特务科的特工?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又是这样。   金发青年甚至有些委屈的想着。   又是这样,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窥探到真实的黑泽瑛二的冰山一角时,那个人又会再度离他而去,再度隐匿到迷雾之中。   明明……明明自己在火海里请求过他,求他既然来了,那以后就都不要走。   果然,那个时候就应该坚持听到那个混蛋答应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在目标工厂外面停下,降谷零侧身看了看与自己呈三角形站立的两个人,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   他觉得有点棘手。   ——难道,真的要把这么多毒品亲自放到黑衣组织手里吗?   从不会让感情耽搁工作的赤井秀一早早回了神,此刻正目光沉沉的思考着。   黑泽瑛二现在一心为琴酒着想,精神状态也(因为科涅克)不太稳定,他会脱离一开始毁掉毒品的计划、重新命令他们搜寻毒品,在赤井秀一看来并不难理解。   难的是自己根本无法阻止这件事。   问出藏着毒品的第四据点后,瑛二就命令威士忌组的三人一同展开行动,在黑衣组织的后方部队赶来接收毒品之前,他们不允许擅自离队,不允许使用除耳机外的电子设备,吃住全都要在一起。   不止如此,瑛二还让他们彼此之间共同监督,说是一旦任务失败,就判定他们三个中有公安卧底及其同伙,届时将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全都抹杀掉。   这个规定让他们三个卧底至今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潜伏到今天这个位置,谁都不是什么轻言放弃的人,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难道他们只能乖乖服从命令吗?   诸伏景光心里焦灼不已,表情却愈发冷冽,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降谷零,又和他一起看向赤井秀一:“现在进去吗?”   赤井秀一心下一沉,面上则冷静分析道:“枭卡集团在岛上的人手大部分都在昨晚折损了,现在攻进去应该没什么风险。”   他说完,和诸伏景光一同看向降谷零,表情存在着几分很难察觉的僵硬。   然而金发青年看起来却余裕十足,甚至露出了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说的没错,那就走吧,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啊。”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波本。   赤井秀一抿直唇线,仗着天黑冷冷的盯着表情也好、肢体也好都没有半分紧张感的金发青年。   嘴上,却是平淡而毫无破绽的应道:“嗯,进去吧,我打头阵。”   降谷零嘴角下撇,看着他的眼神立刻不善起来。   ——不愧是冷血残忍的莱伊。   他厌恶的想着,忍不住在夜色里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确定瑛二绝对不会让黑衣组织得逞,那批毒品说不定真的会流入国内,而莱伊这个混蛋是绝对不会在意的。   可恶,这么一想真是气死他了。   而且,hiro到底为什么会暴露啊?!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率先迈步往仓库里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转回来,或催促或怀疑的盯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的嘴巴动了动:“……我只是想万一有敌人怎么办,是不是多少该腾出一个狙击手——”   “百加得说我们要全程一起行动。”降谷零冷漠地打断了他,有些隐晦的瞪了眼这个处在暴露边缘还不谨慎的人。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随后在赤井秀一催促的盯视中耸了耸肩,抬步跟上了他们。   只不过,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的地方,他的眼神却无声的滑向了降谷零,注视着他看不出半分着急的侧脸,蓝眸中浮现出沉思。   他想了想,同样轻松道:“或许这波截胡我们还是能嫁祸到港口Mafia身上?虽然不能让他们背太久的锅,但打个时间差足够了。”   “啊哈哈,这个主意好!那我冲进去的时候就喊一声‘在下揭芥川,久木绫子你在哪’好了。”降谷零见他明白,禁不住也高兴起来,还半真半假的开了个玩笑。   幼驯染组在无声中顺利交换情报,唯有赤井秀一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目光晦涩的攥紧了手掌。   ——可恶的黑衣组织!   与此同时。   被幼驯染组编排着准备再陷害一波的芥川少年,此刻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横滨五角大楼,地下室中。   光线昏暗的刑讯室里,腐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皮肤炸开悚然的阴冷感。   挂满染血刑具的墙壁上,身材瘦弱的少年被扒了上衣悬吊起来,身上遍布狰狞的血痕。   他低垂着头,病弱的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嘴角的血滴到瘦骨嶙峋的苍白胸膛上,看起来分外惨淡。   “——吱呀。”   厚重的铁门忽然开启,一抹黑影如幽灵般施施然飘进来,狎昵活泼的声音与阴森可怖的地牢形成瘆人的对比:“哦呀?已经死掉了吗,芥川君?”   “哗啦!”   “太、咳咳!太……太宰先生!”   本来毫无反应的少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宛如行尸走肉突然被注入了灵魂一般猛然抬头,头顶的锁链发出刺耳清脆的声响,灰色的眸子清晰而又狂热的倒映出了对面的人。   黑发鸢眸,笑容如同黑暗本身般不可捉摸的少年,港口Mafia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   “太宰先生,您出差回来了……咳!咳咳咳……!”芥川望着自己的上司,连一句问候都没说完便再次咳了起来,苍白的脸泛上病态的嫣红。   “嗯,回来了,毕竟就算我远在国外,也听说了你做的蠢事呢。”鸢眸少年低笑一声,笑意却远不达眼底,目光像没有一丝温度的寒冰般射向他。   “在下、无能……”芥川龙之介发出嘶哑而屈辱的声音,“万分抱歉,在下没能带回九木绫子那个叛徒……”   “现在的重点,是区区一个叛徒吗。”太宰治轻柔的打断了他,语调诡异的平静,让芥川无端打了个寒颤。   面对着少年脸上不加掩饰的迷茫,太宰治露出的单眸弯了弯,周身仿佛涌动着巨大而诡异压抑着的危险气息。   “芥川君。”他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轻叹,“你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愚蠢的白痴啊。”   “在下……”   “你知道自己就像一条傻乎乎咬饵的鱼一样,被人家溜了一圈又一圈么?”   太宰治完全不给少年干涩狡辩的机会,眼尾虚假的笑意缓缓消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芥川,单眸漆黑的宛如地狱的入口。   “经过你的手,港口Mafia一次性和黑衣组织、枭卡集团都结下了梁子,真是好厉害啊,森先生都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呢。”   “……”   芥川龙之介再迟钝都知道这是说的反话,低着头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但太宰治却像是对他内疚到几欲自杀的心情视若无睹一般,慢悠悠的呵出一声冰凉的吐息。   “你说……这笔帐到底该怎么算?”   刑讯室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铺天盖地的压力与恶意涌上,宛如毒蛇般绕体缠绕,让芥川龙之介的身躯立刻僵直如悬尸,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停住了。   良久,就在他已经感觉到窒息感时,对面终于传来了轻飘飘的声音:“话虽如此——庆幸吧,森先生不准备继续追究你的责任。”   “什——?!”   芥川龙之介像是劫后余生般猛地吸气,他惊愕的瞪大眼睛,瞳孔骤缩的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是呢,这是什么意思呢?”   出乎他意料的,自己冰雪聪颖的上司并未给出答案,反而也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这个刚才还恐怖如恶魔的少年忽然露出了微笑,他维持着那个如裂缝般讥讽又令人胆寒的笑容,带着眼底一分不易察觉的兴趣,歪着脑袋对芥川龙之介说:   “这个问题,似乎只有芥川君能给我解密了呢。来吧,芥川君,那个让森先生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说出‘不会追究’的、在这次的事件中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   芥川龙之介不疑有他,立刻顺着上司的话回想起了那个将自己坑害到如此地步的男人,清秀的面庞不由得变得狰狞。   “那个人是……名为‘瑛二’,实力深不可测的可恨男人!”   “名为……瑛二?”   太宰治轻声重复着。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模糊起来,眼帘掩饰的低垂,遮住了眼底令人心惊的怔忡……   和刻骨的杀意。 第188章   算尽一切的男人。   仓库外, 诸伏景光、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站在一起,沉默的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仓库, 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这句话。   安静了片刻后, 降谷零走到一小撮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前蹲下,用手指蘸起来闻了闻,肯定道:“是海.洛.因。”   他下意识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微表情不可抑制的轻松了些。   佯装盯着地面的赤井秀一原本在观察他们, 此刻正巧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得有些错愕。   难道他们三个中还真有公安的卧底?   而且还不止一个公安卧底?   所以波本和苏格兰刚才之所以那么淡定, 是因为早就知道毒品已经被转移了?   为什么……   想起某个在公安“卧底”, 而且对波本和苏格兰总有种说不出的熟稔,甚至维护的人,FBI探员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决定试探一下。   “整整十万袋毒品, 怎么可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了?”他故作棘手的蹙眉,主动提议道:“我们在这周围搜寻一下吧, 找监控也好,找车轮痕迹也好,总得查清是哪一方势力弄走了这么大一批货。”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另外两人的表情, 缓缓说出下一句:“……不然, 百加得不会放过我们的。”   呵,不用了吧, 反正肯定是你嘴里的百加得弄走了这批货。   降谷零无所谓的想。   而且那个人一定为他和景光想好了退路,绝不可能让他们因为这个被当作卧底处决。   就是不知道景光看见这一切后能不能明白那个人其实是卧底……   ……那个人, 确实是卧底吧?   想起刑讯室中那个漠视人命的青年, 降谷零走神了一瞬。   “莱伊说的没错, 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的话, 我们三个都会被当成卧底。”   发小的声音忽然传来,降谷零猛地回神,嘴上条件反射的应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行动吧。”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不由得瞥向诸伏景光,将他平静到诡异的表情尽收眼底。   “……”降谷零觉得有点冷。   说真的,他真希望幼驯染别再露出这种让人看不透的表情了,因为那实在有点瘆人。   他不知道景光在得知黑泽瑛二就是百加得之后的这一天内,心理状况到底是怎么变化的,但他想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最温柔的人生起气来才最可怕,希望那个混蛋能没事。   降谷零心里升起幸灾乐祸,然而,这种轻松的心情却在察觉到隐约的、来自长发男人的打量时猛然截止。   公安卧底忍住回看的本能,垂在身侧的手敲了敲,营造出他实际上很心浮气躁的假象。   面对即将被当作卧底的死局,不浮躁反而会显得可疑。   ——啧,不过莱伊这个家伙果然对他们起了疑心,必须在他面前做好表面功夫才行。   这样想着的降谷零很快指着外面说道:“我们一起在外面找找线索吧,这个仓库一看就荒废很久了,不可能还有监控。”   “嗯,说的也是。”   诸伏景光率先响应,表现出明面上被指出有卧底嫌疑的人该有的急切,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   降谷零刚要跟上去,赤井秀一高大的身影就来到了他旁边,在经过他时状似不经意的轻声说:“早有预料?”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呢。”降谷零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满含恶意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快步走向门外。   被迫与两人绑定行动的赤井秀一也迅速跟上去,同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他那个眼神透露了某种对自己很不友好的东西。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阴暗的拐角后,拿着罐装黑咖啡的长发男人面无表情的听着波本绘声绘色的向黑泽瑛二描述自己作为“公安卧底”的可疑之处,抽空瞥了眼跟自己一同行动、此刻听到了这番话仍旧一派冷静的苏格兰,开始认真考虑向黑衣组织揭发这两个人才是公安的可能性。   没错,虽然这两人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逼真,但赤井秀一还是根据细微的微表情,确定了同组的两瓶威士忌确实是假酒。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波本和苏格兰为什么对毒品的消失毫不意外,也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毫不担心;才能解释瑛二对他们两个那种莫名的保护欲。   ……那么,瑛二是想要通过对霓虹公安示好来洗白自己吗?   男人在阴影中垂下眉眼,几步之外就是灯光,但他的眼底却如一泓潭水般深寂。   也就是说,那个人选择了波本和苏格兰吗?   “——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诊所走廊上,蓝发青年喝了口降谷零递给自己的茶饮料,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方案”。   “为什么?”降谷零的声音似乎很诧异,接着又沾染上了几分阴阳怪气,“怎么,你还对那个老男人余情未了?”   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光亮朝拐角处的阴影延伸了些。   黑泽瑛二轻笑一声,将还带着凉意的铝罐贴到他脸上,在他受惊般缩了一下脖子的时候松开手,强迫降谷零将它接收。   “嫁祸行不通的,琴酒大哥亲眼看见了光树君和一伙疑似公安的人并肩作战。”   他没有理会降谷零带着酸味的试探,直接言简意赅的给出他的方案不行的理由。   降谷零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就带上了急躁:“你就不能对琴酒说那伙公安是你派去的吗?话说这本来就是事实吧?只要说公安那边在你的误导下以为他是伙伴,而苏格兰是听从你的命令才——”   “你以为琴酒大哥是什么傻瓜吗?这套说辞怎么可能骗过他?”黑泽瑛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降谷零一哽,下一秒心里腾地燃起一把无名火:   “那你打算怎么办?毒品没了,线索也没了,再不找个替罪羊,难道要对boss说那么多毒品是凭空消失的吗?!苏格兰就算了,我可不想跟莱伊那个家伙一起被干掉!”   青年急迫的低喊在走廊上回荡,但被吼的那个人却似乎无动于衷,转身就准备离开:“行了,你说的再多,这件事也不准你插手。接下来几个月你给我老实待着,别出来碍我的事。”   走廊上旋即响起脚步声。   “你让我老实待着?!你又想干什么?!”降谷零当然不可能乖乖听他的话,他气得要命,伸手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黑泽瑛二顿住脚步,侧身正想对他说什么,眸光就微微一动,神色倏然变得冰冷起来。   降谷零被看得浑身一僵,还在愣神间,就听到他十足不耐烦的说:“我说过别再来纠缠我了,和莱伊分手不代表你有了机会,懂吗?”   ——哈?!   叛逆期的金毛勃然大怒:“你少自作多情了!谁纠缠你?!谁稀罕你给的机会?!”   吵吵嚷嚷了一小会儿,后方忽然出现了一串几不可察的脚步声。   降谷零的声音戛然而止,忌惮又厌恶的盯着那个浑身漆黑的银发男人走近,冷哼一声放开了瑛二的手腕。   瑛二随意的甩了甩手,转身朝来人露出微笑,走过去主动揽住了他的腰:“大哥,你怎么来啦?”   “怎么,我不能来?”琴酒意有所指的瞥了降谷零一眼,勾唇讥讽一笑。   “怎么会。”黑泽瑛二失笑,随后自然的说起毒品被不知名势力尽数带走的事。   琴酒果不其然皱起了眉:“确定不是他们几个给公安通风报信?”   他嗜血的眼神恶意满满的打量着降谷零,和慢悠悠从他身后踱步出来的赤井秀一、诸伏景光。   “确定。”黑泽瑛二忍俊不禁,“这三个人在我的命令下全程互相监督,绝对没有任何私传情报的机会。不过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在我从蝎子那里问出第四据点的位置之前,毒品就已经被搬空了,那个时候他们三个还好好的跟我待在一起呢,不可能是他们通风报信。”   “而且——”   黑泽瑛二顿了顿,脸上浮现出神气活现的自得和轻蔑。   “就算他们私传,公安里面也没有像瑛二大人我这么厉害的人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十万袋毒品,还要做到不留下丝毫痕迹,这种事除了我以外,就只有超厉害的异能力才能做到吧!”   异能力……   琴酒皱起眉头,总感觉脑袋的某处闷闷的疼,像是隐约能回想起什么东西。   不过科涅克说的也没错……虽然直觉这三个不顺眼的家伙或多或少都有问题,但总不可能一个小组的人全都是卧底吧?   因此到最后,嗅觉敏锐的鲨鱼也只是丢下一句“我会看着你的”,外加一个能吓哭小孩的狰狞微笑(他微笑的时候看的是诸伏景光),便在瑛二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了。   威士忌组的三个人神色各异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蓝发青年脚下的影子似乎在某一刻发生了延伸,而透过水面一样不可思议的、淡墨色的屏障,便能看见仓库中的那十万袋毒品,此刻正静静地沉睡在漆黑的空间之中。   *   江之岛事件就这么看似平静的结束了。   但是,组织针对某位卧底的怀疑,却远远没有就此中止。   几天后的傍晚,独自在安全屋里的诸伏景光收到了署名【Bacard】的短信,让他立刻前往指定地点狙杀目标。   而等诸伏景光背着狙击枪来到短信中的地点一看,他呆住了。   百加得,琴酒,贝尔摩德,整整三位代号成员齐聚一堂,目的仅仅是为了“观赏”他的一个小小的狙击任务。   而这个任务的目标,刚刚才被黑泽瑛二亲自用瞄准镜指给他看。   “看到了没?就是那个哦!”   几天不见便再次活蹦乱跳的蓝发青年凑近诸伏景光耳边,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在他僵硬的身体旁吐出几个含笑的字符:   “很简单的,这就来证明自己不是卧底吧,苏格兰。”   他按住青年如打上石膏般动弹不得的手指,将那些微的颤抖尽数笼罩隐藏,随后嬉笑着看向他的瞄准镜,蓝眸中是与笑颜截然相反的冷漠。   “——只要你杀掉那个怀胎八月的孕妇。” 第189章 【修文】   雷声轰鸣。   猩红的血晕开, 濡湿了女人宽松的衣衫,衬得她腹部那个红得发黑的孔洞无比狰狞。   诸伏景光的嘴唇不断哆嗦着。   几分钟前,他在三个代号成员的注视中花费了过长的时间去瞄准, 以至于引来了琴酒的质疑和贝尔摩德意义不明的嗤笑。   最后, 是黑泽瑛二借着视觉死角,在凑到他耳边催促他的时候替他按下了扳机。   诸伏景光怎么都没想到瑛二居然会直接替自己开枪, 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挣扎居然会那么剧烈, 更没想到黑泽瑛二会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抗拒一样,在他挣扎的瞬间采取了那样巨大的反制力道。   最终,子弹还是击中了孕妇, 并且因为他最后一刻的干扰, 原本会击中心脏的子弹竟然直接射向了腹部。   那简直就像——就像他亲手射杀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样……!   诸伏景光咬紧泛着血腥味的牙关,心痛的像是即将被看不见的大手撕碎, 但他却连一声痛哼都不能发出,甚至还冷着脸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讥笑:   “我早说过你们的怀疑毫无道理。我不是什么伪善的人,那些道貌岸然的警察怎么可能做到我这种程度?”   “嗯……确实如此呢。”   贝尔摩德放下望远镜,狭长妖冶的美目似乎很随意的,又似乎带着些深意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特意对琴酒说了一句:“目标死亡了哦,琴酒。”   虽说琴酒如今是落魄了,连监督任务都没资格做确认的那一个, 但贝尔摩德跟他可是老相识, 知道这匹狼不可能沉寂多久, 所以她依旧用着跟以前一样的态度对待琴酒,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她相信自己帅气能干的盟友科涅克一定能让这匹狼吃瘪的, 不管床下还是床上, 所以她只需要坐着看戏就行了, 不是吗?   反正她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像今天一样,给这个算无遗策的可怕男人帮点小忙——即便事后追查也不会引火上身的小忙。   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贝尔摩德的话,琴酒没有说什么,但他明显并不会凭这一个任务就相信诸伏景光,眼神依旧像刀子一样冷冰冰的。   只不过今天这场试炼已经告一段落,再待在这里也不会有别的收获,因此他看了黑泽瑛二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就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聪明的瑛二君显然有别的打算。   他叫住了琴酒,而后在其他两人还在场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笑道:“抱歉大哥,我最近在boss那边有点事要忙,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啦。”   琴酒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不太美妙,只是因为瑛二搬出来的理由是boss,所以他既不能反对也不能过问,到最后只能沉闷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   在她开口奚落之前,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的琴酒及时反应过来,张嘴就想找补点什么。   但是下一秒,黑泽瑛二却紧接着说:“所以大哥,有关枭卡集团的事后处理,可以拜托给你吗?”   “……”所有人都愣了愣。   “有关枭卡集团的事后处理”这东西,毫无疑问是瑛二提出来的。   他以被重创的伤员的身份向boss报告说,虽然作为两个组织交易重点的毒品已经不翼而飞,但是枭卡集团显然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完全可以假装毒品在自己手上,从而用蝎子和毒品作为筹码,狠狠敲枭卡集团一笔!   反正他们已经和枭卡集团结下了大梁子(拜四瓶假酒的捣乱所赐),既然这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梁子结到底好了!   正为枭卡集团的不识好歹窝火的boss听后,对瑛二这个方案大为赞赏,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当然了,作为方案的提出者,这个可以立大功的任务自然是落在黑泽瑛二手上,由他来负责和枭卡集团交涉的。   这些天听说这件事的组织成员们无不为百加得眼红,结果这个人现在却说,要把这项好差事直接让给琴酒?   贝尔摩德十分讶异,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思量。   ——科涅克这是……主动在把手里的东西还给琴酒?   也是,他毕竟苦心经营了那个深情人设,要是这个时候露出马脚,boss肯定会觉得他心机深沉的……   但是科涅克是这样甘愿把手里的东西拱手让人的性格吗?   【“果实再怎么被琴酒浸泡,也依旧是果实。既然是果实,还是别人递到你嘴边的果实,那就没有不吃的道理。”】   【“只不过,就算是原来那条跟我玩的最好的忠犬,如果敢抢已经属于我的果实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过往的对话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   贝尔摩德目光微闪,垂眸掩饰住一瞬间的失态,再抬眼时便无比自然的扬起笑容:“啊啦,连这样的好机会都能让出来吗?你们俩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呢,百加得。”   ——原来如此,你是想直接把琴酒变成那颗果实的一部分,把他一同消化掉吗,科涅克?   “啊哈哈哈那当然了!我对琴酒大哥的真心天地可鉴!”黑泽瑛二似乎对她的打量毫无所觉,笑嘻嘻的直接承认了。   贝尔摩德微微挑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愣在原地的琴酒,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   看啊,她说什么来着?好戏……这不就开始了吗?   琴酒默不作声的盯着瑛二。   蓝发青年似乎对他五味杂陈的心情毫无所觉,见他看过来,便维持着笑吟吟的表情冲他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问“怎么了”。   “……”琴酒无声的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问:“真的交给我?”   “当然是真的!”黑泽瑛二疑惑又理所当然的回答,“这么好的事情,我不给大哥还能给谁?”   琴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平心而论,因为对象是黑泽瑛二——是冠以了他的姓氏,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以他为主心骨的小狗崽,所以从来自诩为主导者的他,面对小崽子主动让出来的东西,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而且要命的是,他确实无法拒绝这个机会。   这种感觉,就好像监护人从来不会占孩子的便宜,但现在监护人已经变成了没用的大人,走到了不得不依靠孩子的地步一样。   这让一向高傲的琴酒心里不可抑制的充斥了难言的不甘,复杂,自厌,甚至挫败。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反常的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无力和瑛二施舍一样的帮助感到恼怒,他只是……   只是陷入了一种像是他找回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在里面发现上千条瑛二发来的短信的时候,那种除了哑然还是哑然的状态。   来自这个小崽子的信任、真挚和……毫无私心的爱,正在像那些短信一样,如同汹涌的浪涛般朝他涌来,让被淹没的他几乎无法喘息。   对于琴酒来说,这种心理是无比陌生的。   但是他可以肯定,这种感觉其实……   ……还不赖。   银发男人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抬手摸了摸眼前青年的脑袋,语调中有种掩饰的很好的、如同叹息般的妥协:“……出息了。”   仅此一人的,琴酒向冠以自己相同姓氏的亲密之人妥协了。   他接受了对方在自己危难时刻的帮助,允许自己在仅此一人的面前露出些微弱势的姿态——以一种坦然的,甚至是愉悦的态度。   一向只相信自己,也只依赖自己的琴酒,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鲜明的感觉到——向来独来独往、睡觉时都不曾放松警惕的孤傲头狼,不知何时拥有了可以相伴在身边的存在。   当年那个被朗姆领进组织的小鬼,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片刻的人。   *   雨声淅淅沥沥的响了起来。   昏暗屋檐下,体态颀长挺拔的青年贴着雨幕悠然漫步着,信手编辑着邮件。   渐渐的,珠玉落盘般的雨声中混入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蓝发青年头也不回,轻快的开口询问道:“这么大的雨都不回家,难不成是想向我撒娇一下吗?”   他“啪”一下合上手机,转身看向戴着兜帽满身压抑走来的青年,慢悠悠的含笑道:“光、树、君——”   “砰!!”   尾音尚未落下,疾速接近的人影便揪着他的领子将他狠狠掼向了后面,让他的脊背与商场的玻璃门碰撞出沉闷的巨响。   “滴滴答答——”   过大的力道让来人身上的雨珠噼里啪啦的坠落,他呼吸急促发颤的抬起头,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眼角大颗滚落,在寂寥的雨夜撞出令人心碎的颤音:“为什么要那么做——?!”   浑身湿透的诸伏景光吼出撕心裂肺的质问,像无家可归、失魂落魄的黑猫一样瑟瑟发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愤怒的、痛苦的抽噎。   他直视着头顶那双幽幽俯视着他的、冷漠如寒冰般的双眸,在盛夏的雨夜里感到了一种寒凉彻骨的绝望。   “那个人是警察厅松本警部的妻子……!”   他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艰难的词句,攥着瑛二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徒劳的发出恸哭般的悲吼:“任务是你选的吧?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谁!!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选择她?!那位母亲是无辜的!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泣血般的质问随着一记落在面颊上的重拳戛然而止。   “清醒一点吧,诸伏景光。”   黑泽瑛二理了理衣领,冷漠的俯视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人,语气冷硬、精简又无比尖刻:“我当然是为了让你不会暴露才选择的她。如果射杀的人没有足够的分量,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就洗去嫌疑吗?”   失了魂一样坐在雨中的诸伏景光浑身颤抖起来,然而,就在瑛二以为他会激动的指责自己多管闲事,或者崩溃的大喊他宁愿自己暴露也不想害死无辜的生命时,他却用力抓紧了自己心口的衣服,从喉咙里挤出嘶哑苦涩的轻喃:“……是这样啊。”   黑泽瑛二一顿:“什么?”   “……其实,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打算开枪的。”冷静下来的诸伏景光恍惚的说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似乎很是疲倦的用一边的肩膀靠上了屋檐下的石柱。   “我知道那样做会加深组织的怀疑,也知道那会让自己面临更多的刁难,但只要那些是冲着我个人来的,我就永远不会觉得为难。我只是……我、我无法……”   浑身湿透的青年像是说不下去一样摇了摇头,抬眸朝黑泽瑛二望过来的眼神几乎含着泪光。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想尽力避免无辜者的死亡。”   “我很感谢你为了不让我暴露所做的事,我知道的,你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和计划,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像我这样天真的人,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但是……但是啊,教官……”   猫眼青年几乎哽咽的叫出那个代表了两人的身份和过去的称谓,在片刻的僵持之后,他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般踉跄的上前几步,几近仓惶的在那个被大雨隔绝出另一个世界般的廊下,在被内疚和绝望浸透的雨夜里,扑进了黑泽瑛二冷冰冰的怀抱。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还是相信你。”   他这样低喃的说道,被温柔和善良铸就的灵魂在那一瞬似乎散发出驱散黑暗的暖光,急促呼出的吐息喷洒在瑛二的脖颈间,几乎能把他冰冷的外壳一并灼伤。   他像一只被伤害了之后仍然愿意向面前的人袒露肚皮的猫咪,明明害怕到小巧的耳朵都颤抖着垂下,却仍旧执着的抱着瑛二向自己伸出的手,喵喵叫着诉说自己坚定不移的温柔。   他在用称呼,用态度,用这个第一次主动逾越了师生距离的拥抱,对瑛二无声的说——   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依然发自心底的信赖他。   和曾经的降谷零不同,温柔如流水,又坚定如暖阳的诸伏景光,哪怕得知了瑛二的代号,哪怕被强迫枪杀了无辜稚嫩的生命,他对瑛二的信任也没有丝毫动摇。   这个灵魂是如此干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束明朗的光,能把一切罪恶和黑暗全都净化。   谁能忍心让这样的光熄灭呢?   在诸伏景光看不到的地方,瑛二垂眸注视着他被雨水打湿、还在微微颤抖的羽睫,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微笑。   他是如此耀眼,正直向上。   他对他是如此温驯而依赖,令人叹惋,令人怜爱。 第190章   猫这种生物, 其实偶尔也会有一两只很可爱嘛,一点都不高傲,也不需要去哄, 反而还很粘人。   站在黑衣组织某一处秘密实验室外面,黑泽瑛二摸着下巴这样想着。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打断了他这个犬派难得爬墙的思绪。他将画着骷髅头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拿,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 很快笑眯眯的开始编辑短信。   “百加得大人,请这边走。”   实验室里走出一位穿着隔离服的男人, 嗡里嗡气的对他行了个礼, 隐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滑向他手里的保险箱。   “哦哦!麻烦你啦!”性格爽朗的青年讨人喜欢的积极响应着, 不用他说就自觉将手机关机, 准备进入眼前保密等级极高的实验室。   在关机之前, 他的手机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上面的署名是在琴酒醒来之后, 就火速被他变更成代号的生疏称谓:莱伊。   奇怪的是, 黑泽瑛二明明没有打开这封邮件,但他却像是早已对内容心知肚明一样,露出了一个难掩愉快的微笑。   *   接下来的数个月,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段时间里, 黑衣组织表面上保持着平静, 实际上却处处充满汹涌的暗流。   比如说, 之前被怀疑是公安卧底的苏格兰,在经过层出不穷的试探后终于洗清了嫌疑,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比如说, 有传言boss交给了百加得一项机密任务, 而后者也真的在组织里销声匿迹了;   又比如说, 琴酒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了Top Killer的实力,正在一点点从科涅克那里收回自己失去的权势,而科涅克那里第一个倒戈的代号成员,是莱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最后那个劲爆的消息,组织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琴酒和科涅克旧情复燃了,有人说不可能科涅克和琴酒天天撕逼呢,有人说百加得怕不是想跟他们搞三人行,有人说莱伊明显是被百加得抛弃了现在这样做的目的是复仇,有人说一切等百加得回来再说,有人说百加得回不来啦他肯定是去筹备干掉科涅克结果被反杀了或者干脆自杀了……   降谷零对外人的说法不怎么关心。   他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那就是黑泽瑛二又开始了!他一定又写了新剧本!!   hiro那边他肯定也安排好了!就像江之岛那时候一样!!   贝尔摩德在琴酒这件事上的看法和他不谋而合。大明星在约饭的时候摇晃着红酒,单手托腮笑的妩媚又幸灾乐祸:   “等着看吧,科涅克和百加得这是出手了,莱伊绝对是科涅克派出去的卧底。琴酒自以为把以前的东西都重新攥在手里了,可实际上呢?——呵呵,他早已经被人家架空了。”   降谷零切着牛排,心里赞同的点着头,面上却故作疑惑地提出疑问:“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莱伊怎么会甘心替科涅克当卧底?”   那个老男人可不知道科涅克就是瑛二,平时看起来对那位大干部还厌恶的很。   贝尔摩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托着高脚杯浅引一口,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百加得不就是科涅克攥在手里的王牌吗?”她低声轻喃着,满脸都是漫不经心,“别听外面那些蠢货瞎说,莱伊对百加得可在意的很,只要科涅克拿百加得威胁他,他是绝对不敢拿百加得的精神状态开玩笑的。”   “精神状态啊……”降谷零被那句“在意的很”搞得皮笑肉不笑,不过他把心里的不高兴掩饰的很完美,表面上只是装作好奇的样子低声道:“所以科涅克会催眠的传闻是真的?百加得还被科涅克催眠过?”   “这个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形容科涅克的那句话么?”   贝尔摩德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的好盟友亲手推过来、让自己多照看一下的幸运儿,坏心眼的没有多嘴,只是似有深意的暗示道:“The devil that trols the heart——【掌控人心的恶魔】。”   当那家伙想蛊惑一个人的时候,就连盘踞在她心头多年的【乌鸦】,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   不久后,黑衣组织下属的一处地下医院里。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转过拐角,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   坐在长椅上的银发男人头也不回,一抬手抓住他扔来的袋子,随后才将嗜血犀利的目光转向他。   “我不是你的跑腿小弟。”   赤井秀一的脸色冷若冰霜,双手抱胸与琴酒拉开相看两厌的距离。   然而,即便他们相看两厌,暂时作为“胜利者”的琴酒也总是能做到压他一头。   男人咧开恶意满满的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没动什么手脚吧,莱伊?”   “既然担心这个,下次来复查就自己去拿药如何?”一向沉默寡言的赤井秀一难得反唇相讥,“反正依我看,你除了脑子还需要治疗,其他地方都健康的不行。”   琴酒嗤笑一声,难得没有反驳,只是打开袋子粗略地扫了一眼。   从醒来到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头确实经常疼,需要到这地下医院拿一种组织研发的特效止疼药。   ——连着祛疤的药物一起。   因为是组织特意研发的,所以那种止疼药似乎很紧俏,负责给他开药的密医每次都只能拿出几十粒,将它们装在一个没有标签的小瓶子里递给他。   虽然看起来像三无产品,但实际上那种药挺管用的,那个医生也还算负责,每次都会严肃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不然头疼会经常性发作。   琴酒虽然看起来硬汉,但他不是什么讳疾忌医或者粗心大意的人,相反的,身为顶尖杀手,他平时其实对维持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在意,这药也就从他醒来之后一直吃到了现在。   然而,这一次,琴酒没有在一堆药中看到熟悉的小白瓶。   他眉梢一挑,怀疑的目光立刻射向了赤井秀一,语气也差劲起来:“你找的哪个医生?”   “就是你说的小田。怎么了?”赤井秀一满脸淡漠。   琴酒眯了眯眼:“他没对你说什么?”   “没有。”赤井秀一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事先把药装好了,听说我是替你来的就直接给了我。”   琴酒在那堆药里翻找了一下,确定没有熟悉的小白瓶,便起身一言不发的往诊室里走。   赤井秀一在他身后质问他发什么疯,被他直接无视了。   他记得很清楚,小田那家伙说过,这药不出意外是要吃上几年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就断了供应?   猜想一,小田粗心忘记装了。猜想二,有人混进医院伪装成了小田,因为不知道他的病史所以忘了给止疼药。猜想三……   一身黑衣的高挑男人如飓风般席卷到室内,狼一样冰冷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小田医生。   对方握着他眼熟的小白瓶,一脸虔诚的躺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   [只要是为了您,就算牺牲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否删除邮件?]   [是]   时隔数月的“放风”途中,高大英俊的青年在实验室外的监控死角收起手机,举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唔,头发有点长了啊。”他拨弄了一下脑后的小揪揪,心情不错的自言自语着,“办正事之前先去剪一下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忽然牵起了一抹十足恶趣味的弧度。   “毕竟是单方面和大哥结束关系,这也能算是割发明志了吧?”   虽然他顶多也就剪个二三厘米而已,啊哈哈哈。   *   ——两年多以前那个差点害死琴酒的奸细,最近又开始行动了。   在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组织之后,没过多久,这只“老鼠”的尾巴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Scotch Whisky,假名新条光树,系公安派来调查组织的卧底。   情报被证实后,针对苏格兰威士忌的追杀理所当然的落在了琴酒手上,而最近因为他逐渐复出而视他为眼中钉的朗姆也掺和了一脚,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波本。   然而波本并没有前去追杀苏格兰,而是以急着立功为由甩开了情报组的其他人,一边联络公安接应自己的挚友,一边火速找到了黑泽瑛二。   当然,他能找到人的前提,是瑛二正巧愿意被他找到。   隐蔽的小巷内,金发青年气息急促的走向巷尾,第一眼就看见了倚着墙气定神闲的某人。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新条暴露了!!”他被对方那副过于悠闲的姿态惊愕到,冲过去按住那人的肩膀着急的喊着。   看他那副样子,似乎只要说出这句话,眼前的人就会大惊失色,然后急急忙忙的跟着他一起离开一样。   然而事实上,黑泽瑛二只是迷惑的眨了眨眼:“我知道啊?但追杀的任务不是被大哥交给你和莱伊了吗?”   降谷零的脑子“嗡”的一声,在那一刻只感觉浑身发冷:“……你不打算出手?”   瑛二奇怪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出手?”   “你……”降谷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一瞬间觉得他竟然像坦白百加得身份的时候一样陌生。   他的嘴唇张合了一下,发出滞涩的声音:“……你不打算出手,那为什么要特意选那些任务来为难他?难道你不是在帮他洗清嫌疑吗?”   “啊,第一个任务确实有想帮忙的因素在啦,毕竟师生一场嘛。但那次之后我就被关进了实验室,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哦。”   瑛二一边耸肩一边胡说八道着,语气里甚至含着一分让降谷零如坠冰窟的得意。   “不过那一次我选的目标还不错吧?虽然母亲和孩子有点可惜,但那毕竟是为了保护光嘛!适当的牺牲也是难免的……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争气,兜兜转转还是暴露了。哎呀,这样一来我不就帮不了他了吗?因为连我自己都是从实验室偷跑出来的呀。”   过分活泼的语气词,明明是解释,却根本无从掩饰的、话语本质的冷酷。   那个时候,降谷零的脸色被震惊、愤怒、失望、怀疑弄得如雕塑般僵硬,他攥紧双拳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堪堪忍下当场和黑泽瑛二吵起来的冲动,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时间不等人,和瑛二的争论什么时候都能做,但诸伏景光的安危却容不得半点耽搁。   已经成长为完美的卧底的公安先生死死咬紧后腮肉,驱使着白色马自达像离弦的箭一般弹射了出去。   直到连他的车尾气都看不到,黑泽瑛二才收敛了过于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后脑。   “呀嘞呀嘞,居然连零也以为那个任务是我挑的吗?真让我伤心啊,明明是朗姆那个臭老头使得坏,我这边可是多亏了有贝尔摩德才提前做好假死准备的……”   半点不曾反思是自己用语言和态度误导两个可怜学生的混蛋教官瑛二君不满的自言自语着,但他很快就轻笑一声,收起外放的情绪,从脚边的影子中掏出了一身夜行衣。   “唉。”   他无可奈何的叹息着,英挺的眉宇间却逐渐染上了鲜活到令人移不开眼的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角。   “那么。”他弯了弯眼睛,“久违的来大骗一场吧。” 第191章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 最后一次和幼驯染通话的时候,诸伏景光听着降谷零在对面大骂黑泽瑛二有多混蛋, 唇边却牵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确实没有理由来, zero。”   猫眼青年拒绝告诉幼驯染自己的位置,独自缩在角落里捂着伤口,眼睛像那一晚的月色, 清润又温柔,“别忘了,他和我们有不同的立场, 你不要勉强他。”   [“可是他明明——”]   “zero真好啊。”在幼驯染说出更多话之前, 诸伏景光率先轻笑着打断了他,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出难得坦诚的、充满羡慕和酸涩的话:“你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求他帮忙,正是因为他对你确实很宠溺……被惯坏了呢, zero。”   像他,就没有这种理直气壮的要求“男朋友”帮忙的底气。   [“hiro……”]降谷零忍不住语塞。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 很快掩饰好自己的心情,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希望他能更多的保护自己,而不是为了我这样的人让自己暴露。”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再说了, 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公安!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卧底?”]到了这个地步,降谷零直接把话说开了。   “但其实你也信任着他, 不是吗?”诸伏景光反问。   [“……”]降谷零哑然。   他想起审讯时青年狠辣残忍的手段, 又想起火海中义无反顾朝自己奔来的身影, 不得不承认挚友说的对。   如果不是发自心底的信任, 他联系上景光之前又怎么会不假思索地去找他?   在内心深处, 他或许早就明白黑泽瑛二不能算是正统意义上的好人, 但那个人对于他来说, 就是可以信任的。   他信任他, 愿意把自己的命都给他。   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的沉默并不意外,他沙哑地笑了一声,低低开口道:   “我能力有限,就算现在不暴露,再卧底下去恐怕也爬不到足够高的位置,但是zero,你和他跟我是不一样的。就算变得冷酷,被黑暗的淤泥包裹,我也相信你们的血是代表正义的红色。”   “我希望你们活下去,活到胜利的那一天。”   “再见了,zero。”   [“……什么?等等、hiro——”]   诸伏景光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删除通话记录、关机,最后深吸一口气,握紧怀里的枪,眼神变得凌厉又坚定起来。   *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诸伏景光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再抬头时手里便凭空多了一把枪。   他用这把枪对准面前的赤井秀一,而对方因为没想到他被甩飞出去只是为了掏枪,从而慢了他一步,不得不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两人对峙了几秒,随后被男人的低笑声打破紧绷的空气。   “看不出来,你平时那么温和,认真起来却是这副肃杀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那家伙不可能欣赏没本事的人。”   赤井秀一这样打趣似的说着,语气听起来虽然含着笑意,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很沉郁,绿眸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愁绪。   他将诸伏景光蜷缩了一下的手指尽收眼底,顿了顿,才听不出喜怒的说:“你们准备把他一起带走吗?”   “……什么?”诸伏景光呼吸微窒,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   ——你们?   ——这个“你们”是公安的泛称,还是指他和……?!   看出他一瞬间遍布全身的戒备,赤井秀一淡淡一笑,在他仿佛能将自己烧灼出一个洞来的注视下,轻描淡写的做了个口型:   ‘波本。’   ——zero!!   诸伏景光瞳孔骤缩,当即就想扣动扳机。   “在对我开枪之前,确定不先听我说几句吗?”   看在自己还在被枪指着的份上,赤井秀一遗憾的停止了微不足道的报复,严肃起来这样说着。   诸伏景光的脸色冷的吓人:“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说的‘他’是谁,但我不会也不可能带一个犯罪分子离开。”   “……”赤井秀一沉默的看着他。   他自然听出了诸伏景光警惕的将自己话中的“你们”置换成了“我”,心知这样下去什么都谈不出来,遂不得不叹了口气,主动释放出诚意:   “不用紧张,苏格兰,我没有把这些告诉任何人——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FBI派来黑衣组织卧底的赤井秀一,而且有关我的身份,百加得也知道。”   “……你说什么?”诸伏景光惊愕的瞪大眼睛。   “不相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他。不过我想请你回想一下,在江之岛的时候,你曾和波本因为毒品被转移而对了个松了一口气的眼神。”   赤井秀一说到这里,在诸伏景光震惊的目光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感谢我吧,苏格兰,我可是不顾波本提议拿我当你的替罪羊的恶毒,好好地替你们瞒下了这件事。那个时候百加得之所以直接否决了波本,也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是FBI。”   “你……”诸伏景光的神色变幻莫测,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哪怕有一丝危险,诸伏景光都绝不会拿降谷零和黑泽瑛二的生命去赌。   “好了,明白的话就把枪放下,苏格兰,我会想办法合理的放走你。”   赤井秀一看到他脸上已经出现了犹豫,趁机抓紧时间劝说着他,甚至开了个颇具美丽国黑色幽默特色的玩笑:“等你安全了,组织也被毁灭了,我们再来处理私人的感情纠纷也不迟。”   诸伏景光的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他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赤井秀一,用很短的时间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谨慎的微微垂下枪口,保持着一个随时能重新举枪的姿势,试探地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赤井秀一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开口解释道:“根据我这边搜集到的情报,琴酒对你恨之入骨,派出了起码三个行动组的小队——”   “嗖——!”   一发子弹穿透夜色,笔直地擦过了诸伏景光的颈侧。   鲜血迸溅,手.枪脱手而出。   赤井秀一悚然一惊,低喊了一声“狙击手”,双眼下意识看向被子弹擦倒的诸伏景光。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扑过去,但最后一刻,压在他肩膀上的、属于他的职责和使命却让他犹豫了一瞬。   因为,现在朝苏格兰开枪的,只有可能是组织的人。   “嗖——!”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又是一发子弹呼啸而来,警告似的打在了他脚边,激起碎石无数。   赤井秀一握紧手掌,终于还是站在了原地,垂眸掩下了眼底深深的无力,和苦涩的歉意。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在疑惑:他事先打听好了其他几个小组的搜查范围,他们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来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这样想的下一秒,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他忽然抬头望向身旁的楼顶,瞳孔在接触到那个立于边缘的人时不受控制的一缩。   那个人影……那种不可名状的危险感……难道——难道这个人是——?!   “晚上好,诸位。”   陌生而慵懒的声音传来。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立在了天台的栏杆上,他身穿漆黑的长袍,身高、体型、所有的细节都被宽大的袍子遮掩住,连双手和发型都没有暴露在外。   月色下,人影周身被镀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光边,他背对圆月,头上的长袍兜帽随风神秘飘动,隐隐露出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面具。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脸错愕的两个男人,似乎感到心情愉悦似的低笑一声,悠哉悠哉的开口道:“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我是科涅克,组织最高贵的白兰地。”   “——啪嗒。”   根据电话定位匆匆赶来的金发青年顿住脚步,紧接着猛然抬头,震惊而怔忡的望向那人。   ……科涅克?   科涅克!!   只需一瞬间,强烈的光芒便从那双紫水晶般的眼中迸射了出来。降谷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接着又犹豫的退到了阴影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出面。   然而,不等他做出决定,又一枚尖锐的钢弹便从远处呼啸而至,擦着科涅克的兜帽,直直射中了诸伏景光的大腿。   刚刚半直起身、似乎想要逃跑的猫眼青年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直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赤井秀一眼眸微动,隐晦的看了眼他压在身下的手。   汩汩鲜血从青年身体中流出,连同毫不留情击中他的那枚子弹一起,让降谷零脸上的惊喜猛地凝固住,露出了一种雕塑般生硬而僵冷的神色。   在那一瞬,本来已经放下一半心的青年本能的感觉有哪里不对——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此刻的气质未免太冰冷、太虚无了,就好像穿上那身忍者一样遮掩面目的衣服、改变声音和用语后,他就陡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无血无泪,如同机械般冷酷而精准的人。   “不要乱动哦,我可爱的苏格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仗着狙击手掩护光明正大暴露在众人眼前的男人轻笑着,懒洋洋的摊了摊手。   “反正你现在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没错,无论是后面大楼上的卡慕,还是你身边的莱伊,大家全都是我的狗,全都不会让你逃掉的哦?所以还是省省力气,乖乖把你的真名告诉我吧!我会一个一个,非常耐心的找到你的家人、恋人和朋友,让他们来陪你的哦——?”   “去死吧,你这人渣!!”   一声难掩怒火的暴喝在夜色中炸响。   很难想象,那样声嘶力竭的怒吼,居然是从名为“诸伏景光”的那个连名字都带着光明的人身体里迸发出来的。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一直趴在地上的青年忽然翻身,手里拿着一直被他藏得很好的枪,辰星一般耀目的双眼蕴含着坚韧不拔的神色,犀利的几乎能刺穿人的心灵。   他用这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眼神死死地盯着科涅克,在众人的注视下,拇指缓缓扣动了扳机。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放慢了。   降谷零的双眼一点点瞪到最大,他近乎茫然的,同时又是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像家人一样亲密的挚友将枪口对准心脏,和左胸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他柔和的眉眼透出惊人的狠决,在一片死寂中毅然决然的开了枪。   他从不知道,左轮手.枪的枪声居然这么震耳欲聋。   简直像是把他的心也一并震碎了。   更别提紧随着那声枪响的,是精准落在了挚友眉心的钢弹。   ……狙击手。   那个人装模作样的伪装成组织干部就算了,居然还带来了狙击手。   呵……呵呵……   或许是感情管理中枢发生了故障,此刻的降谷零居然诡异的想要放声大笑。   多好笑啊,难道不好笑吗?   那个他最信任的人,偏偏逼死了他最好的朋友。   这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啊。   在自以为是笑着,实际上表情比哭还难看的青年注视中,诸伏景光缓慢的向后倒去,伴着漫天的血色。   他似乎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降谷零,又似乎看到了别的什么人,总之,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片宁静上,安详的似乎已经达成了所有心愿。   ……是啊,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在最后一刻想的都是破坏手机,因为对他来说,只要能保护好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存在,就已经可以心满意足了。   至于他自己的遗憾和心愿,则都是可以轻易放弃的事物。   真是个……傻瓜啊……   降谷零僵硬的,像是失去了对肢体的管理能力似的站在原地,低头遮掩着自己过于剧烈的心绪,也压抑着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唉,怎么这就死了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宛如失聪的耳边才重新响起了声音。   降谷零机械的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来到了面前的黑袍男人正背着手站在挚友身边,摇头晃脑的感叹着他的死亡。   “可惜了,本来还想拿他当实验的小白鼠的……你下手太快啦,卡慕!”   “是的!非常抱歉,科涅克大人!但是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是将枪口对准了您,所以下意识的就出手了!请您原谅!”   “啊,嗯……算了算了,毕竟是组织的叛徒,死了就死了吧。啊对了莱伊,你过来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死透了,回头对琴酒也好有个交代。”   “……是。”   “唔,怎么样?果然死透了吧?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人是我这边干掉的,就由我来收拾现场……等等。”   自顾自和周围人交谈着的男人像是此刻才想起什么一样,扭头朝某个角落自来熟的挥挥手:“喂,波本,你要不要也来检查一下啊?”   波本也来了吗?   他……看到了吗?   赤井秀一的身躯微微一震,但最终也只能沉默的垂眸,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检查?   一直低着头的金发青年过了好几秒才有了反应,他缓缓转了下眼珠,用一种麻木的神情在夜色里幽幽抬眸,眼白在黑暗中无端显得瘆人。   “……”科涅克一言不发的放下手,扭头若无其事地说:“啊呀,看来波本并不想验尸呢。那剩下的就简单啦!”   他如此轻快地宣布着,说完就俯身将失去生机的人随意扛到了肩膀上,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血弄脏了自己的外袍。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在青年尚有余温的背上一下下轻抚着,然后轻轻拍了拍。   *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的声响。   诸伏景光窝在漆黑的柜子里,蜷缩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对这个时隔已久的梦甚至诡异的感到了怀念。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外面的凶手叫外守一,知道他杀了自己的父母的动机,知道他哼唱的歌谣叫什么名字,知道他会在转上几圈后,透过橱柜的缝隙看到自己。   但是今天,这个梦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诸伏景光在梦中抬起头,看到外面躺着的不知何时已不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自己。   他呆愣了片刻,随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以往千百次那样动了起来,战战兢兢的靠近了橱柜的缝隙。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凶手,应该是外守——   【“晚上好,苏格兰。”】   惨白的笑脸面具突兀出现在眼前。   诸伏景光的心猛地一跳,下一秒就被看不见的手攥住了脖子,他竭尽全力挣扎着,可那个诡异的笑脸面具却贴近了他的脸,用冰冷的吐息桀桀怪笑着说——   【“晚上好,景光,让你的哥哥和恋人来陪你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诸伏景光猛地从噩梦中睁眼。   他全身抽搐了一下,从床上用力弹坐起来,整个人像在热水里过了一遍大汗淋漓,一边应激的打量着周围,一边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完好无损,本该破碎的、装有家人和伙伴信息的手机却不翼而飞。   周围是绝对密闭又陌生的环境,高科技质感的大门上了不止一道锁。   诸伏景光呆愕半晌,反应过来后连忙用混沌的大脑惊恐的试图理清一切,然而,就在他虚弱的努力补全记忆的断层时,一个耳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在找这个吗?”   诸伏景光倏地一僵,下一秒便如触电般回头,不顾脖颈和大腿上传来的剧痛,张嘴就叫出了那人的代号:“科涅克——?!”   难得龇牙咧嘴的猫猫猛地愣在了原地。   目光所及之处,身着眼熟黑袍的蓝发青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晃了下他的手机,朝他露出了一个纯洁的微笑。   “嗨喽?叫我吗?”   “……”   诸伏景光只呆住了一秒。   一秒之后,公安警察的目光骤然冰冷起来,他不可思议的在重伤状态下从床上一跃而起,如闪电般直直地冲向青年,伸手就去抓自己的手机。   理所当然的,被轻易躲开了。   “喂喂喂,你突然干什么啊景光!是我啊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瑛二大人啊!”   蓝发青年一抬手就躲过了他的突袭,后退一步不满的看着他,随后在对方冷冰冰的注视下逐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不是吧?你怀疑我?”   “废话少说!你把我关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要假扮这张脸的主人?!”   诸伏景光听着他发出的“科涅克”的嗓音,目光愈发寒凉如冰,冲上去就是一套擒拿,看起来是铁了心要付诸武力。   “不是、等等!我真的是瑛二啊景光!景光别打啦!!”在他的凶猛攻势下,蓝发青年狼狈的左躲右闪,嘴里还惊慌失措的喊着求饶的话,但是他喊的越响,诸伏景光就打的越凶。   这样的闹剧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蓝发青年在某一刻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突兀的停止了耍宝一样的躲闪,抬手就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拳头,将他往怀里用力一带。   轻风微拂,木质调的浅淡香气随着撞入对方怀中的动作盈满鼻腔。   那是熟悉到沁入骨髓的味道,因为曾经在医院中,诸伏景光曾无数次闻过这种藤花的芳香。   下意识的挣扎猛地僵住,诸伏景光浑身一颤,无法自制的瞪大眼睛,抓住青年的衣服抬头就瞳孔颤抖的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一刻。   温热的大手扣住后脑,朝思暮想的面庞在眼前无限放大,眉眼轻轻低垂,湿润的呼吸与他缱绻交缠。   如同做梦一般,他的嘴唇被用力的印上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如此疼痛,又如此甜蜜,足以让他分清梦境与现实。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懒得费口舌所以直接堵嘴的夏目瑛二看着怀里亲一下就当机的猫猫,有些不确定的歪了歪头。   “景光?” 第192章   “景光?”   夏目瑛二看着神色空白的猫眼青年, 不解的换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教官。   诸伏景光下意识做出如此判断,脸上仍然一片震惊,手上却本能般捏住瑛二的脸皮就往一边扯。   “啊疼……!”夏目瑛二含糊的发出痛呼, 帅脸立刻被掐出红印。   ——真的是教官!!   诸伏景光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放开他:“教、教官?!对不起我——唔……!”   失去了瑛二的支撑, 又从紧绷的状态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身负重伤的公安先生立刻察觉到大腿上钻心的疼痛, 脸一白就痛苦的要往下倒。   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 让他愣愣的趴在对方的胸膛上,愈发真切的嗅到了藤花浅淡的芳香。   那个人的怀抱是如此宽厚而温暖, 搁在以前,这样的亲密简直是诸伏景光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真的是……教官吗?”他忍不住恍惚的喃喃着,虽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答案。   黑泽瑛二一手揽着他的腰, 另一手从他的腿弯那里一抄就将人抱了起来, 闻言笑道:“当然是我啦!不然谁还能像我一样帅气又厉害啊?”   突然袭来的失重感让诸伏景光浑身一僵, 手臂慌忙环上他的脖子, 猫儿眼受惊似的瞪地老大。   猫猫炸毛.jpg   莫名有这种既视感的瑛二笑了一声, 快走几步把人放回床上,低头看了眼他的大腿:“要小心啊, 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伤口再裂开就不管你了哦。”   “啊, 嗯、嗯……”诸伏景光呆呆地望着他, 嘴里无意识的应了两声, 随后才像是突然从刚才那个姿势回过味来一样, 本来还有些苍白的脸颊“咻”的烧红了。   他心慌意乱的低下头, 却也因此看到自己现在浑身都缠着绷带,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只穿着一条内裤!!和教官亲亲密密地抱在一起!!   那条内裤还不是他之前穿的那条!!!   啊等下!刚才教官是不是还亲了他一下??!   “教教教、这这这这……!!”因为失血过多而反应迟钝的猫猫当下羞的差点在瑛二怀里化成一团, 语无伦次的浑身上下都红了个透。   啊,真可爱。   瑛二由衷的感慨着。   然而表面上,他却故作疑惑的眨巴眨巴眼,一脸不解的无辜道:   “怎么了吗?你大腿上的枪伤要动手术,为了保证无菌,需要向上向下都进行一定面积的消毒,所以我擦碘伏的时候就帮你把衣服脱掉了——啊当然,我之后有好好替你擦身,内裤也换了新的。有什么问题吗?”   “……”重点不是有没有问题,而是如果这样消毒的话,就意味着教官曾经看到过、甚至蘸着酒精棉球擦拭过他的、他的……啊啊啊啊!!   诸伏景光心里的小景光已经爆红着脸把自己挖个坑埋了。   因为新接受的信息太过刺激,他甚至都忘了质问瑛二刚才为什么吻他,只是顶着一张红的快要滴血的脸,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问题……说、说起来教官,您这是?”   一醒来就被心上人撩得晕头转向的猫猫直觉这样下去自己可能要害羞致死,只能在慌不择路之下说了个视线范围内的问题,目光落到了瑛二穿着的黑色长袍上。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弄的诸伏景光心里的羞窘无意识消散了些,虽然还红着耳朵,但脸上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只不过下一秒,他又忍不住羞耻的低下头,脸埋在瑛二的肩窝里尴尬的小小声道:“可、可以放开我了吗……刚才谢谢您……”   “唔?啊啊,好的哦。”   瑛二仿佛这才察觉到自己一直坐在他旁边亲密的半搂着他,十分自然的就放开了手,坦荡荡的直起身。   脸上烫的能煎鸡蛋的诸伏景光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定了定神,偷偷的试图将一旁的毛毯扯到身上,结果毛毯还没拽过来,就听到身边这个人特别轻松的说:   “这身衣服就是你想的那样哦,毕竟之前站在屋顶上的那个人就是我——没错,我就是黑衣组织如假包换的大干部,科涅克白兰地大人哒!”   他迎着诸伏景光湖蓝的眼眸,在对方安静的注视下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用可爱的、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   “如何,要过来抢这只宝贵的、让你不惜自杀也要毁掉的手机吗,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   ……这种微妙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猫眼青年将毯子盖到腿上,眼神四处漂移着。   无论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个把他骗的团团转的人更应该心虚吧……   “咦,你现在怎么看到这个手机也不着急了?”夏目瑛二歪头打量着他毫无紧张感的样子,眼底逐渐透出笑意,“刚才不是还想为了它而打我吗?”   “这个……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教官。”   诸伏景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腿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专注凝视着瑛二的、漂亮灵动的眼睛被情绪所浸染,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您又救了我。”他轻声说着,注视着他的眼神像诉说着爱的黎明,升起明艳动人的亮光,“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切假象都无法掩盖的真实。”   “哪怕我明面上的身份是黑衣组织派到公安的卧底?”瑛二微笑着反问。   ……拜托,这种一点压迫感都没有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知道您根本不是认真的啊。   诸伏景光的眼睛愈发亮如辰星,他眉眼弯弯的看着瑛二,染着红的耳朵尖可爱的不行,连鼻尖上都带着害羞的红晕。   “哪里的卧底会千辛万苦救一个潜入自家的间谍,还替这个间谍隐藏身份啊。”   他小声的吐槽着,柔和的五官温润如玉,望着瑛二的那双猫眼闪亮亮的尤其漂亮,眼神专注的像只能看到对方一个人。   控制欲爆棚的瑛二君对这样仿佛将自己当做了人生意义的眼神非常满意。   他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奖励似的捧住景光的脸用力亲了他一口,笑哈哈道:“万一我是个就喜欢玩弄他人感情的卧底,这样做的目的全都是为了把你驯服,然后把你关进这样的小黑屋,让你从此以后只能为了我一个人而活呢?”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连窗户都没有的密闭房间,看到诸伏景光果然一直处在呆滞状态,忍不住扑哧一笑:“开玩笑的啦!我确实是红方的卧底——”   就在夏目瑛二开始酝酿着多少透露一点自己的身份时。   “那、那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细若蚊蝇的呢喃声突然响起。   “???!”   猝不及防听到的夏目瑛二,震惊的裂开了。 第193章   总感觉死里逃生之后, 景光好像一下子放开了什么……呃,或者说放弃了什么?   被最乖巧的学生难得大胆的言论惊了下的夏目瑛二这样想着,很快若无其事的岔开了话题:“咳, 要对一下情报吗?”   撩完人就跑这一点……不愧是教官。   已经隐隐猜出某人本性的诸伏景光伸手揉了把脸,脸上看不见多少没有被接茬的失落,只是略显忧郁的垂了垂眼帘又抬起来,没有立刻回答他, 反而环视了一圈四周。   他现在身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 除了门以外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通道, 空气过分安静, 可以推断这里应该位于地下。   屋里各种生活设施都很齐全, 就是没有丝毫人气, 空旷的有些可怕。而且……厨房和卫生间都只是用透明玻璃罩住的设计,确定不是在模仿监狱单间吗?   虽然或许是豪华单间, 但这也掩盖不了住在这里的人会毫无隐私可言的事实。   而且, 要是有人闯进来, 这里除了床底和衣柜根本无处可躲,所以这里不可能是瑛二的安全屋……   诸伏景光坐在墙角的大床上, 看着过分一览无余的屋子, 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教官。”他下意识地选择依赖身边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下室。”夏目瑛二的回答十分简洁,且无异于废话。   但诸伏景光却愣了愣,看了看锁住的大门又看了看他, 脸上逐渐露出沉思。   “想什么呢?”瑛二鼓励似的挑了挑眉, “说出来我们聊聊?”   诸伏景光抿了下唇, 看似突兀地蹦出一句话:“警视厅里, 有组织的卧底?”   夏目瑛二看着他的眼神一暖, 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赞道:“聪明。”   诸伏景光朝他笑了下,心情却不可抑制的沉重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组织都已经基本不再怀疑他了,他却突然被确定是卧底,还立刻遭到了追杀,怪不得暴露后教官也没有带他回公安那边。   如果是警视厅内的卧底,确实有可能找到他的档案……等等!   诸伏景光心里一跳,着急的询问脱口而出:“那我的真实身份是暴露了吗?我哥哥和zero他们有没有危险?!”   “这个倒没有,那只老鼠应该只是在警视厅里看到了你,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查看卧底的档案。”夏目瑛二安抚的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诸伏景光放心了些,目光随即瞟向他攥着的手机:“那这个手机应该不是我的吧?”   “没错!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所以特意跑去买了个一样哒!”夏目瑛二一下子兴奋起来,兴致勃勃的承认了自己的恶趣味。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叹息着放过了这一茬:“所以,我的手机呢?”   夏目瑛二突然沉默了。   在诸伏景光询问又怀疑的注视下,他眼神飘忽了一瞬,才一脸淡定的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大概……是被零捡回去了?”   诸伏景光:“……”您完全不做人是吗?   想到幼驯染亲眼目睹自己死亡后的心情,诸伏景光一下子就心疼了:“您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zero呢?他万一露出什么破绽怎么办?”   “露出破绽就自己想办法吧。”瑛二完全不假思索的回答着,冷酷的语气让诸伏景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您说什么?”   “我说,就算露出破绽,他也要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夏目瑛二不为所动的重复着,歪头和诸伏景光对上视线,蓦地轻轻一笑,“怎么,觉得我太无情?”   “……”诸伏景光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夏目瑛二也不在意,好脾气的温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来这里,又为什么一反常态,对你说这么多吗,景光?”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静静点头:“……因为警视厅里有组织的眼线,组织的人也以为是您杀了我,所以为了不让这两方发现,我只能躲起来……暂时待在这里。”   后半句话,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似乎有些失落。   “没错,你现在在公安那里,在国民档案库里,都已经是死亡的身份了。”   夏目瑛二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情一样肯定的说着,在诸伏景光怔愣的、湿漉漉的注视下,平静的说出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酷言语:“在揪出警视厅的那只老鼠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还活着。”   “哪怕是zero?”诸伏景光问。   “哪怕是零。”夏目瑛二微笑,甚至主动替他补充:“哪怕他会恨我,哪怕他会痛不欲生,我也依旧会这么做。”   “……”诸伏景光哑然。   他低着头陷入了沉思,而瑛二也乐得不用解释,悠闲地等着他回神。   良久,诸伏景光才终于轻轻地吸了口气,抬头用自己独特的、温润如月光的猫儿眼望向他。   “教官。”他轻声唤着他,“您也快要暴露了吗?”   夏目瑛二笑了。   那显然是发自真心的笑容,和警校时期什么伪装都没有做的瑛二的笑容如出一辙,同时也是只有在降谷零面前才会展露的、全然的欣赏和惊喜的笑容,看得诸伏景光脸上一阵阵发烫,同时又止不住担心。   他知道自己说对了,也正是因为说对了,所以才会担心。   “你怎么想到的?”果不其然,夏目瑛二下一句便如此问。   诸伏景光压下自己的担忧,乖乖将自己的推理说给他听:“如果您不是快要暴露了,也用不着拿我死亡这种事磨砺zero,这完全是在逼着他以后一个人承担一切。”   夏目瑛二点点头,感兴趣的追问:“还有呢?”   “这个屋子很明显不是短时间就能准备好的,结合您——准确的说,结合百加得最近的失踪,我怀疑您是从江之岛接到boss的电话后就察觉到自己快要暴露了,同时也是在那个时候,您就计划好让我假死,同时开始着手布置这个……嗯,安全屋。”   诸伏景光哽了哽,到底还是违心的说出了“安全屋”这个词,但是那一瞬间从他内心闪过的想法却让他微红了脸。   ——比起安全屋,这里真的好像是监狱主题的情趣房……咳。   猫眼青年驱逐自己不太健康的想法,红着耳朵努力正色道:“您之所以想让我假死,是因为您想要拿我当诱饵,引出警视厅里的那个奸细吗?”   “没错哦。”夏目瑛二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不甘心吗?”   诸伏景光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我猜的不错,我在江之岛被怀疑是卧底的真正原因,其实并不是琴酒看到了我和伙伴们并肩作战,而是在那之前,那个奸细就传消息说我可能是卧底吧?”   他打量着瑛二默认一样的微笑,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湿润的动容。   “也就是说,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上了组织的黑名单,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再潜伏下去了。您为了逼那个奸细狗急跳墙,才不断尝试帮我洗清组织的怀疑,让他以为组织还相信我,从而逼他与组织联系,露出破绽。”   青年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面庞爬上丝丝苦意:“为了帮助我,就连松本警部的妻子和孩子,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都……”   “你说什么呢,这事要怪也只能怪那只老鼠吧。”夏目瑛二不赞同的打断了他,抬手捏了下他的耳朵尖,“不然就只能怪我了。”   诸伏景光对这句话的反应非常剧烈,马上急切的看向他:“您说什么呢!这件事怎么能怪教官……”   “我还没说完。”夏目瑛二笑着用食指抵住他的嘴唇,在他茫然又着急的注视下狡黠的比了个wink,“我的意思是,只能怪天才的我,居然能把那些替身做的这么完美。”   “替……身?”诸伏景光猛地呆住,反应过来后瞳孔骤缩,眼瞳里迸射出强烈的不敢置信和惊喜:“您说的替身是什么意思?!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唔,如果你想的是那些无辜的人全被我悄无声息的调包了,被射中的同事则全都安然无恙、顶多断几根肋骨的话——”   夏目瑛二故意卖关子似的拉长声音,精致英气的眼尾却渐渐爬上藏也藏不住的、带着点儿坏的笑,“那么,可能确实是那个意思——嗯?!”   一具身体猛地撞进了他怀中。   话音还没落下的瑛二下意识将人接住,困惑的唤了他一声:“景光?”   “……谢谢您。”埋在他怀里的柔软黑色脑袋轻轻颤抖着,飘荡在空中的好听嗓音也带着哽咽般的颤音,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哭,“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艰难地吞咽声传来,瑛二无声偏头,冷静探寻的目光发现他怀里的青年虽然没有哭,但也差不多了——他紧紧咬着下唇,上挑的眼尾晕着一抹漂亮又脆弱的殷红,睫毛一颤一颤的抖动着,猫儿眼沁出湿润的水痕。   看起来又可怜又温柔。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缩在他怀里的猫猫抓紧了他的衣服,有飘忽的声音传来,哭腔里夹着一层雾蒙蒙的渴求,像柔和而不令人讨厌的细雨:“……我可以亲亲您吗,教官?”   没等瑛二回答,他就急切的搂住瑛二的脖子凑了上去,将自己刚才被撞破皮的、还带着小血珠的嘴唇与他贴在了一起,张开颤抖的唇舌像小动物一样舔舐他的牙关,动作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和不安。   像是害怕被拒绝,却更像在本能的寻求温暖和依靠。   与此同时,欣喜、释然、感激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也源源不断的透过交缠的唇舌传递过来。   “好过分……”吻技青涩却动人的猫猫一句接一句的带着哭腔如此控诉着,“好过分啊,教官,居然、呜——居然到现在才告诉我……”   “……”   夏目瑛二垂眸看着他只差一点就要破碎般的表情,到底没有拒绝他。   他甚至在片刻的考虑后轻轻扣住了青年的后脑,在他显而易见急促起来的呼吸中引领似的回吻着他,放任他青涩却大胆的吮吻。   “害怕么?”指骨分明的手轻抚着青年被亲密接触熏红的面颊,城府深沉的公安卧底轻声发问,“觉得自己要死去的时候?”   诸伏景光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下一秒却又犹豫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用玫瑰色的水润唇瓣蹭着他,自下而上看过去的湿润猫眼里写满羞耻,还有难以启齿的、出于心理层面的渴求。   “……害怕的话,教官可以……可以安慰安慰……我吗?”他小小声地问。   因为明显不擅长使用这种“甜蜜的心机”,他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颤颤巍巍,整张清俊的脸完全红透了。   然而夏目瑛二是谁?他自然能听懂情场小菜鸟强忍着羞意传达的暗示。   说实话,这样的诸伏景光很可爱……真的很可爱,瑛二觉得自己对景光这种带有人夫属性的乖巧省心型应该是挺有好感的。   不过嘛……   蓝发青年轻笑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捧起内敛温和,现在又多出了强烈不安带来的黏人属性的猫猫被自己笑得发烫的脸,近乎温柔的问他:“还想亲我吗?”   ……啊,果然不会直接答应啊。   诸伏景光失落的想着,脑袋却诚实的往他那里靠了靠,手也抓住了他的袖口,在他再一次的轻笑声中满面通红的咕哝:“……想亲。”   “想亲啊。”夏目瑛二愉快的应着,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露出了一抹恶劣的微笑。   “不行哦。”他笑眯眯的说。   诸伏景光:“……”   无视了青年带着控诉和委屈的蓝眼睛,夏目瑛二毫无欺负人的自觉,用指尖一点点描摹着他清俊的眉宇,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   从诸伏景光醒来的那刻开始,他的囚禁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瑛二对他说的那些必须让他躲起来的理由自然是真的,他是个好教官,当然会全心全意的为了自己的学生考虑。   但是,长时间的与世隔绝对生理和心理造成的影响,就算他再有能耐也是不能替景光避免的呀,不是吗?   ——缺少想要守护的最珍视之物,纯粹以玩乐心态看待这个世界的瑛二君这样想着,性格中拉到满分的控制欲和恶趣味不受控制的溢出了一些。   说实话,这个世界的他确实比其他的自己更加喜欢驯服宠物的过程,也更加挑剔驯服的类型——当然,他也更容易被新的事物转移注意力,也就是比其他的自己都要花心——咳,这个划掉,划掉。   截至目前为止,多疑的孤狼和桀骜的雄鹰已经被他吞吃入腹,叛逆的狗狗过些日子还能更加美味,不急着现在就收网,所以在这之前,是时候品尝一下看似乖巧实则通透的猫猫了。   这是一只多么惹人怜爱的猫猫啊。   夏目瑛二不无愉悦的这样想着。   还没从死里逃生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就表现出渴望意中人安抚的不安本性,那么,等他因为鼓起勇气提出的请求被自己拒绝之后冷静下来,肯定就能意识到那个事实了吧——   从昨晚开始,在除了夏目瑛二以外的全世界眼里,‘诸伏景光’都是个死人了。   没有人会寻找他,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人会关心他现在怎么样。   他只能依赖自己唯一能接触到的瑛二,只能在未来不知有多长的时间里、在这个瑛二走后只剩他一个人的地下空间内,逐渐被空旷和寂寞摧毁心理防线,日复一日的疯狂祈求瑛二的到来。   他会把瑛二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般依赖,会被瑛二驯养,被瑛二征服,变成彻彻底底的、只属于瑛二所有物。   到那时候,无论瑛二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欢欣鼓舞的接受。而为了留住瑛二的“宠爱”,让他更多的回到这里、不要忘记了他,他也会绞尽脑汁的做出更多令人愉快的事。   到那时候,才是瑛二真正能放开手脚、“安慰”对方的时机。   ——真令人期待,不是吗? 第194章   “叮咚咚~”   悦耳的音乐伴随开门声响起, 诸伏景光看着夏目瑛二大包小包的走进来,上前想要帮他拿东西。   理所当然的,被视作伤员阻止了。   他只能乖乖换上瑛二给他买的家居服, 捧着瑛二买回来的热可可坐在餐桌旁, 一边看着他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一边好奇的问他:“这个屋子的门是防爆的吧?难道是组织内部专用的?”   “没错哦, 而且是靠指纹、瞳孔和声音解锁的最新式。”   瑛二把自己买来的生活必需品分门别类的摆放着,闻言笑着回答他,“而且我还让我的部下把门改装了一下, 增加了图案认证功能。那个图案只有我能画出来,所以这里绝对特别安全, 你就放心吧。”   “我自然是放心教官的。”诸伏景光温声回答着, 注意力却集中在他随口说出的一个词上:“部下是指黑衣组织里的部下吗?您让那里的人改造防爆门,会不会被猜出来是要关押什么人……?”   “不会啦,这个你放心。”瑛二笑哈哈的说着, 将最后一批食物堆到冰箱里,语气欢快的说:“我很擅长让别人对我死心塌地, 甚至让他们为我去死也很简单哦。”   “……”诸伏景光安静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微笑着岔开了话题:“您午饭想吃什么?”   “你腿受伤就不要站起来了,我来做吧。而且硬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晚饭。”   他不问,瑛二也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这一页翻了过去,扬起手机对他展示了一下时间,“你昏迷了接近一天一夜。”   “啊……”诸伏景光有些恍惚的看着他手机上的”圈外“, 心里隐隐升上不安, “教官, 这个地方没有信号吗?”   如果没有信号, 那就代表他要在这个极度安静的密闭空间内,做好长期与世隔绝的准备。   这很不容易,甚至十分恐怖。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如果一个人独自生活太久而缺少来自外界的刺激,那他会逐渐丧失时间流逝感,心理也会或多或少的出现问题,要么变得消沉抑郁,要么变得暴躁易怒。   与此同时,要是这个与世隔绝的人长期只能接触到同一个人,只能由这个人为他带来刺激,那么他将很难压抑自己期盼这个人到来的本能,会变得越来越依赖这个人,越来越无法接受其他人,最后无法再融入社会,也无法再恢复正常的生活……   ——到那时候,自己对教官的爱意,还能受到他自己的控制吗?   诸伏景光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压下轻颤的眼睫,心里有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这里确实没有信号。”面前的人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如他所料的无奈的笑着做出了回答:   “刚才出去的时候我接到了琴酒的电话,他问我把你的尸体弄去了哪里,我说早把你扔到河里了,但他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信——这让我不得不庆幸自己提前在这里安装了防红外线探查装置和信号屏蔽器。”   蓝发青年直视着诸伏景光的眼睛,表情稍微严肃起来:“组织的人或许会开始秘密寻找你,景光。不止如此,那只老鼠恐怕也会监视警视厅的同僚,找出最近行踪成谜的人。”   “那教官岂不是会很危险?”诸伏景光一下子联想到了这一点。   养一个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采购和探望总会导致不同以往的行为轨迹,这些要是被查出来,夏目瑛二就是板上钉钉的组织叛徒。   而且……   “怀疑您的也是琴酒吗?”诸伏景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瑛二那句“不怎么信”蕴含的信息,忍不住愕然的这样问着。   黑衣组织里,科涅克和百加得与琴酒的纠缠堪称人尽皆知,诸伏景光还亲眼在江之岛目睹过琴酒对待瑛二有多特殊,他实在没想到那个冷血的男人会像怀疑自己一样怀疑瑛二。   “没事啦,我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   与焦急的景光比起来,瑛二就显得淡定多了。他拿出自己买回来的围裙拆开,甚至有闲心冲诸伏景光献宝一样展示一下:“看!是黑色的布偶猫!是不是很可爱!”   “教官,现在是讨论围裙图案的时候吗?”诸伏景光看都没看那只圆滚滚的蓝眼睛小黑猫一眼,简直被他弄得没脾气了。   “啊哈哈哈因为真的不用担心啊!根本不可能有人抓得住我的把柄嘛!”夏目瑛二爽朗的大笑着,在诸伏景光的眼皮底下弯腰一抓,就从影子里抓出了一本菜谱。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嚯”一下站了起来,瞳孔地震的看着他。   半小时后。   经过瑛二的无数遍演示和再三保证,相信科学的诸伏警官总算相信,自家心上人有堪称无敌的潜入能力“藏影”,只要他想,任何监控都别想留下他的身影,他也能很轻松的养好自己这只“小布偶猫”。   “虽然但是,小布偶猫是什么称呼……”猫眼青年一边吃着瑛二做的清淡乌冬面,一边心情复杂的小声嘟囔。   “没办法,虽然我比起猫更喜欢狗,唔……但景光你明显就是猫系嘛。”   夏目瑛二坐在他对面快乐的嗦面,闻言笑着扬起筷子,“不过布偶猫是猫咪里超级听话又黏人的一种,眼型也是那种眼尾上扬的!不觉得跟你很像吗?这种猫咪的话我还是挺喜欢的!”   ……说、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啊!   诸伏景光的手一颤,差点把夹上来的面条抖回碗里。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脸上的热意,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嗯……那琴酒对您的怀疑到底是怎么来的?”   “琴酒啊……”瑛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果然是个巨大的麻烦,幸好我已经单方面跟他说拜拜了。”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抬头用放射出奇异光华的眼神望向他。   瑛二朝他眨了眨眼,释然地笑道:“算了,都到了这一步,我就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你吧。”   于是接下来,他便将自己大约三年前差点抓捕了琴酒,以及之后不断通过药物让他忘却那一晚记忆的事告诉了诸伏景光。   “……总之,醒来后的琴酒对我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但是恰逢boss忌惮我对人心的掌控力,我就只能延续自己的人设,装作对琴酒死心塌地的样子,将手上的权利逐渐还给了他,自己则被boss硬塞了研究生化武器的任务。”   桌上的食物不知不觉已经凉了,夏目瑛二抱着一杯麦茶,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不过根本没有人知道,我还回去的资源和人手看似是琴酒过去的那些,但实际上他们听从的还是我。虽然我现在不方便联络他们,但莱伊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好好的替我管理着呢,简直不能更省事。”   “莱伊……他真的以为科涅克和百加得是两个人,而自己是被科涅克拿着百加得的精神状态所要挟,派到琴酒那边的钉子?”诸伏景光面色古怪的问。   “对呀。”夏目瑛二欢快点头。   诸伏景光的脸上微妙的出现了一丝同情。   他没想到莱伊居然比自己还惨,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断压榨身上的价值。   只能说……嗯,不愧是教官。   诸伏景光艰难的这样想着。   “但是这个办法在我暴露的时候就不会再管用了,莱伊一定会知道科涅克和百加得其实就是一个人的。”   瑛二说到这里,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幸好我一开始就知道莱伊是FBI的卧底,所以才选择了他。对方是红方人员的话,我脱离组织之前就可以把他的身份告诉零,让他们两个一起监管那些资源,这样也不算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辛苦。”   “……所以,莱伊真的是FBI?”诸伏景光心情复杂的问着,在看到瑛二点头之后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想起自己和男人对峙时,对方毫不犹豫的准备帮自己逃脱的举动,想起降谷零之前的嫁祸计划,想起自己的教官居然直到现在还在利用人家……   上挑眼猫猫的良心有点痛。   但是做为一名优秀的霓虹公安,他很清楚夏目瑛二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覆灭组织,遂很快冷下了心肠,转而询问另一个自己在意的问题:“boss让您去研究生化武器,是因为他已经怀疑您是卧底了吗?”   “不,应该说正因为他让我去研究生化武器,我才会被逼到濒临暴露。”   夏目瑛二无奈一笑,在诸伏景光迷茫的注视下解释道:   “是这样的,让琴酒维持失忆状态的药很特殊,它容易变质,而且只有我自己会制作,所以我每次都是提前一天做好一个月的量,然后交给忠于我的密医,让他开给琴酒。”   “什么——那也就是说,boss突然的命令让您毫无准备的被关进了实验室里,导致您没有机会继续给琴酒提供药物,因此他现在马上就要想起三年前的真相了?”诸伏景光一点就透,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   “基本上是这样。”夏目瑛二叹了口气,又笑着摊了摊手,“不过我说自己会暴露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我不想也不能给黑衣组织研究生化病菌,所以这几个月一直在计划毁掉它。”   “这个生化武器,就是从江之岛拿回来的那一管病菌吗?”诸伏景光面色凝重。   “没错,就是那一管。”   瑛二点点头,蓝眸中透出沉静的深意。   “这个研究任务,boss从始至终只给了我一个人,帮我做研究的助手至今没离开过实验基地,也没办法联络外界。这代表着一旦我动手让病菌损毁或失窃,就是直接跟组织撕破脸,成为板上钉钉的叛徒。”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无解的死局吗?”诸伏景光喃喃道。   “没错,所以我在接到电话之后的所有行动,都是在为不久后的暴露做准备。”夏目瑛二勾唇表示了赞同,深邃的蓝眸因磅礴的战意而显露出一种野兽般的犀利。   被动和随波逐流可不是他的性格,虽然组织boss的临门一脚让他的暴露已成定局,但他同样可以在琴酒真正想起那段记忆之前提早做足准备,在脱离的瞬间给黑衣组织致命一击。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喜爱变化的蓝发青年兴奋的笑道。   与他在看清局面之后的欣然备战不同,无法做到像他一样豁达的诸伏景光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掌,替他感到不甘心似的说: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我都知道,您肯定花费了无数心血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这样暴露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不,景光,现在正是不惜牺牲我现有的一切,也要阻止黑衣组织的时候。”   夏目瑛二摇了摇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自信微笑,眼神却如同寒冰般冷峻。   “生化武器这种无差别残害生命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研究它、制造它还是使用它,都应该受到绝对禁止,更遑论现在试图掌控它的,是世界上最危险的黑暗集团。”   “如今很明显只有我能去制止这个阴谋,所以,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这次行动会让我六年的潜伏毁于一旦,哪怕它需要我献上一切,乃至生命。”   坚定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夏目瑛二和陷入怔愣的诸伏景光对视着,慢慢弯起眼睛,满怀期待和信任的笑道:“好了,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是还有零吗?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他也能潜伏的很漂亮的!”   “啊……嗯,您、您说的没错。”诸伏景光这才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他不自然的低下头,掩饰的按了按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口,只觉得眼前还能回放出瑛二那个朝阳般灿烂夺目的微笑。   他是因为zero才笑的吗?   ……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快暴露就好了。   猫眼青年无法自制的这样想着,仿佛有具现化的猫耳在他头顶上耷拉下来。   “好啦。”   一只手忽然抚上了他的发顶,诸伏景光微愕抬头,冷不丁撞上了一双比刚才柔和的多的蓝眸。   夏目瑛二耐心的、安抚的凝视着他,哄小孩似的含笑语气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安心:   “不用为自己的暴露感到失落,也完全不用羡慕零。警视厅的奸细是多亏了景光才能被我锁定的,单凭这一点,景光在我心里就足够了不起了哦。”   他怜爱的在景光头上拍了拍,对他露出了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温柔微笑:“所以打起精神来!我会尽快了结一切,把你从这里接出去的!”   “教官……”诸伏景光的心口涌出一道暖流,他喃喃的唤着瑛二,凝望着他的眼神像缀满了晶晶亮亮的星辰,手不自觉的又抓紧了他的袖口。   夏目瑛二笑眯眯的看着他,在气氛最好的一刻慢悠悠的开口——   “不可以亲我哦。”   诸伏景光:“……是。”   猫猫委屈.jpg   “啊哈哈哈,那今天就先这样。”   夏目瑛二最后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笑着告别道:“早点休息吧,我明晚再来看你。”   “嗯。”诸伏景光眼巴巴地拄着拐杖跟着他来到门边,看到他在防爆门的图案识别画板上画了一片奇怪的、漩涡形的树叶,然后用指纹、瞳孔和声纹开门。   “我走啦。”关门之前,夏目瑛二最后一次向他告别。   诸伏景光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舍,让他几乎想冲过去不管不顾的抓住他。   但是还没等他将这股冲动付诸实践,门就在他眼前无情地关上了。   余震消失,屋子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连外面的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像是整个世界骤然离他远去,被抛弃的恐慌感一瞬间便涌了上来。   诸伏景光脱力似的倚着墙,垂着头勉强笑着自嘲道:“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黏人了,明晚就能见面了不是吗?”   自言自语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余音消失之后,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只有他一个人。   除了他,只还有教官知道他活着。   ——而教官刚才离开了。   仿佛只是一瞬间,巨大的孤独感便如潮水般淹没了诸伏景光。   瘦削的青年丢开了拐杖,像是失控一样捂住了通红的眼睛,嘴唇轻轻颤抖起来。   *   第二天,夏目瑛二没有来。   在他走后就度秒如年的诸伏景光茫然地站在门口,呆呆的一秒一秒数着时间,等了他整整一个晚上。   第三天,夏目瑛二依旧不见踪影。   诸伏景光沉默的给自己的伤口换了药,从冰箱里足够他吃一周的食材中挑选几样做了饭,却只是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第四天,耳边仍然只有深海般的死寂,诸伏景光开始丧失对时间的感知,他看不下去书本,在屋子里如困兽般打转,最后缩在玄关面朝大门,在每一秒都令自己窒息的安静中陷入了昏睡。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一直到分别的八天后,沉重的大门终于响起了验证成功的提示音,夏目瑛二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屋子里,带进来那样鲜活、那样生机勃勃的声音、气味和热:“抱歉景光,这一周我实在走不开——”   最后一个音节,他没能成功发出来。   脆弱的像是要碎掉一样的青年一头撞了过来,像溺水者般死死抓紧了他,抱着他的腰崩溃大哭。   猫眼青年的崩溃是无声无息的,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感到他的绝望。他的神色极为憔悴,漂亮的蓝眼睛几乎散尽光芒,却又在对上瑛二的目光时大滴大滴的滚落出泪水。   他双手剧烈颤抖着捧住瑛二的脸,凑上去用干裂起皮的唇瓣小心贴上他的嘴角,给了他一个满含苦涩泪水的、冰凉安静的吻。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是他在恸哭之外,完整说出的第一句话。   夏目瑛二怔住了。   下一秒,他听到怀中瘦了整整一圈的青年用彷佛下一秒就会死去的声音,声嘶力竭、却又是那样轻而绝望的对他说:“……您可以抱我吗?”   ……啊,他明明是真的被绊住了。   蓝发青年在心里抱歉的轻叹一声,温柔到近乎悲哀的垂下眼帘,像抱起珍宝一般小心的将青年抱起来,将他轻轻放到了床上,覆身压下。   诸伏景光用手臂紧紧地揽住他,宛如朝圣者般虔诚而脆弱的闭上眼睛,流着泪献上了自己苍白轻颤的唇。   他像干涸的鱼渴求水一样依赖的紧贴着瑛二。   他在瑛二怀里颤抖,哭泣,在终于可以安眠的夜里,抱紧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第195章   这一夜, 藏有上挑眼猫猫的猫屋在时隔许久后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诸伏景光怕黑。即便读警校那年他已经和好友们一起将杀害父母的凶手绳之以法,他也依旧害怕黑暗封闭的环境。   所以在夏目瑛二第一个晚上失约之后,陷入焦虑的诸伏景光就再也没关过灯。   人类总是生活在有着各种各样外界声音的环境中, 即便是安静的夜晚,也会有窗外的车流声, 归家行人的脚步声, 或者最微弱的、风的流动和轻语。   但这个与世隔绝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诸伏景光能感受到的, 全是沉入深海一般的孤独和死寂。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所以他不敢关灯,不敢让自己陷入更恐怖的黑暗中。   有光明存在的时候, 他尚且还有一丝喘息的余地,否则, 那种好像被整个世界都遗忘的绝望感, 足以在瑛二没来的那个晚上就让他崩溃。   ——因此, 在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时,诸伏景光是真的被吓到了。   “教官……?”猫眼青年顾不上自己阵阵酸胀的腰腿,立刻慌乱地坐了起来,像个盲人一样四处摸索着,声音里短短几秒就染上了哭腔。   万幸的,在他陷入更大的恐慌之前,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下方随即传来带着困意的声音:“……嗯?怎么了——唔!!”   敏锐的感官察觉到那一瞬间的气流变化, 还在半睡半醒的瑛二猛地警觉起来, 又在下一刻因为意识到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是景光而放松, 结果……   他差点被一头槌砸得吐血。   感受着胸口那个瑟瑟发抖的脑袋, 夏目瑛二哭笑不得的抱着诸伏景光坐起来, 才想说点什么,就被对方死死地抱紧了腰,勒得他腰都快断了。   唉,果然变成这样了。   瑛二抬手摸了摸诸伏景光柔软的短发,难掩歉意的开口道:“不怕不怕,我就在这里,没有抛下你自己走哦。之前我是被琴酒绊住啦,他突然发现你加入组织的时间跟自己重伤那晚的时间对不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毕竟人设立在那里,可不得比谁都积极的抓那个害了他的卧底吗?虽然这波是我抓我自己啦……但是琴酒真的盯我盯得很紧,害得我好不容易才找借口跑掉,我觉得他绝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怀中青年的颤抖总算是慢慢停止了,紧紧箍着他的手臂也放松了些。   夏目瑛二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抱歉,景光,你很生气吧?”   诸伏景光毫不犹豫的摇头,用沙哑的嗓音竭力自然的说:“没有。教官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看到您平安无事我就非常高兴了,您……您不需要在意我这边。”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你心理上绝对出问题了吧。   瑛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苦着脸,颇感棘手的叹了口气。   他本来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虽然确实有惩罚一下倔强不肯求助的猫猫的心思,但他一开始确实打算第二天晚上过来的!诸伏景光是个很温暖干净,同时又坚韧不拔的人,他从来没想过把这束耀眼的光毁掉啊!   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这孩子学会依赖别人,不要动不动就在危险面前陷入悲观而已!!   天地良心,他夏目瑛二真的是个很负责的教官啊!虽然为了加速学生的成长,他有时候动用的手段会有那么亿点斯巴达,还有一些时候也确实不在意出卖色相——咳咳,但、但他真的是个全心全意为学生着想的好教官啊!!   果然一切都要怪琴酒!那家伙的疑心病和控制欲越来越重了,而且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是趁早送这个混蛋进局子吧!   “……教官?”   怀里传来青年带着不安的呼唤声。   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瑛二立刻回神,他下意识绽放出笑容,绝口不提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对诸伏景光说了声早上好,而后就准备去开灯。   然而就在他放开景光的瞬间,原本已经放松很多的青年突然再次紧张起来,有些惊慌的抓住了他的手。   瑛二一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就带上了笑意:“我抱你去开灯?”   诸伏景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正尴尬的头皮发麻,就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整个人愣住了:“啊?什、什么?”   瑛二笑了一声,不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诸伏景光的脸颊瞬间涨红,手臂却情不自禁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他慢慢将脸颊贴在瑛二温热的肌肤上,无法抑制的感到了一阵安心。   短短几步路,瑛二就来到了顶灯开关前。他想要开口让景光去按灯,但埋首在他颈窝里的青年却忽然收紧了双臂,在黑暗中低声说:“……我爱您。”   瑛二的动作顿住了。   ——夏目瑛二知道诸伏景光的心意,这是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   八天前那个晚上,瑛二在诸伏景光醒来后主动亲吻了他。虽然乍看是为了让他冷静下来而实施的、简单粗暴还带着血腥味的堵嘴,但那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吻。   瑛二没有解释过这样做的原因,但是诸伏景光想,自己是明白的。   因为那个吻,他们的关系由单纯进入了混沌,他们拥抱、接吻、调情,甚至在昨晚耳鬓厮磨,抵死缠绵,但他们仍然什么都不是。   又或者他们确实成为了彼此的什么,但那种东西显然是不正常的,或者说……是畸形而不对等的。   诸伏景光很清楚,在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之前,首先改变的是自己的心理状态——   在被保护在这个安全屋里之后,不,准确的说,是自从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很难称得上是个心理健全的人了。斯德哥尔摩、恐抛心理、PTSD……这些麻烦的东西在他身上都能找到踪影。   身为专业人士,他当然清楚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表现,也知道这样的人处在一种怎样糟糕的心理状态中。   ——他无法靠自己做出理智的决定,他在情感上依赖这个孤岛中除自己以外的唯一一人,并对这个人有着近乎病态的心理渴求,本能的想要通过亲近他来抚慰自己的心理创伤。   没错,诸伏景光在理智和情感上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夏目瑛二,否则他的状态会比现在更糟糕。   与此同时,他也打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便是瑛二主动迈出了那一步,用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却一直不曾给这段关系下一个定义的理由。   多么温柔的人。   即便不喜欢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纵容他,保护他。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诸伏景光才会在今天醒来后一直尝试着克制自己,因为身为心理状态十分差劲的病人,他在崩溃状态下想要通过负距离接触获得安全感尚能用本能解释,可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他和夏目瑛二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但他没能做到。   哪怕他极力克制,那句禁忌的爱语还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   他可真是……真是……!   已经患上分离焦虑的诸伏猫猫不自觉的抓紧了瑛二背后的衣服,像是想要逃避贪得无厌的自己一样,把脸用力埋进了他的怀中。   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卑鄙,享受着瑛二的温柔和特殊对待还不满足,居然贪心的想要更多。   会被讨厌的吧?以后教官还愿意来看他吗?   只要想到后者的答案可能为否,诸伏景光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捏碎了。   夏目瑛二安静的站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诸伏景光这个时候吐露心意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他觉得景光的告白挺好处理的,毕竟他是个如此善解人意的教官呀!为什么他可爱的学生会害怕到浑身发抖呢?   难道他昨晚吓到小猫咪了?可明明是小猫咪全程黏着他主动索取的啊?以他的技术也不可能不舒服……   唔,所以果然还是景光想太多了吧。   确认了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某个总是自信心爆棚的千手(内在)立刻支棱起来,调整姿势回抱住了景光。   青年身上还有他给这个安全屋配备的牛奶沐浴露的气味,柔软细腻中带着一丝令人回味的甘甜,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诸伏景光这个人。   这只猫猫的性格也是这样。昨晚他一开始不适应的时候明明觉得很痛,却硬是能做到一声不吭,忍得额角全是冷汗,还强笑着说自己没事。   唉,真是过分乖巧了,都到了让人心疼的程度。   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会答应他的告白呢?   “教官?”长久的沉默显然让诸伏猫猫愈发不安,他湿热的吐息在黑暗中急促了些,伸出一只微颤的、轻易就能暴露他有多紧张的手捧住瑛二的脸,嘶哑的嗓音根本藏不住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和难以掩饰的苦涩,“对不起,请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我只是……我……”   “啪嗒。”   头顶的灯突兀的亮了。   诸伏景光被光刺痛眼睛,他僵着身子低下头,在开灯的瞬间涌出的生理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滚落,却被一只手轻轻抹去。   “先去洗漱吧。”   依旧温和的嗓音响起。   诸伏景光耳边“嗡”的一声,满脑子混杂的念头只剩下一句“完了”,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然而,就在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收拾好自己,准备走出浴室的前一刻,他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阔别许久的呼唤声:“Hikali。”   诸伏景光反应了一秒才迷茫回头,看到夏目瑛二正与平常无异的微笑着,见他看过来,便眉眼弯弯的笑着说:“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说清楚——刚才向我告白的,是只属于我的‘光’没错吧?”   “……欸?”诸伏景光怔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瑛二见状,好看的笑容里平添了几分无奈,俊朗的眉眼却缓缓变得柔和,凝视着他的深邃蓝眸里仿佛跳动着温柔又炙热的火苗。   他上前几步,让诸伏景光不自觉的转身面对着他,被禁锢在了玻璃门和他之间的狭小空隙中。   俯视着还没弄清状况的猫猫,夏目瑛二愉快的轻笑一声,扣住他的后脑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起码在这里,你只是光,我也只是瑛二。”   他近距离凝视着晕乎乎的诸伏景光,声音里带着磨砂般沙哑性感的笑意,“起码在这里,我们是永远不会被外人打扰的恋人,不是吗?”   恋……人?   诸伏景光呆呆的瞪大眼睛,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怔怔的望着他,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柔和的蓝眼睛里才逐渐透出惊人的光亮,瞳孔因震惊而缩小,脸上却无法抑制的爬满了狂喜。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一把抓住了瑛二的前襟,动荡的眼瞳紧紧地盯着他,颤抖的嗓音无比激越:“教官——您的意思难道是——?!”   “不对不对,怎么还叫我教官啊。”   瑛二笑嘻嘻的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的唇,在他先是不解再是恍然害羞的反应中变换手势,捏住他的下巴亲昵的贴上了他的嘴唇。   诸伏景光的回应非常热情,或者说热情的过了头,他抱住瑛二的脖子激动而青涩的回吻着他,身体像得了药瘾一样努力往瑛二身上贴,动作间充满肉眼可见的甜蜜、爱与渴求。   吻着吻着,泪便落了下来。   瑛二感受着这个掺杂上涩意的吻,有心想让这个小可怜不要心思那么重,便勾住对方的下巴愈发强势的吮吸舔吻,不放过对方唇齿间的每一丝空气。   诸伏景光被他吻得连脑子都是晕的,却仍然记得用手臂、双腿和整个身体紧紧缠住他,一边小动物一样黏人的不停亲他的嘴唇,一边小声的叫那个只属于现在、此地的称谓:“瑛二……瑛二……”   夏目瑛二从鼻腔里应着模糊的嗯,单手托着他没有受伤的腿,在他的唇角和耳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诸伏景光红着眼眶揽着他的肩膀,柔和的猫眼水光潋滟,又逐渐滚落出生理性的泪水,眷恋的用嘴唇吻着恋人的发顶。   这一次,瑛二没有管他是不是哭了。   刚穿上没多久的家居服洒落在浴室里,像绽放了一朵糜红的花。 第196章   床边的阴影延伸拓展, 从里面缓缓步出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起床。”   “大哥?”   门“唰”一下开了,蓝发青年不顾身上敞着怀的白衬衫, 一脸惊喜的探出头, “你回来啦?怎么样,昨晚有没有找到那只藏的最深的老鼠——”   话没说完, 眼前健壮了许多的Top Killer就黑着脸粗暴的拢住他的衣襟, 将他一把推进房间, “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缝合上的前一秒,夏目瑛二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自己房门对面的墙上, 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眸底滑过一丝残酷的、高高在上的讥讽。   马上把你们一锅端了。   无情和控制欲都拉满的最强微笑的想着。   “穿好衣服再给我出去,懂吗?”   风尘仆仆的琴酒冷着脸警告着他, 见他似乎有些走神, 还不悦的拽下他的衣襟要去吻他。   夏目瑛二微微偏头, 恰好让那个吻落在唇边。   他躲得很不明显,但琴酒还是似有所觉, 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   夏目瑛二丝毫不惧, 反而很无辜很委屈的撇嘴:“我马上就要去实验室了, 大哥你亲我的话我待会儿还要消毒,很麻烦的诶。”   这是在嫌他脏?!   琴酒冷笑一声,丢开他的衣服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听到这人凄惨的哀嚎才气顺了些,噙着抹鬼畜的微笑转身去洗澡。   敲诈枭卡集团的事, 这位经验丰富的顶尖杀手办的很漂亮, 再加上他的身手像坐了火箭一样飞快提升, 再次成了组织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之后击杀老鼠也部署有功——瑛二以科涅克的身份证明是他的部下莱伊先找到的苏格兰——凭着这些任务,琴酒已经重新获得了boss的信任。   或者说,boss必须信任他,因为只有身为前干部,同时也是前情人的琴酒,似乎才能压制住目前风头无两的科涅克。   这也是琴酒虽然不知道瑛二在忙什么,却能够自由出入这座实验基地,甚至连瑛二正在被全天候监视都知道的原因。   只是很可惜,虽然所有人,包括boss和琴酒本人,都以为琴酒肯定能牵制住科涅克,但是,唯独科涅克本人并不这么想。   夏目瑛二看着那个前一周天天和自己同吃同住,导致自己无法离开去安慰不安猫猫的犯罪分子,唇角慢慢牵起了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平日笑容灿烂的样子,元气满满的跟琴酒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出了门,前往实验室继续解析病菌。   对他在这座基地中的行踪一向不过问的琴酒走进浴室,抬手想要调整一下淋浴喷头,却在扬起手臂的瞬间感到了一阵刺痛感。   他咬牙捂住自己的左臂,墨绿的眼底一阵阴翳。   虽说身体已经养好了,但曾经中弹的惯用手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一到阴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绝不会放过那只公安的老鼠!!   琴酒狠狠一拳砸到墙上,强烈的憎恶让他的太阳穴阵阵抽痛,结合着手臂的不适,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小田医生自杀后,他就再没有吃过那种止疼药,头疼也就时不时来袭,至今还没找到什么好的缓解办法。   他去做过全身检查,结果显示除了原因不明的头疼以外,他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康。   就好像那种药真的只是普通的止疼药一样。   但是这怎么可能?   琴酒顺着小田医生最近三年的行动轨迹追查过,通过监控找到了一个每隔一月都会来给他送药的黑衣人。   离奇的是,不管他怎么排查,那个黑衣人都会很快消失在监控摄像头中,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踪影。   这让最近的琴酒尤其烦躁,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会觉得那个黑衣人和他的小没良心有点像……   因为这个没由来的怀疑,琴酒亲自去苏格兰的死亡现场看了一圈,也仔细看了街头的监控录像,确定苏格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接下来还是对瑛二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密切监视,又在昨晚故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就是为了观察瑛二会不会有异动。   结果很明显,瑛二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是他毫无道理的猜忌。   呵呵,也是,那个小没良心身手差得很,怎么可能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   ……身手,差得很吗?   琴酒站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中,绿眸中氤氲着晦涩的暗光。   有某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只等有人将它们连成一线。   “黑泽瑛二……”   一声低喃从男人嘴边溢出。   他撩了把耳边湿掉的长刘海,嘴角挑起了一抹混杂着杀意与复杂的扭曲微笑。   ——你最好与三年前那个晚上毫无瓜葛。   *   通往地下的电梯门前,监控的死角处,蓝发青年状若不经意的理了理袖口,让一个小纸团掉在地上。   一个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清洁工路过他身边,看了眼地面,将那个纸团扫进了簸箕中。   电梯门开了,瑛二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全程与那位清洁工毫无交流。   片刻后,完成了打扫的清洁工回到休息室,脱掉衣服后很是激动的扑到簸箕边,两眼放光的扒拉出了那个纸团。   当天下午,琴酒接手了不少时日的行动组中,以及朗姆的情报组中各有一个代号成员叛离组织,行动组的那个成员甚至成了公安的污点证人,显然是早就跟公安联系好了。   琴酒收到消息后气的怒发冲冠,想都不想的把这个锅扣在了那个还没抓到的公安卧底头上,如同飓风过境一般冲出实验基地,目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会忙着灭口以及搜查那位了不起的公安卧底了。   降谷零在情报组里听说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也是自己那位公安前辈出手了。   说到这位前辈,降谷零真是有满肚子的疑问要说。   他三年前潜入组织时,十津川管理官就说他有一位前辈,只是那位前辈就快要暴露了,所以自己才会被选为继任者。   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位前辈一直杳无音讯,降谷零一开始还时刻准备着接到救援任务或者协助任务,同时不断猜测着前辈到底是组织里的哪一位……谁知道自己加入组织后,这位前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但降谷零从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位前辈,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假名就是这位前辈帮忙取的。   两年半以前,骤然得知瑛二就是百加得的时候,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瑛二就是那位前辈,但十津川管理官否认了他的猜想,还提供了足以驳倒他的时间线:   公安前辈潜入组织的时间是六年前,那时候黑泽瑛二才十八岁,甚至还没成为十津川管理官的学生。   后来,降谷零自己也掌握到了其他的一些情报,比如黑泽瑛二说他是在十七岁时加入的黑衣组织,十九岁时“偶遇”十津川管理官,就此潜入了公安系统——嗯,和前辈潜入组织的时间依旧对不上。   所以不管怎么想,瑛二都不可能是那位前辈。   当时的降谷零就这样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顺应瑛二的意思开始憎恨他。   再后来,一年前的江之岛事件中,他得知了琴酒在三年前重伤的真相。   一开始,降谷零怀疑那一晚差点将琴酒逮捕的是黑泽瑛二,并对瑛二这样做的原因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他根据川崎绫子被异能力者带走这条线索,推断瑛二是异能特务科的人,是内务省派到黑衣组织、又被黑衣组织派到公安的卧底,甚至一度对这个猜测深信不疑。   但是那之后,诸伏景光被组织怀疑,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不断被试探,而那时的黑泽瑛二不帮助他就算了,反而不断安排景光去狙杀公安的家属,后来更是直接了无音讯,将景光一个人扔在危险的漩涡中。   可是那个时候,降谷零还是没有怪过瑛二的。   他知道瑛二就是科涅克,而当时的科涅克因为权势滔天受到boss的忌惮,又因为琴酒醒来而面临人设坍塌的风险。他自顾不暇,又是与公安立场不同的特工,降谷零怎么可能会怪他不出手?   可结果呢?他这份体贴换来的是什么?   在那个噩梦般的一夜,黑泽瑛二终于肯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却在自己满心希望他会帮助他们的时候,嬉笑着,近乎侮辱的、满不在乎的夺走了景光的性命。   他明明是那样强大,那样无所不能的人。在江之岛他一个人运走了十万袋毒品,那为什么轮到景光的时候,他连一丁点援手都不肯施舍?   降谷零知道自己很一厢情愿,黑泽瑛二本就身份成谜,他是红方这件事本就是自己推导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怨,不去恨。   因为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清楚了——那就是瑛二是故意的。   潜入组织之初的指点,拜托贝尔摩德对他的照顾,火海里的舍命相救,不负所托阻止了黑衣组织得到毒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那个残忍的人,故意用这些伪善的行为让自己对他放低戒心,纵容自己一次次向他求助,并状若温柔的予以回应。   他不曾交付自己丝毫信任,对身份绝口不提,却一直在试图驯服自己,试图让自己变成他想要的模样,试图让自己变成听话的狗……试图让自己相信,他是可以依靠的。   他确实相信了,可结果呢?   在自己满怀希冀的瞬间,那个人打碎了他的一切希望,欣赏着他从天堂坠落地狱。   那个人才不可能是公安的前辈。   那个人是魔鬼,是撒旦,是名副其实的……玩弄人心的恶魔。   ……不说他了。   彼时刚刚听到琴酒去处理叛徒这个消息的降谷零抬手扶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   他可以肯定,策反了两个代号成员、甚至让其中一个归顺了公安的,应该就是自己久无音讯的前辈。   他洗清嫌疑了吗?之前是一直在蛰伏吗?   他想达成什么效果?是混淆视听……还是转移注意力?   如果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的自己能帮上忙吗?   乱糟糟的想法堆在脑子里,像毛线团一样找不出头绪。   降谷零烦躁的呼出一口气,确认周围安全后索性拿出手机,给十津川幸三编辑了一封邮件。   ——他需要联络上级,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就在叛逆期的小金毛绞尽脑汁的猜测瑛二这位“前辈”到底是为什么转移琴酒的注意力时。   临近傍晚,某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地下室里,夏目瑛二打开门,笑着接住了朝自己扑来的黏人猫猫。 第197章   夏目瑛二打开冰箱, 先是严肃的巡视了一下,才把新买的东西填充进去,完事后满意的揉了揉趴在自己怀里的猫猫头。   “不错, 看来有好好吃饭。”   已经有重度分离焦虑的诸伏景光抱着他不撒手, 闻言有些无奈的笑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真不是小孩子,我早上就不用把那么多菜都拿去扔掉了。”   瑛二捏了下他的脸, 表示某只惯会逞强的猫猫实在学不乖,不强制要求他吃饭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七天的菜只吃掉了不到两天的量这种事。   诸伏景光捂着被捏的地方脸红,见瑛二还想说什么, 连忙把话题岔过去:“啊,我煮的味噌汤!”   他拽着瑛二就想走,结果后者纹丝不动,他要是真想奔去厨房,只能把抱着人家的手放开。   然后诸伏景光就僵住了,几秒后从耳朵到脸颊都红了个透,最后默默的抿着唇重新把人抱紧,脸死死地埋在他怀里不出来。   “噗——哈哈哈哈!”   夏目瑛二被他可爱的哈哈大笑。   “……瑛二!”诸伏景光被他笑的脸上发烫, 一副又尴尬又窘迫的表情, 注视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无奈的宠溺。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 因为光你小心思没得逞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忍不住就……”瑛二笑着揉了揉脸, 看了眼诸伏景光眼神专注面颊红透的样子, 表情不知不觉的柔和起来。   “腿疼吗?”他摸了摸诸伏景光大腿上的伤口。   诸伏景光摇摇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柔和的蓝眼睛不自觉的甜蜜弯起:“只是做个咖喱而已, 累不到的。”   夏目瑛二不置可否, 朝餐桌扬了扬下巴:“你先放开我一会儿,我去把咖喱和汤盛一下。”   “……唔。”诸伏景光肉眼可见的迟疑了,在瑛二好笑的注视下红着耳朵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好、好吧,那你快点……”   “知道啦知道啦。”瑛二笑眯眯的朝他摆摆手,目光在他别扭的走路姿势上停留了一下,才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这顿晚饭,诸伏景光是坐在瑛二腿上吃的。   就算是猫眼青年本人,也对自己居然能这么黏糊感到十分震惊,进而觉得万分羞耻。但夏目瑛二却对他的重度肌肤渴求症适应良好,到最后甚至兴致勃勃地提出由自己来喂景光吃饭。   诸伏景光觉得这个不管怎么说都耻度太高了,通红着脸连连摆手,逗得瑛二又是一阵大笑。   景光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被耍了,他也不生气,只是无可奈何的看着实际上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恋人,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贴上去啄吻他的嘴唇,捂着自己还染着红的耳朵小声嘀咕:“坏心眼。”   夏目瑛二得意的弯着眼笑,拽下他的手去亲他的耳尖,又亲他的耳根和眼尾,在他光滑的面颊上留下大片大片醉人的酒红。   诸伏景光在他热热的呼吸喷进耳朵里的时候就酥麻了半边身子,他一边热切的回吻着他,一边跨坐在了他腿上,红着眼去解自己的衣服。   然而,第一个纽扣还没解开,夏目瑛二就抓住了他的手,迎着他不解的目光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睛,眉宇间的神色温润如水:“乖,我们今天不做。”   诸伏景光的脸立刻就白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前,瑛二突然抱着他站了起来,将他放回到床上。   诸伏景光全程一声不吭的搂着他,被放下之后抿着唇揽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湖蓝的眼睛执着的盯着他,另一手仍然要去解自己的衣服。   瑛二不得不再次按住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诸伏景光颤动了一下眼睫,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   “光、光?”夏目瑛二惊呆了,他连忙将人一把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解释:“别哭别哭啊,我不是不想要你,是你今天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再来了……”   “我可以。”安安静静流泪的诸伏景光小声却倔强地反驳着他,双臂像溺水者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腰,像是生怕他跑掉不要自己一样。   这种宁愿献祭自己也要让他舒服的、隐含强烈不安的言行,让夏目瑛二既心疼又好笑。   “好好好,你可以你可以。”   他也不费那个劲跟心理状态不太乐观的猫猫掰扯这样对不对,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温声安抚着,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他的脸颊。   直到诸伏景光稍微放松了一些,眼泪也不再流了,他才抱着青年蹭了蹭,像撒娇一样悄咪咪的在他耳边说:“你看这样,我们今晚换个形式亲近好不好?”   “换个形式?”诸伏景光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猫眼温驯又依赖的看向他,瞳孔还在因为不安的余韵而微微颤动,“什么形式?”   瑛二朝他神秘的笑了笑,直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一盒消肿药膏,然后重新低头挤挤挨挨的和他额头相贴,好闻的藤花气息暖融融的,暧昧又温暖。   “光酱,给我看看……好吗?”他用商量的口吻亲昵的低声说着,呼出的气息熏红了诸伏景光的面颊。   猫眼青年羞窘的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红的滴血的耳朵,有些含糊的结巴着:“可、可是那也……也不好看……”   “好看的!真的好看!你就给我看看嘛,我想看~”   夏目瑛二语气可爱的撒着娇,说着也不等害羞到晕晕乎乎的景光回答,就半强硬的把根本不会拒绝自己的心软猫猫翻了个面,一边安抚的吻着他羞到滚烫的耳垂,一边低头拧开了药膏的瓶盖。   一时间,室内气氛正好。   过了片刻,瑛二把连脖子都红透的景光翻过来,笑嘻嘻的亲了亲他汗淋淋的额头:“真不愧是光酱,和性格一样,都软乎乎湿热热的。”   “瑛二!!”好脾气的猫猫难得炸毛,又羞又恼的去捏他的脸。   他捏上了又不敢真的用力,到最后只是虚张声势的板着通红的脸,底气不足的“警告”他:“下次不准说这样的话!”   “是——知道啦!”夏目瑛二积极响应,心里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   诸伏景光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也做不到让瑛二真的为自己改变做法——而是得到保证就眼神飘忽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是耳语一样轻声问他:“接、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   夏目瑛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角慢慢咧开坏心眼的笑。   他点了点诸伏景光的嘴巴,朝他无辜的眨眨眼:“帮帮我?”   *   有一件事,诸伏景光从没有问过瑛二,那就是自己大腿上的伤。   ——为什么连心脏和大脑中枪这种伤势都治好了,却偏偏留下了包括腿伤在内的一些小伤口?   理由很简单,将伤势一次性治愈的话,诸伏景光反而可能会死。   这是因为反转术式固然可以治愈一切外伤,却不能忽视人体的极限一味修复,否则很可能取得反效果。   因此,在将诸伏景光的致命伤治好之后,瑛二就停止了治疗,打算把人养胖点再一次性完成治疗。   结果因为耽搁的那一个星期,诸伏景光不仅没胖,反而瘦了一大圈。   无奈之下,瑛二只能把人好好养了近两个月,才再次使用了反转术式,把差不多都快长好的伤口完全治好了。   诸伏景光的心情很不错,夏目瑛二的心情也很不错,他特意问过诸伏景光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然后在第二天进行了一番大采购,拎着大包小包步履轻快地回了安全屋。   临进门之前,他收到了一则消息。   瑛二看过之后,微微叹息着把那则消息删除,然后重新扬起笑容,解开密码打开了门:“Hikali?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门开了,深渊般的黑暗出现在门后,不见了往常那个会带着温婉期待的笑容迎接他的身影。   “光?”夏目瑛二心下一沉,扔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门,脑子里已经在想诸伏景光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又会有多么害怕。   他倒是排除了有人闯入这个选项,毕竟到处都没有相关的痕迹,屋子里仍然只有景光一个人的气息,而这个世界还没人能瞒过他的感知。   他满心觉得是诸伏景光的身体出了什么事,只是还没等他转完这些念头,一个气息就从身后贴了上来。   瑛二面露惊愕,转身一把抓住了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光?”   “欢迎回来,瑛二。”   诸伏景光笑着说出了彼此都已经习惯的迎接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瑛二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景光怪怪的。   不过人没事就好。   青年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一边体贴的想要揽住恋人不自觉颤抖的身体,一边亲昵的抱怨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不开灯啊,你难道不害怕——?!”   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已经自觉贴了过来的诸伏景光抓住他的衣服,在他怀里低低的笑了几声,声音里有羞涩和不好意思,也有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期待。   夏目瑛二沉默了几秒,果断“啪”一下打开了灯,而后看着面前的诸伏景光,非常难得的露出了毫不作伪的震撼表情。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他瞪大眼睛做梦似的说着,手上却毫不客气的把脸红红的猫猫一把拽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香味狠狠亲了他几口:“光酱,你也太棒了吧!!”   他怎么都没想到,诸伏景光他!居然穿上了围裙!!   而且是只穿着围裙——!!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吗?!本来景光就是极品人夫男妈妈,结果他现在居然只穿了围裙!!也就是果体围裙——!!   果体围裙是什么?果体围裙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他的景光也太——会——了——吧——!!   内心尖叫的夏目瑛二弯腰就把诸伏景光扛了起来,在对方快乐的低呼声中将他带进了厨房,然后让他坐在流理台上、按着他的肩膀严肃的对他说:“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我们今天晚上不睡觉!听见了吗光酱?!今天晚上我不会让你睡觉!!”   诸伏景光不停的红着脸笑,主动揽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唇,在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里温柔似水的说:“嗯。”   “只要你喜欢,弄多久都行。”   ……   …………   暮色四合。   夏目瑛二抱紧怀里软成一滩水的人,在他控制不住的啜泣中寻觅到他的唇,在深吻之后好心情的碰了碰他的鼻尖,哑声笑道:“以后‘弄多久都行’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哦,光酱。”   诸伏景光的眼尾哭的一片嫣红,他依恋的紧紧抓着瑛二的衣服,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攥出两个旋儿,趴在他身上不停颤抖,求饶似的蹭着他的脖颈。   “瑛二……”青年意识不清的发出带着哭音的呢喃。   “嗯?”瑛二无声安抚着他的脊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温柔的应答。   诸伏景光汗湿的头发贴到他的额头上,被眼泪弄得朦胧的蓝眸与他四目相对,注视着他的眼神像暖阳,像春雨,像月光,更像充斥着爱与信仰的黎明。   “我爱你。”   他轻柔的说。   夏目瑛二安静的与他对视着。   他垂下眼帘,微笑着抱紧了他。   “嗯。”   “……我知道。” 第198章   亮着小夜灯的房间里, 一只手机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定好的闹铃时间。   但这个闹铃还没来得及发出响声,就被人迅速按掉了。   夏目瑛二睁开眼睛, 先是发了会儿呆,才轻手轻脚的将缠着自己的猫猫挪到一边,低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 他俯身亲了亲对方猫儿似的湿润眼眸,然后将另一只手机放到他枕边, 转身下了床。   关门声传来, 但是这一次没有再响起熟悉的上锁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诸伏景光缓缓睁开眼睛,被亲吻过的蓝眸不知何时已经盈满泪水。   他打开床头那个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瑛二给他看过的手机, 看着那封静静躺在桌面上、题目是“你还有大好的未来”的邮件, 终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什么大好的未来。   他宁愿永远待在这里, 这样只属于他的恋人说不定还会回来。   *   降谷零前些日子发给十津川幸三,询问自己是不是能帮到公安卧底前辈的邮件, 在今天终于收到了回复。   他原本对这么长时间才收到回复心有疑惑, 然而等他看完这个邮件就顾不上疑惑了——他差点原地起飞。   因为十津川管理官告诉他,自家卧底前辈,居然准备在今天抓捕潜伏在警视厅的组织奸细,并希望自己为他提供帮助!   奸细?警方居然有黑衣组织的奸细?!   电光火石间,降谷零就明白了诸伏景光为什么会突然暴露。他心头涌上强烈的、针对那个奸细的愤怒和憎恨,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更多的反倒是焦灼。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就在刚刚, 琴酒那个自从知道他是百加得的前男友, 就处处看他不顺眼的神经病发来消息, 语气强硬的要他现在立刻赶去集合点做任务, 没按时到就视作叛徒。   降谷零自然是不怕琴酒的,只是如果组织秘密安插在警视厅的卧底在今天落网,结果自己这边恰巧失联……那局面简直不要太美。   而且,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琴酒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独独让自己去他那里?是前辈那边的行动出现了纰漏,还是……琴酒对自己也有所怀疑?   短暂的思考得不出结果,趁着距离集合还有点时间,降谷零连忙给十津川幸三发消息,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猜测。   十津川幸三没说什么,只是在十几秒后发来了一张只有文字的消息截图。   [你好,透君,我是你的前辈。]   降谷零:!!!   时隔三年,终于和神秘的前辈说上话了!   降谷零的内心十分感动,然而他知道时间紧迫,遂省去了麻烦的社交问候语,只是礼貌的问了声好,便直截了当的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这么直白的向其他人问“怎么办”,其实并不符合降谷零的性格,但是他觉得,从前辈能打探出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机密卧底情报就能看出来,对方在组织里的地位恐怕比他高的多,在这种危急关头也会有更多门路和解决办法,向对方求助绝对是正确选择。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降谷零内心里对这位前辈其实很是尊敬。   只有卧底才能理解卧底。在降谷零看来,自家前辈在黑衣组织这种地方单打独斗的潜伏了六年之久,还挖出了一颗组织安插在警方的钉子,对方一定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当然,他的尊敬和好感也离不开对方挖出的钉子正是害死了诸伏景光的直接凶手这一点。   ……至于另一个凶手,就交给他来解决吧。   手机对面安静了几秒,然后十津川幸三开始发来一张又一张新截图。   只不过与降谷零预料中的商量不同,这些截图中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笃定和些微命令的口吻,但比那些更值得在意的却是令他万分震惊的内容——   [你被琴酒强制召集的事我已经知晓。放心,我这边的计划没有泄露,你的身份也没有被怀疑。]   降谷零:?可是您怎么能确定呢?   [我怎么确定的现在来不及说,总之,请听好我接下来要你去做的事。]   降谷零:??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话说不是说了我现在走不开吗?!等、等等啊……   [透君,请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算被当作叛徒,也不要去找琴酒。]   降谷零:???!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同一时间,东京都内的某个安全屋内。   高大沉默的长发男人站在阴影里,他背好了装着狙击枪的琴包,却奇怪的没有立刻出发,而是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机。   那上面有一封来自他最憎恶的人的邮件,上面只有一句话——   [别去找琴酒,否则你懂的。]   ……为什么?   赤井秀一眉头紧锁,退出这封邮件又打开了另一封。   [30分钟内来xxx制药厂,晚一秒钟,就认定你是那个公安卧底。——琴酒]   赤井秀一:……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敏锐的感官就让他察觉到了楼下的异动。他身形一闪躲到窗帘后,谨慎的打量了一下楼底,却惊愕地发现伏特加正带着许多人从一辆车上下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对这个窗户露出了森冷的微笑。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难道?!   赤井秀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琴酒发来的那封邮件,想起邮件第一次打开时被自己误以为是信号问题的那几秒延迟,绿眸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冷意。   邮件被动了手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琴酒这次非要扯上他?   ……和百加得有关吗?   伏特加已经在敲门了。   赤井秀一扣紧手掌,“去了百加得就会有危险”和“不去就可能暴露身份”两种后果在他脑子里接连浮现,让做选择的他感到了一种撕扯般的痛苦。   感性和理性,在这个男人的身体中激烈的碰撞着。   最终,一切挣扎都消隐于无形,男人看不出情绪的给某个人发了短信说明现在的情况,然后收起手机,沉默的握住了怀里的枪。   二十多分钟后。   同样经历了一番挣扎,只不过挣扎的两个选项是“信任前辈”与“不信任前辈”的降谷零,在遭受了和赤井秀一一样的堵人+搜身待遇后,被琴酒亲自押到了废弃制药厂的地下。   他在那里看到了不同于荒芜的地上的高科技实验室,以及早就等在那里的赤井秀一。   “大哥!”   拿枪对着赤井秀一的伏特加见琴酒来了,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琴酒冷漠的点点头,用手中的伯.莱.塔顶住降谷零的后腰:“过去。”   降谷零瞥了眼被铐在柱子上的赤井秀一,站在原地冷笑道:“你当你是谁,琴酒?不过是替boss办成了几件事而已,你以为自己已经能随心所欲了吗?今天的事要是被boss知道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猛地从背后传来。   降谷零凭本能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子弹射中了肩胛,疼的他冷汗“唰”一下流了下来,努力再三才勉强靠在了墙壁上,没有狼狈地摔倒。   “琴酒!”他像阴冷的毒蛇一样咬着那个名字,捂着肩膀惊怒交加的瞪向银发男人。   “boss说了,今天的事,想怎么做都随我。”   琴酒对他狠戾至极的眼神视若无睹,他示意伏特加把降谷零押到那根柱子边铐上,然后看了眼青年的白衬衫上蔓延开的血,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带着复仇快意的弧度。   “知道吗,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波本。”他冷笑着这样说道,掏出手机对着降谷零连拍了好几下。   降谷零第一时间厌恶的背过脸去,但他的金发和黑皮辨识度实在太高,琴酒自然也不强求他露脸,反正只要看照片的人能把他认出来就够了。   这样想着,今天的气息格外危险的男人竟不由得低笑了几声,笑声阴森的让人联想到露齿的野兽。   “你到底想干什么?”降谷零的脸上露出了怒极的神色,双眼却很冷静的看着他又拍了几张赤井秀一的照片,然后把这些照片发给了某个人。   他发给了谁?   已经成长为完美卧底的公安先生冷静的思考着。   能够同时和自己、莱伊以及琴酒扯上关系的人……除了那家伙,根本不做他想。   “你想对百加得做什么?”跟他一起被铐在柱子上的莱伊也想到了这一点,看似冷静的抛出了细化后的问题。   琴酒收起手机,对他们两个森然一笑:“引蛇出洞。”   ……什么意思?   陷入被动的两个男人同时皱紧了眉。   黑泽瑛二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琴酒突然对他如此痛恨?   难道……   降谷零垂眸思量着,掩藏起微微颤抖的瞳孔。   ……那家伙的卧底身份暴露了吗?   是了,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因为那家伙暴露了,所以和他有密切关系的自己和莱伊才会被带来调查。   可是琴酒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他?引蛇出洞……他是想通过自己把那家伙引出来吗?   这未免太可笑了。   青年的嘴角动了动,想要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分手之后,他和百加得对外展现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自己对百加得表现出的态度也是讨厌和憎恨居多,现在更是恨不得真的杀了那个混蛋,结果琴酒居然要用自己来引他过来?   简直可笑。   那家伙绝对不会来的,他绝对会逃得远远的,然后再也不回来。   比起想那个混蛋,还不如想想前辈那边的抓捕行动有没有成功,自己脱险之后又怎么报复琴酒。   ……可恶,肩膀上的伤好疼啊,害得他都没法对那个混蛋的暴露报以幸灾乐祸的冷笑了。   “琴酒。”莱伊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传来,心中慌乱却不自知的降谷零瞬间恢复正常,他抬头看向与自己铐在一起的讨厌鬼,看到对方唇边噙着一抹嘲讽的笑,脸色却在白炽灯下有些苍白:“你该不会在怀疑,百加得就是你一直没抓到的那个公安卧底吧?”   公安卧底?……谁?百加得?   降谷零的脸色空白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嗤笑:“不会吧琴酒,你这是想抓卧底想疯了,已经到了随便臆想的地步了吗?”   受了伤的金毛非但没有收敛脾气,反而愈发张牙舞爪。   “你不要因为自己无能,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到处怀疑别人,还拿我们两个无关者开涮。”赤井秀一难得和他统一战线,声线淡淡的说着。   “无关者?”   一直冷冷盯着他们的琴酒听到这一句,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旁边有个不认识的棕发眼镜男在此时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两部手机。   “已经找到了,琴酒。”   他在被铐着的两个男人有如实质化的凶恶注视下,面不改色的将手机递给琴酒,“两个人的手机都很干净,干净到连我也恢复不了以前的数据,但是最近几封邮件和短信都没删除,里面正好有你想要的。”   琴酒将两个手机挨个瞄了一眼,又不怀好意的去打量对面二人的表情。   赤井秀一冷淡的和他对视着——他的手机里没来得及删除的邮件,应该只有科涅克发来的那封,琴酒发来的那封,以及自己发给科涅克的、写着自己被伏特加强制带走的短信。   三封讯息里都没有提到百加得,而琴酒就算要找自己吃里扒外的麻烦,前面还顶着一个科涅克呢。   另一边,降谷零的表情比赤井秀一还要理直气壮,铐在身后的手却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   琴酒出现的时候,他正在跟前辈以及十津川管理官通信。但是他能保证,稍微一察觉到不对,他就迅速通知了管理官,然后删除了所有邮件和短信。   可现在,对面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却说,他在自己的手机里找到了琴酒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管理官后来又发消息了?不可能啊……还是说,是最近才跟着自己的部下风见发了短信?   降谷零的手心里不自觉的渗出了冷汗。   “自己看吧。”   琴酒没有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他冷哼一声,随手将两个手机扔到他们面前。   降谷零的手机在地上磕了一下,正好打着旋滑到他面前。他表面不以为然,实际却攥紧了背后的拳头,垂眸看向碎裂的屏幕。   他看到了一封已读的,自己却毫无印象的短信。   [不要去找琴酒。——ac]   ……科涅克?   降谷零微微一怔,心下诧异不已。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家伙会给他发短信?而且状态居然已经是“已读”?!   是他失忆了吗?不,不对,是有人碰了他的手机!!   金发青年紫灰色的眼眸猛地射向了站在琴酒身后的眼镜男。   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面无表情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镜,表情端的一个冷淡禁欲,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转身离开了。   降谷零隐晦的盯着他走远,心里莫名有一种直觉:动了自己手机的绝对是这个人。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是谁让他这样做的?是那个混蛋吗?那个混蛋是想在临死之前拉他当个垫背吗?!   降谷零心里腾地升起沸腾般的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某个蓝毛混蛋暴打一百遍。   然而过了几秒,他却忽然怔住了。   他想起除了科涅克以外,还有一个人让他不要来找琴酒,只不过自己是被琴酒强行掳来的,倒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等等。   降谷零突然心悸了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正在迅速冷却。   等等……等等啊。   ——为什么那个混蛋,和他的前辈说了一样的话?   “这是在开什么恶劣的玩笑么,琴酒?”   另一边忽然传来沙哑的男声,打破了这一瞬间过分沉寂的气氛。   “你指什么?”琴酒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点上,闻言带着股令人不适的恶意看向他。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的盯着脚边的手机,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许久,才终于满目冷凝的抬头。   “这是科涅克发给我的邮件。”他这样听不出情绪的说着,脸色终于成了头顶的白炽灯也无法遮掩的惨白。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说百加得的事么?” 第199章   空旷的实验室外, 被铐在柱子上的两个人坐着,负责拷问的人站着,白炽灯将金属质感的走廊照得刺眼的白。   面对赤井秀一的疑问, 琴酒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   他只是冷静又带着一丝快意的, 注视着赤井秀一脸上无处掩饰的苍白和混乱, 以及降谷零脸上已经收敛起的震惊与恍惚(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短信), 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口烟, 在飘渺的烟雾中看不清神色的说:   “看来,你们也被他骗了。”   没有人接他的话。   吞云吐雾的琴酒不知想到了什么,无机质的墨绿眼眸中逐渐出现化不开的阴翳。   想起昨晚终于清晰的梦, 和梦中那双一开始被自己误以为是黑色的、深渊一样冷酷的眼睛,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攥的死紧,刻薄凌厉的狼眸中涌现出几近扭曲的杀意。   科涅克……   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近乎狰狞的咧开嘴,将自己滔天的恨意融入话语,残忍地注视着面前这两个还不知道真相的可怜虫。   “事情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说着, 将两人崩毁的表情尽收眼底, 胸中恨到极致的怒火非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因为又回忆起了那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而愈演愈烈。   “你们也明白的吧?事到如今我根本没有理由骗你们,所以这就是事实——我们组织的大干部科涅克,同时也是百加得, 真实身份是霓虹公安派来的卧底!”   ——科涅克, 就是百加得?   赤井秀一眼中的情绪似乎在逐渐撕裂。   ——黑泽瑛二,是霓虹公安的卧底?   降谷零骤然如坠冰窟, 不敢置信和怀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不可能。”震惊到了极致, 金发青年反而诡异的冷静下来, 用失真的声音冷冷否认着,“琴酒,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卧底?”   他抬眼望向琴酒,因为失血而脸色发青,配上肃杀到堪称恐怖的表情,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阴暗和诡谲。   “你醒来之后没多久就看见了他,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指认他,反而现在才蹦出来说他就是重伤了你的公安卧底?!”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没有必要向你这种蠢货报备。”   琴酒的表情隐藏在宽大的帽檐和纷乱的刘海下,唯有声音嘶哑的传出来。   “比起我,你们两个才是更应该解释的那一方,不是吗?”   他用伯.莱.塔的枪口指了指他们面前的手机,背光的冷笑像面具一样,说不出的可怕而生硬。   “为什么科涅克在自己暴露的时候会联络你们两个,让你们不要到我这里来?”   死寂。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维持着仿佛焊在了脸上的冷漠表情,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手机。   有一个答案,萦绕在他们两人的心头,但他们谁都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   ——科涅克,不……黑泽瑛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是因为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暴露,计划好了在今天脱离,而他们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知道憎恨他的琴酒找不到他的时候会用他的软肋威胁他,所以才让他们躲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动机是什么?担心他们吗?在意他们吗?   可如果真的在意,那之前的欺骗算什么?伤害又算什么?   赤井秀一想起海边聆听的那个身世凄惨的少年的故事,想起自己当时的动容,想起为他的遭遇而愤怒、担忧、痛苦以至于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想起为了将那个人带离组织而精心策划的一切。   他以为那个人被冷酷的科涅克操纵着,以为他所表露的残酷都是迫不得已,以为分手时他之所以能毫不留恋,是因为想让自己留在光明之中。   他为他百般开脱,无论何时都相信他,想要保护他。   可结果呢?   在自己一厢情愿的觉得自己理解他、怜惜他的时候,那个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他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永远灿烂明亮的眼睛里,充斥的到底是信赖,还是讥笑?   ……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个笑话,是吗?   他是个心机深沉的公安,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是吗?!   “百加得为什么联系我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琴酒。”   波本过于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赤井秀一的思绪。   胸中遍布郁气的长发男人红着眼尾扭过头,发现金发青年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偏激而尖锐,像是完全没有被摆在眼前的现实打击到,杀气腾腾的宛如一个亟待戳破阴谋的战士。   他不相信琴酒的话,一点都不信,并且为此找出了自以为最大的破绽,用激越的声音几近尖利的质问道:   “我不知道黑泽瑛二那个混蛋为什么给我发短信,但我知道那家伙绝不可能是公安的卧底!他如果真的是公安,那为什么要杀了苏格兰?!”   为什么,为什么啊。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降谷零心中那个小小的自己已经吼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挚友死后的愤怒和绝望全部宣泄而出。   为什么见死不救?   为什么成了凶手?   你明明是拥有那种程度实力的男人,你明明也很喜欢hiro,不是吗?   为什么……   一片死寂中,一串逐渐接近的高跟鞋敲击声打破了沉默,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啊,波本。”风情万种的金发女人款款走来,红唇轻佻的勾着。   “我明明告诉过你他的外号,告诉过你他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抛弃一切的冷酷男人,这样的人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自然是可以牺牲同伴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这样说着的贝尔摩德站到琴酒身旁,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目光饶有兴趣的掠过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最后停留在琴酒身上。   “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到了这一步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一个自始至终爱着虚假的幻影,还有一个……”   她轻笑了一声,在琴酒仿佛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轻快的耸了耸肩,“算了,反正也是被骗的一员。”   “贝尔摩德,你来干什么?”琴酒手里的枪蠢蠢欲动。   “啊啦,有这样的好戏,怎么能少了我呢?”贝尔摩德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巧笑嫣然的和琴酒对视着,“毕竟科涅克从前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唔,好吧,不开玩笑了。”   她很快在琴酒带上了杀意的目光中识趣住嘴,而后微微正色起来,甚至有些凝重地说:“最新消息,琴酒,雅文邑被抓了。”   雅文邑?   降谷零此刻清晰的可怕的大脑一瞬间搜索出了这种酒。   雅文邑是白兰地的一种,虽然在白兰地中最名贵的酒种是干邑,但雅文邑却比干邑更为古老。   既然同样是白兰地,那么,他们在组织里的职务应该是相同的吧?   ……是吗,前辈那里成功了啊。   还没等这样想的降谷零松一口气,贝尔摩德就紧接着说:“按道理来讲,不到定期联络的时间我们是发现不了这件事的,但是抓住雅文邑的人用他的联络方式,给我发了他被铐上手铐的照片……”   “呵。”   琴酒蓦地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狞笑。   贝尔摩德立刻噤声,抿着嘴沉默的看着他。   周身的气息瞬间可怕如魔鬼的男人抬手捏住帽檐,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   “他这是在向我‘回礼’呢。”   他这样笃定地说着,转眼看向同样被铐着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语气里带着一抹战栗的杀意。   “不会有错,只有他才会用这种迎头顶回去的强硬手段给我‘回礼’。”   男人说到这里,眼底有病态而可怖的期待开始沸腾起来。   “他就要来了,他一定会来的……啊,科涅克——”   “你确定他是在给你回礼?”   从听到贝尔摩德的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降谷零突兀开口,缓慢绽放的笑容中带着抹肉眼可见的阴毒。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金发搭档,而后不躲不避的对上琴酒看着死人一样的视线,下垂眼弯起了甜蜜却凛然的弧度。   “收到他照片的人不是你,琴酒。”   “别太自作多情了。”   *   “看好他们两个。”   经过一阵和降谷零的令人窒息的对峙后,银发男人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如黑色飓风般席卷着离开,伏特加紧随其后。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喂,琴酒!”   贝尔摩德抬高音量叫住低气压离开的男人,皱着眉语气急促地说:“这里可是研究‘那个’的实验室!科涅克对这里非常熟悉,可你就不一定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   “放心。”琴酒像是没听懂她的警告一样冷酷回答着,侧身回看降谷零的眼神像阴冷的毒钩,“他一定会到这里来的,而正是因为这里有‘那个’,游戏才会好玩。”   ”什么?琴酒——等等,琴酒!”   贝尔摩德看着自顾自离开的男人,不由得露出了愠怒的神色。   降谷零将一切收入眼底,此时不由得笑道:“‘那个’是哪个啊,贝尔摩德,居然能让你这么害怕?”   “呵……我也是佩服你,波本,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能这么自然的套我的话。”   贝尔摩德滑不溜手的回答着,转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也不等降谷零回答,直接吩咐一直跟着自己的部下上前给他包扎伤口。   面对这份待遇,降谷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容更灿烂了:“哎?这么体贴吗?真是多谢了啊。”   贝尔摩德慢悠悠的笑了一声,看着他似有深意的回答:“那当然,你现在还不能死呢。”   降谷零一怔,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贝尔摩德。”   沉默了许久的赤井秀一此时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股濒临破碎的干涩。   “百加得……黑泽瑛二他……他真的是科涅克?而且还是公安的卧底?”   “这个……”   贝尔摩德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美甲,瞥了眼降谷零森然看过来的眼神,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笑音,“你们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远处轰隆一声巨响,随后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   “看来开始了。”   金发女人放下手,像是蛊惑人心的女妖一般,对两个神色各异的男人轻笑着说:“我们去看看?” 第200章   “滴滴滴滴——”   报警器尖叫着闪着红灯, 下方是防爆门被暴力锤烂的资料室。   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某位罪魁祸首看着一屋子电脑设备,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 然后果断退出来,闪进走廊上一个不会被接下来的“大动静”波及到的死角。   “科涅克!!”   刚刚躲好, 熟悉的声音就像要生啖其肉一样阴森的传来, 伴随几颗再差一秒就能射入他体内的飞弹。   夏目瑛二靠着墙噗嗤一笑, 语气相当亲昵的埋怨道:   “真过分啊,大哥,我可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你怎么能把我的开门权限取消了呢?害得我连生化武器的研究记录——”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资料室传来。   始作俑者在这盛大的伴奏中恶劣的咧开嘴角, 探出头对不得不匍匐减震的琴酒愉快的比出口型,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天才小孩:“——都差点没能炸掉。”   科涅克——!!   琴酒目眦欲裂的瞪着他, 不顾头顶被热风卷走的礼帽,趴在地上抬手就是几枪。   瑛二麻利的把头缩了回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实验基地,在今早之前一直是无障碍对夏目瑛二开放的,因为——就像瑛二自己说的那样——他是黑衣组织生化武器研究项目的首席研究员。   一年前奉组织boss之命从江之岛拿回来的那管生化病菌,此刻就待在距他们不远的全密闭实验室内, 而瑛二刚才炸掉的,则是存放着他这一年所有研究记录的资料室。   琴酒能肯定, 就科涅克那个将一切都掌控在手掌中、什么都不会出乎他意料的性子, 他自己手里肯定是有备份的,但刚刚被炸掉的那些资料, 则绝对是组织所保留的最后一份。   也就是说,只要科涅克接下来再把实验室里的那管病菌带走, 他就能让组织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的生化武器研究进度, 一朝归零。   再进一步想, 这个算尽一切、不给对手留丝毫活路的冷酷男人,说不定同时也会毁掉枭卡集团的生化武器研究所。   呵……真是打的好响的算盘。   琴酒攥紧了手里的枪,唇角因为熊熊燃烧的怒火而扯出狰狞的弧度。   灼热的火焰和烟雾充斥走廊,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亮了亮,开始洒落大雨般的水雾,同时排烟换气。   就在此时,几不可闻的上膛声传来,琴酒眼神一厉,按着帽子翻滚到了几米远处的墙壁后,险险躲过了一排子弹。   爆炸前跟在他身后的伏特加恰好躲在这里,看见他过来连忙叫了声大哥。   琴酒没理他,而是迅速用野兽一样的绿瞳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实验基地的核心区域,辐射状的走廊在前方交汇,交汇处是一个大圆柱套一个小圆柱形状的复合实验室。   实验室未来感和科技感十足,外墙采用了全透明的特殊防弹材质,即使经受了爆炸的冲击也完好无损,不过里面的研究员还是被吓得够呛,十几人全都战战兢兢的躲在桌子下面。   在这个大圆柱实验室的正中心,是另一个空空荡荡的小圆柱实验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展台,上面放着一个病毒培养箱,那管杀伤力巨大的病菌赫然存放在里面。   大小实验室都有一个带着密码锁的自动推拉门,采用了与墙壁相同的防弹材质。然而或许是夏目瑛二提前做了手脚,又或许是爆炸的余震改变了门锁的内部零件位置,两扇门此刻都被打开了。   说实话,在最里面就存在杀伤力极强的生化武器的情况下,“隔离实验室的门打开了”这种事其实挺恐怖的。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门虽然是自动的,但它们都是推拉门,来个人手动推一把就又能锁住了。   只是被吓呆了的文弱研究员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害怕的打量着外面的琴酒和伏特加。   没错,这两个人躲的地方正巧能被研究员们看见。   此时此刻,夏目瑛二躲在外层实验室大门的右边,琴酒和伏特加则躲在大门的左边。这意味着如果瑛二想去拿病菌,就势必要先解决琴酒。   有点麻烦啊。   瑛二打量着实验室的围墙和里面惨白的顶灯,摸着下巴有些走神的想着。   这么蹭亮的玻璃可制造不出足以让他躲进去的影子。   他的术式「藏影」,是某个【瑛二】吸收后传给所有的自己共用的能力,其内部拥有无限的影子空间,达成触碰条件就可以将任何东西藏进影子中。当然,因为影子和空气不相融,所以藏起生物的时候要注意时间。   另外,瑛二可以在接触到其他事物的影子后将自己躲藏进去,前提是那块影子的面积够大。   还有就是,虽然他可以躲进自己的影子中,可以操纵影子随意移动,甚至可以将复数的生命体藏进影子里,但是他自己和其他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却是不能在影子里共存的。   也就是说,他要么自己藏在影子里,要么自己在外面,把其他人或小动物藏进影子里,总之就是要让影子意识到自己正待在谁的脚下。否则的话,这块影子就会有易主的风险。   影子也会易主,这听起来挺黑色幽默的,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毕竟人人都有影子,而影子本身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影子的。   不得不说,这个术式非常有瑛二本身的特点,有趣、自由且非常不靠——咳咳,非常靠谱。   唔,总之现在看来,他好像必须跟琴酒干上一架。   ……有点兴奋哦。   享受征服快感的瑛二君笑眯眯的填满弹夹,刚想在开打之前来几句骚话,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个脚步声。   他心里有所猜测,想了想,直接扬声唤道:“贝尔摩德?”   “好久不见啊,科涅克。”   女人的声音果然飘飘荡荡的传来,听起来好像离他挺远的。   “贝尔摩德,谁让你给他们解开手铐的?!”琴酒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几十米外的走廊内,贝尔摩德站在恢复了自由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身后,迎着琴酒狠毒的注视翻了个白眼:“你做得太过火了,琴酒,波本和莱伊都没确定是不是叛徒呢!他们可是这两年最风光的代号成员,你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琴酒当然知道她在提醒自己什么,当即冷笑一声,“你想多了,今天科涅克和他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怎么,你把他们带来了,贝尔摩德?”在场的人都很熟悉的那个声音在此时笑道,“多谢啊,不愧是我的挚友。”   “谁是你的挚友。我跟公安的走狗可没什么好说的。”   贝尔摩德这种人精自然不会接这个话茬,抱胸淡漠的勾唇,“不过看在你之前给我提供了不少乐子的份上——你的小猫,我确实帮你带到了。”   她意有所指的扫了眼降谷零。   “小猫?不不不,是我的小狗吧。”夏目瑛二扑哧一笑。   “可以别在那里自说自话吗,很让人恶心啊。”   一直沉默的金发青年终于露出假笑,但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笑容里濒临破溃的勉强,“还有,贝尔摩德,你怎么直接就默认那家伙是公安了?我不是说了绝不可能吗?”   “——适可而止吧,波本,强词夺理的样子太难看了。”   琴酒在贝尔摩德回答之前不耐烦的截断话头,眉头也烦躁的皱了起来,“还是说怎么,你以为咬死不承认他是公安,自己的嫌疑就能洗清了吗?”   “……他就是不可能是公安。”降谷零捂着肩膀垂头靠在墙上,声音轻轻的,却透着股诡异的倔强和坚持。   他身边的赤井秀一则是在瑛二一开始没有反驳“科涅克”这个称谓的时候,就已经脸色惨白的呆立在原地了。   两个代号成员都对洗清自己的嫌疑毫不感兴趣,这种事未免有些太可疑了,尤其是咬定瑛二不可能是公安的波本,简直就像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一样。   就在怀疑的阴云即将在琴酒心里升起的时候,夏目瑛二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悠哉悠哉的根本不像个只身闯入人家据点的卧底。   “呐,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我是故意给他们发那个短信的呢?”   ……什么?   走廊里扎堆站在一起的几人表情都陷入了空白。   夏目瑛二的兴致勃勃的问话还在继续:   “不会吧?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是在意他们两个才给他们发短信的吧?啊哈哈哈这种事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好吗?瑛二大人我早就有此生挚爱了,你们不过都是我的翅膀,我发那个消息也只是为了看到败犬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已呀!”   “败犬?”贝尔摩德似乎来了兴趣,挑眉挑出了这个词反问。   “是呀,败犬。”   清冽磁性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能刺穿人心。   “得知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也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到最后一刻还想着保护自己的人居然是卧底,这种滋味绝对很美妙吧?”   “——到现在也不肯相信我是卧底的透君,刚刚弄明白自己一直在被利用的莱伊,还有被我耍得团团转的大哥……哈哈哈,只要一想到现在的你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就发自心底的感到愉悦呢!”   宛如恶魔一样的嘲笑源源不断的传入耳中。   那些话语如同尖刀一般,能把某些人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让他们痛苦到连灵魂都在颤抖。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在这个号称玩弄了一切的男人说出这些话后,一些原本的事实已经被悄然改变了。   降谷零到现在都不相信夏目瑛二是公安,是因为爱他爱得太深、太傻,付出了满腔信任,自然比旁人更不容易接受现实;   莱伊受的打击最大,他毕竟被人利用了个彻底,会有和平时不一致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   而琴酒……呵呵,他到目前为止做的事还不够疯吗?他明显是失心疯了啊!被辜负了信任的头狼简直气得失去了理智,不仅胡乱怀疑身边的人,还把伤心转化为了仇恨,一心想把辜负了自己的负心汉千刀万剐!   也就是说,在场的组织成员没有一个可疑的,要怪就只能怪夏目瑛二这个男人——不,这个感情骗子实在太“厉害”了!   ——这算什么,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的孤胆英雄吗?还是为了再一次把所有人推开实施的“阴谋诡计”?   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降谷零的嘴角扯出似有泪意的自嘲的笑,几近崩溃的注视着那个缓缓从死角走出来的男人。   ——真实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啊。   如果你真的还有心,就好歹给他一点提示吧?不要再让他继续解这个谜团了!   只要能知道你到底是谁。   ……就算做你的狗,他也认了。 第201章   瑛二并不知道自家的小狗已经看破了他这番话的真实目的。   他只顾着把两个卧底的马甲踩严实, 然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如何拿到病菌这件事上,想了想,主动开口挑衅道:“这样对峙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大哥, 不如我们来单挑怎么样?”   青年的语气十足闲适, 像是随口发出了一个游戏邀请——还是笃定自己绝对会赢的游戏邀请:“生死决斗, 死了的人自然不必说, 赢的人则可以自由决定败者的下场, 还可以对败者随·心·所·欲。”   他慢悠悠的、口齿清晰的咬出“随心所欲”几个字,如同轻佻谈笑着便对人心了如指掌的恶魔, 用无形的巨手把玩着琴酒的渴望,拨动着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如何, 要玩吗?”恶魔朝他意味深长的伸出了手。   琴酒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咧开嘴角露出嗜血到不像人类的笑, 用冰冷的上膛声回应了恶魔的邀请。   “啊。”男人嘶哑的低笑着,眼底掠过无人知晓的疯狂, “求之不得。”   *   “疯子。”   这是贝尔摩德看着实验室的外墙上擦出的弹痕, 对那两个游走在枪林弹雨中的男人的评价。   事实上,第六感敏锐的女人从看到波本肩膀上被琴酒打出的伤开始, 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说因为科涅克被曝出是公安卧底的事,身为他前男友的波本确实有考察的必要, 但人家不管怎么说都是朗姆的心腹, 还没彻底恢复地位的琴酒无论如何都不该直接对波本动手的。   这种不计后果的做法完全不符合琴酒谨慎又缜密的本性, 让贝尔摩德直觉有些不对。   事实上, 她这种感觉从琴酒再次醒来后就有了, 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这么强烈过。   退一步讲, 三年前那一晚还不够让琴酒吃足教训吗?高傲如他, 到底为什么要接受这场必输的挑战呢?   ……除非琴酒想要的, 从一开始就不是胜利。   贝尔摩德一步一步缓缓退到后面,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对战中陷入下风却愈加癫狂的琴酒,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和琴酒是同样的人,所以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们这样的人最看重什么。   ——如果在地狱的淤泥里拴住他的最后一根蛛丝也断了,那即便是从没想过得到救赎的魔鬼,也会发疯的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在琴酒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宁可毁掉也不放手的偏执,和奔向末日般的疯狂。   她才不要继续待在这里等死。   贝尔摩德想到的东西,夏目瑛二也或多或少有所察觉。   他自认自己很了解琴酒,完全能推断出对方现在的想法: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背叛,还是两次背叛之后,这个睚眦必报的狠毒男人必定拼了命也要报复自己,他绝不会让自己离开这里,更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   换句话说,他绝对会毁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来让自己感到痛苦,欣赏自己绝望的表情。   那么,自己在这里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瑛二如此扪心自问着,并在下一秒就得出了答案。   ——那还用问吗?必然是又能为他立一大功的生化武器啊!他夏目瑛二潜入组织就是为了功勋!   上次江之岛搜刮来的毒品,全部被他上缴了警视厅的组织犯罪对策课,他也因此在个人履历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领到了一大笔奖金,职位上也蠢蠢欲动的要有所变动。   只不过因为他年仅二十四岁就已经是警视,所以升职的事被暂且按下了。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算上这次毁掉生化武器的功劳,再加上长达六年的潜伏任务宣告结束,他是绝对能再往上爬一爬的。   哎呀,这么一想就觉得很高兴啊哈哈哈哈。   ——所以,琴酒到底打算怎么阻止他拿到那管病菌呢?   夏目瑛二这样想着,看着遍体鳞伤却依旧守在外层实验室门口的琴酒,唇边不由得挑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大哥好像陷入苦战了。”   十几米远处的拐角,一直揪心观战的伏特加眼看着琴酒和科涅克“砰砰砰”的拿枪对射,科涅克依旧闲庭阔步轻松无比,琴酒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这样说着。   话音刚落,他又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的科涅克,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强,以前那副弱鸡样儿竟然全是他装出来的!他这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啊!”   被弱鸡一手培养出来的降谷零:“……”   被骗的团团转的赤井秀一:“……”   “不行,我得出手帮帮大哥,就算之后被大哥教训我也认了!”忠心的小弟没有留意他俩的沉默,阴着脸打算放冷枪。   在他身后,两个高大的男人齐齐冷下眸光,不约而同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又在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默默的对视一眼。   一秒之后,他俩的脸同时黑了,仿佛在为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而感到恶心。但事有轻重缓急,即便觉得恶心,他们也很快达成了共识,左右对称的悄悄站到了伏特加后方。   这或许是波本和莱伊,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唯一一次在不用担心对方耍阴招的前提下合作。   因为他们都清楚彼此对夏目瑛二有多在意。   为了守护自己的珍宝,他们知道无论自己还是对方都必定会出手解决伏特加,并让这件事成为烂在两人肚子里的秘密,而且理所当然的——   他们默认即将目睹自己两人“反水”的琴酒,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被瑛二逮捕。   伏特加已经暗暗举起了枪,背靠墙壁谨慎的露出小半个头,被墨镜遮挡的眼睛看不分明,但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估计他应该在认真挑选放冷枪的时机。   呵,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两个男人在此刻露出极为相似的冷笑,同时抬脚打算将人踢出去。   他们相信以心上人的头脑和反应力,绝对能在看到伏特加的瞬间明白他们的暗示,率先把“没站稳”的伏特加解决掉。   接下来只要再解决掉琴酒……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外面走廊上的琴酒突然射出刁钻一枪,趁瑛二躲闪的瞬间抓住时机,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眨眼就来到了外层实验室门边,目光狠毒的直奔最里面的病菌。   瑛二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神色巍然不动,抬手冷酷的一枪射穿他的小腿、让他狼狈的栽倒,同时大步流星的追上去,期间一直举枪对准他。   琴酒厌恶极了他那副一切不出所料的样子,即便摔倒也紧紧攥着枪的手转瞬间便要抬起。   下一刻,苍白骨感的手被狠狠踩住。   夏目瑛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着他的脑袋,脚下旋转着将他的手背碾破皮肉,沙砾混进血水中,脏污一片的顺着指缝流下,染红了掌心的枪柄。   “放手。”他简短的命令着。   琴酒咧嘴露出森森的笑容,自下而上阴毒的盯着他,眼白里爬满红血丝:“你·做·梦。”   “啊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瑛二弯眼露出相当愉快的笑容,动作却截然相反的残忍,直接一脚踩断了他的指骨。   “咔啦!”   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男人极力压抑的闷哼响起,夏目瑛二踢开他的枪,心情显然变得不错。   “这是你第二次输给我了,大哥。”他笑眯眯的奚落着,悠闲到单手插兜,“感觉如何?”   “呵……呵呵……”   琴酒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因剧痛而颤抖着,掩映在银白长发下的脸看不清神色,喉咙里却溢出嘶哑的笑音。   “我输了?”他斜眼看着瑛二,墨绿色的眼睛阴鸷得可怕,里面是扭曲到无法辨识的情绪,嘴角的笑扩大到病态,“未必吧?”   夏目瑛二眼眸微眯。   下一秒,看似受制于人的男人如猎豹般暴起,炮弹一样撞上瑛二的腹部,同时嘴中大喊:“伏特加——!”   那一瞬间,被撞的倒退几步的瑛二表情如雕塑般冷淡,他犹如未卜先知般不多不避的站稳,精准地躲过了擦着他的面颊飞过的子弹。   肉.体撞击的闷响传来,拐角处,伏特加被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按着手臂压倒在地,右手的枪脱手而出,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错愕:“波本,莱伊!你们干什么!!”   “说好了单挑,背后偷袭太卑鄙了吧?”降谷零虚伪的笑着,放开他射击的右手,毫不客气的去拿他的枪。   压在伏特加身上的赤井秀一眼疾手快的把枪捞走,对降谷零的怒目而视报以讽刺一笑:“只是偏移了一下弹道的人,好意思拿这把枪吗?”   “你的意思是只靠蛮力把人撞倒就是大功一件了?”降谷零反唇相讥,心里却估量着肩膀有伤的自己对上这家伙能不能赢。   “你、你们两个叛徒——!!”被无视个彻底的伏特加气的说不出话,但现场仍然没有人在意他,连琴酒都只是在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同时出手时惊怒的收缩了瞳孔,然后便直接忽略了小弟,反手一肘狠狠撞向瑛二,趁他格挡时闷头又往实验室里冲。   瑛二下意识想追上去,但抬步的瞬间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前方的琴酒一副死也不让他得到病菌的样子,没受伤的右手却探入怀中,似乎是想往外掏什么……   他要做什么?难不成想毁掉那管病菌吗?   瑛二眉头微皱,视线迅速掠过实验室里那些研究员,脚下又快了几分。   绝不能让琴酒进实验室!那个生化武器传染性极强,万一产生一丁点泄露——   【违和感。】   一阵诡谲的厌恶感忽然传来。   夏目瑛二瞳孔收缩,周身的气势陡然改变,黑洞洞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琴酒,仿佛从一个常识范畴的人类变成了一个从不属于这世界的修罗。   那是从战场上活下来,与和平的现代格格不入,经历过真正的血与死的修罗。   那是忍者【千手瑛二】的本质。   ——哪里不对。   到这一刻总算有些认真了的瑛二这样想着,深渊般的视线幽幽倒映着琴酒嘴角一闪而过的快意。   复仇得逞的快意。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夏目瑛二猛地刹住脚步,缩小如针鼻的双目倒映出某个人毫无所觉的侧脸。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空中久久回荡。   几根暗金色的发丝如羽毛般飘散,发丝的主人迟钝的眨了眨眼,过了几秒,才抬手迟疑的摸了摸面颊上的血痕。   一只手从对面伸出来,拇指轻轻抹去那一线鲜血。   “……瑛二?”   降谷零微愣的唤着这个名字,有些反应不得的注视着仿佛一眨眼便来到了他眼前的人。   正巧目睹了全过程的赤井秀一此时才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因为,太快了。   所有变故都像是在眨眼间完成,他刚刚看到琴酒掏枪冲着波本,下一刻便听到两声几乎重叠的枪响,一枪由琴酒射出,另一枪则显然来自刹那间掌控了局面的瑛二。   琴酒鲜血四溅的倒下,他射出的子弹却仅仅刮伤了波本的脸颊。   那么小的一道口子,放着不管的话怕不是再过一分钟就长好了。   但如果不是夏目瑛二射出的那颗子弹,此刻波本的脑袋大概就要不好了。   至于现在……   “都叫你不要来了。”   替降谷零抹去了那一丝血的青年收回手,像是叹息一样的说着。   那分明是降谷零很熟悉的、亲昵的抱怨语气,但金发青年却莫名愣在了当场,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他总觉得现在的瑛二似乎和平时有点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刚才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太过惊人的原因吧,他总觉得……现在的瑛二,似乎强大到离他格外遥远。   像是隔着整个世界。   还没等他再多想什么,夏目瑛二的视线便转移到了他的肩伤上,停顿了一秒,扭头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抹微笑总算让人感觉平时的瑛二又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却突然觉得有点冷。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注视下,夏目瑛二一步一步的走到琴酒旁边,背着手笑容满面的弯腰看他,在他恶鬼般的瞪视中一字一顿、轻快温柔的说:   “你很好,琴酒。利用了瑛二大人我无情理智的思维盲区,选择了毁掉透而不是病菌报复我。差点被你骗到了呢,真是好险呀,不然我现在可能只能抱着透的尸体痛哭了吧?”   “什……”降谷零一怔,一下子竟控制不住的耳根发烫:什、什么痛哭……意思是这个人会为他的死伤心吗?——不不不,降谷零你清醒一点,那可是害死了hiro的凶手!!   小金毛的眼神转瞬间便重新凶狠起来,背对着他的瑛二恍若未觉,只是笑吟吟的将枪对准琴酒,嘴角的笑无比亲切。   “但即便他没事,现在的我也依旧很生气。”   说着“很生气”的青年笑不见眼珠的勾唇,轻描淡写的扣下了扳机。   “因为除了我,谁都不能让他受伤。”   他的零。   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心爱的小狗。   *   “嗤……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了气若游丝却恶意依旧的讥笑。   他的银发被鲜血濡湿,整个人浑身浴血,神色却不见丝毫狼狈。   相反的,他此刻如老鹰般毒辣的目光依旧紧紧的攫住瑛二,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杀死,又像是要把他深深地刻进自己漆黑的反骨,满目都是森然可怖。   “有什么好笑的?”   降谷零率先发难,凶狠冰冷的丢过来一句质问。   赤井秀一斜了他一眼,冷漠的在心里点评:   脸还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呢,波本。   呵。   琴酒没有搭理降谷零。他在为数不多的、生命的最后时刻,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瑛二身上,嘶哑的笑声疯狂而阴毒。   “科涅克……啊,科涅克……没想到,我居然也看走了眼……当年你十八岁……呵,我那时就该杀了你……那时就该……”   “过去的事,现在再说已经没意义了啊,大哥——哈哈,最后再叫你几声大哥吧,我也懒得改了。”   将弹夹射空的瑛二神清气爽的掏出手帕擦手,闻言轻巧的笑着说。   “你拿我当玩意儿,我也拿你当工具,更别提我们身份还天然对立,所以斗个你死我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最后就别说什么废话啦!”   玩意儿?工具?   ……理所当然……吗。   琴酒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蓦地扯出一抹连瑛二都看不透的笑。   “是啊。”这个骨子里便刻着高傲的男人到现在也不曾暴露丝毫软弱,只是在这一瞬间,他眼里的疯狂独占欲却仿佛消散了些,墨绿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别的什么。   “到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像是即将入梦之人一般呢喃着,语气里却含带着一股异样的诡笑,嘴角在众人不妙的预感中缓缓咧开。   “跟我一起死吧,科涅克。”   他再度说出了与三年前一样的话,诅咒般阴森的话语仿佛一个无法摆脱的轮回,牙齿微微用力咬碎了什么东西。   “噼啪——”   在那一瞬,玻璃的细小破碎声远远传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夏目瑛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难掩错愕的扭头看向实验室。   不详的绿云在培养箱和内层实验室中扩散开来,此刻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涌入了外层实验室,距离最近的研究员不过几米之遥。   生化武器,沾上就会百分之百发病的感染率,闪电般的发作速度,极强的传染性,内脏破碎、毛孔渗血而死的强烈痛苦……   如此可怕的生化病菌,此刻正如同缥缈的绿云一般在小腿高的空气中弥漫着,如同死神的袍角,在死寂中降临人间。   看到这一幕,夏目瑛二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说不定【这个世界】的旅途,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呢。”   他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说完又自顾自笑了一声,带着一种与周围凝固了的所有人都与众不同的乐观和闲适,扭头看了琴酒一眼。   “有句话,我其实想说很久了,大哥。”   他这样笑眯眯的说着,脚边和琴酒周身逐渐亮起不可思议的金色光带,而后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你·好·狗·啊」。”   *   刺目的光芒照亮了一切。   光芒之中,就在夏目瑛二丢下那句话,转身准备冲进实验室时,一只手忽然死死地抓住了他,让他不由得诧异的回望过去。   “你要去哪?”降谷零惊惧的瞳孔倒映着他的面容,自诸伏景光假死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搭话。   夏目瑛二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一下,答非所问的指了指实验室:“来不及关内层的门了。”   “那现在就把外层的门关上!”   降谷零丝毫没有迟疑的说着,表情难看的越过他就要去关门。   此时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也发现了病菌的飘散,此起彼伏的尖叫开始接连响起,让降谷零的脸色隐隐发白。   他握住了门把手,用整个身体将瑛二和入口隔开,开始用力拉上那扇门。   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的研究员察觉到他的举动,一个个全都惊恐的冲了过来,却只能绝望的看着门缝越来越小。   然而,在门扉即将彻底关闭之前,夏目瑛二却突然按住降谷零的肩膀,把他往旁边用力一推,自己挤进了绿云蔓延的隔离室中,猛地把门在身后反锁了。   “!!瑛二!!”降谷零满脸错愕,紧接着迅速转为愤怒。   夏目瑛二回头朝惊怒交加的他露出一个得意又无奈的笑,被厚玻璃阻隔的声音有些失真的传来:“真是的,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敏锐了啊,害我差点没能进来。”   “你进去干什么!白痴!!”   降谷零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趴到玻璃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捶门,“你给我打开!!听见没有!!给我打开!!”   “才不要呢,这个时候打开不就没法耍帅了吗。”   夏目瑛二无赖一样耸了耸肩,在降谷零急得破口大骂的时候忍不住喷笑,然后倚着门安静的望进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朝他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柔到让他想哭的微笑。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透。”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   降谷零呆住了,紧随其后的是无法遏制的巨大恐慌:“等、等等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种像最后一样的话……瑛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目瑛二就转身自顾自的走向了扎堆待在未污染区的研究员,让他只能砸着门目眦欲裂的看着他走远:“黑泽瑛二!!你给我回来!!你出来!!你别走!!”   “——闪开。”   赤井秀一苍白着脸走过来,手里拿着从伏特加那里弄来的枪,对准门锁毫不犹豫的开始射击。   砰砰砰几声很快结束,外部比内部多一层防护罩的门锁只是防护罩微微变形,连一丝一毫开门的迹象都没有。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神色忍不住仓惶起来,后者甚至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失态的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门扉:“瑛二!你为什么非要进去里面!!”   “因为杀伤力这么巨大的生化病菌绝对不能泄露到外界,而这里只有我有能力对它进行回收。况且,虽然这些研究员能答应参与这个项目,就证明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也是好多条人命,我——咳咳……”   背对着他们的人忽然咳嗽起来,让两个人立刻提起了心。   赤井秀一很想问一句,但一只通体银白的狼犬却在此时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逮住他就往一边扯。   这只狼犬的力量出奇的大,就算赤井秀一再着急,也只能先应付这只狼犬。   况且……他其实知道这只狼犬应该是奉它的“主人”之命,特意来将自己带走的。   ……即便到了最后,也不愿意接纳自己吗?   赤井秀一被狼犬拽着越走越远,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切。   当他看到蓝发青年冲进实验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组织,没有任务,甚至没有FBI,没有怎么伪装自己。   他只是焦急的,甚至恐慌的,一味向那里奔去。   ……可是最终,也不过是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而已。   “瑛二?瑛二?!你现在怎么样?!”   降谷零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此刻正趴在玻璃壁上随着瑛二的走动不停的转,着急的想看到他的正脸。   “……我没事。”   有意背对他的人随意擦了把嘴角,在绿云彻底蔓延开来之前,伸手将所有研究员装进了自己的影子中,然后背朝灯光来到墙壁边,将他们一个个全放了出去。   生物从影子里出来后会自动陷入昏迷,因此降谷零很快就站在了一堆昏迷者中间,几近声嘶力竭的对瑛二大吼:“人都已经救出来了!!你差不多也该——”   话音未落,神秘的绿云已然充斥房间,在夏目瑛二周身形成一层阴郁的雾霭。   降谷零呆怔片刻,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怕得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只能徒劳的不断砸着玻璃:“瑛二!瑛二!!”   “别敲了,我还没死呢。”   夏目瑛二斜靠着玻璃缓缓滑下,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降谷零也跟着滑到地上跪下,紫灰色的眼睛在此时终于肯不躲不避的直视他,只是他的眼底满是茫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瑛二一点一点的将那些绿色云雾装进自己的影子中,无意中将目光投向外面,看见降谷零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愣。   “你哭什么?”他很快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捂住了嘴,从咳得撕心裂肺的指缝里喷出大滩大滩的血。   血。   那么多,那么红的血。   降谷零泪眼朦胧的视野里看到那些血全连成了一片,让他想到景光死去那天的尸体,紧接着又变成瑛二自己的尸体。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的指尖隔着玻璃开始一遍遍描摹爱人的脸,声音里混着哽咽的哭腔:“你这个混蛋……在从我这里夺走hiro之后,你连你自己也要夺走了吗?”   夏目瑛二听了,头靠着玻璃转过来,朝他露出了像是在说“强词夺理”的头疼的笑。   此时此刻,偌大的实验室外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除降谷零以外的清醒的人类,他们得以坦然的说出最后想说的话。   “景光的事,我很抱歉。”   瑛二这样温声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将它发给降谷零。   “从今往后,你就打这个号码联络他吧——放心,在十津川管理官那里报备过的。”   ……什么?   降谷零的嘴巴张了张,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瞬间的心灵震动不亚于一场风暴,他完全反应不得的呆在原地,直到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慌。   “你在……说什么?”   金发青年语气十足茫然的问着,他不知道,在听到那句甚至还没求证的话的瞬间,自己的眼泪就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hiro没死是吗?hiro没死对不对?你救了他,对不对?!”   降谷零望着与自己咫尺之遥的、总是能牵动自己全部情绪的人,眼中的意识正在翻滚着撕裂,他看着那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青白,急得死死按住光滑的玻璃,只觉得世界的空气正逐渐稀薄。   “你、你到底……你到底是……?”他的牙关发着抖,只觉得眼泪越流越多,甚至不争气的想要嚎啕大哭,往日里套情报的话术连一句都想不起来,费尽全力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不要再骗我了,不要再瞒着我了,不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时候还要把我推远了。   夏目瑛二将头靠在玻璃上,宽容又好笑的注视着这样的他,像是想安抚他一样将手搭在了玻璃上。   降谷零急切的将自己的五指印上他的,甚至也学他将头抵在了玻璃上,仿佛这样就可以触碰到他的体温。   夏目瑛二看着他的眼泪如星辰般一滴滴坠落,眼中闪过温柔的叹息。   “【透明且澄澈的人,那就是零。】”   他在降谷零紧缩的瞳孔中这样轻笑着说道,声音一点一点的弱了下去。   “我给你取的名字……你喜欢么?” 第202章   那一天的一切都是那么混乱。   公安赶到, 黑衣组织的增援赶到,双方混战之中,夏目瑛二被穿上隔离衣后抬上担架, 在硝烟里赶往警察医院。   那个时候,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   亲眼看到监护设备上全是直线的降谷零, 在那一刻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崩裂了。   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他的耳边一阵轰鸣,在眼看着救护车的门在自己面前关闭后,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就好像如果让瑛二这么走了,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种恐惧感像山一样压在降谷零的心上,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不顾一切的追上了那辆救护车,一路顶着警方的枪林弹雨,几乎不要命的跟到了十几公里之外。   直到十津川幸三打电话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 他才终于浑浑噩噩的减慢速度, 宛如失去灵魂的空壳一般,目送载着夏目瑛二的车离开。   ——用波本的身份追出来的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该知道机密卧底在哪所医院的。   这段亡命追击成了他向组织证明自己对黑泽瑛二恨之入骨的最好证据, 组织的人都说波本冷酷到连一具尸体都不肯放过,隐隐的都开始害怕他。   只有降谷零自己知道, 当看着救护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他在车上死死咬着牙哭到几近崩溃,下一秒却还要扬起笑容,高兴地对组织说自己亲眼看到科涅克的心电监护变成了直线。   那段时间,所有出现在他眼前的组织成员都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他们一遍遍的向降谷零打听科涅克的死状, 自以为风趣的恭喜他干掉了欺骗自己感情的老鼠, 堂而皇之地在他眼前蔑视瑛二,谩骂瑛二,诅咒瑛二。   那时候的降谷零维持着焊在了脸上一般虚假的微笑,灵魂却早已千疮百孔,在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滴的流着血,又缓缓沉淀下几乎令他头晕目眩的恨意。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杀掉那些人。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的挚爱,前辈,仍然生死不明,但这群站在地狱的烂泥里的人,却有脸站在那人的脊骨上,侮辱他最珍贵的太阳。   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在那之后,降谷零便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忙碌。   黑衣组织在这次的事件中损失巨大,琴酒生死不明,伏特加被捕,研究生化武器一年之久的科学家全部落网,打入警视厅多年的钉子雅文邑也被连根拔起。   除此之外,投入大量资金人力的实验室被霓虹公安爆破摧毁,生化病菌丢失,研究资料被炸,生化武器项目彻底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boss勃然大怒,却又毫无办法。   毕竟,这些惨重的损失,全都是托了科涅克这位他亲手提拔的干部的“福”。   身为霓虹公安的卧底,这个化名“瑛二”的男人在短短六年间不可思议的达成了与组织No.2朗姆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压过其一头的成就。   不仅如此,boss搜集的一些线索还表明,这个最擅掌控人心的男人恐怕早已收拢了庞大的势力,他们遍布组织各处,无人知晓现在的组织里到底有多少人效忠于他。   更别提他身为干部,本身就知道组织无数的秘密。   ——别人家的卧底都是兢兢业业干事,藏起尾巴做人,就这个男人不走寻常路,卧底一趟,差点把黑衣组织当场变现成自己的东西。   这种情况显然让boss感到了巨大的恐慌,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黑衣组织迎来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排查和清洗,各大阵营手里的牌几乎全部打乱重组。   这场动荡结束之后,组织里有数不清的头目落马,又有数不清的新人顶替上来,而为了防止吸纳新血时放进新的卧底,boss不得不下令只裁人、不招人,从而大幅度缩减了组织规模,让其元气大伤。   与此同时,boss还表示即便心电监护成了直线,人也依旧有可能被除颤仪救活过来,遂派出了大量代号成员,力图查清科涅克目前的所在地,和他到底是死是活。   ——明显是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掌权者模样。   这场大搜捕的直接负责人,是他认为最恨科涅克的波本和莱伊。   身为百加得,也就是科涅克的前男友,同时也是“实验室之夜”唯二逃出来的人(提前走了的贝尔摩德不算数),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公认的受害者。   毕竟,科涅克那个男人,他是那样可怕啊!谁能是他的对手?!   ——对敌人的惧怕间接造成了对同伴的同情和怜惜,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就这样得到了信任,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进了一趟审讯室,将(编好后通过气的)那天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他们的剧本里,瑛二暴露那天没有出现任何超自然能力,病菌也没有泄漏,而是被他抢走后交给了公安。   公安之所以炸掉实验室,也是为了抹消一切痕迹,给这个剧本兜底。   至于琴酒的下落,和科涅克目前的状况……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选择回答不知道。   不然呢,难道让他们说琴酒被瑛二的异能力变成了一条狗,现在被关在了警视厅?还是让他们诅咒自己的心上人真的死了?   无论哪个他们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们干脆以自己当时已经逃出基地,和没能看到救护车上的后续情况为由,把一切悬疑留给了组织,让他们自己去想。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更多的同情和安慰。   大家都说他们要不是运气够好,说不定会像可怜的琴酒一样,在“实验室之夜”连命都搭给那个可怕的卧底。   降谷零心想要是能换来教官平安无事,让他把命搭上又如何?   然而事实是,自那天之后他就失去了瑛二的一切消息,十津川管理官只会用沉默回应他的询问,要么就是说他现阶段的任务是专心巩固地位,其他的事一概不要想。   但他怎么可能不想呢?   沉默不语可以用脱离组织的卧底需要最高等级的保护解释,但最让降谷零恐惧的却是另一种可能。   ——因为情况不乐观,或者说,因为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才不告诉他的吗?   所以才让他和景光联络与见面,就怕他垮掉吗?   是吗?是这样的吗?   在这样的恐惧中,组织里确认瑛二是不是死掉的任务简直是在拿钝刀割降谷零的心尖肉。他废寝忘食的一个人秘密搜查瑛二的下落,疯狂祈祷自己能找到,又疯狂祈祷自己永远找不到。   与此同时,他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瑛二在玻璃房里无声无息的样子,和他缓缓滑落的手。   那些日子,降谷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每到夜晚,愧疚和绝望就会像毒药一样蚕食他的心。他一遍遍的回想自己加入组织后发生的事,然后一遍遍的惊觉那个人的本质其实一直都没有变,他始终明亮温暖如骄阳,始终在不遗余力的培养他,保护他。   是自己太傻了,居然直到最后才……   忙碌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季节也由深秋迈入了寒冬。   12月,天空阴翳的一天,赤井秀一秘密联络了降谷零,约他在某个隐蔽的仓库见面。   那是他们继商量剧本之后久违的碰头,也是第二次没有发生任何争吵的交谈。   ……谁还有那个心情去争吵呢?   下午时分,两个卧底在仓库的角落站定,彼此都看出了对方身上无处掩饰的疲惫和沧桑。   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赤井秀一在看出降谷零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之后,深邃的眼眸中更是染上了一抹化不开的悲色。   “他死了,是吗?”   不知为何去剪了短发的男人依旧戴着那顶针织帽,从胸腔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这句问话毫无修饰,也因此透露了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的某件事。   但降谷零却只是麻木的垂着眸,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的开口嘲讽他:“……他有没有死,你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公安。”   他什么都没说。   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赤井秀一以为这就是答案,脸上无法抑制地闪过一瞬间的痛苦。   但他到底是极为出众的卧底,眨眼间就掩盖住了自己破碎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满满的苦意闭上眼睛。   “如今的你,真是一点破绽都瞧不见了啊……波本。”   当然了。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远,抬手拽上外套的兜帽,隐藏起自己的一切表情。   他必须一个人扛起所有,因为如今的组织,没有人会再站在他身边。   “嗡——”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部手机是降谷零新买的,因为他不知道在实验基地帮他检查手机的那个人有没有对手机做手脚。   即便那个人现在来看很有可能是瑛二的线人,但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降谷零还是不敢赌万一不是的可能性。   崭新的屏幕上,只有号码的联系人用短信询问他是否需要保险,让降谷零原本如深潭般幽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冷。   这是自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的十津川幸三的短信,询问他现在是否有空。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降谷零突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不详预感,像是宣判死亡的钟声在逃避许久后终于要在耳边敲响。   他本能的检查了一下周围是否安全,然后死死咬住不知何时害怕到抖个不停的牙关,反手拨通了电话,用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问:“管理官,请问有什么事——”   [“你到我发给你的医院来一下吧,透君。”]   老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疲惫的语气和话语的内容让降谷零的理智瞬间崩塌。   [“要是来的快一点,说不定还能再见他一面……”]   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安先生这辈子第一次彻底忘记了红灯这种东西,马自达RX7在交通科同事吱哇乱叫的警笛中如雷鸣般弹射进警察医院,从车上跌跌撞撞的滚下来一个失了魂一样的金发黑皮。   易了容的诸伏景光眼睁睁看着幼驯染像狂风暴雨般横扫整个走廊后冲进病房,顿了顿,才垂眸小声道:“抱歉,zero,我是因为签了保密协定才瞒着你……”   “他呢?!”降谷零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通红着眼眶看清床上没有人,立刻扳住他的肩膀爆发出崩溃的大吼,“他在哪里?他在哪儿——?!”   “……你知道了啊。”诸伏景光看着他欲言又止,“抱歉,我知道你很想见他,但是他已经……”   天崩地裂。   降谷零宛如遭受当头棒喝一般晃了晃,脸色唰一下惨白如纸。   “骗人的……骗人……”   他颤抖着低下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恍惚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撕裂。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砰”一下打开,熟悉的声音无比欢脱的传来:“景光!我好像忘拿钱包——啊嘞?零?”   夏目瑛二活蹦乱跳的冲进来,看清站在房间里的人,一下子惊喜的笑开了:“你忙完啦?”   忙完啦?   完啦?   啦?   “……”   死寂。   一片诡异的死寂中,夏目瑛二和降谷零大眼瞪小眼,逐渐收敛了笑容,一脸疑惑的歪头:“零?”   这是怎么了,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教官……?”面色煞白的降谷零缓缓瞪大眼睛,发出轻轻的、不敢置信的声音。   “啊?我在。”夏目瑛二茫然地应着,和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的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又很快转回来,“你这是怎么了?景光没跟你说我先走一步吗?”   “先走一步……?”降谷零仍然一副半只脚踏进天国的样子,只知道呆呆地望着他重复着。   “对呀,我刚刚结束最后一项检查,确认痊愈后终于解除了信息保密,然后接下来要去横滨还个人情,正好组织之后在横滨那边也有动作,所以就想让景光告诉你以后到横滨再聚,我先走一步了来着……”   夏目瑛二说着说着,看着降谷零愈发恍惚的表情,忍不住有点担心的走过去,抬手想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咦?你怎么又哭了?话说你这肤色在这种阴天还真看不见眼泪——”   一具身体如炮弹般撞进了他的怀里。   瑛二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把人接住,一脸懵逼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怀里的人死死搂住了腰:“笨蛋——!!”   降谷零撕心裂肺的哭吼着。   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悲痛都成了欢喜,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全世界最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哭得一塌糊涂。   窗外,盘踞多日的阴云逐渐散开,路灯亮起,在寒冷的冬夜连起一片温暖的橙光。   今年的第一场雪,晶晶亮亮的落了下来。 第203章   如果说遇到零是我计划之外的变故, 那么一时心软同意了让他送我到神奈川边界什么的,就是计划之外的计划之外了。   不过谁能拒绝解开误会之后汪呜汪呜的叫着,眨着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小心又黏人的要往自己怀里拱的狗狗呢?   我理直气壮的这样想着, 愉快的挥别照顾了自己很久的景光,带着满心满眼只有我、根本没过多在意幼驯染的零下了楼。   什么?你们说景光看起来挺不好的, 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也特别舍不得我走?   唔,这个我当然看见啦,只是小黑屋限定版恋人瑛二已经消失了哦?没听见我刚才叫的是“景光”而不是“Hikari”, 景光也没有多说什么吗?   所以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在意啦!男主角就是会有太受欢迎这种甜蜜的烦恼,这种时候只要根据自己的心意选路线就好了, 问题不大!   “呜哇!下雪了!真不错,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   三两下把小布偶猫抛到脑后的我来到医院外, 看着漫天雪花高兴的感慨着,顺便把自己的行李一把塞给零。   “嗯……”零毫无异议的接手了我的行李箱和一个旅行包, 看都没看眼前的雪景一眼,乖乖跟我走向停车场, 同时隔上几秒就眼睛亮晶晶的看看我, 表情珍惜、欢喜又柔软, 同时还透着几分欲言又止。   我当然能察觉到这么明显的视线,忍不住有些好笑, 上手揉了把他顺滑的金毛:“想问什么就问,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顾忌什么吗?”   零眨巴了几下眼睛,主动往我怀里蹭了蹭,让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我揽住了他。   迎着我揶揄的视线,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又故作镇定的转回来, 轻咳一下小声问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现在的我就像恢复了出厂设置一样健康!”   我笑着摆了摆手,顺势将手插进厚外套的口袋里,“虽说我感染的是致死率近乎百分百的生化病菌,但幸运的我还是痊愈啦,不然老师也不会允许我出院的。”   “……嗯。”零闷闷的应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不别扭了,空闲的左手直接伸进我的口袋,和我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我舒服的喟叹一声:“你的手真暖和。”   “是你的手太凉了。”零情绪不高的说着,抬起湿漉漉的紫灰色眼睛担忧的看向我,“后遗症?”   “大概?”我歪了歪头,在他心疼又自责的注视下满不在乎的笑笑,“没事的啦,景光今天帮我问医生了,说是用不了多久症状就会改善的。”   此乃谎言。   我是靠横滨异能力者与谢野晶子的救治才活下来的,这也是我说要去横滨还人情的原因。那位小姐的异能力是让濒死的人恢复“出厂设置”,但我的身体还是在几天前出现了低温衰弱症状,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普通的□□无法承载过于强大的灵魂,或许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真的?”降谷零不放心的向我确认着。   “当然是真的,你又不相信我了吗?”我一本正经的说着,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了什么,故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窝,凑过去坏笑着在他耳边说:   “不过不相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骗了你那么多次,说不定这次也是呢?那现在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快点把黑衣组织的卧底科涅克逮捕吧,降谷警官~”   “什、什么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单纯的担心你而已!”降谷零一下子炸毛了,又是脸红又是着急的扯着我停下来。   我顺应他的意思和他面对面,闻言无辜的眨眨眼:“真的吗?真的不逮捕我吗?错过这个机会的话,罪恶的科涅克大人可就要因为重大功勋连升两级,成为警备企划课的管理官了哦?”   “都说了不会逮捕你了!!”降谷零恼羞成怒的低吼着,他刚刚大哭过一场的眼睛还有点发红,让此刻焦急保证的他看起来又有了要哭的意思,“我真的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发誓……我、我很抱歉……”   呀嘞呀嘞,怎么突然这么不经逗了。   好吧,也许有一点点我的问题。   我沉痛的反思了半秒钟,然后一扯他的手,笑嘻嘻的打断他的道歉,“好啦,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你不也没怨我那么过分的骗你吗?”   降谷零猛地一噎,终于看着我的坏笑回过味来,一下子露出了气恼至极的表情:“你还知道自己——!!”   他伸手去掐我的脸,真碰到了却又改掐为捏,但是却迟迟不舍得用力,到最后也只是郁闷的拽了我一下,嘴里咕哝道:“……你还知道自己很过分啊。”   “嗯,我知道。”换个人被这么骗来骗去的说不定早就黑化了,难为这只小傻狗,居然不管被骗多少次都愿意相信我。   这样想的我深以为然的点头,又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那我们就算扯平啦!过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让你重新认识一下我吧!”   我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对怔愣的他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在绚丽路灯和雪花纷飞中一把握住他的手。   “我十六岁成为警察,十八岁进入黑衣组织卧底,六年后成功脱离,恢复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公安身份,目前即将晋升为最年轻的警视长。”   我微笑着第一次向这个世界的人认真又全面的介绍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心情莫名的很是愉悦。   “我是夏目瑛二。”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降谷零。”   *   是夜,神奈川与东京交汇处的旅店也被笼罩在了风雪中。   双人大床上,金发黑皮的年轻男人身上已经不见了从医院刚出来时的小心翼翼,而是完全恢复了以往和夏目瑛二相处时的样子,捂着通红的脸抽泣着炸毛:   “混蛋!明明是你自己说一、一笔勾销的,为什么我还要被这样惩罚啊?!”   ——被翻过来正过去、每次都超过分的欺负了大半夜之后,哪怕是黏人又微妙痴汉的狗狗也实在受不住了,已经彻底成了一只被榨干的废狗狗。   偏偏趴在他身上的罪魁祸首仍然精神奕奕,搂着他的腰亲昵的咬他的耳尖,呼出的热气让金发掩映下的耳朵愈发红的滴血:   “这也不叫惩罚吧?明明是零太敏感了,而我又特别想多疼疼你,所以才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嘛。”   “可……可是你的措施也太……”降谷零红着耳朵支支吾吾的试图控诉他,但夏目瑛二却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表情一垮露出失落的表情:“哎?原来零根本不想跟我亲近吗?”   “不是!我想的!我超级想的!!”降谷零的声音立刻拔高,生怕他再次误会自己,然而话音刚落就陡然脊背一凉,惊恐地扭头看向身后。   诡计得逞的蓝发男人露出让人心里发慌的笑,重新压下身子抱紧他,炙热的吐息就在耳边,哄骗的话语永远比行动更温柔:“乖,再让我松快松快,下次就不这么弄你了啊……”   “呜……!”   混、混蛋……   降谷零的眼角被逼出溃不成军的泪水,却咬着嘴唇紧紧抓住了撑在自己耳边的手,依恋的十指相扣。   窗外银装素裹,屋内春意盎然。   最后分别的时候,降谷零这个来送人的家伙反而是被叮嘱最多的那个。   他穿着件瑛二的卫衣金毛凌乱的坐在床上,看着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收拾东西,同时听着他一句句嘱咐自己:   “我的异能力可以把人变成不同品种的犬类,放着不管的话时限只有24h,所以被关起来的琴酒应该早就变成人了,你审问他的时候要小心,我建议先从伏特加那里入手;”   “昨天你在路上发疯的监控已经被全部删除了,下次别听风就是雨,幸好这次来的是自家医院,否则没人给你兜着!再让我发现你冲动行事,昨晚的惩罚就翻倍再来一次……”   本来还垂头丧气听教官训的降谷零一个激灵,顿时瞪大狗狗眼控诉道:“你看!你看!你暴露了吧!你就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在惩罚我!还说什么一笔勾销……”   夏目瑛二没理他,掏出一个u盘扔到他手里,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组织里属于我的人都在这儿,他们现在归你了。赤井秀一……也就是莱伊手里也有一部分,不过他不知道全部,而且命令优先权低于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有数。”   降谷零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两眼放光的攥紧了手里的u盘,又眉开眼笑的凑上去亲他。   瑛二失笑的把他撕下来。   “另外,那里面还有被我抓住把柄的人以及他们的把柄,贝尔摩德的秘密就是其中之一。必要的话,你可以用那个来威胁她帮你干活。”   “上面这些差不多就是最实用的了,其他的都是我早就报告给老师、但你暂时还用不上的情报,比如我认为可以策反的人员名单,我知道的核心实验室地址及研究内容,组织成立的根本目的。”   听着那一大串厉害到吓死人的情报。   降谷零的表情从目瞪口呆逐渐变成豆豆眼,再到最后情不自禁的捂脸,发出虚弱的哀叹:“啊……所以为什么是我这样的废物留在了组织里……”   “笨蛋,别妄自菲薄了。”   瑛二被逗得扑哧一笑,抬手耐心的理了理他的金发,语气温柔的令人心动:   “别忘了,你可是我最自满的学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降谷零呼吸一窒,放下手怔怔的和他对视着,而后慢慢微笑起来。   “啊。”   他紧紧握住瑛二的手,紫灰色的眼睛亮如辰星,沉淀着令人心惊的坚定。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夏目瑛二满意的笑了起来,就着手被握住的姿势,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最后一项要求。”   “嗯?”降谷零放开手仰脸看着他,乖巧期待的样子仿佛能让人幻视摇成幻影的尾巴。   瑛二被自己的想象逗笑,随即正色起来,严肃的点了点降谷零的黑眼圈。   “好好爱惜自己,听见了吗?”   降谷零一呆,随后灿烂的笑了起来:“是,教官!”   夏目瑛二朝他笑了下,终于提起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降谷零强忍着不安和期待问他:“我们现在,算是复合了吧?”   复合啊。   夏目瑛二扭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几秒后,忽然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中wink了一下:“我以为,这个答案要等我回东京再谈?”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离开了,留下还穿着男友衬衫的金发男人呆怔片刻,蓦地狠狠冷哼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他就知道那家伙是个花心大混蛋!   等着吧,别以为跑到横滨躲着他就没办法了!   不管什么小妖精,他都能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阿嚏!”   横滨港口大楼外,刚巧路过招聘部的某个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随即自己先不可思议的呆住了。   ‘不是吧,难道他居然感冒了??’   ——这样纳闷的念头,在看到门内那个高挑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那个人……那个人是……!   青年恍惚的瞪大眼睛,在反复确认不是梦之后,他的眼中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华。   “瑛二哥——!!” 第204章 (野犬)   重新踏上横滨的土地, 感觉就像跨过一层薄膜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对这个理论上说是【夏目瑛二】的故乡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多么熟悉,但归属感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我刚刚“醒来”的那几年, 就是在这里生活的。   说到那几年……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啊。   我看了眼远处高高矗立的几座大楼, 又收回视线, 随便找了条小路钻进去。   沿着这样的小路一直往西, 没过多久就能发现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破败,瘦弱的小孩子畏缩探头,游手好闲的男人蹲在门口, 还有三五成群的混混……   我看着一群挡在我面前的杀马特青年,颇为愉悦的勾唇。   ——自投罗网。   “小哥,第一次来横滨吧?”   领头的黄毛头顶一副墨镜, 带着一群小弟将我围了起来,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身上笔挺干净又时尚的衣服,还有拎在手里的行李箱。   “不, 我本来就是横滨人哦, 只不过好久没回来了。”   我好说话的回答着他, 慢条斯理的将脖子上降谷零给我围的围巾取下来放好, 然后露出无比友好亲切的笑容。   “所以能请你帮我回想一下, 在这里该怎么生存下去吗?”   ……   …………   横滨和东京的生存之道是不同的。   在东京,我致力于让自己做一个大众认知中的“普通人”, 玩的是演技、伪装、在不同身份间惊险刺激的切换,总是扮演着多张面孔, 隐藏真实的自己。   但是在横滨, 没有人会费那些心思!他们更喜欢剧本!干架!特效!大声的喊出招式名!!   虽然不如我自己的世界惊险, 但我也是挺喜欢这种暴力片场的感觉的!你们说对不对啊混混小哥(殴打)!!   几分钟后。   我重新回到整洁干净的主干道,悠闲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随后抬头笑道:“让您久等啦,最近身体还健朗吗,老爷子?”   “哼,回到故乡的第一件事是打探消息而不是回家来,这种一点都不可爱的臭小子的问候,老夫才不稀罕!”   我的便宜爷爷夏目漱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面前,闻言中气十足的呵斥了我一顿,才吹着胡子瞪了我一眼,带着讨好赔笑的我回了夏目家。   在那里,我跟他久违的进行了一番长谈,彼此都说了说自己的近况,也仔细讨论了一下横滨目前的局势。   从黑衣组织脱离后就回横滨,这件事是我跟十津川老师还有老爷子很早就商量好的,理由是横滨特有的封闭性可以好好保护我。   ……呵,保护我。   十津川老师会想着保护我可能还是真的,但是城市恋的老爷子?   不可能不可能,他心里只有他的横滨,我就是个来给他帮忙的工具人,怎么可能被他担心啊(假笑.jpg)。   “……你小子又在想什么?”被我腹诽的老爷子忽然满脸狐疑的看向我。   我立刻满脸堆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我才没有觉得天天想着把孙子坑来做苦力的欧吉酱是屑呢,啊哈哈哈!”   老爷子嘴角一抽,冷哼着用他的手杖戳上我的肚子:“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凭你的实力,吊打整个横滨都绰绰有余,老夫何必担心你会被东京来的杀手干掉?还不如多指派你点活,省得你天天游手好闲!”   嘿呦,不愧是便宜爷爷,居然这么了解我!没错,瑛二大人我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组织的追杀,因为他们都太菜了!   十津川老师觉得我会有危险所以把我送到横滨来的举动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直接导致远离工作单位的我在横滨无事可做,而无事可做的结果就是被爷爷拉去当保护横滨的工具人!   我一直非常排斥横滨,但理由并不是讨厌这个城市,不然我也不会在十六岁之前一直待在这里。   我排斥横滨的真正理由是,自从十六岁时被爷爷找到之后,他就一直想让我当他的接班人,也就是像他一样把横滨当作恋人……   我:这——个——我——真——的——做——不——到——啊——!   瑛二大人我的大老婆只有木叶!!虽然被我当成小老婆的男人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但大老婆和小老婆是不一样的!!小老婆可以有好多个,但木叶永远只有一个!!我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大老婆——!!   所以为了我对木叶的忠贞,这个世界的我只能拼命远离横滨了!   “我冤枉啊爷爷,我现在都是警视长了,这职位可是靠实打实的功勋换回来的,您怎么能说我游手好闲呢!”   满心都是远离横滨这个小妖精的我马上开始卖惨,“我接下来其实还有好多警察厅积攒的公务要做——”   “只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了,我就允许你回东京。”便宜爷爷面无表情的斜我。   我立刻大声说:“爷爷的拜托怎么能拒绝?保护横滨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呵。”   老爷子阴森的冲我笑了一下,没有跟我一般见识,扭头就说起了他想让我做的事。   简单来讲,其实跟他一直做的事是一样的,那就是游走在横滨的三大势力之间,预知危险,并通过各种安排排除危险,或者至少避免更坏的局面发生。   如果可以的话,再帮他培养一下人才,确保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说实话,这些活儿我都挺熟的,因为我就是这么保护自己的木叶的啊!   老爷子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异能力者,这看人的眼力,真不是盖的。   我在心里啧啧感叹,虚心的问他需要我帮忙照看哪些钻石,又打算把这些钻石往哪个势力、哪个感觉培养。   老爷子于是爽快的列出了两个人,我也不出所料的点点头,毕竟在小混混那里打听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两个名字如雷贯耳了。   就是……   “两个都在森老师那里啊。啧。”   我把爷爷特意给我冲的抹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意义不明的咂了咂舌。   “森那小子怎么了?”老爷子为他的得意弟子之一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不,没什么。”   我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人家的老师面前说“你那个黑心狐狸一样的学生会养个屁的孩子”这种话,遂只是笑了笑。   我作出这种评价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亲身体会。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我跟着森鸥外做了三年的地下密医,这也正是我称呼他“森老师”的原因。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这个人完全不会教育孩子,也根本不能把孩子教育好。   要不是跟着他学习的不是一般小孩,而是我,那现在的港口Mafia绝对会多一个被他拐过去的可怕恶魔吧。   啊,这么来看,那两颗钻石的其中之一说不定就是顶了我的缺呢。   真可怜。   不知道森鸥外有没有对他说过那句恶心的话?   如果没有的话……啊哈哈,我想我已经能预见到港口Mafia未来一段时间的走向了。   这样想着的我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暗暗期待起这场即将上演的反目大戏。   不过现在嘛……   我对老爷子笑了一下。   “您放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比起这个,与谢野小姐那边怎么说?”   “治疗费已经付了,在那个小姑娘那里,你已经不欠她什么。”老爷子狐疑的打量了我一眼,没瞧出什么不对,只能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剩下的就不适合她知道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用自己的方式还掉欠武装侦探社的这个人情就行,对吧?”   我开口确认了一下,得到肯定后微笑着起身准备离开。   老爷子也没留我,只是叮嘱了一句:“在这里就别把你当卧底的那一套拿出来了,坦坦荡荡做自己就行,明白吗?”   “明白明白,就是说这儿是您的大本营,两大阵营的头头都是您的学生,异能特务科里也全是您的人脉,我想怎么浪都不用担心呗?”   我笑嘻嘻的戳穿这个傲娇老头的真实意思,引得他吹胡子瞪眼的要来打我,连忙笑哈哈的跑了。   老爷子在后面哭笑不得,临了又吼了一句:“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骗男人的招数!趁早也别给我使出来!!”   嘿,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瑛二大人我可是从来不用horap的,因为所有来接近我的人都是真正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我这样理直气壮地想着,顺道踩了一脚便宜老师森鸥外。   ——比起我来,明明这家伙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骗人大尾巴狼吧!虽然我很欣赏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冷酷,不过前提是他这样的人不是首领。   空有手段和无情的人是当不成首领的,这也是我打从心底里清楚自己当不了火影的原因——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相信”的力量。   而森鸥外除了这个,最突出的问题就是——   他没有容人之量。   我从来不认为手里的人太聪明,或者有自己的想法是什么错误,毕竟只要我掌控着他们的心灵和情感,他们就会对我又怕又爱,发自内心的渴求我的关注和垂怜,心甘情愿的为我献上一切;   但是森鸥外,似乎觉得只有绝对听话的属下才得他的心意。   这样的人,能留在他手下干活的不是傻子就是被骗了,综合来看也就是全是傻子。   虽然但是,我这个不是傻子也最擅骗人的聪明人却要为了家里七旬老人的嘱托,任劳任怨的连夜从东京赶过来,参加森鸥外这个冤种老师家的招聘会。   唉,身为卧底结束后升职加薪的警视长大人,居然沦落到从底层开始当黑手党的地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太天真了!瑛二大人我当然是打听好今天下午有什么人会路过,才特意这个点过来走后门的啊!!   “瑛二哥?!”   时值下午三点,橘发蓝眼的娇小狗狗瞪大双眼,带着满脸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如一阵飓风般刮进房间。   我顶着周围的人讶异、羡慕、嫉妒的眼神,心安理得的露出了同款惊喜表情,朝我多年不见的狗狗伸出双臂:“中也?!”   “瑛二哥——!!”   小时候最粘我的中原中也毫不迟疑的扑了过来,在我怀里兴奋的红了面颊,抬头仔细凝视着我的眼神无比专注,缱绻温柔。 第205章   在讲述中原中也和我的故事之前, 我或许该介绍一下自己十三岁之前的经历。   我是在一阵剧痛中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候我头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人躺在刚被轰炸过的废墟里,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路过逃命的孩子救了我, 将我带回了横滨的贫民窟。他们是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儿, 通过抱团的方式在那个混乱的世道艰难生存着, 却了不起的尽量救助着同样不幸的小孩,比如被一发炮弹差点波及致死的我。   我对“不幸”这个说法深以为然,毕竟要不是我, 这具身体的上一任主人绝对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善良的我决定替那位不幸的上一任坚强的活下去,于是回头去自己被找到的那片废墟里翻了翻, 发现了一位发色像三花猫的男人和一位蓝发蓝眼的女人, 以及男人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怀表。   我拿走了那块怀表, 将两个人就地安葬,然后继承了怀表上刻着的“夏目”之姓, 回到救了我的那几个孩子身边照顾他们——虽然他们有的比当时的我还大。   小孩子想要在乱世里生存下去不容易,即便抱团也是一样, 因为没人会给小孩子工作, 他们想活下去只能靠违法的营生。   违法啊……   穿越前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大族少爷的我纠结了几秒钟, 便愉快的——咳咳咳不是, 沉痛的踏上了自由的不良少年之路。   没过多久, 我就跟贫民窟所有的恶势力都混熟了, 并成功的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然后领着一帮小狗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其实也就是抢点粮食弹药)。   那几年的生活,现在想来还是挺快乐的, 毕竟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心理年龄只有六岁, 还是个喜欢被前呼后拥的幼稚年纪呢。   在所有的孩子都崇拜我、服从我、听我的话的前提下, 我的虚荣心急剧膨胀, 干脆在遍地都是菜鸟的贫民窟成立了一个组织——「羊」。   取的是“逮住贫民窟水灵灵的免费青草(物资)使劲啃”的意思。   「羊」里的初代小羊都被我培养成了能把草啃秃的彪悍小忍者,虽然没有查克拉,但一人揍上五六个大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提我还教了他们怎么用枪,怎么坑人,怎么利用地形战斗。   久而久之,附近就没人敢来招惹「羊」了。   这个时候,最初救了我的那几个孩子已经成长的相当出色,我自认已经报答了他们的救命之恩,便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没错,离开,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可没有一辈子都待在贫民窟的打算,人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面对人生的,我保护他们那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啦!   至于我亲手组建的「羊」……嗯,我允许下一代首领称呼我“初代目”。   然而,在我真的离开之前,也就是距今十一年前、我十三岁的时候,横滨发生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爆炸时产生的黑红色“火焰”令我觉醒了异能力,也让我对那场爆炸的起因和横滨这座城市蕴含的秘密产生了新的兴趣,所以我收养了当时躺在坑底的中原中也,继续留在了横滨。   中原中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他就像纯白的雏鸟,想涂上什么颜色都随我。与此同时,他又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放着不管的话一定会遭到各方势力的觊觎。   偏偏,因为最开始将他抱出深坑的人是我,导致这只雏鸟从一开始就成了我的眷属,以他的性子,这种忠诚还是终身制的。   真惹人怜爱啊。   对于我来说,越是实力或者心灵强大的人,越有资格得到我的用心对待。   我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执着的东西,也没什么必须达到的目标,所以想对谁好都是随心的,而零和中也就是最投我所好的那一类,我对他们的好也最不问缘由。   因此我尽心尽力的养了中也三年,把他从七岁时的骨瘦如柴,养到十岁时的白白胖胖。   三年后,当我在森鸥外的诊所里帮忙时,这个一直以为我是孤儿的黑心医生偶然得知我的姓是夏目。   第二天,他为我带来了我老泪纵横的便宜爷爷。   老爷子想将我从擂钵街接走,还承诺可以把我舍不得的小伙伴一起带走。   我同意了前者,但拒绝了后者,因为我还算在意的孩子只有中也一个,而当时的我已经得知了三刻构想和老爷子的城性恋属性,对横滨彻底失去了兴趣,想要去更繁华的地方看一看,带着中也实在有点不方便。   再说了,就他那一身力量,我觉得还是把他留在遍地同类的横滨更合适。   因此,我就将当时已经很壮大的「羊」托付给了中也,在告诉了他我的全名是夏目瑛二之后,跟着老爷子离开了。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只小狗崽,直到今天——   “瑛二哥……瑛二哥……”   怀里的橘发青年紧紧抱着我,嘴里一声又一声的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逐渐颤抖。   他的双臂十分有力的箍着我的腰,让这个拥抱愈发密不可分,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单薄的西装下瘦削的身体。他头顶上的帽子因为过于紧密的拥抱而掉了下来,被我接住后露出那头鲜艳的橘色短发,摸起来又暖又软。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好久不见,中也。”   这样想着的我不自觉的微笑起来,拍着他的后背慈爱又欣慰地说:“你长大了啊,身高也比以前高了许——呃?”   我突然卡壳了一下,有些迷茫的抬手压在他的头顶上。   原本还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小橘犬猛地一僵,仰脸噎住了似的望着我一米八七的高大体型,宝石一样蔚蓝的眼睛里满是悲愤。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还不到我锁骨的、对一般男性来讲过分矮小的身高,沉默了一下,才微笑着帮他戴上了帽子,在他羞耻的涨红了脸的反应中开始不遗余力的大夸特夸:   “不错啊,中也,变成了不得了的大帅哥了呢!”   中原中也的嘴角抽了抽:“是、是吗……”   “是啊是啊!这身衣服也很适合你!特别时尚又特别有个性哎!我超级喜欢!”   “喜——?!啊不、谢……谢谢……”中也不自然的咬了下舌头,眼神开始四处乱转。   “唔哇这个choker好性感哦!还有你胸前这个交叉的系带,是怎么弄的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什——咳咳咳瑛二哥!!”   中也被我亲亲热热的上手就勾住他胸前系带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啪”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耳根子涨得通红:“行了!我知道我就是长得很矮!你能不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嘶——”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负责招人的那几个在中也冲出来抱住我开始就呆住的黑手党终于回神,震惊的互相窃窃私语道:   “居然让中也准干部亲口承认自己长得矮!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中原中也:“……”   我:“噗哈哈哈——”   “瑛二哥!”   中也无奈的叫了我一声,看着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在郁闷了几秒后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时隔八年后的重逢。过去总是一刻不停的黏着我的幼童长成了足够成熟的青年,我也从略带痞气的擂钵街一霸变成了身居高位的公安菁英。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啊。   “真是的,瑛二哥真是一点都没变……”   橘发青年带着洒脱感慨的笑意这样说着,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小时候的可爱完全不同的英挺犀利眉眼间一片柔软,让我仿佛能透过现在的他,看见过去那个无论何时都会用水汪汪的狗狗眼追随着我的小孩。   “中也倒是变化挺大的。”我也感慨的拍了拍他结实有力的肩膀,和他相视一笑,“变成可靠的大人了啊,哥哥我特别欣慰哦。”   “哥哥……”   中也的表情模糊了一瞬。   他似乎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唇,摇头否定了我的话,用一种低沉而笃定的语气轻声说:“我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瑛二哥。”   我微微一愣。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露出了一个仍然非常激动的笑容,像小时候那样凑过来拽着我的衣服问我:“瑛二哥怎么会在这里?”   他钴蓝色的漂亮眼睛定定的凝视着我,里面的专注、喜爱和贪恋浓厚的令人心惊,不过除了那些之外,还有一分难以察觉的不安,“你是终于……不,你是回来找我了吗?”   “终于”这个词他说的很轻很轻,要不是我五感惊人,说不定会把它听漏。   ——你是终于回来找我了吗?   我脑子里转着这句他真正想说的话,笑容不变的捏了捏他的脸。   “是哦。”我语气柔软的说着,温柔的注视着他的表情一点点亮了起来,“我在外面混不下去啦,所以才来这里想要应聘。能拜托中也收留我一下吗?”   *   “——那瑛二哥就做我的直属部下吧!!”   中原中也完全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攥着夏目瑛二衣角的手不知不觉用力,拼尽全力才能掩饰住自己的狂喜。   他在心里止不住的庆幸,庆幸自己正好在这个时间要升职干部,庆幸自己一直都没有选出每个干部都要有的直属部下,更庆幸自己找到了他。   ……找到了自己唯一的【羊】。   “可以吗?”对面的年轻男人惊讶的挑眉反问着,比少年时更为坚毅的面容帅气又挺拔,有某种深刻而令人移不开眼的特质无形中萦绕在他周身,又被他笑起来时那种惊人的亲和力中和,形成了独特的、只属于夏目瑛二的神秘魅力。   “当然可以!”中原中也大声回答着,强忍着心跳加速的感觉握住他的手,用充满理所当然的、热切而崇拜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倒不如说我还担心这样委屈了瑛二哥!”   “怎么可能委屈啊。”夏目瑛二笑哈哈的说着,仿佛没有发现他因为紧张而轻颤的指尖,“一下子从底层打杂人员摇身一变成了干部的直属部下,这样的待遇我想求还求不来呢!”   中原中也喜上眉梢:“那我们现在就去找bo——”   “哦呀哦呀,怎么,听起来小矮子终于找到自己的狗了?”   话音未落,一个清亮的声音用狎昵的语气发出夸张的打趣,话语的内容让中原中也骤然冷下了脸色。   脚步声绕过拐角接近,身着漆黑风衣的高挑青年笑眯眯的探出头,目光第一时间往站在中原中也身边的人身上滑去。   然后,停顿住了。   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瑛二几秒,眼底深处隐约闪过一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绪,整个人都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嬉笑不庄重的模样,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搭档。   这一看,倒是让他微微一愣,心里飞快的滑过一丝意外。   中原中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炸毛。   他海一般的蓝眸此刻像冰冻三尺的极地,内里刮过令人心悸的寒风,让人轻易就能感觉到他已濒临暴怒。   “向他道歉,太宰。”   青年发出风雨欲来的沙哑声音,锐利如尖枪的眼神直直射向名为太宰治的挑事者。   “哦——?”太宰治拉长声音,没有再往瑛二那边看,只是饶有兴趣的继续望着中也,目光里带着股晦涩的探究,“真难得啊,小矮子,我还以为自那群小羊羔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这种疯了一样的护短样子了呢……”   “道歉。”   中原中也身上的气息愈发冷凝,放缓声音又说了一遍,却偏偏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太宰治一言不发的歪了歪头。   “不要。”他像是突然感到无聊了一样直起身,语气冷漠的拒绝着,转身就打算离开。   就在这一瞬。   呼啸的拳头如炮弹般射来,黑发青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朝旁边一躲,摊着手嘲笑道:“都说了你的套路总是先出右拳,就不能有点新意——”   “轰——!!”   一次突破了人类速度极限的踢击被接住,巨大的力道撞击空气,发出轰炸般的巨响。   皮鞋在距离太宰治那张俊脸几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残存的气流将他的头发和风衣猛烈的向后吹去,皮肤像刀割一样刺痛。   “……”   鸢色的单眸猛地收缩如针鼻。   ……倒映着那个站在他面前握住中原中也小腿的人。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在尘封的角落里苏醒,太宰治的表情倏然模糊起来,嘴唇轻动,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音节:“ei——”   “好了,不要冲动,中也。”   背对着他的人轻笑起来,放开中原中也的腿,然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扣住气得浑身发抖的青年,将人一把按到怀里。   “别跟黑心眼的家伙生气,那不值得。”   夏目瑛二笑眯眯的说着,安抚的拍了拍小橘毛的脑袋。   ——刚才的中原中也是动真格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否则对他会动手早有预料的太宰治不可能躲不过去——没错,如果不是瑛二出手,中原中也那毫不留情的一脚毫无疑问会踹到太宰治脸上。   港.黑重力使的全力一脚……嘶,真难想象如果这事儿真的发生了,太宰治这小身板还能不能爬得起来。   不过对港.黑众人来说,最值得惊骇和深思的,是对外一直保持着严厉疏离形象的中原准干部,这次居然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如此维护,甚至护短到连一句难听的话也不准别人对他说。   而对于瑛二来说,虽然看到自家许久不见的小忠犬仍旧如此维护自己挺高兴,但还没入职港.黑就让人家的两大干部为自己打架这种事……呃,好像哪里怪怪的,还是阻止一下比较好。   于是他就出手了——用着和中原中也一样外人甚至看不清的速度。   bug级的天花板实力简直不要太明显。   在场的人里只有中原中也对他的强大完全习以为常,但这并不代表好不容易找回了主人的小忠犬就能保持平静了——事实上,中原中也显而易见是几人中最愤怒的那个,即便被瑛二抱住也不能消气。   他满面寒冰怒容,抓着瑛二的衣角就开始告状:“瑛二哥你不知道,这个死青花鱼就是得狠狠教训一次,不然他根本长不了记性……”   就在小橘毛义愤填膺的时候。   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的太宰治忽然掀起眼皮,一瞬间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悚然看向瑛二。   “瑛二?”   他发出自言自语一般轻柔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他的眼角忽然露出了一抹无比虚假的笑意,与此同时,一股诡异压抑着的巨大危险感也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是吗,你也叫瑛二啊。”   他这样古怪的说着,双眼弯了大概一秒,声音轻柔如咏叹调。   “怎么办啊……突然好想杀了你呢。” 第206章   ——原来如此。   在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 我就理解了像他这样在头脑上跟我很像的孩子,为什么会被森鸥外坑进港口Mafia。   一个心存迷惘、寻求救赎的小孩,可比一个自始至终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的小孩好蛊惑的多。   唉, 真可怜啊。如果是这样一个受到蒙骗的孩子,那顺应老爷子的意思多照顾一下也没什么不行的。   ——这样的想法, 终止于这个小孩脱口而出说要杀了我的时候。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秒, 然后大受打击的捂住心口后退了一步:“什、什么!居然会有人对瑛二大人我的亲和力无动于衷,甚至初次见面就心生杀意……!”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你也叫瑛二”?因为我叫瑛二所以才想杀了我吗?是不是有猫病啊!瑛二大人我的名字可是除了记忆之外唯一跟着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宝贵之物,任何人都不能对我的名字有意见!!   ——这什么臭小鬼!一点都不可爱!瑛二大人我不要照顾他了!   忙着悲痛的我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彻底爆炸的中也对不可爱小鬼的追杀。   什么?我刚刚还想着不能在入职第一天就让两大干部为我打架来着?   呵呵, 这种无聊的考虑怎么能比得上我受到伤害的心灵。   “呐,你。”   就在我冷酷无情的思考着该怎么让那个叫太宰治的小鬼明白尊重他人是很重要的时候, 小鬼的声音正好在我耳畔响了起来。   我斜睨一眼,盯着迎面而来的拳头。   “啊哈哈哈, 真的珍惜这个人的话,就要小心一点啊, 中也。”   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一样从我的左边窜到右边的太宰治嬉笑着, 挑衅的看了眼最后一刻堪堪收手的中也, 又重新用深渊的入口一般的眼神看向我, 笑意深沉且凉薄。   “不然的话, 你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毁掉呢……”   “太——宰——!!”中也发出被触碰逆鳞的野兽般嘶哑的吼声, 伸手就要去抓他,却被太宰治一扭身躲过。   两个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六岁的幼稚小孩开始绕着我打转, 被围在中间的我不由得露出死目, 出声试图阻止这场闹剧:“好了, 中也, 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没有人能伤到我的啦。”   “这可不一定。”太宰治抢在中也之前回答着我, 眉宇间闪过强烈的嘲弄, “不幸的降临总是毫无征兆的,像中也这种没脑子的蛞蝓,想保护的东西最终都会离他而去,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我就看到中也的瞳孔狠狠一缩,露出独自舔舐的伤口被毫不留情的撕开暴露在天光下一般的……脆弱到令人心疼的表情。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用冷漠掩盖了一切,像捍卫着最后的宝物一样拦在我面前紧紧抓住了我,声音沙哑无比:“……唯有瑛二哥,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付出生命,我也会保护他。”   “没有说服力啊。”太宰治露出讥讽的冷笑,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中也的事,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格外笃定,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中也的反应,“如果全部都交给小矮子你,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变得像「羊」那时候一样吧?”   中也的脸色“唰”一下白了,惊慌的眼神立刻投向我。   “像「羊」那时候一样?”   我慢吞吞的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太宰治一眼,而后安抚的看向中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中也,这是什么意思?”   中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攥紧拳头不敢对上我的眼睛,嘴巴张张合合半晌都没能说出来话。   “这件事他可没脸对你说。”太宰治充满恶意的勾唇,像个恶作剧得逞后迫不及待的想揭秘手法的小孩一样凑近了我,“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初代「羊之王」——”   我闻言对上他阴鸷的眼睛,对他能知道这个名号并不意外。   「羊」存在一位初代目,这是只有上一辈的横滨本地人才有可能知道的事,毕竟我离开横滨之前曾特意对自己的情报做过封锁处理。   按理来说,在我走后才被森鸥外收养的太宰治是不可能知道初代「羊之王」的事的。   但好巧不巧,他的身边就有那么一位“上一辈”,还是至今都很眼馋我的才能的“上一辈”。   ——我可是知道的,在我的身世暴露之前,森鸥外那只老狐狸一直将我视作最完美的钻石,暗搓搓的想把我变成他忠诚的怀刀。   只可惜我有一个身份能对他造成绝对压制的爷爷,这让他不得不放弃了我,哭戚戚的目送我去做警察。   而根据我打听到的传闻,我面前的这个叫太宰治的小鬼无疑就是森鸥外新找的怀刀。   不自夸的说,太宰治很聪明,在我见过的人里他是唯一能和我相提并论的聪明人,但是很显然,在我这个文武双全的前者的对比下,只是智力专精的太宰治并不能让森鸥外那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男人满意。   而且太宰治身上明显还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比如他过分荒芜的眼神,比如他身上的绷带。   而我,(因为太会演戏了)就比他好掌控的多。   如果森鸥外不是觉得前后两任弟子有较大落差的话,太宰治提起初代「羊之王」的语气怎么会如此熟稔,而且饱含恶意?   很显然,这是个表面很丧、实则傲慢的孩子,能对我有这种态度,森鸥外怕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在他面前讲我的故事,还要哀叹“要是‘那个孩子’还在……”吧?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我就是初代「羊之王」……   很简单,从中也这里入手就够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羊」怎么样了,便宜爷爷和小混混都只告诉我中也在三年前加入了港口Mafia。   但是,根据中也的忠犬性格和眼前这两个人的反应反推……「羊」的结局恐怕不怎么样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中也为什么会不敢直视我,又为什么对我抱有这种过保护的态度——因为我是仅剩的独苗苗嘛。   而熟知「羊」的事的太宰治,自然也就能根据中也的过保护和我的身手,推导出我就是让他长期被比下去的初代「羊之王」。   以上这些都很好推断,唯一让我不解的是,太宰治为什么会露出一副认识我又不认识我的样子。   ……嗯,不过我倒是对他突然用如此伤人的语言攻击中也的原因门儿清,毕竟他已经说了——   他想让我死嘛。   “不,不用了。”   我眨眼间想好一切利害关系,抬手安慰的揽住中也的肩膀,微笑着对眼底满是看好戏神色的太宰治说:“「羊」的事,我不想听一个外人在那里大放厥词,有中也告诉我就够了。”   此话一出,中也立刻瞪大眼睛看向我,太宰治则是隐去了浮夸却虚假的笑容,颜色如枯叶般的单眸冷冷的睨向我。   我笑眯眯地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他的目的:“请问,这位太宰君这么尖酸刻薄的暗示我中也保护不好我,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冷笑着表示你看透了又如何:“当然是建议你不要眼瞎的葬送了自己。不要做中也的直属部下了,来我的手下如何?都是些不用出外勤的简单工作。”   “哈啊?!太宰你这混账说什么梦话——”   “呵呵呵太宰君说笑了,我这个人天生爱热闹,完全不想做不出外勤的工作呢。”   我假笑着按住怀里的小炮仗,用眼神吐槽我脑子有病才会答应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要我只是想名正言顺的整死我吗。话说——   “太宰君,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交(试)谈(探)到这里,我也对情况多少有了点眉目:太宰治和中也现在的状态都不怎么正常,一个异乎寻常的尖刻,另一个异乎寻常的易怒,而起因都是我。   我能理解自己的小橘犬在久别重逢后格外易怒又护短的原因,但太宰治对我心存杀意,却又仿佛心存眷恋,以至于他有点不自觉针对中也的理由,我却始终搞不懂。   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太宰治的存在,我确定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那么问题只有可能出在……我穿越来之前?   也不对吧,我比他大六岁,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太宰治才多大?说不定还在吃奶呢,能记得多少事。   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一点都不喜欢当谜语人的我便直接问出口了。   太宰治眼睫微垂,没有被绷带包裹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没在看我。   须臾,他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双手插兜朝着我走来。   中也立刻戒备的挡在我面前,被我安抚的拍了拍肩膀也没有让开,眼中的敌意反而更深了。   太宰治也不在意他,只是面色冷淡的从我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不答反问:“你姓什么?”   “?夏目。”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偏头不解的回答。   “夏目……”太宰治轻轻咬着音节,意义不明的轻哼了一声,目光沉沉的直直盯向我,“你真的不想做我的部下?”   我心想我想不想有什么用啊,果然下一秒,太宰治就冲我恶劣的笑了下,和中也同时说道:   “你不想也没用的。”   “他当然不想!!”   空气寂静了一秒,而后太宰治看着我处变不惊的样子撇嘴,中也则气得浑身发抖:“太宰治!你混帐也有个限度!!你手底下不是早就有芥川了吗?!”   “芥川?”太宰治移开和我对视的眼睛,闻言十足冷漠的说:“我受够他了,让他滚去游击部队待着吧。”   “你——!!”   “真这么不服气的话,你就争取今天之内成为干部试试啊,中原准干部,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对你看中的人出手了。”   或许是不想再跟中也扯下去了,太宰治不耐烦的搬出了职位来压人,然后看都不看中也,伸手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看不出情绪的单眸黑洞洞的,传达出让人窒息的压力。   “明天开始,别忘了去我那里报道。”   他这样语气轻缓的强调道。   呦呵,这小鬼,威胁起人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真可惜,瑛二大人我最喜欢对这种自以为全天下他最聪明的熊孩子说不了。   我露出看不见眼珠的灿烂笑容,“啪”一下挣脱他的手,然后取下不知何时黏在我袖口的窃听器,在对面的青年阴森的注视下“噼啪”一声捏得粉碎。   “真抱歉啊,太宰君,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监听我,试图控制我。”   我将碎掉的窃听器扔到他脚下,后退一步站到中也身边,眉眼弯弯的说出直白又无情的话:“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我是绝对不会选你做我的上司的。不过你和中也也不用再争执下去了,我已经决定加入贵组织的黑蜥蜴。”   “黑蜥蜴?为什么——”中也听到前半句时还一副扬眉吐气的可爱得意样,听到后半句又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想问我为什么。   我给他递了个眼神,他微微一哽,只好忍住疑惑乖乖的闭上嘴。   我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太宰治。   “最讨厌……?”黑发青年几不可闻的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的笑意收敛到几乎看不见,空洞荒芜的眼里蕴含着某种亟待崩坏的情绪。   在这一刻,这个清瘦的青年身上传递出了惊人的毁灭气息,第一次用完全褪去了那种莫名的恍惚的眼神看着我,恐怖的像打开了什么恶意集结体的开关。   面对这样的他,周围那几个黑手党全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连中也都忌惮的握住了我的手,蓝眸审慎的望着自己的搭档。   我将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或多或少的感到了丝丝兴味。   看来这位太宰君真的跟我很像——我是指头脑和令人惧怕的手段这一方面。   那么,入职第一天就能让大家都害怕的太宰干部吃瘪的我,肯定能以最短的时间获得尊敬吧?   我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就是在利用太宰治。   不知为何,我莫名很喜欢看这孩子变脸,每次看到都觉得心情愉悦——这种心理,或许可以类比成你希冀看到一个缺少社会毒打的熊孩子真的被毒打,然后在你解气的注视下哭唧唧的被扑灭嚣张的气焰。   简而言之就是,我想看太宰治哭。   ——嘶,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反正我的任务只是把他从港.黑摘出来,以后大概率是没什么瓜葛的,所以就按自己的心思办吧。   我愉悦的这样决定着,完全不打算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恶趣味又加重了,直接揽住中也准备离开:“那就这样,拜拜啦太宰君,以后工作的时候遇见了要多多指教哦~”   背后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后传来太宰治阴测测的声音:“你以为你真的能去黑蜥蜴吗?”   “嗯,我当然可以。”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勾唇指了指头顶,“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问那个人。”   太宰治瞬间明白了我是指森鸥外会在我跟他之间选择我。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可怕的像暴风雨前的乌云。   这副表情很好的取悦了我,让我好心情的多看了几眼,才笑嘻嘻地回头,摘下中也的帽子揉了把他的头发:“呦西中也!带我去横滨最大的赌场玩一会儿,然后我们就去干饭吧!”   “等等、瑛二哥!不要像对待小孩一样揉我的头啊……!”   中也无奈的抱怨着我,同样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扯出了一抹胜者般得意洋洋的笑。   *   “——所以,森先生真的打算按他的意思办?”   港.黑大楼顶层的办公室内,黑发青年无视了在自己脚边画画的少女,眼神阴郁的如此询问。   “是啊,太宰君,瑛二君的背景就是这么厉害,我也是没办法啊。”   不远处的办公桌后,森鸥外双手交叉无奈的说着,但从他充满喜意的眉宇中,太宰治却并没有读出多少无奈。   失而复得的惊喜反倒更多一些。   青年神色模糊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道:“森先生,你以前为什么从没有告诉过我,初代「羊之王」的名字是瑛二?”   “嗯?这有什么要紧的吗?”森鸥外似乎很迷茫的眨了眨眼,“是瑛二君离开横滨之前特意叮嘱我不要说的,怎么了?”   “离开横滨?为什么?”太宰治捕捉到重点。   然而,森鸥外却明显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笑眯眯的、带着点兴奋反问道:“这是怎么了,太宰君?你好像对瑛二君很感兴趣呀?是也被他的聪慧震惊到了,想要请教一二吗——”   “啊我突然想起来游戏的活动时间开始了就先走一步了哦森先生!”   刚才还满身冷肃的青年忽然大惊失色,跳脱的连话都没说完就往外面跑,让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森鸥外不自觉勾起唇角,笑得很是意义不明。   森鸥外并不知道夏目瑛二为什么会突然到港口Mafia来。   他想过这个举动后面会不会有自家老师的授意,但转念一想,自家比谁都爱着城市、支持三刻构想的老师必定是不会害自己的,既然什么都没跟自己说,那自己就乐得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不自量力的揣测号称“传说中的异能力者”的夏目老师,还是思考一下怎么薅瑛二君的羊毛比较愉快,不是吗?这可是时隔八年之后难得的机会呢。   至于春心萌动的中也君,以及似乎对瑛二君的感官格外复杂的太宰君嘛……   森鸥外拿出今早伴随一只小鱼干一起出现在自己桌头的照片,看着那上面英姿飒爽的蓝发警官先生,有些忍俊不禁的低声笑了起来。   反正警官先生对横滨的组织和人都毫无兴趣,也不可能在这里久留的,就由着这两个孩子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吧。   毕竟……那可是面对年仅十岁的中也君的眼泪,都可以丝毫不为所动的冷酷男人啊。   门外。   急匆匆从办公室离开的太宰治慢下脚步,脸上精心表演出的着急缓缓消失,面无表情的抬手按住了耳麦。   里面传来刚分别十几分钟的两人的声音,赫然是夏目瑛二和中原中也。   不过……   揣在兜里的手轻轻摩挲着被捏碎的那个窃听器,青年远超常人的精致眉宇间染上阴翳,难得有些揣摩不透一个人。   捏碎了他自以为毫无破绽黏上去的窃听器,却对另一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仓促扔上去的窃听器恍若未觉。   是故意的?还是说在捏碎一个之后就降低了防备,所以不慎中招?   他现在听到的这些话,真的是对方无意间说出来的真心话吗……   窃听器里传来断断续续不甚清晰的声音。   太宰治估计这是因为对面两个人在信号不好的地下车库中,这意味着只需要再过一小会儿,他就能听到两人在寂静车厢内的交谈。   他垂眸沉思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不管真假,先听听再说。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下一秒,清晰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最开始是中原中也不服气的小声询问:   [“瑛二哥,你以前真的没见过太宰吗?”]   [“嗯,我很确定没见过。”]   [“那……”]   [“不过。”]   清冽磁性的声音简短的吐出一个转折词,让太宰治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只觉得一颗心仿佛也随着对方含笑的话语微微提起,[“我现在确实对他很感兴趣。”]   ——感兴趣?   太宰治摩挲着耳麦,心里讥讽的想:真巧,他也是。   对面传来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和不悦的抗议,太宰治对此兴致缺缺,却莫名期待另一人会怎么回答。   忽然,中原中也话锋一转,抗议变成了凝重的告诫:[“瑛二哥,太宰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跟他靠的太近。”]   嗤。   是啊是啊,反正他是那家伙“最·讨·厌”的类型嘛。   太宰治几乎冷笑出声,对接下来的谈话瞬间失去兴趣,一下子把耳麦抠了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把耳麦收起来,再在心里狠狠骂几句小矮子,耳畔就忽然传来男人逐渐远离的,轻盈而温柔的笑音——   [“没关系的,无论看起来怎样,修治少爷都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啊。”]   ——啪沙。   耳麦被陡然颤抖的指尖捏碎。   碎片四溅,猩红的血液溢出,映在收缩如针鼻的瞳孔中。   不可能。   不可能……!   缠满绷带的手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又被青年自己紧紧攥住手腕,强迫身体停下这种内心剧烈动荡的表现。   不可能的……因为那个人——那个唯一知道“修治少爷”这个称呼的人——已经死了啊!   津岛瑛二他……他已经死了啊!   虚空之中仿佛传来震耳的巨响,尘封已久的、痛到几乎不敢触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太宰治垂头倚靠着墙壁,刘海遮掩住破碎的琉璃般溢满水光的眼瞳。   在这个时隔十一年的寒冷冬日里,他被那声刻入骨髓的温柔称呼带领着,回忆起了自己垃圾一样的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第207章   津轻是太宰治生命中仅存的光明之地, 也是他后来再也不敢去触碰的悲恸之地。   十一年前,他过早的在那里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又过早的失去了他,自此对人间彻底绝望。   那个时候, 他还是【津岛修治】。   *   十一年前, 津轻。   早春时分, 津岛修治踩着自己的小院落里那颗歪脖子树, 趴在围墙上向外张望。   身为附近首屈一指的地主富豪之家, 津岛宅有着长到望不到边的围墙, 但因为自己居住的院落恰好位于偏僻角落, 因此修治幸运的得以看到与千篇一律的白灰围墙不同的风景。   ——他的院落外面,是一条通往商店街的小路。   七岁的修治最喜欢做的事, 就是通过那窄窄的一段商店街,张望外面的世界。   那一天,他看到小小的幼童被父亲牵着手,在正好对着小路的小摊上买了一支棒棒糖。   是什么味道呢?   有着毛茸茸黑色卷发的男童安静又乖巧的望着他们,落叶色的眼眸中透出枯寂的,那样微弱的光。   那是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 以及难言的落寞。   兄长们今天又会来欺负他吧。他虽然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但在那之后又是更狠辣的毒打。   杂扫的小吉嘴上说着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 但兄长打他的时候就立刻不敢吭声了。   昨晚纪子来给他偷偷盖被子了。他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只是喜欢盯着他、夸奖他,后来却变得想摸他的头, 给他洗澡的时候还亲他的脸颊, 脖颈,最后是昨晚……   想起昨晚, 男童忽然失去了眺望鼎沸人声的兴趣, 浑身发冷的将自己蜷缩在了树桠上。   ……昨天晚上, 纪子为什么要解开他的睡衣呢?   “修治少爷——”   树下传来刚好就在想着的女人的呼唤声。   那呼唤过分轻柔,有着令人恶心的、黏腻的甜蜜和幸福,伴随着院门重重上锁的声响,在只剩两个人的空间里营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回音。   “真是的,又跑到哪里去了呀,修治少爷——”   让修治害怕到颤抖的、女仆被拖地的衣服下摆覆盖的脚步声,“嘶嘶嘶”的像蛇类一样在院子里缓进缓出,声音里的宠溺、火热和渴求让人作呕。   “不要淘气了,快出来玩吧,纪子会一直、一直耐心的陪您玩哦……”   “修治少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纪子陪着玩,她只会用那双冰凉的、像蛇一样滑腻的手激动的抚摸他,将它们缓缓伸进他的衣领、将泛着苦味的嘴唇急切的贴上他的皮肤、将他紧紧搂在她令人窒息的怀抱中……   ——那样的才不是玩!!   稚嫩却过分聪颖的男童抱着自己在心里尖叫着,对树下盘旋着的、巨大黑影一般的大人心怀无限的恐惧。   不要看我,不要碰我,不要爱我。   救救我,无论谁都好……   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呢?为什么兄长们不相信他呢?为什么佣人们要这样玩弄他呢?   津岛修治把自己生活的地方,称为鸟笼。   他出不去。他很痛苦。他不快乐。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一天。   【“日安,修治少爷。”】   小吉在厨房里偷吃点心被发现,代替他的蓝眼少年出现在雨后初晴的澄明日光中,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   他穿着和小吉一样的简约衣着,但修治却第一次知道,同样的衣服换了个人穿上,居然能如此整洁笔挺,散发着阳光晒干的藤花芳香,如此馨香而温暖。   少年没有得到男童的回应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扫了眼跪坐在一旁、几乎半个身子挡住了修治的纪子,随后对那充满独占欲的女人视而不见,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支棒棒糖。   那是修治曾经渴望过的,和那天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的棒棒糖。   【“我是津岛瑛二。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专属仆役啦!”】   少年在男童终于有了反应的怔忡注视下,像一束夺目的灿阳,让那双枯寂的眼睛中第一次有了光。   可惜快乐的时刻总有毒蛇试图搅局。   【“外面买来的脏东西,哪里有资格让高贵纯洁的修治少爷品尝呢?”】   纪子温柔却冷淡的声音响起,轻描淡写的摆出前辈和管家的姿态,伸手就要将棒棒糖接过。   那一刻,少年分明看到男童眼里闪烁着黯淡下去的烛光。   【“那家店可是远近闻名的招牌,而且修治少爷明明很想吃啊。”】他于是做出无辜又任性的姿态,将胳膊抬高轻易躲过女人的手,缓缓抬起的眼眸仿佛蕴含深海。   【“况且如果我没说错,您只是个无姓的女仆。身为专门分派给修治少爷的仆役,我想让主人吃什么这种事,不需要征求您的同意吧,欧·巴·桑?”】   【“——!”】   纪子原因不明的僵硬住,紧接着毫无征兆的白了脸,后退着惊疑不定的跌坐到地上:【“你……你……!”】   被她指着的少年没有理她,只是趁机揽住了修治的肩膀,将那根棒棒糖笑嘻嘻的、亲亲热热的捅进他的嘴巴里,调皮的对他眨了个wink:【“快吃啊修治少爷!想要的就自己开口说出来,这样谁都不能拿您怎么样哒!”】   小小的修治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他睁大猫儿一样圆滚滚的眼睛,看看少年的笑容,又看看他仿佛保护一样揽着自己的臂膀,最后看看被吓到了似的纪子。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将他身边的一切都执掌在手中的纪子,她的身高其实那么矮小,而那个第一天来到他身边的少年,和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   仿佛阳光破开乌云,豁然开朗的孩童下意识舔了舔嘴里的糖果,尝到了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从未尝过的甘甜味。   *   对远超世人聪颖的男孩来说,修正他的认知只需要一句话,获得他的信任、抚平他的恐惧却需要比那漫长的多的时间与耐心。   然而,在身边就存在阴森的觊觎着自己、欲望永远无法满足的野兽的前提下,好不容易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另一个人,就难免成了小动物在慌不择路之下求助的对象。   【“……今天我想和瑛二一起洗澡。”】   瑛二到来的当晚,瘦小的男童在榻榻米上独坐了半晌,忽然低垂着头说出了这样的话。   纪子的反应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拳,眼里闪烁着禁地被人践踏一般的暴怒,紧接着却迅速盈满了满眼泪水,泣不成声的哀哀哭诉着修治少爷是不是厌倦了她,是不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好,如果是因为白天那个棒棒糖,她以后可以给小孩买来更多。   可是她白天不还说那是外面的脏东西吗?   修治对她的话一丁点都不相信,他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和坚持,好不容易有了点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乞求的看着津岛瑛二,一双小手看似安定的搭在膝上,白玉珠一样的指尖却在轻轻颤抖。   他鼓起全部勇气才提出了这个请求,对津岛瑛二是否会答应把握不大,却由衷的希冀着他给出肯定的回答。   【“可是修治少爷不是已经七岁了吗?难道不可以自己洗澡吗?”】   终于,津岛瑛二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粗神经大大咧咧的开口了。   修治倏然攥紧了小手掌,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这个答案对他来说不失为另一种办法,不过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   男童急切的前倾身体,注视着他焦急的说:【“那、那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洗完……”】   然而,还没等他鼓起勇气说完后半句“不要让纪子进浴室”,一直沉默的女人就突兀开口道:【“您今天的谎话是这样的呀,修治少爷。”】   此话一出,津岛修治便像是定住了一般僵硬了。   他浑身发冷,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无助、挣扎和一丝丝的厌恶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修治少爷喜欢说谎”,是从小便在津岛家服侍的女仆纪子,在他这个津岛家最不受宠的儿子整天被关在房间里学习礼仪、功课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沟通下仆,从而让整个津岛家都在不知不觉中认定了的事实。   因为大家都已经相信了他喜欢撒谎,所以等修治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再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在有限的可以见到家人的时间里,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无论怎么指责纪子都不会让她受到惩罚,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让大家厌恶自己,甚至将他挪到了这个偏僻的院落中。   纪子是下仆中唯一一个跟过来照顾他的女仆。其他人都说纪子忠心耿耿、内心纯善,修治却只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和无助。   原本没有搬过来时,纪子尚且不敢堂而皇之,等他身边能近身的只剩她一个了,岂不是……!   修治的猜想成真了。   纪子以下犯上的亲昵行为一天比一天过分,也一天比一天令人厌恶,甚至开始弄疼他。她的靠近、她的体温、她的气味,每一样都像是下水道里的蛞蝓,恶心的让他想尖叫着逃开。   他开始讨厌疼痛,讨厌把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讨厌黏着的视线和令人窒息的爱,甚至讨厌被她所呼唤的名字……   好想死。   津岛修治今年七岁,已经在幻想死亡是不是唯一让自己解脱的方法。   但他还是想活下去的。他还是想获救的。他疯狂的在淤泥里挣扎,乞求着头顶哪天能垂怜下一束光,将他重新带回人间。   名为瑛二的少年的到来,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那束光。   ——直到纪子再一次搬出“说谎”的托辞。   那一刻,漆黑而绝望的、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的过往追上了修治,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重新淹没在无底的黑暗中。   女人用温柔得有些诡异的笑容,将坏掉的布娃娃一样放弃抵抗的男童抱在了怀中,甚至无奈的叹了口气。   【“少爷是个不喜欢洗澡的坏孩子,为了不洗澡会编出很多谎话,洗澡的时候也有很多逃掉的小花招。瑛二君,你第一天来,对这些恐怕都不清楚,所以还是交给我吧。”】   不对!她在说谎,是她在说谎!是她——!!   内心的自我崩溃尖叫着,但真实的修治却只是目光空洞荒芜的垂着头,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好想死。   抱着自己的人在走向浴室。   好想死。   防水的障子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好想死。   硕大的阴影将他瘦小的身子笼罩,冰凉的、如蛇腹般滑腻的手伸向了他颤抖的身体。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你在干什么呢,纪子小姐。”   令人窒息的黑暗即将没过头顶之时,一声压抑平静的质问如同天籁般响起。   瑟缩成一团的修治反应了半晌,终于在撕心裂肺的闷叫中受惊抬头,错愕的看向瘫软在地上、嘴巴受堵的女人,和扭着她的手臂站在门口的少年。   津岛修治这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个场景。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布满惊人的压迫感,俯视着女人的眼神冷酷得不像人类,轻缓的声音如同冷萃般寒凉,身影高大的如同天神。   “你看不见那个孩子很害怕吗,人渣?”   他这样听不出情绪的问着,手上缓缓用力,让女人的手臂对折着发出“咔吧”一声。   “唔唔啊啊——!!”   女人如同一滩肥肉般在地上蠕动着。   她的嘴巴被毛巾堵住,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叫。修治不知道她有多疼,但那一瞬间,他很坏很坏的……只能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像是心底黑压压的乌云,被那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少年全部驱散了,射进了从未奢想过的光。 第208章   那天之后, 女仆纪子感染不知名的重病,被运出津岛宅接受治疗了。   津岛瑛二去津岛修治身边的第二天就出了这种事,按理来说是有点让人犯嘀咕的, 但津岛家的人却把这种不对劲全推在了修治头上, 说他果然是个带来不幸的孩子。   不过修治倒是对那些闲话一点都不在意,一来家里的学堂在放暑假, 他只要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跟外面那些家伙就根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二来他身边现在有瑛二了!只要有瑛二,他就什么都不在乎啦!!   盛夏的一天, 小小的黑猫团子兴高采烈的抱了一碗红豆冰, 坐在屋檐下一边吃一边问瑛二:【“瑛二瑛二,‘专属仆役’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 我是从修治少爷的愿望中诞生的、只属于您的仆佣,我的一切都是为修治少爷存在的,也永远只听命于少爷——这个意思哦。”】   津岛瑛二穿着小黑背心大袴裤,大马金刀的坐在他旁边给他扇扇子, 闻言笑眯眯的回答。   【“唔……”】   黑猫团子晃动的小脚丫停了下来, 精致漂亮的脸蛋染上可爱的红晕, 有些害羞似的别开头, 过了两秒又转回来, 露出一双狡黠又怀疑的眼珠:【“我看起来很好骗嘛?”】   他歪着小脑袋, 有理有据地指出自己的怀疑和猜测:【“你也姓津岛,但我从没在家里看见过你, 一般的仆人也不可能跟我家一个姓, 所以你肯定是外面的人家送进来的吧?”】   【“噗哈哈哈, 不愧是少爷, 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眼见着他在笼罩着自己的阴霾散去后总算露出属于孩童的活泼,也开始毫无顾忌的展露自己远超常人的聪慧头脑,津岛瑛二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自己豪爽道:   【“您说的没错,我就是津岛家的附庸家族送来的没用家伙啦!因为家里的孩子太多,我又从生下来开始就体弱多病,所以我的便宜父母就趁着津岛家给少爷们选伴读的机会,把我这个累赘当做健康的孩子偷偷送了过来。”】   【“哎……”】修治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缘由,一时间呆住了。   父亲给他们选伴读的事他是知道的,在津岛家这种地主富豪家庭,选伴读说白了就是给男孩子们挑选未来的左膀右臂,所以被选中的孩子都是要改姓的。   修治之前听说父亲在这个暑假就会把他们的伴读送到他们身边,下个学期直接跟他们一起上课,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机会拥有伴读的,而且他也不稀罕。   想想就知道了,把自己家的孩子送来当伴读,目的就是希望他们未来发达了能拉家里一把,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愿意把孩子送到一个一点都不受宠的少爷身边呢?   退一步讲,就算送来了,没有利益在前面吊着,这样的伴读又怎么可能跟自己交心?   小小年纪就对人心有几分参悟的孩童这样想着,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伴读不抱半分期待。   ——但是现在,他的伴读是津岛瑛二。   是被自己的家人抛弃了之后来到他身边,拯救了他的瑛二。   修治看着少年清爽开朗的笑容,过了一小会儿才小声问:【“那你为什么会被送到我这里来呀?我们年龄不相符,而且兄长们的伴读好像早就去了他们那里……”】   【“啊,因为我刚来津岛宅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和我年龄差不多的津岛大少爷挑走了别人,我就被剩下来了。”】   津岛瑛二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扭头看到男童的脸上露出了紧张不安的端倪,连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咧嘴豁达的笑道:【“不过我觉得那场病真是来得太好啦!不然我怎么能这么幸运,可以跟修治少爷这样的好孩子相遇呢?”】   【“幸运……?”】津岛修治呆住了,【“好……好孩子?”】   ——全是和家里人形容他的时候相反的词。   他是认真的吗?他真的觉得能跟着不受宠的津岛修治是幸运的,真的觉得满嘴谎话的六少爷是好孩子?   【“是哦,我觉得我非常幸运,修治少爷也是非常温柔的好孩子。”】   像是知道他正在不敢置信一样,蓝发少年柔软了语气,一边重复着自己的话,一边将他怀里化掉的红豆冰放到一边,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小手。   很不可思议的,津岛修治厌恶甚至恐惧着其他所有人的触碰,却唯独贪恋瑛二身上暖洋洋的紫藤花和柏树清香,以及他灼热干燥的温度。   只可惜,细心体贴的蓝发少年或许是担心唤起他不愉快的回忆,一直对触碰他这件事表现的万分谨慎,顶多也就揉揉头发,拍拍手背,再亲近的动作就绝对没有了,在修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更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他明明是个很喜欢用肢体接触来表示亲近的人。   从瑛二偶尔生硬收手的动作中推断出这一点的修治有点酸溜溜地想着。   再说了,他们都是男的,有什么好躲避的呀。   不过现在,这区区一个拍了拍手背的简单动作,却让津岛修治倍感宽慰。   他专注地注视着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拯救了自己的人,有些悲哀的,同时又是莫名高兴的说:【“……是吗。你也是不被需要的啊。”】   【“您说什么,修治少爷?”】   【“没……没什么!”】   小小年纪就初露别扭性格的男孩慌乱的撇开头,局促的抓着自己的衣角。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这样小小声的说着,有些腼腆害羞,但更多的是尽力展现出的、小大人一样的可靠和严肃。   他抬眼小心的看着愣住的少年,白皙微红的小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我来需要你,这样就好啦。”】他第一次主动拉住瑛二的手,绽放的笑脸像晨露点缀的花儿,如此稚嫩,如此纯洁,又如此美好。   津岛瑛二的目光倏然柔软起来,眼底微不可察的迷惘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找到【最珍视之物】的喜悦和安心。   【“您看,我就说我不会看走眼的。和我想的一样,无论别人怎么说,修治少爷都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他轻轻反握住少年的小手,在他脸红红的注视下将那只手放在唇边,温柔的隔空印下了一吻。   【“我向您起誓,修治少爷。”】   【“从今天开始,我会用生命来保护您,直到您不再需要我。”】   少年的低语滚烫的烙印在孩童稚嫩的心房上。   自那之后十数年,津岛修治都一直没有忘记,他挚爱的人在那个他们只有彼此的夏日,用世上最坚定的声音,向他呈上了此间最动听的誓言。 第209章   要彻底打开一个对世界不再信任的孩子的心扉,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津岛瑛二做到了。   他让早慧的孩童最后一次燃起了对世界的希望,也成了唯一被他放在心里的人。   津岛瑛二的身体不好——很不幸的,在所有四散的灵魂中, 这位“瑛二”分到的是最小的那一片,这也导致他自带强大生命力的千手之魂在帮忙复活这具身体后就消弭无形了, 其他什么能力都没能给他留下。   但天性豪放爽快的瑛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哪怕自己给自己判断他活不过十八岁,印刻在灵魂中的千手型乐观豁达也仍然存在。虽然不能用超能力, 也不能长时间的劳作,稍微一活动就会头晕、心悸、生病,但他仍然是瑛二, 仍然活得很快乐。   后来的修治回想起这一点的时候, 或多或少会觉得有些奇怪:那一日瑛二修理女仆纪子的时候, 分明一举一动都干脆利落又专业, 眼神里也充满高高在上的冰冷肃杀。   那样的身手和眼神, 绝不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能有的。津岛瑛二是个替他去厨房拿三餐都会累到喘气的人, 又出身落魄的小家族, 他是在哪里学的擒拿,又是在哪里锻炼的心性?   但彼时的津岛修治并未细想这些复杂的事。幼小的他正全心全意的信赖着瑛二,依恋着瑛二, 同时也崇拜着瑛二。   即便体弱多病,瑛二也依旧是他眼中最厉害的人。蓝发少年小小年纪就舌灿莲花,头脑顶顶聪明,不仅可以让纪子滚出这个家,可以不动声色的让大家相信六少爷其实不爱说谎, 还可以让兄长们不欺负他。   事实上, 少年似乎和所有人都能打好关系。只要他想, 大家就都会喜欢他, 争先恐后地向他献殷勤。   但无论外面的人对他有多好,他最终还是会回到修治身边,给他自己所能给的全部温柔。   津岛修治一边悄悄的学着他八面玲珑的话术,笼络人心的手段,一边美滋滋的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做一个专一的人,永远只对瑛二一个人好。   在这样乐不思蜀的日子里,暑假很快过去,修治背好小书包,鬼机灵的把太受欢迎的某人留在院子里,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学堂。   当天放学后,他就见识到了瑛二与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的、格外令他惊喜的一面——蓝发少年相当博学,并且从不会对他说废话。   他不会像那些老师一样逼修治一遍又一遍的记一些他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东西,也不会在他说“我会了”的时候嗤之以鼻。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修治说会了就是会了,从不逼他去做什么,也从不会在修治问问题的时候回答不上来,像那些老师一样,露出恼羞成怒的可笑表情。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没有任何事难得住他。   他永远游刃有余,无所不能。   津岛修治比谁都坚定的相信着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的瑛二的话,一定不会觉得他是【怪物】吧?   休沐的一天,当少年揽着他又一次爬上歪脖子树,藏在树丛里玩“猜猜外面的行人都在想什么”的推理游戏时,修治终于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父亲说我是怪物。”】   望着远处的蓝发少年一顿,扭头静静地看了过来,深邃温柔的眼神让修治觉得他说不定早已看透了一切。   想说的话开了个头,剩下的就简单了。   小小软软的孩子低头绞着衣角,声音闷闷地说:【“因为我和周围的人好像有点不一样,我总觉得大家都很无聊,一些事在我看来很简单,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孩童的声音一点点的弱了下去,头也越来越低。   直到津岛瑛二发出一声满不在乎的嗤笑,用一种“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语气说:【“什么啊,这样就值得被称作怪物了吗?”】   【“……诶?”】修治惊讶的抬起头来,却不想被少年一把揽进怀里,大大咧咧的揉乱了他的头,【“放心吧,修治少爷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是怪物呢?”】   【“不是吗?”】即便早就知道瑛二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男童还是倏地亮起眼睛,高兴又急切的确认着。   【“嗯,绝对不是。修治少爷可是了不起的天才啊!”】   津岛瑛二无比肯定的点头,说出了让修治愣在原地的话,注视着他的眼神充满守望般的温柔,【“请您相信,您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任何人的智慧比得上您。”】   津岛修治瞪大了眼睛,而后竟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才不是呢!”】   【“嗯?怎么不是?”】津岛瑛二一愣。   【“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明明是瑛二!我现在暂时还比不过你啦!”】小孩的小手拽住瑛二的衣角晃了晃,用一副“这都不知道吗”的责怪语气撒娇似的说着。   津岛瑛二眨了眨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可爱的再也忍不住,上手把古灵精怪的小孩揉得东倒西歪:   【“啊哈哈哈是这样啊!那好吧那好吧,在修治少爷长大之前,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是我们两个,等您长大之后就是您第一我第二,这样行了吗?”】   【“唔唔……!这样还差、差不多唔唔唔!”】黑猫团子被搓的口齿不清,白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得意又有些小羞涩的笑。   【“这样吧,少爷,您觉得无聊的话,就由我来陪伴您怎么样?”】   笑闹之后,灿烂笑意未散的少年拍了拍小孩的发顶,出人意料的提议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津岛修治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在他失笑摇头的时候笑嘻嘻地凑过去,主动窝到少年怀里,用两只小手萌萌的抱住了他。   到今天为止,幼年不幸的孩童已经能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表示亲近和喜爱的举动,只不过对象仅限瑛二,换了其他人就会恶心甚至呕吐。   【“呐,瑛二也经常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吗?”】他将耳朵贴在少年的胸膛上,聆听他比一般人孱弱得多、却格外令自己安心的心跳,有些好奇的问着。   【“无聊?怎么会呢?”】津岛瑛二摸着他的头,闻言有些惊讶的笑开了,【“以前的话确实没办法,但现在我不是已经有了修治少爷吗?”】   他低头与怀里的孩子对视,带着几分认真几分得意笑得眉眼弯弯,【“修治少爷就是我的全部,我说过我为您存在。而且,现在修治少爷也已经有了我,所以以后再也不会无聊了,不是吗?”】   津岛修治一怔,蔷薇粉色的小嘴微张,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吃惊的望着他,几秒后脸上突然涨得通红。   【“什、什么啊,突然说这种让人害臊的话!”】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不擅长应对直球的别扭秉性暴露无遗。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哦。”】津岛瑛二挑眉继续发出攻击,好笑的看着“嗷呜”一声低头捂脸的小孩,声音逐渐变得轻缓又低柔。   【“我希望修治少爷能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您都不是一个人。以后有我陪伴着您,我会给您讲有趣的故事,一起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看好看的风景。”】   【“世界是很大的,修治少爷,不要把您的目光局限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您应该去期待结识更多、更好的人,去期待世界的广阔和浩瀚。”】   【“而且,哪怕以我们的头脑能猜到很多东西,但也有更多东西是人类的头脑永远猜不到的。到那时候,修治少爷就会觉得世界变得有趣起来啦!”】   【“世界的……广阔和浩瀚?”】   小孩抓着他的衣服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有一簇烛光燃烧的眼底恍惚间更明亮了些。   【“嗯,没错。”】   少年含笑回应着他,在那个清朗澄明的白日,教给聪颖的孩童何为对生的向往,何为眼界和胸襟。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男孩眼中的光到底是为谁而燃,又是否是因为他所描述的美好,是以“津岛瑛二还存在”做前提的。   所以彼时的他只是话头一转,作死而不自知的又谈起了下一个话题:【“啊对了,除了去看看世界以外,您还可以去寻找自己珍视的事物。”】   【“珍视的事物?”】津岛修治歪了歪脑袋,圆滚滚的鸢色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   那我已经有了呀。   他在心里说道。   【“没错没错,就是珍视的事物!”】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瑛二笑眯眯的,【“一个人只要有了珍视的事物,他就会觉得那个人周围的一切都是美好哒!——对我来说,修治少爷就是我最珍视的事物哦!”】   他望向倏然瞪大眼睛的小孩,没心没肺的揉着他毛茸茸软乎乎的脑袋,笑的相当灿烂,【“所以只要能和修治少爷在一起,教导您,陪伴您,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啦!”】   【“……”】   津岛修治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讶的气音。   ……他也可以吗?   ……从来不被喜爱、对人生没有任何期待的他,原来也可以被如此美好的人所珍视吗?   小小的孩子不自觉的抿住嘴唇,小手死死地攥着少年的衣服,在紧张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一点点的翘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高兴到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微笑。   【“……嗯。”】   他带着哭腔重重点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拥抱住少年的腰身,眸光像落入了星辰一般璀璨。   【“瑛二对我来说,也是最珍视的事物!”】他这样泪中带笑地说着,小小的鼻头哭的通红,神色却极为认真,【“是唯一的……唯一最珍视的事物!”】   ——没错,唯一的。   津岛修治脱口而出的这个词汇,并不是像那时的津岛瑛二所以为的那样,是善变的小孩子对玩具、动画、朋友也能说出的那种廉价的“唯一”。   对那个从小便被困在鸟笼中的、早熟又敏感的幼童来说,从外面的世界带着希望来到他身边,向他毫不吝啬地交付了笑容与珍视的瑛二,就是他的光,他的救赎,他的整个世界。   蓝发少年那永远眉眼弯弯的轻笑着,用不甚宽阔的臂膀为他挡下一切风雨,永远不会让他有丝毫危险的可靠模样,铸成了津岛修治心灵中最坚固的,同时也是唯一的壁垒。   那个壁垒中究其一生,也只有津岛瑛二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重要。   他是他的神明,是他的奇迹,他全部的爱。   *   时光飞快流逝,在遥远的天边不再传来轰炸声的时候,战争结束了。   虽然霓虹是可悲的战败国,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比起今后能不能填饱肚子,他们对国家战败这种事似乎只能说一句有心无力。   身为一家之主的津岛父亲也不例外。   为了某些政治上的缘由,这位并不贤明的家主在某一天请来了一位身份了得的尊贵客人,并要求所有子女都要在午餐时出席。   修治并不喜欢这样虚伪的场合,但看在席上有他最喜欢的螃蟹,瑛二也在旁边替他夹菜的份上,这顿饭他感觉还是不错的。   可是正当他吃的开心的时候,一种熟悉的恶寒感笼罩了他,让他惊慌失措的抬头,一下子对上了最上首的男人貌似慈祥实则猥琐的眼神。   ——除了他和瑛二,谁都没有察觉到,金玉其外的尊贵客人,内心却如同一滩烂泥般污浊不堪。   已经幸福了许久的男童被那像极了纪子、甚至更为贪婪的目光吓得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去抓瑛二的手,而他的光自然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不卑不亢的三言两语便顺利带他离席。   然而,迈出那个修治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机会进入的华美屋子之前,他们分明听到尊贵的客人“友善”的与津岛家主搭话,毫不费力的便弄清了男童的名字,年龄,住处。   一种如鲠在喉的、令人厌恶到想要大叫的冲动笼罩了修治,他抓紧了瑛二的手,像是逃一样飞快的离开了。   但是,在这样一个氧化了的烂苹果一样腐朽的家里,逃回他那个毫无防护的小院子又有什么用呢?   贵客提出留宿,津岛家主怎么会不答应?   贵客喜欢修治这孩子,想要住在他旁边的院子里,津岛家主又怎么会不允许?   这位父亲甚至破天荒想起了自己这个透明人一样的儿子,派人叫修治去他那里,似乎想要叮嘱他几句。   津岛修治在听说贵客住到了自己隔壁之后就成了惊弓之鸟,一步都不敢迈出院子。瑛二将他挡在身后,用他在席上吃坏了肚子为由,将叫人的下仆打发了出去。   可是事情到这里还没完,搬到隔壁的贵客紧接着便以探病为借口,想要来修治的房间看望他。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津岛修治躲在被子里抖如筛糠,而瑛二则不顾他的阻止走了出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人拦了下来。   但是他回来的时候,一边的脸上却多出了硕大一片红印。   那是手掌印,修治知道。   在那一刻,止不住的泪意涌上,他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抓住瑛二的衣服,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时候的津岛修治是无比绝望的。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父亲和家人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如果隔壁那个肥猪一样的男人真的想要他,父亲绝对会想都不想的将他这个累赘送走。   这样的事实如同漆黑的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头顶,他嗅着瑛二身上一如既往的草木清香,却感觉自己淤泥一样散发着恶臭的过去再次追了上来,而且这一次,这淤泥说不定会连同他的光一起吞噬。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们走吧,瑛二……”】   死寂一片的房间里,忽然颤巍巍地响起了孩童带着哭腔的声音。   津岛修治从瑛二怀里抬起头,两个眼眶哭得通红。   【“这个家里——不,这个世上只有你是真正爱我的……母亲从来不在,兄长们只顾自己,父亲……父亲为了利益,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什么爱啊……呕!”】   男孩不知是哭得太厉害还是被浓烈的厌恶感包围住,甚至一度想要呕吐。   他死死地抓紧瑛二的衣服,稚嫩的声音仿佛被绝望撕裂,如此尖刻又令人心碎:   【“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垃圾堆一样的地方了!只要瑛二还陪着我就够了,再也不需要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瑛二以外的所有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   瑛二自始至终沉默的抱着他。   在津岛修治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平静而冷漠,像是评估着什么一样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伸握了一下无力的手掌,最后看了眼怀里的孩子。   【“到极限了啊……”】   一声轻叹从他唇边溢出,津岛修治抽泣着抬头,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什么?”】   少年笑着摇头,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愧疚,只剩下即将去往某处的向往。   他思考了一下,慢慢的回抱住了男童。   这是自从修治开始主动对他表示亲近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的回应对方。   【“修治少爷,觉得我恶心吗?”】   【“——怎么会!!”】津岛修治瞪大眼睛,急得打了个哭嗝,【“瑛二才不恶心!瑛二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最喜欢瑛二了!!”】   或许是此刻感情波动相当大的原因,一些平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就这样被修治说了出来,而他对此毫无所觉,只顾急切的扯着瑛二的衣服,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瑛二自然是相信的。   【“那就好。”】他在心里叹息一声,随后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脸,【“不过,‘再也不需要别人’这样的话是不对的哦,少爷。”】   【“哪里不对啊!本来就是……”】   【“我担心您一直这样想的话,会就此失去了爱其他人的能力。那样是很可悲的。”】   瑛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双臂搂住他瘦小的身子,手掌一下下安抚着他的背。   他的目光幽深,垂眸慎重的组织着语言,试图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开导这个饱受伤害的孩子。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能只靠一条单一的人际关系活下去,只要是人,就必定要和许多人产生联系。或是朋友,或是爱人,总之你以后总能找到其他爱你的人,到那时候,你也要勇敢的去爱他们,知道吗?”】   ……为什么这时候要跟他说这种话啊。   敏感纤细的小孩本能的觉得不安,但瑛二此刻的语气很重,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严肃,所以他纠结再三,还是咬着唇先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答应完以后,像是心中存在某种莫名的预感和恐惧一样,津岛修治下意识抓紧了瑛二的衣角,低着头像奶猫一样细声说:【“……但我最爱你。”】   永永远远,只会最爱你。   津岛瑛二无奈失笑,没有再尝试说什么,只是揉着他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的说:【“嗯,我也爱你。”】   说完,不等修治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他将他放回了榻榻米上:【“好了,那样的大人物不会待很久的,只要躲过这几天就没事了,放心吧。您很累了吧?我会在这里保护您的,要不要先睡一觉?”】   津岛修治平日里确实有睡午觉的习惯,但今天遇到了这样的事,他哪里能睡得着啊?   就算下意识相信了瑛二的话,多少安下心来,他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的。   【“我现在不想睡……”】男孩贪恋着少年的温暖,缩在他胸前抓着他的衣服不愿意离开,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撒娇。   【“瑛二你给我讲个故事嘛!就是上次你编的那个最强忍者千手大人的故事!他最好的朋友阿飞在得知小琳死掉的真相后怎么样啦?是不是会跟千手大人决裂呀?”】   瑛二闻言反应非常激烈:【“那个可不是我编的!都说了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真实发生的故事!还有阿飞怎么会跟千手大人决裂呢?他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呀!!”】   【“啊是是是,所以继续给我讲这个好不好嘛!”】修治熟练的开启敷衍大法,被这么一打岔,心情不知不觉就轻松了些,连哭得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都可爱的弯了起来。   瑛二无奈,一边念着“你呀”一边戳了戳小孩的头,但他却没有顺着小孩的话讲那个“故事”,而是突兀的问道:【“您觉得这世上存在灵魂吗,修治少爷?”】   【“唔……瑛二说有的话就是有。”】津岛修治抱着腿坐到他旁边,闻言不怎么认真的回答。   津岛瑛二笑了:【“那就是有的哦。”】   【“欸?真的吗?”】修治露出了怀疑的小眼神。   【“当然是真的!”】瑛二煞有介事的竖起一根手指盯着他,【“知道吗,灵魂平时寄居在人类的肉.体中,一旦肉身死亡,灵魂也会随之消散。但是,当人类存在强烈的执念时,即使肉.体消亡,灵魂也将不灭。”】   【“唔……”】修治见他居然这么认真,有点迟疑的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瑛二又紧接着说道:【“而决定一个人是那个人的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他的名字。”】   【“名字?”】   【“没错,就像我的名字瑛二,还有您的名字修治。名字是最短的咒,一个人诞生之后,有了名字,灵魂才能随之安定,才能在此基础上产生执念。”】   【“所以,如果我死了……”】津岛修治思考了一下,眼珠滴溜溜的转向他,两只小手托着小脸蛋笑了,【“我的执念肯定是不能再吃到瑛二亲手烤的螃蟹啦,那样的话我就算变成鬼也会去找你的哦!”】   【“噗——修治少爷真是只小馋猫啊。”】蓝发少年完全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说些死啊死的有什么不对,被逗得一下子笑了出来。   津岛修治轻哼一声,不服气的问道:【“那瑛二有什么执念?”】   【“我啊……”】津岛瑛二微微收敛了笑意,眉宇间的神色却更加柔软。   他抬手捂住小孩的眼睛,注视着他毫无防备的吸入自己洒到他脸上的某种粉末,然后稳稳接住他软倒的身子,将他缓缓放平。   意识朦胧之间,津岛修治听到仿佛隔着水面从岸上传来的声音,语气平静温柔,带着股宿命般笃定的味道。   【“「津岛瑛二」的执念,就是修治少爷。”】   【“请您相信,哪怕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想尽办法,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   *   第二天,津岛修治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从惊慌失措的下人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津岛瑛二在夜半时分将“起夜”起到自己院子里的贵客杀死,随后在远离院子的过程中被贵客的保镖捉住,身中数枪,不治身亡了。   七天后,津轻地区津岛家第六子在葬礼中不知所踪,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不见了踪影。   *   ——爱我的人终将离我而去。   十数年后,已经成为「太宰治」的青年漫步于围墙般的五栋大楼内,瘦削的背影传达出抗拒一切的信号,只是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他刻骨的孤独。   他形影单只的行走在这世间,用假名替代不想被外人呼唤的真名,用绷带覆盖不想被外人触碰的肌肤,用令人惧怕的凶名赶走一切外人的爱意,枯叶色的单眸比荒原更虚无。   ——说起来,上次芥川说的那个叫“瑛二”的黑衣组织成员,他派人去调查了,却在时隔许久之后才得知对方已经叛逃。   看来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哪里找那个冒用他名字的垃圾。   ——【“修治少爷是个好孩子……”】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久远回忆中的一声低语。青年鸦羽般细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神色倏然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你还在,看到现在的他,还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吗?   ——【“无论别人怎么说,修治少爷都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像是要回应他一般,脑海中刚刚转过相关的念头,温柔的声音便在下一秒紧接着响起。   什么啊,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   太宰治唇角扯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忍不住抬手遮住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眸,苍白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这十多年,他尽力按照那个人说的做过。他努力去看这个世界,努力去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人和物,努力让自己变得像那个人一样开朗……   但是,不行啊。   无论再怎么尝试,只要想到身边已经没有那个说好了会陪伴他的人,再有趣的事物也会变得像灰白默片一样无聊。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至于爱人和被爱……哈,哈哈哈……   青年唇边的笑意变得惨淡而自嘲,隐隐有一分扭曲隐藏其中,让人感觉到他正义无反顾的奔向末日般的自毁和绝望。   ——不行啊,瑛二。   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因为再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爱我了。再也没有了。   你曾对我说失去爱人的能力是很可悲的,但是你知道么?我确实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信守了承诺,直到今天也依旧最爱你,可你……   你却在那一天,把我所有的爱都带走了。   ——你告诉我啊,瑛二,在你离开之后的现在,在所有的尝试都被证明是无用的今天,这个宛如氧化了一般的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   已经像濒临破碎的琉璃般脆弱的青年无力的垂下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像迟暮老人一样重新迈步向前走。   他来到吵吵闹闹的招聘处,听着自己的搭档像小狗找到了主人一样兴奋的吵吵闹闹,听着他喊那个人“瑛二”,心中突然升起毁灭一切的厌恶和恨意。   津岛瑛二是他的,是为了他而存在,只属于他的瑛二。   所以说,在看到那个和你用着一样的名讳,用着七分相像的脸,一脸宠溺的叫着别人的名字的时候——   口出惊人之语的青年噙着假面般虚假而蕴含恶意的笑,单眸如毒钩般紧盯着处处袒护中原中也的男人,眼底渗出阴森扭曲的冰冷。   ——他想要杀掉那个冒牌货,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210章   冒牌货。绝对是冒牌货。   ——可如果真的是冒牌货, 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句话?   背靠墙壁的青年神色模糊的盯着手中碎裂的耳麦,过了半晌,忽然扭头回了森鸥外的办公室。   “我要初代「羊之王」的全部资料。”   他站在港口Mafia的boss桌前, 开门见山的低沉道。   初代「羊之王」极为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就像是他的存在被谁刻意抹消了。   太宰治之前处处被森鸥外拿来跟那个人比较的时候,除了不服气和想要一较高下的好胜心以外, 其实并不关心那个人本身,也不好奇他的由来。   但是现在,他却疯狂的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横滨的, 当时的年龄是多少, 之后去了哪里, 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 他又无法自制的主动撕开了伤口, 看似镇定实则慌乱的试图在流出的脓血里寻找当年。   ……当年,瑛二的死讯是仆人们告诉他的,等他惊慌失措的找过去时,据说是瑛二遇害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滩血。   他们告诉他,津岛瑛二的“尸体”已经被抬走。   当时的他和那之后的他一直沉浸在绝望和悲痛中,但他怎么忘了, 他根本没亲眼看到过瑛二的尸体……他没亲眼看到过……   “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太宰君?”   森鸥外双手交叉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似乎很纯良的好奇神色。   太宰治立刻从恍惚中回神, 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不作声的抿紧嘴唇, 过了一会儿才佯装平静的开口:“给我那个人的资料, 接下来的半年我会毫无怨言地听从森先生调遣。”   “啊呀, 这可真是……诱人的条件。”森鸥外惊讶的挑高眉毛,随后迎着太宰治倏然抬起的目光,笑眯眯的拒绝道:“但是不行哦。”   “——为什么?!”太宰治的质问脱口而出,随后看着森鸥外新奇观察自己的样子,暗暗烦躁的咬紧牙关。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冷静,但是十一年过去了,他在濒临绝望时意外得知了可能与瑛二相关的情报,实在无法保持往日那种局外人般的漠然。   话虽如此,要把他的过去告诉除瑛二以外的人,他也是万万不愿的。   短暂一思索,太宰治就为自己的反常找出了理由:“之前芥川君在涉及到黑衣组织的那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当时您一听说对面的主谋叫‘瑛二’,就下令不再追究这件事。”   “嚯。”森鸥外似乎知道了他想说什么,眉宇间开始带笑,“确实如此。所以呢?”   “那个‘瑛二’,就是今天加入黑蜥蜴的‘瑛二’吧?您对他们的特殊对待简直一模一样。”   青年说到这里,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厌恶和跃跃欲试,“而根据中也的反应,我可以确定这个瑛二就是初代「羊之王」……也就是您常说我比不上他的那个家伙,不是吗?”   森鸥外微笑着没有说话,太宰治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又不甘心的补充道:   “既然是「羊」,就证明对方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神秘?森先生又为什么要对他赞不绝口、为什么要袒护他?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真的很好奇这些,所以森先生,开条件吧。”   “呀嘞呀嘞,不愧是太宰君。”森鸥外终于带着很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太宰治心里迸发出一股微不可察的喜意:“那——”   “但是,还是不行哦。”   自始至终稳稳坐着的男人弯眼打断了他,用温和的表情和强硬的语气不容置疑地说:   “我不可能给你提供任何瑛二君的情报,他的身份实在太重要了,太宰君。”   “真的这么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问他吧——如果他愿意对你说的话。”   *   “……没关系的,无论看起来怎样,修治少爷都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啊!”   安静的车厢里,年轻英俊的蓝发男人不假思索的这样笑道,说完却自己先愣了。   “修治少爷?”开车的中原中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是谁?太宰?”   不能吧,那个太宰居然会被他的瑛二哥说“温柔”?!   “唔……”夏目瑛二陷入了沉思,“我好像也不知道?那是谁来着?”   “哈?这个名字明明是你先说出来的吧?”中原中也有点无语和好笑,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不是在说太宰就好。   “嗯……”瑛二还是有点在意的样子。   好像有什么超出他认知的意外发生了。   他捏起黏在身上某处的窃听器碾碎,盯着那堆残骸若有所思。   本来是想知道太宰治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所以放任他给自己安窃听器,想通过他的后续反应反推的……但现在来看,似乎试出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那小鬼的身边,似乎有什么……所以自己才会跟他接触后,突然说出【夏目瑛二】本不该知道的事。   瑛二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兴味。   他能肯定,“修治”这个名字绝对和太宰治关系匪浅。   那么接下来,那个从自己这里听到了这个名字的小家伙,究竟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   *   有趣的野猫可以撩拨,但家养的狗狗也是需要安抚的。   考虑到我拒绝了成为中也的直属部下肯定让小孩十分失落,略微思考后,身为好哥哥的我忍痛放弃了先去赌场玩玩儿的诱人想法,转而带着中也去了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平价家庭饭馆。   “哦哦!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下车后,我看着面前的临海二层小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是啊。”中也停好车后走到我身边,闻言有些怀念的笑了,“我也很久没来过了,自从……”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在我不解的注视下低头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苦涩。   我打量了他几眼,心里的某个想法逐渐清晰。   ——在过去,这家店不仅我跟中也常来,「羊」其他的小伙伴也是经常来的。   而在重逢之后,关于「羊」的事,这位我亲手选定的继任者还一句都没有提呢。   恐怕「羊」已经……   嘛,不过我也不怎么关心就是了。   这样想着,我抬手勾住中也细窄的肩膀,故意有说有笑的把他带进了餐馆。   这家餐馆的老板还是那个喜欢眯眯眼笑的大叔,他看到我和中也之后非常惊喜,不用我们说就知道我们要点什么——我的普通辣咖喱,中也的微凉甜咖喱。   我喜好咸口,中也则吃不了辣,而且还有点猫舌头——真是的,他明明是标准的狗狗性格哎!为什么会有猫舌头!   在等餐期间,我主动跟隔壁卡座的男人交流了几句。   那人有着铁锈红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正在吃大叔的隐藏秘方特辣咖喱。   明明是特辣咖喱,他寡淡的表情却毫无波动,甚至隐隐带着幸福感,看得我敬佩不已。   他叫织田作之助,同样是这家店的常客。   因为来得比较早,他在我和中也的咖喱还没上来之前就吃完了,然后这个男人站了起来,越过我向我旁边的中也轻轻鞠躬:“中也准干部。”   中也愣了一下:“……你是港口Mafia的?”   织田不卑不亢的回答:“只是个底层人员。那么,请您慢用。”   中也点了点头,和我一起目送他离开,等确定他听不到了,才拧着眉有些凝重地说:“那家伙……刚一看见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他其实挺强的吧?”   我笑了笑,对他能察觉到织田的不简单毫不意外——这就是所谓强者之间的感应。   中也有些莫名的看着我的笑脸,过了几秒忽然回过味来,露出了一抹掺杂着自豪的笑意:“所以瑛二哥你之所以向他搭话,也是因为一眼就察觉到他不简单了吗?”   “不,我只是很好奇能吃下特辣咖喱的人是什么样的勇士而已。”我笑眯眯的否定了他,正好此时大叔将咖喱端上来了,我便高兴地接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   唔,是熟悉的味道。   我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而后一边去舀下一勺,一边慢悠悠的开口道:“所以,「羊」已经解散了,是不是?”   “——当啷!!”   中也的勺子瞬间掉在了桌子上。   他攥紧了拳头,俏丽的下颌线绷紧隐忍,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哀鸣:“……对不起。”   我看向他,无奈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我说说?”   我这样鼓励的说。   *   许久之后,蓝发男人身边的盘子已经叠起了五个,中也的甜咖喱却吃了一半就放在了那里。   “浪费是不好的哦。”见状,童年的节俭已经成为习惯的夏目瑛二挑眉数落着他,半点不觉得是吃饭前挑起沉重话题的自己的错,神态自然的端过中也的盘子就开始吃。   本来还屏息静气等待责骂的中原中也吓了一跳,瞪圆眼睛像只受惊的狗狗一样看向他:“瑛瑛瑛二哥?!”   “怎么了?”瑛二一脸莫名的看着他,说话间又舀了勺咖喱。   这时的他还完全拿中原中也当弟弟看,自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哪里不对,但是中原中也受的刺激就大了。   橘发青年欲言又止的盯着他的嘴巴,几秒之后忽然红了脸,面红耳赤的别开头嘟囔:“别对现在的我做这种……”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是吗?”瑛二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但是看在中也不想说的份上,他也没有不解风情的追问,很快又专注于食物了。   中原中也悄悄瞄了他一眼,见状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而且,没保护好「羊」的事……难道不骂他吗?   这算什么……包括现在解决剩饭也是,他难道还拿自己当那个才十岁的孩子吗?   越想越郁闷,长大后气质变得疏离清冷的前·二代「羊之王」忍不住起身来到外面,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找出了打火机。   “啪嗒”一声,火苗蹿了出来,倒映着中原中也精致绮丽的眉宇间那浅浅的一蹙。   他刚要把烟伸进火里,旁边却忽然冒出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抽走了他的烟。   “好的不学,没收。”   亲昵的指责声在耳后近在咫尺处响起,潮热的吐息像给了他一个濡湿的吻。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耳根子骤然烧得通红,扭头惊慌无措的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瑛二。   高大英俊的男人叼着烟,带着点儿痞气冲他得意的笑,然后压着他的肩膀将头凑了过来,就着他手里的火,垂眸点燃了那根烟。   橙红的火焰在他深邃的蓝眸中跃动。   中原中也怔怔的望着他,“那根我含过了”“瑛二哥的鼻梁好高睫毛好直侧脸特别帅”“他为什么能把点烟的动作做得那么涩气”等种种念头如烟花般在他脑子里炸裂,眨眼间就将他的面庞熏得滚烫,惊人的热度点燃了他的血液、燃尽了他的理智、最终将多年思恋汇聚成无边的勇气和欲念——   他抽走那根烟,一把拽下瑛二的领带,在他吃惊的注视下仰头凶狠的吻住了他。   与此同时,沿着监控一路找到这里的太宰治转过脸,收缩的瞳孔清晰的映入了这一幕。 第211章   名为“中原中也”的个体, 在有意识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并不是夏目瑛二,而是初代「羊之王」的某个眷属。   那时候「羊」的首领还不分初代二代, 所有人都发自内心敬畏的呼唤着、拥簇着那个独一无二的首领, 憧憬的叫他——「羊之王」。   中原中也在醒来那日见到的少女, 是与夏目瑛二一同创建了「羊」的、瑛二当年的救命恩人之一。   那时的中也还看不出她手上有着使用暗器留下的薄茧,看不出她步履轻盈如猫儿般无声,看不出她便是瑛二亲手培养的“忍者”之一。   他只知道那个姐姐带他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中,指着那个坐在高处、被夺目天光包裹的蓝发少年,在他耳边低声说:   【“从今天起, 那就是你的首领了, 中原中也。”】   ——我的首领。   相机前,小小软软的幼童抱着少年的脖子窝在他怀中, 懵懂的视线一寸寸的扫过少年的面庞, 像是打量着刚刚属于自己的、稀世的宝物一般认真。   【“嗯?怎么了?”】   在如此专注又炙热的视线注目下, 和同伴们笑闹着的少年似有所觉的低头,对上小孩茫然的眼睛, 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 我们现在是要合影留念哦,中也。”】他绽放出中也最喜欢的灿烂笑容,耐心的如此解释道。   【“合影?……留念?”】中也的心里流过一道暖流, 有些笨拙的模仿着那些能听懂却不会说的发音。   【“没错, 合影留念。”】少年眉眼弯弯的说着, 亲亲热热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爽朗又快乐的说:【“因为从今天开始, 中也就是我的家人了嘛!”】   【“家……人?”】中也幼崽捂着被亲的地方, 羞得脸蛋红彤彤, 湛蓝的眼睛却随着这句话亮了起来,像缀满了期待的小星星。   【“是哦,所以——”】少年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笑嘻嘻的说道:【“你就叫我‘瑛二哥’吧!”】   ——我的家人。   昏暗的诊所中,橘毛小狗崽抱着热牛奶,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身穿绿色手术衣的少年。   【“那个医生是变态,要替我们保护好首领哦,中也。”】   这是来诊所之前「羊」的姐姐嘱咐他的话,中也认真的答应了,所以也一定会认真做到。   【“又往回捡孩子了啊,瑛二君。”】   ——牛奶是一见到自己就无奈的这样说的变态医生给的。   他当时还想揉揉中也的头,却在中也充满敌意的注视下苦笑着耸肩作罢,然后扭头对手术室里的少年说:【“你养的孩子真是一脉相承的黏你,而且还特别排外。”】   【“你确定不是自己太不招人喜欢了吗?”】十三岁就被无良黑心医生放任自己动手术的少年凉凉评价。   【“好过分啊瑛二君,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师——”】变态医生幽怨的抱怨着,拖着脚步进了手术室,声音缓缓被隔离门阻断:【“哦哦,这个缝合手法真漂亮……”】   门关上了,看不见瑛二哥了。   中也立刻瞪大眼睛,放下牛奶就冲到门前。   然而隔离门上的玻璃安装的很高,凭他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幼崽着急的在门前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了什么,仰起被瑛二养到肉嘟嘟的小脸,十分严肃的看向了窗户。   手术室里传来的声音很模糊。   【“真的要去……军队……战争?”】   【“……是……”】   【“那女孩真可怜……才十岁……萝.莉.控……”】   【“可是能力……罕见……再说要是瑛二君……我也不用……”】   【“呵,死心……”】   也不知道里面的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最后只能看见变态医生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似乎很失落的样子。   肉乎乎的小脸蛋在玻璃上摊平的中也歪了歪头,想更凑近一点听清他们的谈话,却不知按到了哪里,沉重的隔离门缓缓打开了。   手术室里的两人循声望过来,随后都愣住了。   ——橘毛幼崽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飘在半空,周身冒着暗红的光芒,绞着小手不安的看着瑛二。   【“异能力……”】变态医生睁大了眼睛,眼底陡然放射出光芒。   “啪”的一声,瑛二将手术刀拍到手术台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异能力——「你是狗」!”】   金光一闪,又是“啪”的一声,高大的男人缩成娇小的牧羊犬从半空掉了下来,挣扎着从手术衣里探出头,黑色的吻细细长长的,苦着脸将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向少年做出“抱歉抱歉”的样子。   瑛二没理他,径直脱了手术衣和外科手套,穿着短袖的浅绿色手术服来到中也面前,对惴惴不安的幼崽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充满惊喜的微笑:【“好厉害啊,中也,你会飞哎!”】   正因大变活狗而震惊的中也一怔,抬头愣愣的看着他。   【“看到了吗,我的异能力可以把别人变成狗狗,名字是「你是狗」。”】蓝发少年鼓励的看着他,温暖的笑颜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中也的异能力叫什么?”】   中原中也眨巴两下眼睛,而后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扑到他怀里兴奋的喊:【“「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最喜欢瑛二哥了。   中原中也不知多少次的在心里想着。   最喜欢,最喜欢,天下第一的喜欢。   喜欢到渴求他的触碰,喜欢他温柔的叫自己的名字,对自己露出微笑。   因为表现出异能力而有幸被瑛二哥训练,有了更多可以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多肌肤相贴的机会什么的,同样也是最喜欢。   【“中也是不是有点肌肤渴求症啊?”】   变态医生去了不知道哪里的远方后,闲下来的少年曾看着没事就喜欢黏在自己怀里的幼崽这样喃喃自语。   【“嗯?什么?”】中原中也懵懂歪头。   【“啊哈哈哈。”】瑛二笑了起来,抬手揉乱了中也的头发,【“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喜欢黏着我就黏着吧。”】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腕带,神秘的在中也眼前晃了晃,在他惊喜的注视下亲手帮他戴上:【“你的也做好了哦,中也!是我亲手做哒!”】   【“哇!”】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抬手新奇又快乐的盯着那个腕带看个不停。   蓝色的腕带,是瑛二创建「羊」时选择的标志物,莹润的蓝色比他的发色更深,与眸色相近。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中也的腕带上被瑛二亲手刻下了他的名字。短短一行“中原中也”,却让那个腕带成了中也珍视一生的、独一无二的宝物。   *   夏目瑛二很强大,被擂钵街的人们尊称为「羊之王」。十岁之前,就算使用了异能,中也都一次也没有赢过他。   但正因为他如此强大,才让大家全都发自心底的信任他,崇拜他,敬爱他。   来到「羊」的第一个新年,中原中也坐在外围注视着被孩子们包裹的少年,心里是满满的骄傲和与有荣焉。   坐在正中央的少年忽然看向了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中也听话又雀跃的走过去,被少年一把抱起在怀里,脸贴着脸让人害羞的表达着亲密。   周围的孩子全都善意的笑着,还有一些活泼的小家伙不甘示弱的也要这样贴贴,被瑛二大笑着揉了头。   那时候的「羊」没有坏孩子。   夏目瑛二的地位在那个小却五脏俱全的组织里无可置疑,他说一不二,下达着永远正确的指令,理所当然的被众人拥护和爱戴,没有任何人敢对他阴奉阳违。   ——所以后来的中原中也从不以「羊之王」自居,别人这么喊他时甚至会火冒三丈的反驳。   在他看来,「羊之王」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个人无可替代,任何人使用了那个名号都是对他的亵渎。   因此中原中也从不说自己是「羊」的首领。   在他心里,「羊」只有一个首领,他也早就将那个人视作自己唯一的首领了。   那位自称是他哥哥的首领给了他一切——家人、朋友、守护、关心、归处、爱……他是中也唯一打从心底里信服的人,也是中也唯一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某一天,当年那个变态医生又回到了横滨。   中也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在瑛二去见他的时候执意跟了过去。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变态医生的状态果然不太对。   【“——我的梦想破灭了,瑛二君。”】   诊所落满灰尘的角落中,胡子拉碴、颓废邋遢的男人喃喃的说着,暗紫色的眼眸空洞无物,又在与瑛二对上视线后忽然瘆人的笑了,站起来要去摸少年的脸。   【“果然,这世间只有你是完美的……完美的头脑,完美的武力,完美的异能,还有完美的无情……”】   他着迷的、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魔鬼一样嘶声笑着,惨白的指甲眼看就要碰到瑛二的脸,【“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一阵剧痛忽然从指端传来。   【“别碰他。”】不知何时插入他们之间的小少年一手护着瑛二,另一手握住他的指尖往回狠狠一掰,往日晴空一般澄澈的眼底满是阴霾。   他厌恶的甩开森鸥外,拉着瑛二就准备离开。   【“等等……瑛二君!”】森鸥外下意识往前一抓,没能抓住瑛二,却无意中勾住他口袋里的一根链子,带出了一个小怀表。   怀表摔到地上,表盘弹开,背面刻着的“夏目”二字无比醒目。   森鸥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中原中也趁机拉着瑛二跑了,甚至还小大人似的蹙眉对瑛二说道:【“瑛二哥,你以后别来找这个变态了,他好像对你有什么奇怪的企图……”】   从看到森鸥外刚才的表情开始就变得安静的瑛二还在沉思,闻言心不在焉的说:【“他能对我有什么企图,他只喜欢女的。”】还是幼女。   纯真的小小中也闻言不解道:【“只喜欢女的?……不喜欢女的还能喜欢什么,难不成男的吗?“】   【“对啊,谁说男的不能喜欢男的了。”】瑛二继续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给纯情小男孩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那时候的中也想,他终于知道「羊」里为什么既有会看着瑛二哥脸红的女生,也有看着瑛二哥脸红的男生了。   说起来,他自己也经常被瑛二哥亲的脸红。   ……他也能喜欢瑛二哥吗?   然而,被呈现在眼前的新世界带歪了的中也,第二天就没心思去思考自己的少年心事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是沉闷的阴天,昨晚才分别的变态医生主动来到「羊」的据点,说是找到了瑛二的亲人,对方问他愿不愿意见见自己。   瑛二答应了,而后很快决定跟着自己的亲人离开,让「羊」的孩子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哭闹者自然是有的,但瑛二这个人向来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做法,所以离别之日很快便到来了。   那一天,瑛二牵着中也的手,在他泪眼朦胧的注视下告诉他自己的真名是夏目瑛二,随后将「羊」托付给了他。   【“要替我保护好大家哦,中也。”】已经长得很高的青年这样说着,抹去他脸上挂着的眼泪,然后将自己手上的腕带褪下来交给了橘发少年。   如同多年前答应那个姐姐会保护瑛二一样,中原中也流着泪认真的答应下来,和他约定了会保护好「羊」。   那根腕带也是瑛二亲手做的,上面同样刻着持有者的名字——单纯的“瑛二”。   中也将那根腕带跟自己的腕带戴在了一起,他常常会盯着那两个靠在一起的名字发呆好久,然后轻轻的摸摸那个“瑛二”。   现在想想,名为“喜欢”的感情,或许就是在那样日复一日的思念中诞生的吧。   他向那个人承诺了会保护好「羊」。……他明明承诺过的。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的残酷,瑛二走后还不到五年,「羊」就逐渐分崩离析了,在中也十五岁时,以新加入的白濑为首的成员甚至背叛了他,在狠狠给了他一刀后又试图用机枪要他的命。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在以前的「羊」,这样可笑的戏码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没有任何人会背叛瑛二哥。   那一天,中原中也捂着鲜血淋漓的腰侧坠落矮崖,听着上面的“同伴”要将自己赶尽杀绝的残忍言语,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夏目瑛二是唯一的「羊之王」,在他走后相继脱离的那些哥哥姐姐是真正的「羊」,而在他们都离开后,自己这个接任者所带领的「羊」,说到底也只能说是冒牌的「羊」罢了。   那些「羊」的元老在走之前掰断了腕带,并且明确说过自己已经不属于「羊」,但「羊之王」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中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所以,原来是这样如此啊……哈哈,原来是他一直以来搞错了……   那一刻,中原中也抚摸着手上的两个腕带,缓缓咧嘴露出了一个冰冷残酷的笑。   他拒绝了突然出现的太宰治的帮助,捂着伤口咬牙站了起来,一个个的亲手扯断了那些背叛者的腕带,然后用重力逼迫他们向自己跪下,操纵无数飞弹射穿他们的四肢,在满地鲜血、哀嚎和恐惧的视线中露出了野兽般嗜血狂暴的眼神。   他在那些人痛哭流涕的求饶中快意的大笑着说:   【“你们该不会忘了吧?在加入「羊」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我们的「王」定下了绝不允许违背的铁则——”】   【“「羊」准则其一,背叛同伴者,打断四肢手脚,扔出据点,永不重新录用。”】   【“「羊」准则其二,出手招惹「羊」者,必将得到百倍奉还!”】   【“你们这群渣滓全都背叛了我,所以你们全都不再是「羊」了!从现在开始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伴随着最后一声压抑不住怒火的低吼,橘发少年脚下的地面呈蛛网状崩裂,恐怖的重力压了下来,将前·「羊」的成员们全都镇压到吐血晕倒。   中原中也一个人背景孤寂的站在正中,好半晌,才终于在毒素的作用下脱力跪了下去,捂住刻字的一面朝里的腕带,红着眼眶咬唇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除了瑛二哥。   从那天开始,世间再没有「羊」……瑛二哥就是他的「羊」。   他等着自己唯一的「羊」回来的那一天。   *   思绪回笼,男人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睁大的眼中满是无处隐藏的惊诧。   中原中也没由来的想要笑,但笑声还没挤出喉咙,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瑛二哥,我喜欢你。”   他微微哽咽着道出压在心底许久的告白,拽着男人领带的手转移到他的肩膀上,另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带着满满的孺慕和依赖踮着脚再次贴上他的唇,带着青草和硝烟气息的吻灼烫撩人,因紧张而轻轻颤抖的濡湿嘴唇不可思议的柔软。   “「羊」还没有解散。”   他将自己的那根腕带反手套在瑛二的手腕上,看着一直思念的首领被刻着自己名字的腕带套牢,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满足感,熏得他的脸颊通红滚烫。   他整个人趴在男人宽阔的怀抱里,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样轻蹭着他的唇,即便害羞到湛蓝的眼里盈满水汽也不愿意停止,眼尾泛红的紧搂着瑛二不放,带着哭腔的低喃缠绵得像笼络人心的蛛网:   “「羊」没有解散,因为还有我们两个。”   “求你了,瑛二哥……这一次,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 第212章   被中也拽着领子吻住的那一刻, 我的内心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具体表现在我当场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果不其然,接下来我就听到了中也的告白,这让我的心情难免变得微妙起来。   ……果然是中也的肌肤渴求症在这八年里又变严重了吧。   中也才只是个头顶刚刚到我锁骨的孩子啊!!他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嗯……咳, 那什么,中也, 总之你先冷静一下。”我轻咳一声,有点心虚的抬手捂住小橘毛的嘴巴, 防止他再次亲上来——我才不是因为八年前明知中也有肌肤渴求症却还是扔下了他在心虚呢!才不是呢!!   “我很冷静。”中也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拉下我的手, 目光灼灼的紧紧盯着我。   但奇妙的是,他的眼神并不让人感觉咄咄逼人,反而能从他那专注明澈的蓝眼睛中感受到他满腔的柔情。   换句话说, 就是既表达了他的强势, 又奇妙的不会让我觉得反感。   ……呼哦,这孩子现在还挺会的啊?   虽然但是, 我仍然没有改变中也只是重度肌肤渴求症的判断:“中也, 其实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比如——”   “我没有误会!我三年前就认识到了自己对瑛二哥的心意,这三年足够我想清楚一切了!”   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领会了我的意思, 他有点不服气的皱起眉, 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牵起我的手着急的让我看清那根刻着他名字的腕带, “看到瑛二哥戴上这个之后,我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种满足,就像你从抓不住的迷雾变成了独、独属于我的东西……”   说出饱含独占欲的心声似乎让他后知后觉的有点羞涩,他不自然的结巴了一下, 但眼睛却还是眼巴巴的望着我, 白皙的脸颊微红。   “这种心情,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弟弟对哥哥吧?倒不如说这样想我的瑛二哥才是别再拿我当小孩子了!”   ……语气里有股恼怒和埋怨的味道。   呀嘞呀嘞,真是一如既往的直觉敏锐啊。   我摸了摸下巴,视线隐晦的上下打量了他几遍,然后就留意到了他按比例来讲十分修长笔直的双腿,纤细的、偏偏蕴含惊人爆发力的身材,两只手就能掐过来的腰更是细得像杀人的刀……   ——嘶,不对啊,瑛二大人我偏爱的明明是更丰满性感的男人!!   越看越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小狗崽变成了成熟可采摘大人的我突然惊觉不对,一脸惊吓的睁大眼睛。   虽然中也的脸蛋确实很漂亮,但按理来讲我是不应该对他这种娇小型感兴趣的啊?   为什么刚才我居然会觉得体型差其实也很棒啊?!   猛然发现自己的xp似乎并不像自己一直以来了解的那样固定、仿佛有点来者不拒架势的我,一下子变得更心虚了,连带着眼神都有点飘忽。   总之在尚未搞清楚xp变化的原因之前,我不能贸然答应我的小忠犬。   这样想着的我干笑着开口道:“可、可是你这种独占欲也可以是因为太喜欢作为哥哥的我了啊!不一定只针对喜欢的人嘛——”   “我没有现在就让瑛二哥答应我的意思。”   握着我的手猛地一紧,是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的小狗崽——不,应该是长大后的小狗——半强硬地打断了我的话。   在我的注视下,中原中也眼神认真的,同时也比刚才脸色更红的看着我,已经不再是狗狗眼的凌厉双眸偏偏露出了与小时候如出一辙的、湿漉漉又可怜兮兮的狗狗眼神。   “所、所以瑛二哥,你起码不要现在就拒绝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用行动让你明白的!”   “用行动让我明白?”我古怪的重复着这句话,有点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你要追我吗,中也?”   我的小橘犬羞得连耳朵都红了,但他还是努力直视着我,铿锵有力甚至有点凶狠的回答:“没错!我就是要追求瑛二哥!一直追到你同意做我的男朋友为止!!”   我呆住了。   “啪啪啪……”   在我有所反应之前,一阵清脆的掌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我跟中也扭头一看,然后局面就变成了太宰治站在原地看戏,我拼命拉住脸色爆红、怒吼着就要冲上去的中也。   “真是一场感人的告白。”   突然冒出来的太宰治笑眯眯的这样点评着,但笑容中的开朗却远不达眼底。   “太宰!你这混蛋为什么会在这里?!”中也恼怒交加的吼着。   “果然蛞蝓就是蛞蝓,你的脑容量已经小到连身后是餐馆都忘了吗?”   太宰治若无其事又嘲笑意味拉满的耸肩,只是在回答之前,中也质问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这小鬼的视线飞快地往我身上飘了一下。   多年卧底生涯让我对他人的视线极为敏感,我绝不会感觉错。   所以——太宰治来这里,是为了我?   “啧,为什么你这种人也会来这家店吃饭啊?!”中也火大又恶心的说。   “店又不是你开的,我凭什么不能来这里吃饭?”太宰治上下打量着他,唇边勾起暗含试探和讽刺意味的弧度,“还是说,这里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你才不想让我进去呢——你在笑什么?”   正要因为中也愈发难看的神情露出得逞笑意的青年突然看向了我。   他的表情冷得吓人,单眸黑洞洞的露出无处掩饰的怀疑和寒意,嘴角不悦的下撇着。   我将他听到监听后对我不减反增的敌意尽收眼底,这才收起“鱼儿咬钩了”意味的笑容,颇为无辜的对上他愈发难看的冷脸:“啊?我没有笑啊?”   ——你明明就笑了!!   我仿佛从太宰治脸上读到了这句话。   啊哈哈哈,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吃瘪还真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现在的反应倒是比我预料的还要激烈那么一点,也就是说……   我摩挲着下巴,在太宰治阴恻恻的注视下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恶趣味的兴奋微笑。   ——那个“我”,在太宰治的心里肯定相当重要吧?   他现在肯定铆足了劲,要抓我这个“冒牌货”的把柄吧?   呀嘞呀嘞,这要是不配合一波,岂不是白白放过了在港.黑找乐子的机会?   那么我到底是承认自己就是“瑛二”好呢……   还是不承认好呢?   “……不说这个了。”   就在我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玩玩太宰治的时候(什),对面气息压抑又危险的青年忽然重新露出笑容,看似好心实则不怀好意的对我说:   “夏目君既然加入了黑蜥蜴,那想必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吧?”   “夏目君”啊。   “啊,是喔。”我装作完全没看出他跃跃欲试着想坑我的意思和避开我名字的刻意,爽快的比出大拇指,得意道:“瑛二大人我可是最强哒!”   【“瑛二大人我可是世界最强……!”】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大笑着在我耳边说了一样的话,又似乎有某个小孩无奈而好笑的附和着他。   太宰治的笑容模糊了一瞬,但他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而是淡笑着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眨了眨眼:“……嗯?”   “喂太宰,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中也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皱着眉神色不善的盯着太宰治。   “我什么都没想干啊。”太宰治用跟我刚才如出一辙的无辜神情回望过来,“我只是想帮助夏目君在组织里快速站稳脚跟,所以想命令他在我明天的任务中做先头部队罢了。”   “啊?!凭什么瑛二哥要去替你冲锋陷阵啊?!他明天一天我都包了!!”   中也被某人的装模作样恶心得不行也气得不行,不假思索的这样怒吼着。   唉。   我忧心忡忡的摸了把小橘犬的脑袋瓜,心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啊,怎么这脑子就是不开窍呢?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太宰治就嗤笑了一声,用怜悯又带着一丝嫌弃的眼神斜着他:“中也,你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吗?我之前才说过咱们两个如今的地位不一样吧,你觉得你能抢过我吗,准·干·部?”   中也的表情立即难看到了极点。   除了难看,还有几分被迫在心上人——呃,哥哥面前气短的难堪。   我本来是该安慰他一下的,不过此刻,另一个想法却占据了我的脑海,让我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吸引了两个青年的注意力。   我在他们的注视下乐不可支地说:“什么‘明天一天我都包了’啊,中也,你们两个这么争来争去的,弄得我像是被心机腹黑绿茶和人傻钱多富婆争抢的牛郎店头牌一样,啊哈哈哈哈!”   太宰·心机腹黑绿茶·治:“……”   中原·人傻钱多富婆·中也:“……”   在我啊哈哈哈的标志性笑声里,两个青年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好一会儿,我才停止了笑声,揉着肚子满面笑容的对太宰治说:“好哦,太宰君,我同意跟你去做任务。”   “瑛二哥!!”我旁边的中也立刻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对他说:“没事的啦,我的实力中也你还不了解吗?”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就是……”中也脸上浮现出满满的纠结之色,抓着我的衣角就是不愿意放手。   我忍不住露出了慈爱的眼神:啊,我可爱的小忠犬,这副不愿意让哥哥跟别人跑了的嫉妒和不安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这样一看,娇小也没什么不好嘛!我意外的还挺喜欢的!   “中也,其实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想法出现改变的我话头一转,低头看着中也温柔的笑了起来,当着太宰治的面对中也说:   “因为回横滨的时候很匆忙,所以我至今没有住的地方,只是在酒店里凑合着住。”   “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搬到中也家里去吗?” 第213章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瑛二。   ——开玩笑!这可是时隔八年之后好不容易再次等到的、跟他的瑛二哥一起住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橘发青年得意的瞄了太宰治一眼, 莫名有种“赢了!”的爽快感。   太宰治目光沉沉的站在原地,察觉到中原中也的视线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扯了下嘴角就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瑛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蓝发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眉梢微微挑起, 在两个青年的注视下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离得最近的中原中也凭借敏锐的感官听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似乎在说……   “哦哦, 原来是保险推销啊。”   夏目瑛二的笑容忽然扩大, 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转身溜溜哒哒的走到了远处,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以及即将爆发的冲突都抛在了身后。   太宰治&中原中也:“……?”   黑发青年嘴角一抽,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瑛二一眼,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的意思,双手插兜走进了餐馆里。   中原中也一脸古怪的盯着他, 对他走进充满自己和夏目瑛二回忆的餐馆这件事相当膈应,然而餐馆也不是他家开的, 他不能耽搁人家老板赚钱, 遂只能憋屈的移开视线, 自己在心里生闷气。   ……不过话说回来,太宰治这家伙今天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作为某种意义上最了解对方的“敌人”,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头顶某根看不见的天线猛然警觉的竖了起来, 怀疑的眼神一个劲射向餐馆落地窗后的死对头。   回想了一遍太宰治今天的表现,中原中也越想越觉得, 这人见到自家瑛二哥后的表现未免也太可疑了!   虽然想把瑛二哥从自己这边抢走变成他的部下,以及争着抢着要让瑛二哥去做他的先头部队这些, 都能看作是那混蛋又一次想让自己不舒服而故意捣乱, 但中原中也仔细一想, 终于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   ——平时的太宰治虽然讨厌,但他捣乱的时候从来只针对自己,对部下下手什么的这家伙还是不会做的!他原本也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直属部下感兴趣!!   换句话说,这家伙是看到瑛二哥之后才要跟他抢的!!而且在争抢过程中还异常的情绪化,一点都没有平时算计别人时的淡定样子!!   ——好你个太宰治,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情敌!!   护食的小忠犬震怒不已,战意和醋意直线飙升!   *   我对自家小忠犬飙升的敌意和差点气炸了肺的心情一无所知。   用“保险推销”这句话示意我这边还不安全之后,对面的人不出意外的沉默下来,我便拿着电话慢悠悠的晃到海边公路上,直到确定那两个小鬼听不见我的声音,才语气含笑道:“推销员先生?怎么不说话啦?”   对面的人轻咳一声,这才故意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先生您好,我们是‘二零二零’爱情保险公司,请问您需要为自己的爱人购买一份保险吗?”]   “真遗憾,我还没有爱人哎。”我笑眯眯的回答,“不过冲着你们这个公司的名字,我倒是可以给自己亲爱的学生买一份,确保他恋爱顺利。”   对面的人轻哼一声,有点阴阳怪气的说:[“我们不接受顾客给亲属关系以外的人投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重新考虑一下该怎么回答。”]   “噗……”怎么这就用上“你”了?   我没忍住漏出一声笑音,而后在电话对面的人没好气的催促下不慌不忙的笑道:“别急呀,你先听听我能付得起什么再拒绝嘛,可爱的推销员先生。”   [“不要用可爱形容男人……”]可爱的推销员先生嘟囔了一句,接着故作不在意的问:[“那你说说要用什么来付款?”]   “这个嘛。”我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微笑着回答:“等我结束这个任务就回东京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   电话对面一下子没了声音,一秒钟后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我早有准备的将耳朵移开再贴回去,愉悦地听着那边手忙脚乱捡手机的声音。   [“教、教官你是说真的吗?!”]   嘈杂声中,我的小金毛降谷零高了八度的震惊声音响起,让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受惊的瞪大那双下垂眼,面红耳赤又不敢置信的样子。   “那我是开玩笑的?”我无辜的歪了歪头。   [“教官——!!”]   小金毛不出所料的炸毛,抱着电话支吾了半天,才又凶又不满的咕哝:[“我都听见了……不带反悔的!”]   啊啦,真可爱。   我偷笑了一声,继续装无辜道:“可是霓虹现在还不能让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吧?要不果然还是——”   [“互换戒指不就行了吗互换戒指!你不要那么死板啊!!”]小金毛着急到直接喊了起来,生怕我真的反悔似的跟我确认了好几遍。   我好笑的“啊啊啊是是是”应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人哄的安下心来,这才有空询问他为什么打电话。   降谷零不甘不愿的停止确认,提了几个关于我给他的u盘的问题,等我耐心的一一给他解答之后,他又磨蹭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问我:[“那个……你在那边怎么样?”]   没等我回答,他又飞快的补充:[“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能说的话也不用勉强!”]   “也没到不能说的程度啦,我目前在忙的这个准确来说并不是卧底任务,告诉你也没什么的。”我笑哈哈毫不在意的回答,“其实就是受我家那位前内务省高官的老爷子差使,潜入港口Mafia去观测一点东西,确保横滨最近一切正常而已。”   [“这样啊……那你会有危险吗?”]零关切地问。   “不会。”我自信满满的一口否定,得意的笑得眉眼弯弯,“这个世界上能打败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你就放心吧,只要自己别受伤就行。”   [“嗯……”]零那边传来轻盈的笑声。   我同样心情很好的和他又闲聊了几句,快挂电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远处眼巴巴看着我的中也,笑容禁不住一僵,随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愁叹。   零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的转变,在对面问了一声怎么了。   我揉了揉脖子,情绪不高的迟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中也……啊,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被我当作弟弟的孩子,我在这边重新遇到他了。”   [“那不是很好吗?”]零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疑惑。   “好什么啊。”   我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头疼的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他刚才向我告白了耶。”   *   “——???!”   安全屋里因为和心上人打电话而放松到葛优瘫的降谷零,因为这句话而猛地坐直身子,瞳孔地震!!   “等下?你刚才说什么?你那个弟弟向你告白了?!”   他不敢置信的连声发问着,得到肯定后忍不住收敛了笑容,沉默几秒后嘴角下撇着看向一边:“那你的回答呢?”   [“唔……我姑且决定跟他住在一起。”]电话那头的人思考了几秒,说出了一个让降谷零大惊失色的答案。   金发青年用力攥紧手下的沙发皮,脸色扭曲着重复道:“你决定跟他住在一起?!”   ——我都没跟你住在一起过!!   [“哎呀总之现阶段是这么打算的,那就这样哈,我明天还有任务,先挂啦!”]   “什么?!喂、夏目瑛二!!我警告你不准挂我电话——”   [“嘟、嘟、嘟……”]   “……”   降谷零猛地一拳砸到墙上,脸色漆黑如锅底:“那个花心大混蛋——!!”   片刻后,当诸伏景光来到安全屋并拽掉易.容.面.具后,看到的就是幼驯染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坐在电脑前,把键盘敲的像是要让它原地炸裂一样。   “zero?”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想看看电脑上的内容,“怎么了?是u盘有什么问题吗?”   ——诸伏景光现在已经恢复了公安的身份。   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现在用的名字和脸都是假的,而在国民档案库中,公安警察诸伏景光的个人状态依旧是“死亡”。   新的假名是景光自己随便取的,脸则是用照顾中毒的瑛二时,对方教给他的易容术自己做的。   ……虽然没有zero那么好运,连假名都可以让那个人帮忙取,但他好歹也算是有了一样对方单独给的东西。   现在,作为曾经潜入那个组织的一员,以及十分优秀的狙击手,从组织脱离的诸伏景光已经成为了降谷零的协助者,和他一起对付黑衣组织。   今天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和降谷零商量好要共同整理夏目瑛二那个u盘里的内容,却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幼驯染的黑脸。   察觉到诸伏景光的靠近,降谷零条件反射的“啪”一下合上了电脑,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态度有异,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抱歉,hiro,我只是……只是在向朗姆申请一个任务,有点不好告诉你。”   “……这样啊。”诸伏景光安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移开了视线,重新说起了u盘的事。   他不问,降谷零自然松了口气,但心底某处却总有种微妙的心虚和愧疚。   诸伏景光最近过得很不好。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冷淡,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憔悴得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很久没睡觉也没休息了。   降谷零当然留意到了挚友的反常,但黑衣组织的大换血刚刚结束,装载海量情报的u盘也刚刚到手,他整天忙得像陀螺,实在无力去关注幼驯染的心理状态。   不过,再这样下去,诸伏景光迟早会垮掉的。   敲击键盘的速度缓缓变慢,降谷零盯着电脑屏幕纠结再三,最终还是装作不经意的说:“组织接下来可能会着重修复和港口Mafia的关系。”   诸伏景光闻言看向他,严肃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降谷零抿了抿唇,干脆直接说道:“我接下来打算争取到代表组织前往横滨的任务,因为那个人在那边,嗯……出了点小状况……”   ——啊,我到底为什么要把这种情报都共享出去。   迎着诸伏景光震惊又不自觉担忧(这担忧可不是对他的)的眼神,降谷零在内心里垂头丧气的想着。   但奇妙的是,此刻的他不再觉得着急了。   度过最初知道瑛二要去其他跟爱慕他的男人同居的惊怒后,现在的降谷零只感觉到满心酸溜溜。   ——因为,大脑冷静下来后,他几乎立刻就判断出,那些惹他生气的话应该是瑛二故意说的。   这是那个人惯用的伎俩,总是将真话隐藏在惹人生气和误会的言论中——所以,他就算真的跟那个“中也”住在了一起,真相也应该是那通电话的前半段。   也就是说……   自以为已经完全能猜出夏目瑛二行动背后的深意的金发青年,突然毫无征兆的红了脸。   嗯……戒指应该买什么样的呢?   毫无自知之明的青年这样想着,唇边不由得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第214章 【修文】   站在公寓玄关处, 夏目瑛二看着面前样板间一样毫无人气的屋子,很是怀疑的挑眉:“这就是你平常住的地方?”   正忙着把他的行李搬进去的中原中也一僵,硬着头皮肯定道:“是、是啊, 有什么不对吗?”   夏目瑛二没说话, 只是环视了屋子一圈。   超小户型, 一厅一厨一卫,没有卧室, 还算宽敞的床直接摆在客厅里。   ——这是生怕自己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啊?   瑛二嗅着空气里还没散尽的清洁剂味道,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中也一眼。   怪不得这小孩带着他在市内兜了好几圈, 还特别积极的帮他买日用品和换洗衣服……这套公寓,怕不是刚吩咐手下去买的吧?   真是难为了那位部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干净。   就是太干净了, 反而能让人看出来端倪。   ……不过东西还是准备的很齐全的。   夏目瑛二心情微妙的拿起床头摆好的冈本超薄001,在中原中也脸色爆红的扑过来、粗暴地夺过小盒子时体贴的移开了视线, 语气欣慰的感叹道:“中也果然长大了啊。”   中原中也拿着那个烫手的小盒子差点跳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瑛二哥你听我解释!!这东西不是我准备跟你用……不、不对!!我是说我想跟你用而且只想跟你用但、但我没想在你答应之前就用所以……总、总而言之就是……!”   “好好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害羞啦。”夏目瑛二早就转移了注意力, 此刻正一边翻自己的睡衣一边敷衍的答应着他。   中原中也:……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安慰, 倒不如说更心塞了!!   虽然他让部下去整理这样一套小公寓的时候确实存了私心, 但他也没想到那小子会买冈本!而且那家伙脑补了什么无所谓, 关键是瑛二哥现在明显误会了啊!!   可恶,他明明从不乱搞的!!   “瑛二哥……!”   娇小的青年下意识往瑛二那边追了几步想要再解释解释, 却引来对方有点古怪的侧目。   “中也,你再继续跟下去,我就不得不怀疑你刚才那番话的真实性了哦?”夏目瑛二指了指自己要去的浴室, 对呆住的中原中也这样问道。   中原中也浑身一震, 脸色“唰”一下涨得通红。   然而, 就在瑛二以为他会像其他纯情型一样落荒而逃的时候,橘发青年却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头顶冒烟的说:“我、我我可以……可以帮瑛二哥……擦背……!!”   夏目瑛二:“……”   “哇哦。”蓝发男人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睛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   “你好像真的变成很会的大人了啊,中也。”   他的目光在无声中发生了危险的转变,扣住中原中也的后脑不容置疑的弯腰凑近他,深渊一样的眼睛直直射向中也的双眼深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贯穿。   中原中也红着眼尾喝醉了似的看着他凑近的脸,瞳孔无声放大,被纯黑choker包裹的喉结上下滚动不止,不自觉的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眼里的依赖和迷恋无从掩饰,如同醇厚的美酒般炙热而醉人。   哎?真的这么喜欢他啊?居然一个眼神就……   夏目瑛二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于自己的发现,空闲的手为了确认而顺着中也丝滑的西装下探。   中原中也猛地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僵住了,艳丽的酡红色火速从他的脸蹿到脖子根,嘴里挤出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声音:“瑛、瑛二哥——?!”   “嗯,真的变成大人了。”   面上仍然一本正经的某人深沉地点点头,抬起手又抓握了两下,看向下方的眼神十分感慨:“是吗,中也也终于到了这个年纪啊……”   “轰——!!”   中原中也炸了。   有如实质化的蘑菇云从他的脑袋上“轰隆”一下升起,他整个人都是红的,死死抓紧瑛二的衣领、浑身颤抖着眼看就要爆发出不负横滨歌姬之名的呐喊。   就在这时,瑛二用那只罪恶的手拿过他手里的小盒子,嬉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下次这种东西问过我再买。”   一声怒吼全憋在了喉咙里的中也:“……啊?”   蓝发男人含笑侧目,好看的唇角眉梢全都勾着坏,“好心”的低声解释道:“你不知道我的尺寸。”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港.黑的重力使一个使劲把瑛二的脑袋拽向下方,瞪着他惊疑不定的说:“瑛二哥,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夏目瑛二无辜的眨眼。   中原中也简直要被他关键时刻的捉弄逗的抓狂:“不对!!你刚才还说下次什么的,那绝对就是答应的意思吧?!你是答应了我的告白没错吧?!”   啊呀想什么美事呢,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答应啊,不是说好了要追我吗?   夏目瑛二眯眯眼的笑着,发出标志性的装傻笑声:“啊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下次下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瑛二哥——!!”   被再三撩拨的小橘毛忍无可忍的炸毛,急的抬起脑袋就顶了上来。   不过比起赏瑛二一个头槌,他看起来更像是要吻他。   夏目瑛二笑吟吟的看着他靠近,嘴里悠哉悠哉的说道:“不行啊,对主人动手可不是好狗狗哦,中也——”   话音刚落,空中陡然闪过一道金光。   夏目瑛二接住往下掉的一团衣服,嘴角噙着慈祥又明显充满恶趣味的笑,从那堆衣服里熟练的扒拉出了一只……   吉娃娃。   橘毛蓝眼,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娇小可爱到能让看到的女子高中生尖叫的吉娃娃。   “啊啦,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夏目瑛二将不过手掌大的小狗崽举到眼前,看着他懵逼瞪大的蓝色狗狗眼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这么可爱啊,中也!啊哈哈哈哈——!!”   “汪!汪汪汪汪呜——!!”   橘色的毛茸茸小奶狗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在他手里发出尖利的嚎叫,小小的前爪一伸一伸的要去够他。   中原中也怎么都没想到,狡猾的心上人居然用让他变成狗狗的方式来躲避质问!不,说不定他早在看到公寓里只有一张床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做了,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自己想跟他睡一张床的小算盘!!   可恶啊,瑛二哥这个坏蛋!他刚才说那些话难道不是同意跟自己交往的意思吗?!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变成狗狗啊!!   关键是自己中了异能力后变成的狗狗一点都不高大威猛,而是即便过了八年都没怎么长大的、小型犬中的最小型——袖珍吉娃娃!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在瑛二哥心里树立可靠的男朋友形象啊!!   夏目瑛二架着中原中也温热的小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汪汪汪”怒吼个不停,渐渐变成懊恼的抱着头呜呜咽咽,被可爱的实在忍不住,“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小狗脸上。   中原中也惊呆了。   他那对大大的尖耳朵受到惊吓一样高高竖起,愕然的和瑛二对视半晌,绒白的耳朵内侧忽然变得通红。随后,他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迅速变得悲愤,一拍小爪子又凶又委屈的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问我是不是更喜欢狗狗状态的你?”   异能力的主人毫无障碍的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眯眯的拉长声音道:“那当然——”   中原中也“嗷呜”一声,生气的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趴在桌子上用小爪子捂住眼睛,小屁股赌气的冲着他。   这副可爱的样子让夏目瑛二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上手呼噜了一把他热乎乎毛茸茸的小狗头:“当然——不是啦!两种状态的中也我都喜欢,怎么可能只喜欢狗狗状态的你呢!”   中也犬的小耳朵抖动了一下,一高一低的呈现出鲜明的“我在听”状态:“汪嗷?”真的?   “当然是真的!好啦好啦,别纠结这个了,跟我一起去洗澡吧!”   “汪……汪汪汪?!”中也犬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转身,圆滚滚的狗狗眼震惊的看着瑛二。   然而瑛二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一把将他抄进怀里,揉捏着他的小耳朵笑嘻嘻的走向浴室:“真怀念啊,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为了撸狗——咳,为了防止洗的太慢让你着凉感冒,每次都是把你变成狗狗再给你洗澡呢。”   “汪?汪汪汪?!”等会儿?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撸狗”这个词?!   “啊哈哈,不说那些了,我们快进去吧!”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嗷——”   等下?!谁说要跟你一起洗澡了!!虽说我很想一起洗但怎么都不该是这种形式啊!!喂、等下、瑛二哥——   *   翌日。   年轻英俊的蓝发男人换上了笔挺合体的黑西装,领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站在一群黑西装的最前方对头顶的“上司”挑眉:   “太宰君是说,先头部队只有我一个人?”   “是这样没错。”   高耸的集装箱上,黑发青年两手捧着游戏机,闻言冷淡的看向他,俯视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意,“有什么问题吗?”   夏目瑛二安静的和他对视着,过了一小会儿,才像平常一样爽朗的笑了起来,一脸轻松的耸肩:“不,我没有问题哦,请尽管交给我吧。”   太宰治闻言眸光更冷,才想开口奚落几句,就听到瑛二紧接着说:“不过只派我一个昨天才加入组织的新人,去守备这么严密的据点探路的话——”   他看了眼发到自己手机上的、从远处拍到的敌对组织基地的照片,指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持枪□□),对太宰治笑的纯良又无辜,“是不是不太能服众啊?”   ——确实是这样。   他身后的黑西装们适时传达出了敬畏又惊恐的情绪,只不过恐惧于太宰治的冷酷,所以全都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但即便如此,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他们的心思——怕是都以为太宰治这样为难瑛二,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所以想让他去送死吧。   毕竟按常理来讲,除了中原准干部那种程度的高手,谁能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就在目标据点那样严密的守卫中活下来啊?   部下们在想什么,太宰治心里自然门儿清,也同样有应对的方法。   只不过这些话他原本是打算主动说出来的。   “怎么,不是你自己说尽管交给你的么?”   青年在心里暗暗不爽的冷哼一声,表情却依旧讥诮而漠然,凝视着瑛二的眼神透着森森的残忍意味,“你早就知道我准备在这次行动中选出功劳最大的部下,授予他新的十人长之位,所以才不怕死的主动要求一个人去打头阵的,不是吗?”   没错,这才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好应对部下们的质疑的办法。   在黑手党这种不法组织,人人都能为了地位和金钱成为亡命徒。只要他说在这次任务里立了头功的人能成为新的十人长,黑蜥蜴的这群家伙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失去理智,为他拼命。   到那时,在他的计划下成了“抢跑者”的夏目瑛二就会受到整个黑蜥蜴的敌视,再没有人会同情他,也再没有人会因为他而怀疑自己公报私仇。   完美的计划,只是因为这个冒牌货的追问,导致他不得不从发布通知的人变成了解释和辩解的人……   难得在言语交锋中小小的丧失了一下主动权的青年眼底更添厌烦,不过他随即就调整好了心态,用奚落的眼神看着瑛二。   他倒要听听这家伙会如何反应——是指出自己之前根本没对他说十人长的事?还是顺着他的话解释自己“领跑”的事?   无论他选哪种,自己都有办法将他按死在相应的罪名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下方的蓝发男人丝毫没有指责他或者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只是浅浅一笑,用纵容似的眼神温和的注视着他,确认的询问道:   “在这次任务里立了头功的人能得到十人长的职位,而太宰君已经允许我先行去两条街外的敌方据点了,没错吧?”   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莫名恍惚了一下,才冷下脸相当不耐的回答:“你是白痴吗,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再三确认?——还有,谁允许你那么随便的称呼我了?”   “啊,对对,这个确实是我的疏忽。”   面对青年周身散发出的、将身后的同事吓得连呼吸都屏住的庞大恶意,夏目瑛二仍然笑吟吟的弯着眼睛,好脾气甚至好欺负的连连点头:“那——太宰大人,我去了?”   ——这是什么让人火大的哄小孩语气!!   太宰治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股无名火,勉强扯出了一抹扭曲的冷笑便强装冷漠的扭开了头。   下方的男人自以为他听不见的轻笑一声,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太宰治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黑色风衣掩盖下的双手烦躁而不自知的抠着衣角。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太宰治看了眼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正想反手挂断,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什么。   他皱紧眉头,在短暂的思考后不情不愿的接通了电话。   下一刻,震耳欲动的机枪轰鸣声如惊雷般响起,差点没把他的耳朵震聋!   他条件反射的远离手机打开免提,在震耳欲聋的战斗声中彻底沉下脸,声音裹挟着附骨之蛆般的危险感:“夏目君,你在干什么?”   [“啊,太宰大人,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你现在带人过来的话刚刚好哦。”]   对面传来十几分钟前还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轻快的回答,愉悦的语气简直跟电话的背景音格格不入。   太宰治皱紧眉头,想都不想的站起身,一边飞快往那边赶一边连声发问:“你跟对面交战了?我不是让你去打探情况的吗?!谁让你跟他们交战的?!”   [“啊哈哈哈,这个嘛……”]   电话中传来一阵轻笑,但那清冽磁性的声音里却仿佛有什么令人心悸的东西在缓缓涌上,让听到电话的人不自觉的心生寒意。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   数分钟后,某个冒犯了港口Mafia的可怜组织门前。   一群高大的男人站在空地上,面对着已经被弹孔和鲜血浸染的破败基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个男人被削砍成两半的机.枪钉在二楼外墙上,寒风刮过,萧瑟的吹起他染血的衣角,也吹过他光秃秃的、没了脑袋遮掩的猩红脖颈。   数不尽的鲜血顺着墙壁流下,形成了一道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令人本能感到恐惧和胆寒的血幕。   ——从太宰治接到电话到他们赶来,这中间有五分钟吗?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偌大的、预计需要整个黑蜥蜴全力猛攻的武装基地,居然已经无人生还。   目光所及,处处是人间炼狱般的残忍图景,血、头颅、支零破碎的人体、死不瞑目的眼珠、四分五裂的建筑……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凭借一个人……不,凭借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创造的地狱。   有人在呕吐,有人恐惧着倒退,就连站在最前方的太宰治都面色铁青。   他并不是在害怕,龙头战争的时候他见过的尸体不知凡几,那样的场面比现在还要残忍数倍。   但是不可否认,眼前这种刀刀砍人头颅的残忍刀法,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识过。   更别提从那切口来看,这些人全都是被一刀斩首的……   何等狠辣、歹毒而残忍的刀法。   那种一招一式间根本不拿对手当人的冷酷和非人感,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样的刀法,是由夏目瑛二使出来的。   夏目……瑛二。   瑛二……   “——啊啦,你来了啊,太宰大人。”   一声欢快的呼唤突然传入太宰治的耳中。   双拳紧攥、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的青年不明显的被吓了一跳,他如触电般回头,微缩的瞳孔映入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男人的脸。   那人脸上还带着如骄阳般灿烂的笑容,如此美好的笑脸,与太宰治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如出一辙,但面前的人脸上偏偏还溅上了一串猩红的血迹,那脏污的、象征残杀的痕迹让太宰治不能自已的感到强烈的违和,抗拒,和……心悸。   “太宰大人?你在发什么呆呀?”   直视着太宰治阴沉的眼神,蓝发男人颇为疑惑的歪了歪头,但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用干干净净的手塞给了太宰治一个u盘。   “给,这是你需要的情报。”   他顶着一个按理来讲完全不应该知道任务内情的新人身份,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惊人的话一样微笑着,而后在太宰治僵硬的注视下,轻轻提起了右手的东西。   “至于这个,则是你和森老师想要的、这个组织首领的命。”   太宰治毫无防备的将他提着头颅的一幕尽收眼底,唯一暴露在外的鸢眸猛地收缩了一下,一瞬间竟感到窒息。   但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端倪,只是沉默的与那只独眼对视着,而后脸色苍白的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怎么,凑得这么近,是以为我会像没见识的小鬼一样被吓得大叫吗?”   他无动于衷的从那颗头颅上移开视线,冷冷的盯着夏目瑛二的眼睛,枯叶色的眼底却满是空洞:“别做梦了,这种东西我见的比你多得多,根本不可能害怕——”   “你真的不害怕么?”   面前的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太宰治微微一顿,继而感到有趣似的轻笑出声,带着青年人独有的尖锐和傲慢、挑衅的冲着那颗头抬了抬下巴:“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不,我并没有说你害怕的是这个哦。”夏目瑛二出人意料的否定了他,笑眯眯的样子相当气定神闲,却诡异的让太宰治感觉到了压力。   ……就好像他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青年唇边虚假的笑意不变,眯着眼睛才想开口,瑛二就突兀的上前了一步,附在他耳边轻如耳语的说:   “你真正害怕的,是明明不该出现在此处却偏偏出现了,明明不该杀人却偏偏残忍至极的……这个‘我’吧?”   耳边的呼吸声极轻微的停滞了一下。   接着,瑛二便听到了青年毫无破绽的讥讽:“你在说什么鬼话?仅仅一天就被中也的白痴细胞传染了,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你昨天应该从餐馆老板那里知道我出现在擂钵街的时间了吧?”   夏目瑛二对他在自己看来无比幼稚的挑衅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接连抛出致命的砝码,同时拉开距离重新微笑着看向他。   “如果我没猜错,我和你的那个‘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瑛二之名同时活在这世间,年龄估计也对不上。也就是说,我和你的挚爱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蓝发男人感到有趣似的注视着不知何时不见了笑容,正用冰冷到不像人类的眼神阴郁的盯着自己的太宰治,像是被他的反应娱乐到了一样,唇边兴致盎然的笑意缓缓加深。   “你明明确认了这一点,可今天看到我用‘他’的脸做出如此不像‘他’的举动之后,却还是会感到排斥和抗拒,甚至露出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失控的表情。”   瑛二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似的摇头晃脑,弯起的双眼在太宰治看来是如此可憎,以至于他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疯狂涌动的杀意。   夏目瑛二对青年在一般人看来残忍又可怖的杀意完全适应良好,倒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就好像这浓稠的杀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毛毛雨一样小儿科。   他姿态悠闲放松的站在原地,在太宰治毒钩一样阴狠的注视下,嘲讽的、同时又像是怜悯一样假惺惺的说——   “你还真是爱那·个·废·物啊,太宰大人。”   “……”   在彻底打开的深渊一般铺天盖地涌来的恶意中。   夏目瑛二随手丢掉手里的头颅,在心里颇为愉悦的想到:   一帆风顺的相认,怎么会有意思呢?既然都决定装成没关系的两个人了,那果然——   还是添点辛辣的佐料才够味嘛。 第215章   月光如练。   夜晚的港.黑大楼附近很少能见到四处闲逛的人影, 因为普通人恐惧着这个庞然大物。   但这些人里自然不包括我。   刺激过太宰治的当晚,升职为黑蜥蜴十人长的我步入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加身的年轻男女。   他们脸上蒙着黑布, 周身缠绕着肃杀的气势,眼神尤其犀利, 很明显都是高手。   我一言不发的与他们对视着, 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直到领头的女人忽然走到我面前,在我平静的注视下猛地单膝跪地——   “好久不见, 瑛二大人!”   她沉稳却难掩激动的说。   在她身后,其他人也紧跟着齐刷刷跪了下来,带着同样的激动异口同声的叫我:“瑛二大人!”   啊啦, 真是让人怀念的场面。   我勾起唇角, 亲手将为首的女人牵了起来, 笑着对她和后面的人说:“好久不见,由纪, 大家。”   ——出现在我眼前的这群人,是当年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的、「羊」最初的成员,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部下。   在我十六岁离开横滨之后,为了打消这些死忠们追随我去东京的念头,我给他们每人都布置了一个任务, 其中,我最信任也是最自豪的部下——由纪,领到的就是潜入港口Mafia的任务。   这么多年来, 我始终没有跟他们联系过, 也不知道他们混的怎么样。要不是白天接受十人长的职位时在围观的黑手党里看到了熟悉的浅棕色茶发、绿松石色眼瞳的大美人, 我甚至都不知道由纪居然已经成了森鸥外的首领直属部队的队长。   ……嗯, 不愧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心腹,真能干啊!   综上所述,这就是我深夜出现在漆黑小巷子里的原因——知道我回了横滨之后,这些同期的小羊们肯定会集结的嘛,这种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正好,我也有不少事要问。   和除了由纪以外的小伙伴交谈了一会儿后,我答应他们改天聚餐,然后就愉快地挥手把他们都撵走了,只留下我最熟悉的由纪。   我和她相视一笑,率先说道:“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由纪笑着摇了摇头,抬眼崇敬的看着我,十分真挚的说:“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还是喜欢当年瑛二大人第一次请我喝的街头奶茶,难得又见面了,这次就请让我回味一下怎么样?”   我听了不禁莞尔,抬手赞同的拍了拍她的肩。   *   冬夜的河水十分寒冷。   太宰治在河边坐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这个天气跳河完全不能让自己愉快起来,只能忍痛放弃,起身没精打采的朝港.黑大楼走去。   他的心情很糟糕,但这种时候他反而不愿意去自己最喜欢的Lupin酒吧,即便在那里他可能遇到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也不愿意。   因为今夜的孤独和痛苦,只能属于津岛修治。   ……修治。   这个名字,即便是太宰治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那个人脱口而出叫自己“修治少爷”的时候失控成那样吧。   现在想想,从昨天到今天的自己还真是可笑,居然真的因为夏目瑛二和那个人的些微相似之处,就异想天开的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年仅十八岁的青年像一缕幽魂般游荡在街道上,从昨天就开始发热的头脑经由白天那件事,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看清了一直被自己视而不见的真心。   ……他真的好想念他。   想念到哪怕嘴上说着不可能,说着要杀死冒牌货,实际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希望夏目瑛二就是他,希望他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正是因为存在这种幻视,所以他才那么容易被夏目瑛二和那个人的不相似激怒,所以才总是轻易便失去素日的冷静。   欺骗,谎言,伪装——这些过去那个人不让他做的事偏偏是如今的他最擅长的,这些东西帮他成为港口Mafia最年轻最恐怖的干部太宰治,没有任何人能成功揣摩他;但是在瑛二面前,他却仿佛永远是那个藏不住娇气和脾气的津岛修治。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已经意识到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他再也不会将夏目瑛二幻视为津岛瑛二,那简直是对后者的玷污。   所以,现在是时候想一想,该怎么让那个胆敢侮辱瑛二的冒牌货付出代价了……   青年的单眸在夜色中放射出阴鸷的寒芒。   他途径闹市,却游离在人群之外,只沉浸在自己冷酷的脑内想法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直到他的眸中再次映入那个刺眼的身影。   太宰治突兀的停下脚步,站在路旁冷冷的盯着对面商店里的那两个人。   散发着暖黄灯光的饮品店内,高大英俊的男人接过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年轻女人。   他手腕上一根深蓝的腕带因动作而暴露出来,被女人眼尖的发现,惊喜的伸手指了指。   男人也低头看了眼腕带,随后抬头笑着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便一同露出了怀念又温柔的表情。   那是有着共同的快乐回忆的人才能拥有的表情。   店外,一身漆黑的青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良久,才森然的勾了一秒唇角,转身幽幽的离开了。   “——当年你还是他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呢。”   在青年身后,饮品店的门打开,温暖的热空气裹挟着男人含笑的半句话涌入冰冷的冬夜。   跟在瑛二身后走出来的由纪笑着点头:“是啊……想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如今也成了这么大的黑手党组织的干部了。”   夏目瑛二不置可否,垂眸晃了晃自己的热咖啡,再开口时就状似无意的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黑蜥蜴的十人长一直是空缺一人的状态吗?”   由纪珍惜的捧着他给自己点的奶茶,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和盘托出:“嗯,自从上一任的九木绫子在一年前叛逃之后,十人长的位置就一直空着一个。”   “这样啊。”瑛二喝了口咖啡,而后笑着扯开了话题。   那天晚上临分别的时候,瑛二将由纪送回她的住处,正想扭头离开,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感慨的说:“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啊。”   由纪还以为他是在说成为十人长后的工作,遂赞同的点了点头,还认真的对他说加油。   夏目瑛二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在回中也家的路上,他掏出手机点开邮箱,慢慢的翻出了一封夏目漱石在白天发给他的邮件。   [今日午后,川崎绫子意外逃脱,千万注意自身安全!——爷爷]   一阵寒风吹过,天上的乌云逐渐遮住了月亮。   黑夜之中,手机屏幕安静的亮着,让男人蓝到发黑的眼睛反射出了幽静的荧光。   *   夏目瑛二没有说错,自那天之后,他就过上了鸡飞蛋打的“忙碌”生活。   毫无疑问,这便是来自某个小心眼的干部不遗余力的报复。   从经常消失不见的批改好的文件,到黑蜥蜴训练室里血淋淋的诅咒涂鸦;从任务时经常缺行少页的情报,到火并时莫名其妙只剩他一人对敌的困境……   这些为难和针对乍看仿佛只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和粗心导致的疏忽,但只要知道做出这些事的人是太宰治,那么谁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些报复是不致命的。   不说别的,就说任务时缺少情报甚至只身被敌方包围这种事,如果换了个不是瑛二这样自身实力过硬又聪明如妖孽的人,是真的有好几次都可能会死的。   港口Mafia里关于瑛二和太宰治的不对付因此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久后,太宰治被森鸥外召见,回来后就面无表情的灭了一个黑.道.组.织。   自那之后,他的报复手段就朝着不致命却极为恶心人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第三次吃到加了恐怖剂量芥末的午餐时,夏目瑛二尚且能端起盘子潇洒的将内容物扔掉,然后给自己点外送的同时帮整个黑蜥蜴点甜点,借此收买人心;   在某一次点了外送却发现拿到办公室的午饭是一周前就做好的,打开封盖就飘散出了无比酸爽的气味、也能看到某些蠕动的软体动物时,夏目瑛二仍然能像没事人一样将馊了的饭倒掉,然后给整个楼层开窗通风、喷芳香剂,最后去中也那里蹭吃的;   在和部下们玩台球却差点被突然自动旋转的铁球射中两腿之间时,瑛二没有生气;   在某日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差点被从天而降的泔水桶砸到时,瑛二没有生气;   在有一次上厕所却差点将开门时沾上的辣椒水抹到咳咳咳……上时,瑛二依然没有生气!   就连百人长老爷子广津柳浪都悄悄暗示他,说干他们这一行不能太忍气吞声,需要适当反击,可就算组织里最圆滑的老前辈都这么说了,夏目瑛二他依然!没有生气!!   整个黑蜥蜴……不,整个港口Mafia都差点被他感动哭了!!   那可是太宰干部,是整起人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太宰干部啊!!可是一连大半个月被如此摧残的夏目十人长,不仅自己不生气,甚至还能拦住每次都暴跳如雷的中原准干部,从而直接被财务部的同事抱着大腿喊爸爸!!   夏目十人长的胸襟,真乃神人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看出了太宰治对夏目瑛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在森首领的制衡警告下不得不隐忍杀意(他真的有在隐忍吗),也看出了夏目瑛二对太宰治简直像是在对待叛逆期的弟弟一样纵容和宠溺。   当然,他们也借助这种种意外,看出了夏目瑛二到底是个怎样强大到令人生畏的怪物,居然次次都能在太宰治的刁难下毫发无损,甚至玩得十分愉快……   同时,明眼人也都察觉出,夏目瑛二就是故意用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应对太宰治的,因为他表现得越不在意、越宽容大度、越能轻描淡写的瓦解危机,太宰治就越气得发疯……   嗯,或许这就是这两个人独特的招猫惹狗——不是,相处方式吧。   这样想的大家慢慢都躺平了,甚至开始拿两人每日的斗智斗勇当乐子看(这话自然是不敢对两个人说的)。   除了中原中也,所有人都开始慢慢习惯这种鸡飞蛋打的日常,并且都坚信成熟的大人夏目瑛二君绝不会跟幼稚小学鸡干部一般见识。   ——这种想法,终止于大家有一天上班,看到那些天女散花般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时。   有人好奇地拿起那些照片,惊讶的发现那竟是某位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受到港.黑上上下下全体成员(除了太宰治和芥川)喜爱的十人长,如同败犬一般跪在赌场门前,绝望到浑身褪色的照片。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十分淡定的将照片放下,继续该干嘛干嘛。   ——害,不就是赌输了吗?大家都是混黑的,谁还没个赌博赌输了的时候?夏目十人长可是见识过究极社死场面的人物,这种爆料照片,洒洒水啦~   就在大家全都这样想着,黑蜥蜴的武斗派们还格外兴奋的注视着刚来到训练室、见到了那些照片的瑛二,等着他露出标志性的“呵,真拿你这个幼稚的小蠢蛋没办法”的看似宠溺实则嘲讽的笑容时——   夏目瑛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爆发了。   伴随着“砰”一声巨响,前一秒还笑眯眯心情愉悦的男人猛地将照片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火冒三丈的怒吼:“太宰治你这个臭小鬼!!老子要把你揍成小饼干——!!”   居然敢偷拍他昨晚赌输了三百万的照片,还故意在他脸上P上了“肥羊”两个大字!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奇耻大辱!!   任何一个千手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肥羊!!绝不——!!   ——夏目瑛二和太宰治的迫害攻防战,自此,正式拉开序幕。 第216章   太宰治对黑蜥蜴地盘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大半个月折腾下来, 就连他自己也差不多想放弃那些幼稚的报复了,因为夏目瑛二是真的刀枪不入、心如止水,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被激怒。   而且对方那副纵容叛逆小鬼一样假惺惺的样子, 实在让他火大。   要不是森先生对那家伙的真实身份讳莫如深,严令禁止他继续施行谋杀……   啧,不过就算他能光明正大的动手又怎样呢?   经过近一个月的观测,太宰治不得不承认, 夏目瑛二太强大了。   他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每当太宰治以为探到了他的底,他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太宰治——我还能更厉害。   中原中也不止一次对别人自豪的说,单用体术的话他一次都没赢过夏目瑛二,这就说明那个男人在肉.体上的强大已经臻于极致,而且不像中原中也的污浊状态那样拥有致命的弱点。   想靠武力弄死他,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别提这个男人在体术厉害的同时,还有着太宰治也不得不承认的、极为优秀的头脑, 他有预感,夏目瑛二玩起阴谋诡计来绝不会逊色于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像中原中也那只没脑子的蛞蝓一样好骗(太宰治语)。   那个男人,难道是没有弱点的吗?   “赌场败犬”事件的一天后,黑发青年坐在港.黑大楼里的一处休息室内, 心里不甘的这样想着。   其实,要说“弱点”的话, 夏目瑛二还是有的, 比如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矮子(同样是太宰治语), 还有跟夏目瑛二似乎有不一般干系的游击部队队长由纪。   如果太宰治想的话, 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利用这两个人让夏目瑛二乖乖就范,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那样做。   他承认夏目瑛二的聪明, 这份聪明几乎可以与他心里的那个人持平;他也不得不承认夏目瑛二的强大,但这份强大和那份聪明合在一起,就好像让他心里的那个人平白无故矮了一头。   太宰治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他怎么能允许那个冒牌货比瑛二更强?!   如果利用别人来取胜的话,就好像承认了被瑛二教导出来的他比不过那个混蛋,承认了那个冒牌货比他的瑛二更厉害一样!太宰治唯独无法容忍这种事!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夏目瑛二真正的、自身的弱点,彻彻底底的将他击败,让那个冒牌货只能被他踩在脚下!!   昨天的赌场丑照作战也失败了,不过这种幼稚的报复也是时候结束了,他应该想想怎么才能更残酷的——   “砰——!”   一声巨响忽然打乱了太宰治的思绪。   他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木屑纷飞的大门,发现来人是中原中也后立刻失去了兴趣,收回视线懒洋洋地说:“啊,是你啊,中也……”   一阵拳风毫无征兆的直冲面门而来。   太宰治眉尖微蹙,但也不算意外,往旁边一歪就躲了过去,翻过沙发拉开距离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来势汹汹的橘发青年:“怎么了小矮子,今早终于忘记吃药了吗?”   他现在很烦,一点都不想搭理黑漆漆的蛞蝓,尤其是为了那个冒牌货来出头的蛞蝓……   “还真敢说啊,太宰。你最近找瑛二哥的麻烦找得很开心嘛,啊?”   果不其然,中原中也张嘴就提起了夏目瑛二,艳丽却冷淡的脸上浮现出醒目的厌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我警告你,你给我离瑛二哥远一点!”   “哦呀,你知道了啊?没想到你这次还挺聪明的。”太宰治情绪不高的冷笑一声,下意识在心里想到:   连小矮子都能看出来他为什么想杀夏目瑛二,最近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不,不对,该不会是那个混蛋故意把事情歪曲之后告诉了中也,想要借刀杀人吧?   向来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揣摩瑛二的青年突然想到后一种可能,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而在他对面,听到他就这么承认了的中原中也简直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漂亮的钴蓝眼眸因盛怒而呈现出寒冰般的颜色,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举起拳头就砸了过来!   “你这个阴险败类!!就你也敢肖想瑛二哥?开什么玩笑!!给我受死吧混蛋——!!”   “……嗯?等等中也,你在说什么——呜哇!”   太宰治一句话没说完就差点被中原中也动真格的拳头击中,连忙一矮身避了过去。   但他也因此终于从对方充斥着惊人占有欲的冰冷眼神中察觉到不对劲,差点被恶心的吐出来!   ——开什么玩笑啊!小矮子居然以为自己喜欢那个冒牌货?!会看上那个没人性的腹黑混蛋的明明只有他而已吧?!自己要喜欢也只会喜欢——!!   青年的表情突然空白了一瞬。   他愣愣的怔在原地,某一刻忽然露出了迷路孩童一般毫无防备的脆弱表情,枯叶色的眼眸宛如惊悸一般颤抖收缩。   那一刻的他看起来是如此恍然和悲哀,像一个丢掉了最重要的宝物,却在时隔多年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啊,我已经把它丢掉了”的、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中原中也没有看见。   他的拳头猛地落在突然停在了原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青年脸上,将他狠狠揍飞出去,撞碎了后方的落地窗,在无数碎玻璃的陪伴下无力的向地面坠落。   阳光照射在大楼成片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高空的风呼啸着,撩起青年柔软的额发,在他精致苍白的面庞上投下丝丝阴影。   他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脚下湛蓝的天空,倒立的高楼建筑,飞速接近的青石地面,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太宰治想,或许从十一年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渴望死亡。   他绝望过,挣扎过,也努力过,但没有了那个人的世界还是这样冷,大概只有到了那个世界,他才不会再这样冷了吧。   ……可恶。   为什么直到最后才察觉到那份心情呢?   这样的……既然是这样再也不可能拥有那个人的……无趣又无望的生命。   即使死掉也没关系吧。   太宰治安静的这样想着,想要重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   “哐当!!”   脚下的一扇窗户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一根长杆如闪电般伸出来,快准狠的挑起了他的衣服!   “嘶啦——”   伴随着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太宰治在又下坠了几米后终于停在了半空中,他倏然睁大眼睛,惊愕的向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窗边探出身子紧紧抓住了他的男人。   “笨蛋!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啊!!”   那个人愤怒的冲太宰治大吼着,声音震耳欲聋,如洪钟般重重敲在了太宰治的心上。   【“我会保护您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您!死也要保护您!——所以,无论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啊,修治少爷!”】   过往的画面飞快出现在眼前,太宰治的瞳孔缓缓收缩,恍惚间竟感觉头顶之人的面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发生了重合。   他的嘴巴张了张,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呼唤消散在高空的狂风中,只留下微微颤抖的、仿佛带着哭腔的余音:“……”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   头顶的人依旧在冲他狂吼着,同时将那根杆子固定好,又将他的衣服紧紧系在了杆子上。   太宰治目不转睛的、直直的凝视着他,右眼上缠着的绷带因重力而松散、滑落,被风吹向不知名的远方。他第一次双眼都倒映着夏目瑛二的身影,眼底氤氲着明灭不定的流光。   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青年神色平静甚至温和的准备开口说话,可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   那是他每次上厕所时都能闻到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和臭气混合的味道。   ……等等。   一直到一秒钟前都被莫名的情感魇住了心神的太宰治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缓慢的看了看自己被杆子和重力撕裂,一半还套在腿上、另一半却变成布条被系在杆子上的西裤,又缓慢的扭头,透过身旁的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位西装男褪了裤子站在便池前,墨镜滑下、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正将嘴巴张成“O”型、万分惊愕的看着他。   太宰治:“……”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秒。   三秒后,西装男猛地捂住两腿之间,两腿呈内八字型发出了害怕的尖叫:“咿呀啊——!!变态!!”   太宰治:“…………”   头顶那个刚才还让他产生幻视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家伙响彻整个港.黑大楼的激动呐喊:   “不得了啦!太宰大人连裤子都不穿的爬窗户偷窥男人上厕所啦!!大家快来看呀——!!” 第217章   我和太宰治那个倒霉孩子的斗争又升级了。   不仅如此, 我们互相整蛊的方向也有冲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的趋势。   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架不住太宰治那个小混蛋实在太气人了!瑛二大人我必须要用他这个年纪的小鬼最在乎的东西——面子——来惩罚他!!   是的,惩罚!因为一切都是太宰治那个熊孩子的错, 所以我一定要惩罚他!!   才不是因为瑛二大人我同样逗比又幼稚呢!!   ——总而言之,就在这样鸡飞蛋打的快乐(划掉)日常中,新年到了。   森老师或许是被最近我跟太宰治提供的乐子愉悦到了,从发际线就能看出抠搜又小心眼的他, 居然大手一挥自掏腰包,带着港.黑全体中上层领导去温泉度假村团建了!   芜湖!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来没去泡过温泉呢!   回想了一下童年的贫困生活和青年时期的社畜生活,满肚子辛酸泪的我真是感动不已,兴高采烈地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一路上一直在忙着规划假期和防备太宰治那个混小子的偷袭, 连同行的中也一路情绪不高都没能看出来。   因为按照我的设想,中也他根本不可能不高兴啊!虽然我们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进展, 毕竟中也经常出差,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跟我纯·盖被睡觉,但恰恰是因为他出差的时候又立了一大功,所以他前几天已经正式成为干部了诶!   他可以不用再被可恶的太宰小鬼拿职位压一头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所以满心以为中也也很高兴的我, 在邀请他去泡温泉却遭到拒绝的时候完全没有多想,直接抱着自己的东西兴冲冲的去了汤池。   我们入住的温泉旅馆拥有一片很大的温泉群, 用围栏围上的男汤里有好几眼温泉, 所以虽然我们来的人很多, 但完全不用担心泡温泉的时候会拥挤。   我到的时候, 那几眼温泉里都已经有了人。森老师作为首领, 理所当然的自个儿拥有一个中等型号的池子……虽然我总觉得他能独处的真实原因是他正在一刻不停的、谄媚的跟隔壁女汤的爱丽丝搭话……   嗯, 这个温泉只有港.黑内部的人真是太好了,否则我们可能要目睹其他游客报警来把首领抓走,罪名是骚扰幼女。   森老师隔壁的池子里泡着太宰治,这个熊孩子即便泡温泉也没有放弃他的绷带本体,正靠着池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见我看过去,便咧开嘴对我露出了一个阴森又不怀好意的笑。   我挑了挑眉,毫不吝啬的回了一个超级豪爽又灿烂的笑容,然后满意的看着他脸色一僵,几乎有点狼狈的偏开了头。   哈哈哈,果然,这小鬼对我的笑容抵抗力几乎为零,每次看到都会露出特别不自在的别扭样子,让我的报复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说实话,这副不坦率的模样,比他前几天坠楼时那种毫无求生欲的、安静到诡异的样子顺眼多了。   那个时候的太宰治,看起来好像真的准备好了去死,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留恋。   幸好早已计划好了一切的瑛二大人我临门插了一脚,气得他又想活着报复我了:-P   本来就是嘛,这么俊秀的、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虽然他既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关心他有多绝望啦,但他毕竟是便宜爷爷交代让我看好的钻石诶?所以我还是努力一下,让他继续保持这种活蹦乱跳的状态好了!   ……就是如果他的鬼点子能少一点就更好了。   泡好了温泉的我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木盆,确切地说,是看着那条放进去时还好好的、现在却成了碎布条的内裤,有些牙痒痒的狰狞一笑。   那个混小子……!!   “太宰治——!!”   我在胯间围了一条毛巾重新冲回男汤,一把扯起温泉里那个舒服到脸颊红扑扑的青年,咬牙切齿的冲他怒吼:“你这个黑心眼的臭小鬼!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嗯?你在说什么呢夏目君,我什么都没干哦?”太宰治对我眨了眨那双水润润的眼睛,一脸无辜的反问。   说起来,他自从上次跳楼事件后就一直没有再缠住右眼诶。   ——话说现在是感慨这种事的时候吗!!   “你还跟我装傻是不是?!”我火冒三丈的瞪着他,另一只手举起自己可怜的内裤,“从我进来到现在,只有你中间出去过,干出这种缺德事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嗯——?!”太宰治兴趣缺缺的看了眼我拎着的内裤,待看清那是什么之后,他的脸色突地一变,两手握拳放在胸前、扭着身子浮夸的大喊:“讨厌!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内裤拿进来!还特意把它剪成这个样子!真恶心!离我远点!!”   这声比坦坦荡荡的我恶心得多的尖叫一出,整个男汤连同隔壁的女汤都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的一同看向我。   我的脑门上”啪“地冒出了青筋,在众人的注视下露出看不见眼睛的笑:“哦——?!你很敢说嘛,不穿裤子偷窥男厕所的太宰君。”   “哪里哪里,比不上特意剪烂自己的内裤,就为了满足内心裸奔欲的夏目君啊~”太宰治阴阳怪气地回答。   “啊啦啊啦,比起我来,光天化日之下在组织大楼上半裸的太宰君明显更变态不是吗?”我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   “怎么会呢,当然还是正大光明提着内裤真空、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夏目君更变态一些呀~”太宰治的脸变得漆黑,嘴角的笑容却愈发纯良。   “哈?你的意思是我会对你这样的瘦竹竿、小蘑菇感兴趣吗?”我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特别在某处停留了一会儿。   太宰治额头上的青筋鼓起,用令我意外的速度上手就扯下了我腰间的毛巾,不服气道:“是不是小蘑菇还是要比较一下才能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嘶——!!”   下一刻,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暗搓搓关注着我们这边的男性同僚们(包括强装不在意的森老师)全都倒抽一口冷气,用绿得发亮的可悲嫉妒眼神紧紧地盯着我……的【哔——】。   太宰治的眼睛尤其绿,不,倒不如说他连脸都变绿了,我甚至能听见他滋滋的磨牙声。   呵,小鬼。   我骄傲的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一脸轻蔑的俯视着他。   太宰治阴测测的抬眼看我,过了几秒,他忽然露出了一抹极为温柔的微笑,像一只终于看到麻雀落在地上的狡猾野猫。   我下意识的觉得有点不妙,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摇身一变做出一副受惊的虚假嘴脸,苍白着脸捂着眼睛大喊:“咿呀啊——!!变态!!”   我:“???”   你是故意用这句话报复我的是吗??!   一点都不想当变态的我立刻放开他,张嘴正要反驳,身后就突然传来撞门的巨响,随后是有点熟悉的少年音:“太宰先生!!您怎么了——是你?!”   我:“???!”   我懵逼的回头看向突然闯进来的芥川龙之介,以及他身后一脸狐疑的探进头、此刻正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和太宰治的中也,整个人虎躯一震!!   “等等、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恶——黑泽瑛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对太宰先生做什么?!”   因为一年前的失败而被停职许久的少年露出了暴怒的神色,身后的衣摆开始四处飞舞——话说你为什么来泡温泉还穿着衣服啊喂!!   眼见着场面愈发混乱,我一把拽过太宰治手里的毛巾围在腰间,在他阴险的窃笑声中痛心疾首的对气疯了的芥川和面无表情的中也伸出尔康手:“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是这家伙先动的手啊——”   “休要狡辩!在下誓死捍卫太宰先生的清白!!看招,异能力——「罗生门」!!”   “啊啊啊可恶啊你这不听人话的白痴小鬼——!!”   ……   …………   就在场面变得极度混乱之时。   “咣当”一声巨响,陷入狂暴状态的芥川被人一拳K.O.了。   群魔乱舞的男汤因此陡然陷入寂静,包括夏目瑛二在内的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以一人之力结束这场闹剧的中原中也,被他此刻诡异平静的表情弄得小心肝都颤了一颤。   在众人的注视下,穿着浴衣的橘发青年放下拳头,看都没看脚下躺尸的芥川,直接转眼看向了瑛二。   蓝发男人此刻还手拿数个浴盆,正滑稽的摆着预备投掷的姿势愣愣的看着他。他腰间的毛巾已经滑落了半边,露出了几乎完整的半边人鱼线。   “……”中原中也无声的、闷闷不乐的咬了下嘴唇,从脚边的木盆里精准的找到瑛二的那个,翻出浴衣后一声不吭的走过去,递给瑛二。   瑛二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不怎么明白却很听话的接过浴衣穿在了身上:“?”   中原中也看不出情绪的扫了他一眼,上手将他豪放大敞的衣襟紧紧拉上,又冷冰冰的回头盯了一眼太宰治,然后便拽着瑛二的袖子,头也不回的将他拉走了。   路过门口的时候,他还弯腰把瑛二不知什么时候飞到那里的内裤捡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塞进了木盆里一并带走。   在他们身后,看够了好戏的森鸥外遮住嘴角饶有兴致的微笑,开始继续跟爱丽丝喊话,其他闹了半天的成员也相继安静下来,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只有到刚才为止都很吵闹、看起来却莫名开心的太宰治,在那两人走后一言不发的垂下眸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晦涩。   ——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第218章   回房间的路上, 我一直在不停的偷瞄中也,试图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眼看着我们都已经回了房间,我还是没能看出中也周身的气息为什么这么危险, 只能硬着头皮姑且按照自己的想法解释道:“呃……中也, 刚才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太宰那个小混蛋在报复我……”   “嗯,我知道。”中也在桌边跪坐下来,听不出情绪的说。   “所以我破破烂烂的内裤和被迫全果的窘状全是他……嗯?你知道?!”我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万分惊愕的看向他。   中也似乎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 抓了把头发露出一丝泄气的笑:“当然了啊,瑛二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反正一切都是太宰那家伙设计好的吧?”   “中也——!!”我顿时大为感动, 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呜哇啊终于有人愿意相信我了!真不愧是我心爱的弟弟!真是太让哥哥我感动了!!”   怀里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刚要露出点笑影的中也就重新收敛了笑容, 在我不解的注视下垂眸轻轻应声:“……嗯, 我知道的。虽然瑛二哥偶尔会像深渊一样让人不明觉厉, 偶尔又会像迷雾一样抓不住实体,但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哦呀。   我眨巴眨巴眼睛, 有些新奇的看着他沉静又英挺的侧脸,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意识到:我的小忠犬,好像真的已经变成大人了。   他对我的这份感情,似乎比我想象中要认真的多, 也审慎的反复思考过——就凭他能说出我给人的感觉这一点, 我就能看出他并不是被儿时对我的依赖情感所迷惑,而是真的对我生出了恋人间的爱慕之情。   说起来, 我曾经有心打探过港口Mafia的人对中也的印象, 结果得出了令我惊讶的答案:   大多数人都说, 中原干部是个可靠、负责却清冷的人,除了不得不打交道的搭档太宰治,他几乎从不主动跟任何人产生交集,总是独来独往,像是往身上套了一层疏离的外壳。   这跟我看到的中也简直大相径庭。在我眼中,中也是个热情又爽快、黏人又乖巧的小可爱,他心里想什么都会跟我说,是只整天汪呜汪呜缠在我脚边转个不停的、有着泰迪属性的吉娃娃。   ——那也就是说,中也实际上是个双标怪吗?   他是对其他人严厉又冷淡,只对我软乎又黏人的类型?   要真是这样,那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啊。   我揽着中也的肩膀,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对怀里这个全心全意想着我的、娇小却强大的青年忍不住生出了满腔怜惜。   一般来说,我总是偏爱性感又能挑起我征服欲的男人,但此时此刻,我却突然体会到了中也这种家养型的好处。   更何况他也不是不性感,反而在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意外的涩气……   我的目光落在中也即便穿着浴衣也没有摘下的纯黑choker上,又顺着他细白而修长的脖颈缓缓向下,看向他修饰得很精致的橘色发尾,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还有与娇小的体型形成反差感的遒劲手骨。   嘶——   我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明白了中也为什么总会让我有种背叛xp的冲动!!   这种明明很宝藏的大宝贝,却对所有外人都敌意满满的竖起满身尖刺,只会信任你、依赖你、眷恋你,只愿意让你看到他羞红着的、柔软清甜的内里,让你可以把他藏起来只供自己一人观赏的占有感!!这就是——人.妻感啊!!   诸君,我悟了!我现在宣布,中也这种集反差萌、体型差、人.妻感于一身的大宝贝,就是我瑛二大人新的xp!!   果然,根本没有男人能抵抗人.妻的诱惑!!更无法抵抗像中也这样人前打扮得严严实实、表情严肃又严厉,在家里却能任由你撕了他的衣服还红着脸紧紧缠着你的人.妻——!!   “中也——”   “瑛二哥,你是……喜欢上太宰、了吗?”   就在想通了一切的我正想一脸严肃的说什么时,中也突然低着头艰难的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噗咳咳咳……什、什么?!你说谁?!太宰?!”   我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中也,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啊?脑子泡温泉泡傻了吗?不对你根本没去泡温泉啊?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说到最后一句的我忍不住飙高了嗓门,很难相信中也居然觉得我会喜欢那个天天以报复我为乐的小鬼。   而且那家伙是野猫属性的,真的真的不是我的菜啊。   中也在我摸上他的额头之后就一直紧紧盯着我,此刻忍不住收缩着瞳孔,抓住我的手腕一脸倔强的反问:“你难道不喜欢他吗?”   “我当然不——不是那种喜欢啊!”想起从高楼坠下时黑发青年那个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表情,我嘴巴一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换了个回答。   这显然并不能让中也满意,他握着我的手紧紧用力,怒火从眼中喷薄而出:   “那也就是说还是有点喜欢的不是吗?!我就知道!你要是不喜欢他,根本不会把那么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会花那么多心思跟他斗来斗去,甚至来这里度假的路上都一直想着他!!”   我被这一连串的指责弄得目瞪口呆,不过也因此回过味来,终于恍然的意识到:啊,这孩子是吃醋了吧?   或许是我想通这件事花费的时间有点久,中也吼完那一通之后见我没有反应,眼眶突然就红了。   “果然,果然你就是一直在糊弄我……”他气得连声音都发起抖来,猛地甩开我的手,别开脸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一脸快要哭出来一样的委屈。   啊,说起来这也是中也的一个优点呢,生气就是生气,高兴就是高兴,他从来只会当面表达自己的情绪,绝不会像傲娇的猫咪一样,做出负气的躲起来耍小脾气这种事——这样挺好的,毕竟我可懒得去到处找人。   所以我才说,中也真的很合我心意嘛。   看着面前这个即便再生气也不愿意主动远离我的青年,我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探过身用手心贴住了他的脸。   中也咬着唇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的往我这边稍微偏头,眼睛却看着另一边嘟囔:“干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轻轻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   中原中也的大脑当机了。   他瞪圆了蓝宝石般的眼睛,完全反应不得的瞪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的牙关被撬开,柔软的口腔被攻占掠夺,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整张脸“噗通”一声变成了红透的番茄。   “唔唔唔!瑛二、呜……!”娇小的青年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按住夏目瑛二的肩膀就要使劲,却在舌尖被卷起的瞬间浑身打了个哆嗦,纤巧的细腰立刻软了。   中原中也是猫舌头。   无法承受高温的娇嫩软舌是如此敏感,被意中人轻轻一碰就从头麻到脚心,更别提它现在正在被霸道而不失温柔的卷吸。   中原中也几乎是瞬间就流出了眼泪,他忘记了理智和现状,近乎急切的抓紧了瑛二的衣服,哭咽着想渴求更多。   他的后腰隔着浴衣被火热的手掌扣住,另一只大手则一路向上,宽厚的虎口托住他的耳根,修长的五指令人颤栗的插.入他的发间,将他紧紧压向那个人的怀抱,承受那个将他的大脑都搅成一团的吻。   紫藤花的气味,温凉的掌心温度,令人沉醉的吻。   中原中也像终于被满足了长久的肌肤饥渴的瘾者一样,依赖的、紧紧的贴在瑛二怀里,双手胡乱抓紧他背后的衣服,五指因接吻的快感而如同含羞草一般蜷缩,红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像小狗一样□□着回吻,惹来瑛二忍俊不禁的低笑。   一吻结束,瑛二摸着中原中也烫的像是要烧起来的脸颊,在他趴在自己怀里止不住的泪眼朦胧着喘息时、用拇指擦去他的泪水,温柔的低声问:“说说看,我怎么糊弄你了?”   中原中也的眼泪被他拭去,但舌头上残留的快感余韵却让泪意再次上涌,他抽抽噎噎的啜泣着,握住瑛二的手委委屈屈的控诉:“你、你一直拿我当弟弟……”   瑛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这次拇指落到了他滚烫的唇上,指尖揉按着微微探进去,深邃的蓝眸有些暗沉:“说什么呢?这种事,我会对弟弟做吗?”   他动作里强硬的侵略感和挑逗意味毋庸置疑,总算回过神来的中原中也被撩的头上直冒烟,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说不出话来,被瑛二捞进怀里又爱又恨的从头到屁股揉了一遍:   “真是乱吃醋,你的小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呢,居然会觉得我喜欢太宰治?看不出来我跟他只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小辫子都被揉乱的橘毛吉娃娃忍不住挣扎,被摸得耳朵尖尖都是红的:“瑛、瑛二哥!你先别……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乱吃醋了!你别这样……!!”   “嗯,这还差不多。”瑛二满意的把人扶正,捏着他的下巴笑眯眯的问他:“交往吗?”   中原中也原本还七荤八素的回不过神来,闻言却立刻瞪大了眼睛,蓝眸里猛然放射出强烈的光华,揪着他的领子人紧紧缠在他身上,惊喜的放声大喊:“你答应啦?!”   “答应,当然答应,再不答应还不知道你下次会怎么乱想呢。”瑛二爽快的说着,然后一下子被欢呼雀跃的狗崽子扑倒。   “太好了瑛二哥……太好了……太好了……!”   黏人的小橘犬趴在他身上一声又一声的念叨着太好了,高兴到眼眶都是红的,八年来始终空荡荡的心不知不觉便被甜蜜浓郁的爱意充满。   瑛二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被他不自觉的顶了顶掌心。   他抱着瑛二亲了亲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趴在他颈窝里眨巴了两下眼睛,凑过去含糊不清道:“……我在院子里泡好温泉了。”   瑛二完全重点错的奇道:“哎?这个房间自带温泉吗?”   “嗯……”中原中也郁闷的鼓了鼓脸,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通红着脸嘟囔:“……想做。”   夏目瑛二:“……噗。”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翻身将青年压在身下,扣住他的手眉眼弯弯的笑道:“中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真的好涩啊……”   “谁、谁谁涩啊——!!”中原中也一下子从耳朵红到了脖子,虚张声势、面红耳赤的大喊:“既然都交往了那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就、就是想做怎么了!!”   “嗯嗯嗯,没怎么没怎么,中也想做我们就做哈。”夏目瑛二憋笑憋的内伤,好心的没有揭露小橘毛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就做好准备的“别有用心”,将马上就要炸毛的吉娃娃严严实实的压制住,弯着眼睛低头便吻住了他的耳根。   热气在耳畔氤氲,激起一阵颤栗。   昏暗的房间中,男人宽阔的胸膛从身后用力搂紧青年小小的、颤抖的身子,在他崩溃一样的哭喊中低头压住他的肩膀,在他耳后印下濡湿炙热的吻。   窗外,夜色朦胧撩人。 第219章   【“……是吗, 你也是不被需要的啊。”】   【“那么以后——我来需要你,这样就好啦!”】   梦里的男童如花儿一般稚嫩、娇弱而美好。   夏目瑛二在夜幕中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 才发出了一声头疼的叹息。   这是他第三次梦到【津岛瑛二】了。   第一次是见到太宰治的当晚,第二次是整蛊太宰治却目睹他跳楼时的表情后,第三次就是这次。   前两次都是没用的、进入津岛宅之前的记忆, 唯有这次, 对他稍微产生了一点影响……   想到梦中的男孩看似乖巧,实则却拿他当唯一的光明的倔强, 夏目瑛二忍不住痛苦扶额。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津岛瑛二】看不出津岛修治的心理问题和自毁倾向,但卧底多年、解读微表情和人心的本领已经臻于极致的夏目瑛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这个小鬼会这么难缠……爱意愈深,转移到“冒牌货”身上的恨就会愈深吧。   夏目瑛二搓了把脸,有点后悔之前故意刺激太宰治了。   如果他没猜错, 【津岛瑛二】的灵魂,之前应该是守护在太宰治身边的, 而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和他融合了。他是个知道「木叶」为何物的瑛二, 所以把太宰治当代餐这种事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但这不代表他对太宰治的态度不会发生软化……   那个熊孩子鬼精鬼精的,万一被他乘胜追击,发现自己和他的瑛二其实是同一个人,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美。   夏目瑛二想象了一下太宰治发现真相后会变得有多难缠, 忍不住绝望的捂脸。   好像每次跟那倒霉孩子牵扯太深,都没什么好事。   而且除了太宰治,还有刚刚成为自己小男友的中也……   蓝发男人轻手轻脚的将压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挪开, 眼疾手快的拽过浴衣塞到他怀里, 眼看着中原中也抱着浴衣满意的又睡了, 这才松了口气的坐起身。   他安静的凝视着中也。   青年毛茸茸的橘发被汗水浸湿,脸上还有没消散的红晕,眼尾哭的通红。   透过窗外的寒霜反射的月色,他能看到青年脸上无处掩饰的安心,就连他此刻打着的小呼噜都透着餍足幸福的味道。   啊,真可爱。   果然娇小又有人.妻属性的犬系老婆是世界的瑰宝啊。   瑛二情不自禁的牵起唇角,但又慢慢的收敛了笑容,垂眸牵起中也的右手。   青年手腕上眼熟的蓝色腕带和他的碰撞在一起,上面刻着的“瑛二”也和他的“中原中也”紧紧相挨。   【“「羊」还没有解散……因为还有我们两个。”】   【“……这一次,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   颤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瑛二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中也的手塞回被窝里,转而摸了摸他的脸。   中原中也为什么会在港口Mafia的其他人的眼里显得冷淡,原因瑛二已经猜到了。   恐怕在这只小忠犬心里,森鸥外从来不是他的首领,只有夏目瑛二才是他唯一的首领吧。   同理,也只有瑛二的身边,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归宿。   他觉得自己还是「羊」,「羊」理所当然的应该回到「羊之王」的身边,所以港口Mafia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暂时的栖身之地,他不会在这里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港口Mafia,只是因为瑛二让由纪去这里,而由纪是他睁开眼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除了瑛二之外最信任的人。   或许他是觉得跟着由纪最有可能找到瑛二,所以才这样做吧。   现在他真的已经找到了瑛二,那么此处可以推测一下,被抛弃过一次的小羊还会甘心再次被抛下吗?还会像八年前那样,哄一哄骗一骗就轻易松开瑛二的手吗?   还有零和景光那边……   ……啊,头疼。   夏目瑛二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额头。   只是很可惜。   就算再为难,他也必须【回去】。   ……看来计划必须提前了。   *   第二天,夏目瑛二和中原中也直到中午都没有出门。   经过昨晚的温泉乌龙,大家或多或少都看出了什么,今天再看他们如此表现更是对真相心知肚明,因此都默契的没有去打扰他们。   ——除了芥川龙之介。   房门被黑刃切开的几分钟前,中原中也正浑身无力的瘫软在瑛二身上,断断续续的吸着鼻子,让人脸红心跳的哭咽声一点点弱了下去,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可怜啜泣。   感受到落在面颊上的吻,他泪眼朦胧的回过神来,本能的搂紧男人对自己来说过分宽阔的肩背,攀在瑛二身上含含糊糊的带着哭腔咕哝:“……太过分了。”   他每次都不想哭的,但这个人每次都太过分了。   而且他的舌头超级敏感,一接吻就丢人的完全止不住眼泪,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能自暴自弃了。   ……反正除了瑛二哥也没人看见。   “抱歉抱歉,因为中也太可爱了嘛。”   夏目瑛二好心情的弯着眼笑,自觉将锅揽在身上,绝口不提是因为刚和自己确定关系的小忠犬太黏糊,才导致他们到现在连门都没出。   不过再继续放纵下去也不行,中也说不定会脱水……咳咳。   简单询问了几句后,得到“我可以!”自信回答的瑛二将中也放了下来,转身去行李箱里找衣服。   然而中也一落地就发现,他……呃,他好像不太可以。   橘发青年双脚发软的靠着墙,感受着自己抖个不停、一点都使不上力的大腿根,有点欲哭无泪的通红着脸小声喊:“瑛、瑛二哥……”   ——芥川龙之介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伴随“轰!!”的一声巨响,浑身漆黑的少年宛如雷霆破竹般冲进房间,顶着脑袋上老大一个大包,咬牙切齿、杀意凛然的喊道:“黑泽瑛二——!!”   “哗啦——!”   他的眼前猛地一花。   芥川龙之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发动攻击:“罗生——?!”   他熟悉的异能没能使出来。   可恨的蓝发男人背对着他,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你是狗」呦~”   金光一闪,一大团衣服从半空掉了下来,某种活物在里面鼓鼓囊囊的挣扎了半天,终于探出来一只通体漆黑、两耳和四爪都是白色的懵逼奶狗。   “哦哦,不错嘛,是德牧啊。”   令人恐惧的阴影笼罩了他,芥川龙之介茫然地抬头一看,冷不丁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极为冷漠的深蓝色眼睛。   ——!黑泽瑛二!!   芥川汪猛地炸开了全身的毛,“呜呜呜”的整只犬如弹簧般后跳了一大段距离,张嘴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吠:“汪汪!汪汪汪——!!”看招!罗生门——!!   “……”   三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目瑛二瞥了眼呆住的小奶狗,不无轻蔑的嗤笑一声,转身扶住了身后的人。   陷入呆滞的芥川龙之介这才看见,昨晚一拳将自己砸晕到现在的中原干部此刻凌乱的披着一件浴衣——那似乎就是刚才吓了他一跳的东西——正嘴角抽搐、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   芥川汪:“?”   白耳朵小狗茫然的歪了歪脑袋,看着平日里严肃禁欲的上司一被扶住就软成面条般站立不稳的靠进蓝发男人怀里,外露的肩玉和脖颈上满是暧昧的青红痕迹,一双灰色的狗狗眼缓缓地、缓缓地……   变成了“智慧”而无神的椭圆形。   *   目送着小奶狗摇摇晃晃的,宛如世界观破碎一般的在瑛二的命令下离开。   中原中也扯紧衣襟,有些无语的不满道:“太宰那家伙也不知道管管他手下的人,啧……而且瑛二哥,芥川他刚才叫你什么?黑泽瑛二?”   “嗯,以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用的假姓。”夏目瑛二点点头,揽紧他的纤腰低头道:“出去吃点东西?还是叫客房服务?”   他不想详谈的意思非常明显,于是中原中也立刻明白,这事儿恐怕涉及到了自家瑛二哥消失的那八年里去做的事,遂乖乖顺着他转移了话题:“客房……不,还是出去走走吧,顺便让服务员……咳,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耳根红红的嘟囔道。   那副羞窘的样子让瑛二颇为愉快的笑了笑,好心的没有点破,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小男友脖子上围了条围巾就带着他出去了。   在旅馆餐厅里,他们再次见到了变成德牧的芥川汪,此刻他正保持着那智(呆)慧(滞)的眼神被一众女性成员尖叫着紧紧围住,似乎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哈,活该。”   这是中原中也咧着嘴做出的评价。   他家瑛二哥的异能看似毛茸茸又可爱,但却有着封印异能,以及无条件让狗崽子为自己所用的bug级附加能力,被森鸥外羡慕的称之为“完美的异能”(其实森鸥外指的是瑛二的反转术式)。   因此,看到粗暴的打断了自己和亲亲恋人黏黏糊糊的家伙受此磨难,(多次变成吉娃娃被「羊」的大家疯狂蹂.躏的)中原中也自然是幸灾乐祸的。   在他对面,夏目瑛二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抬手帮他缠好滑落了一大截的围巾,遮好他脖子上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痕迹。   就在这时,异样的窥视感传来,黏着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指尖。   夏目瑛二神色不变,一脸自然的收回手,又跟中原中也笑着说了几句话,这才借着拿饮料的机会扭头——   看清了不远处的桌子上,目光阴郁的盯着中也的太宰治。 第220章   回到房间后, 中原中也很快睡着了。   夏目瑛二守着他做了点自己的事,临近傍晚时收起联络手机,将小橘毛叫起来吃了顿晚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院子里泡了温泉……顺便又被这只小涩汪缠着做了点涩涩的事咳咳咳。   等中原中也再次睡着, 已经临近午夜了。   夏目瑛二在院子里困兽一样转悠了半天, 终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拿着件厚羽织出了门。   他在温泉旅馆的休闲活动室找到了太宰治。   此刻整个旅馆都已经熄灯,只有走廊上的灯光照亮了活动室。   黑发青年只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衣窝在角落的沙发上,稍早时候别人击飞的兵乓球凌乱的散布在他脚下,但那时的鼎沸人声已经不在,愈发显得他此刻形影单只, 萧瑟孤寂, 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 又像是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层隔绝外界的薄膜。   夏目瑛二在门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被内心那一丝丝的心软驱使着踏入了那层薄膜里,将那件厚羽织扔在了他身上, 声线淡淡的:“旅馆晚上是不会给活动室通暖气的。”   太宰治对扔到自己身上的温暖无动于衷,依旧抱膝面无表情的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良久,才十足冷漠的说:“你来干什么?向我施舍自己多余的善心吗?真恶心。”   “施舍善心倒不至于,我只是来向偷听别人说话的坏孩子算账的。不行吗?”瑛二笑着歪了歪头。   太宰治一顿,扭头幽幽的看向他。   瑛二伸出手, 手心里放着一个窃听器, 然后好整以暇的朝他勾了勾手指。   太宰治沉默半晌, 终于还是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耳麦, 捏着底部就要递给他。   瑛二突然把窃听器往他那边一丢, 然后拍了下他的手背打落耳麦, 一脚踩了上去。   “噗吱”一声,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响起,又辣又呛的气味扩散开来,让瑛二忍不住后退一步捂住了鼻子,死目的看向太宰治:“你往耳麦里塞辣椒粉?”   “嘁。”太宰治一脸没劲的撇了撇嘴,然后又抬眼阴森的冲他笑:“是哦,只要你碰到就会爆开,是不是很有意思?”   夏目瑛二抽了抽嘴角,看起来疯狂的想要吐槽,但最终却只是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在太宰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像太宰治刚才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太宰治异样的看了他一眼,像只被靠近就会炸毛的小野猫一样本能的警惕起来。   ……总觉得这家伙今天有点不对劲。   想到夏目瑛二的那些报复手段,昨晚刚刚让对方社死、今天又被发现安了窃听器的小野猫,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炸了起来,暗暗戒备的盯了瑛二许久。   但蓝发男人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他对面,神色平和又宁静,眉宇中甚至透出几分温柔。   像是在无声的陪伴。   ……哈,怎么可能呢。   青年无声的扯了扯嘴角,表情重新变得冷淡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似的扭头看回了窗外。   过了一小会儿。   “……我只听了你们昨晚吵架的内容。“   也就是“不是那种喜欢”那里。   几不可闻的咕哝忽然从对面传来,差点要睡着的瑛二脑袋点了一下,睡眼惺忪的抬头看向太宰治:“啊?你说什么?”   然而太宰治并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意思,只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裹紧不知什么时候穿在了身上的羽织,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开始赶人:“既然困了就快点滚开,中也那只蠢兮兮的小蛞蝓发现你不见了,说不定会呜呜的哭呢。”   他顿了顿,脑袋往羽织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发闷的说:“黏黏糊糊的,真恶心。”   “啊哈哈哈,如果真的恶心到你倒是挺让人开心的。”   夏目瑛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个用力站了起来,走到太宰治面前,在他警惕的注视下微笑着弯腰贴上了他的额头。   太宰治的表情骤然一片空白。   【“——我可是医生哦!照顾病人什么的就交给我吧!”】   记忆中,笑容灿烂的少年也曾在冬日扣着他的后脑,用冰凉的额头亲昵的与他相贴,身上的藤花气味如同温柔的春日般美好。   这是……这个动作,这个味道……!   青年的瞳孔微微收缩。   “唔,看来还没冻生病。”男人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太宰治如同触电般抬头,看到一个虚无的幻影随着男人的后退一并远离,与他一同露出极为相似的笑:   “真是太可惜了,怎么没把你冻傻呢?”   【“真是太好了,少爷的烧已经退啦!”】   ——噗通。   沉寂多年的心脏忽然躁动起来。   太宰治的双眼在无知无觉中瞪到最大,嘴巴徒劳的张了张,却颤抖着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视野中的男人转身想要离开了,他身后的幻影也逐渐消隐无形。太宰治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猛地伸出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袖,嘴中发出极恐慌、极短促又极微弱的声音:“等等……!”   等等。   ……不要走。   被抓住的人有些讶异的回头,和幻影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瞳倒映出他落水的求救者一般惊悸苍白的面庞。   男人的嘴动了动,就要唤出他的名字。   在那一刻。   “咻——啪!”   一朵绚烂的烟花忽然在夜空中绽放。   梦幻般五光十色的光晕笼罩在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仿佛连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朦胧。   明暗之中,太宰治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清晰地读出了他被烟花掩盖的低喃——   “修治少爷?”   ——修治少爷。   男人身后的幻影在这一刻与他融合。   他们自半空向他投来秋水般明澈的眼波,如此包容而柔软,温暖的令人想要流泪。   太宰治呆呆的与他们对视着,哪怕视野在不知不觉中模糊,哪怕喉咙里像塞进了海绵一样无法说话,也依旧不舍得移开哪怕一分一秒的视线。   是你吗?   他在心里发出即将破碎的琉璃般脆弱的询问,眼泪夺眶而出,颤抖不止的手死死攥紧了男人的衣袖。   你来找我了吗?   【“——请您相信,哪怕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想尽办法,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他耳边发出命运般的低语,莫名的预感让太宰治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忍耐的啜泣出声。   “瑛二……”   他眼角滚落豆大的泪珠,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如同濒死之人找到最后一丝希望时的嘶喊,蕴含着无尽的脆弱与乞求。   “——你就是瑛二,对不对?” 第221章   “咻——”   最后一朵紫红色的烟花在空中消散。   空气陡然间寂静下来, 太宰治和夏目瑛二对视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夏目瑛二猛地瞪大眼睛,如同触电般甩开太宰治的手, 在他呆愣的注视下夸张的倒退三步, 炸毛一样警惕的说:“这次又想干什么啊混蛋小鬼!你还没放弃往我身上撒辣椒粉吗?!”   “……诶?”太宰治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眶里积攒的泪珠滚落, 难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不, 我没有……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顿时着急的站起身。   夏目瑛二闻言更警惕了:“什么话?!你刚才难不成还在骂我?!”   ——他没有听到。   太宰治怔然的确定了这一点, 下一秒, 一股巨大的失落淹没了他,让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的更厉害了。   夏目瑛二见状忽然慌乱起来, 抬起胳膊用浴衣的袖子挡住脸, 做贼一样一边后退一边紧张的左右张望:“啊我知道了!这就是你这次的阴谋吧?!你想让大家看到你被我惹哭的样子, 然后污蔑瑛二大人我欺负小孩子对不对!!”   “不、不是的, 我只是……”太宰治头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滋味, 他着急的试图解释, 然而夏目瑛二却不由分说的大声打断了他:“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可恶, 你这个难缠的臭小鬼, 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撂下这句话,他就像兔子一样“嗖——”一声跑远了。   留下太宰治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迟钝的抬起袖子, 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擦干净眼泪。   然后低下头, 委屈又带点倔强的咬住了嘴唇。   太像了。同时又太巧合了。   这两个人的相似度, 简直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巧合。   青年在原地沉默半晌,忽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安吾。”   “我的声音没事,倒是你,能不能帮我查两个人?”   “……新年不新年的又有什么关系,你连这次的团建都拒绝了,反正现在肯定是在加班吧。”   还在微微发抖的沙哑声音很快消失,太宰治低头看不出情绪的挂断电话,沉默了半晌,忽然抬手抓紧了身上的羽织。   ——既然常规的路子走不通,那就让他用超常规的办法,来确认看看吧。   与此同时,温泉旅馆某个隐蔽的角落。   夏目瑛二用滑稽的姿势在房梁上躲了半天,确定太宰治没有追上来,才总算泄力的松了口气,瘫在房梁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什么情况啊,太宰治那个小鬼为什么突然就确定他是“瑛二”了?这中间不应该有更多过渡才合理吗?   ——没错,那句“你就是瑛二”,五感敏锐的他当然听见了,还听得非常清楚。   幸好有人在午夜燃放烟花庆祝新年,要不然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此刻,夏目瑛二真的很想选择性忘记,在烟花炸开的瞬间,有超多关于太宰治的记忆涌进他的脑子里,所以他一不小心把太宰治拽住他时要哭不哭的样子幻视成了津岛修治,以至于脱口而出叫了他“修治少爷”……的事。   嗯,烟花爆炸的声音挺响的,那小鬼肯定没有听到。   嗯,突然确定他就是“瑛二”什么的,肯定也是凑巧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某个不负责任的屑二君嘴角抽搐着,逃避一样的试图催眠自己。   关键是,他现在真的完全不想跟太宰治相认。太聪明的孩子代表太难糊弄,太缺爱又太专一的孩子还代表甩不掉……在身体已经开始失温的前提下,瑛二发自内心的抗拒一切麻烦。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聪明程度不下自己的修治酱就算了吧,被掀了老底可不是好玩的。   在这一刻,【夏目瑛二】和终于得知了“最珍视之物”就是木叶的【津岛瑛二】,毫不费力的达成了共识。后者随即放弃了对津岛修治的那一丝丝怜爱,隐去意识,与前者彻底完成了融合。   ——到底是同一个人,虽然经历不同,但本质还是像的可怕呢。   不过说起来,就算太宰治再妖孽,掀了自己的老底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是跨越世界的距离呢。   夏目瑛二最后安慰了自己一番,很快重新振作精神,摸回了中原中也的房间里。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旗子,有时候就是这样立起来的。   *   新年过后,港口Mafia开始着手处理新的业务。   其中一项来自其他组织的合作申请,被森鸥外当作重中之重交到了太宰治的手里。   那个组织,就是黑衣组织。   “之前在毒品的事上有过一点小小的摩擦,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学乖了,新送来的合作项目都是关于武器的。资料在这里,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数,那就拜托了哦太宰君~”   ——以上就是某屑首领在追着小女孩换裙子的间隙甩过来的话。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资料,很快明白了森鸥外松口的原因。   呵,黑手党嘛,最看重的当然是利益了。   港口Mafia占据得天独厚的港口位置,没能在江之岛打开缺口的黑衣组织为了武器弹药,回过头来重新向他们呈上重金,自然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   这个工作在太宰治看来挺好完成的,到时候把黑衣组织派过来洽谈的干部往死里宰不就行了。   就是……黑衣组织啊。   神神秘秘,情报不多,但那个人或许会很了解。   不过那个人据说是叛逃的干部,这次还是别让他出面比较好……嗯,可以把人留在身边,方便随时询问情报。   黑发青年靠着办公椅转了个圈,鸢色的双眸逐渐亮起令人不忍辜负的微光。   他叫来部下吩咐道:“把夏目十人长叫来。”   ……   …………   可怜的部下没能找到夏目十人长。   这不奇怪,武斗派没有任务的时候都很闲,更何况夏目瑛二和太宰治自新年假期回来后就没有再对掐过,瑛二的男朋友中也君又忙着新晋干部的工作,所以瑛二就更闲了。   提问:一个很闲的千手该去哪里捕捉呢?   那答案必然是赌场无疑啊。   港口Mafia旗下最大的地下赌场外,手里还提着便利店塑料袋的蓝发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脸深沉的摸着下巴:“为什么呢,我明明只是路过这里,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脚离开……”   “……噗嗤。”   远处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憋笑声,可惜没有被瑛二听见。   于是这个角落里的两人得以看见,高大帅气、面容英朗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熟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顶鸭舌帽戴上。   在这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黑口罩、黑墨镜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最后将身上的黑西装脱下来,囫囵个往腋下一塞,便完全变成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在赌场看门人员怀疑的注视下狗狗嗖嗖的钻进了赌场里。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隐于暗处的两个男人之一嫌弃的说着,声音里却满是笑意。   另一个男人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目光一味追随着瑛二的背影。   先说话的男人见状,有点吃味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自然道:“行了,人都跑没影了……他没有三五个小时出不来的,我们得先去干正事。”   两个同样乔装打扮的男人悄悄的来,很快又悄悄的走了。   没有人发现,此刻的港.黑大楼上,空间突然发生了一阵奇妙的扭曲。   夏目瑛二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在这家上次就输过三百万,还被太宰治拍过败犬照片的赌场里玩的昏天黑地,沉醉不已。   等他被众位荷官谄媚的笑着送出来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变成了血一样鲜红的颜色,就像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身后的赌场大门在老板热情的“再来玩儿啊~”的高喊中关闭了,夏目瑛二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又茫然的回过头,看着远处残血一样的夕阳。   三秒之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摆出了失意败犬的标准姿势,浑身褪色、两眼无神的开始吐魂:“啊,我的钱包,就像赌运之神对我的偏爱一样单薄……”   “你没事吧?”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呵……”蓝发男人幽幽的笑了一声,萧瑟冬风卷着树叶吹过,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分外凄凉,“我没事……只是少年呦,这世上不是谁的手里都会攥着一些东西,这东西我曾拥有过,可那时的我并没有察觉到,等我察觉到时,它已经从我的钱包里永远消失了……”   “啊……我不是少年。”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也就是说,你需要钱吗?”   “——没错!我就是需要钱!!”   刚才还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男人猛地跳了起来,两眼放光的一把握住那人的手,“我要用这笔钱去赌最后一把!!赢了的话就还你十倍的钱!!好心的朋友啊,你一定会有好报哒!!”   他说着就要将那人的钱包抢过来,结果拽了两下,没拽动。   “赌博是不好的。”声音的主人牢牢的抓着钱包,语气沉稳严肃又带着几分真诚的说着,“所以我不能借给你。”   “……啊?”夏目瑛二呆滞的抬起头,墨镜因此滑下,倒映出对面的人铁锈色的红发和蔚蓝的眼。   “……啊。”   那人看着他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平板的感慨,“你是上次和中原干部在一起的……夏目十人——”   红发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地面,平睁的双眼缓缓瞪大,手里的钱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消失了?”   在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毫无感知的前提下,中原干部的男朋友就这样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喂!你!!”   一声大喝猛然传入耳中,下一秒,男人——也就是织田作之助后退了一步,躲过一只朝自己挥来的拳头,同时愣愣的扭头,发现想打自己的是个金发黑皮的高挑男人。   那人满面怒容的看着他,紫灰色的眼眸中还有没来及褪去的恐慌:“你做了什么?!他被你弄到哪去了?!”   “我……我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维持着茫然的表情,有点无措的又看向面前空荡荡的地面,“他就是……突然消失了?”   “装什么傻——”金发男人眼中放射出犀利的寒芒,伸手就要拽住他的衣领。   就在这时,织田作之助忽然目光一凛,转眼看向了另一边。看似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金发男人也微微眯眼,比他稍慢一拍的看向同一处。   下一秒,身披大氅的纤细身影如一阵飓风般从高空跃下,手里的短剑迅疾的划了个半圆,将两个男人同时逼退。   “啪嗒”一声,来人的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轻响。她侧身横刀,带着一身军人般的英武气质看着两人,冷声质问道:“你们和刚才那个男人是一伙的吧?他去了哪里?”   空气寂静了一秒,然后两个男人同时开口了:   “你又是什么人?”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见。”   话音刚落,金发男人狠狠瞪了织田作之助一眼,引来他迷茫的回望。   ……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金发男人——也就是降谷零有些烦躁的想着,朝角落里坐立不安、马上就要冲出来的诸伏景光打了个手势让他冷静,然后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那是个很陌生的女人,降谷零从未在夏目瑛二身边看到过她,不过对方很显然来者不善,想必是瑛二的敌人没错。   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身上的衣服有种奇妙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代感,大氅上印着骷髅和锚结合的图案,看起来既像海军又像海盗。   她腰上插着没见过的手.枪,手里则拿着这个时代不常见的冷兵器,剑法刁钻犀利,非常人所能习。   总之,是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女人。   降谷零暗暗平复了一下自己焦灼的心情,正想开口套话,就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拿出了手机,一脸状况之外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太宰,是我。你能把中原干部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吗?……唔,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总之现在夏目先生在我眼前消失了,然后似乎有仇家和身分不明的人找上了他……”   降谷·身分不明的人·零:……喂,这家伙怎么回事啊?他原来是认识瑛二的吗?而且还是同伴?那为什么直接就把瑛二的身份说出来了?!   “……你要过来?嗯……我建议还是叫上中原干部,仇家似乎很厉害,而且出了这种事,不通知男朋友好像不太好……”   降谷零:……等等?   这家伙刚才说什么?!   男朋友——??!   *   与此同时,被所有人寻找的夏目瑛二正站在一艘大船上,茫然的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面。   他这是……在哪里?   男人摘下鸭舌帽和墨镜口罩,在环视了四周一圈后,目光停留在了身边那片扭曲的空间上。   那种扭曲的方式……好像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夏目瑛二拧紧眉头,在沉思了片刻之后,试探的伸手触碰了一下那片漩涡状的空间。   立刻,异样的吸引感传来,夏目瑛二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地乔装的工具。   那一瞬间,他在强烈的眩晕感中灵光一现,终于明白了那种熟悉感是什么!   ——一开始来到【夏目瑛二】的世界的时候,他的灵魂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合着现在不兴魂穿了,开始身穿了是吧?!   *   被夕阳染红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蓝发男人一脸呆滞的被漩涡扔了出来。   真的是如字面意义的“扔”,无处借力自由落体的那种。   偏偏当事人仍然捏着下巴一脸苦大仇深,仿佛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瑛二——!!”   直到下方传来着急的呼喊声,夏目瑛二才终于回神,同时也注意到了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啊嘞?透?”他看着下方仰头望着自己的金发男人,脸上正要露出笑颜,视线就突然扫到了他被血染红的衣袖。   瑛二的笑容微微一收。   下一秒,冰冷的破空声传来,蓝发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偏头避开那一刀,而后干净利落的翻身落在地面上,刚好将后面的降谷零和织田作之助挡住。   “瑛二!”降谷零看见他后激动极了,同时还止不住的感到担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哦,只不过是去海上转了转。”   夏目瑛二此刻已经迅速的将周围打量了一圈,他的视线和角落里的易容版诸伏景光碰了碰,闻言回过头来,朝降谷零露出一抹笑。   “……就是这样,夏目先生已经回来了。”   旁边的织田作之助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瑛二听到后看了眼他还放在耳边的手机,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对面的女人就语调激越的开口了:   “海上?……果然是你害我来到这里的吗?!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啊……感觉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所以还是别白费口舌了吧,这位小姐。”   夏目瑛二终于看向了她,唇边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蓝到发黑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能吞噬一切光源的黑洞。   女人下意识的绷紧全身,皱眉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嗯……本来这件事应该是我的错,我能理解你的不悦和敌意,原本也可以好声好气的将你送回你的来处,但是很不巧——就在刚刚,你让我很不愉快。”   蓝发男人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这样说着,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最终构成一个灿烂却令人颤栗的弧度,“——所以,你恐怕要留下点代价才能离开呢,小姐。”   “……”   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的电话的对面。   正脚步匆匆往外走的太宰治慢慢停在原地,他看不清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织田作……那个叫‘透’的男人,是不是受伤了?”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   刚刚完成最后一项工作的中原中也拿起手机,刚想问问自家首领、哥哥、亲亲恋人在做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橘发青年皱了皱眉,顿了几秒才拿起话筒,不耐烦的冷声道:“我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什么?瑛二哥在楼顶跟敌人打架?!”   他的音调瞬间拔高,撂下电话就冲出了窗户。   与此同时。   “倒退——!”   粉红色的光团伴随女人的厉喝从她掌心冒出,被她不断拍向对面的瑛二。   她拳风犀利、身形敏捷,但瑛二就是能做到在她的攻势下不慌不忙,甚至还能在轻易躲过攻击的同时兴致勃勃的发问:“哎——这是你们世界的超能力体系吗?叫什么名字?”   “你连恶魔果实都不知道吗?”   女人猛地旋身一脚踢向他,被他后跃躲过后干脆停了下来,严肃的托着好几个飘在半空的粉红光团说道:   “我是吃了倒退恶魔果实的倒退能力者,不管什么东西,我都能让它倒退回过去的样子。”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瑛二,手腕一翻重新攻了上去:“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四岁左右,要是我将你的时间倒退二十四年,这世上就将不再有你的存在!”   “呜哇,那还真是可怕啊!”   夏目瑛二一个回撤躲开她的手,语气感慨的赞叹着,随即却勾唇一笑,指尖一勾就不知从哪里勾出一柄苦无。   那柄冷兵器在他象牙白的遒劲手指上唰唰唰的转了几圈,而后被他一把握住,在他陡然变得嗜血的笑容中,一刀便在女人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呜……!”   女人发出了一声悲鸣,但她尚且完好的另一只手却仍然顽强地试图去触碰瑛二。   这副英勇不屈的模样倒是让瑛二有些刮目相看,他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为难对方的意思,一边做出躲开的预备动作,一边无师自通的将空间漩涡拉到了面前,准备将女人送回她自己的世界。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被打开,太宰治神色苍白的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下一秒。   原本挂着自信微笑的蓝发男人突然一怔,紧接着毫无征兆的失去了平衡,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语气词:“……啊。”   太宰治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女人碰到,在推力的作用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向后倒去。   在他身后,是狂风呼啸的万丈高楼。   与此同时,在所有惊恐的人、怔愣的人、拼命向前冲去的人没有注意的地方,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勾唇一笑,满脸仇恨的放下了手。 第222章   奇怪的女人被漩涡吞噬消失了, 夏目瑛二则翻出了天台,在高空急速坠落。   在这一刻,楼顶的人和楼下的人全都惊恐万状, 太宰治趴在天台边缘,神色茫然而恍惚, 身体前倾着仿佛随时能紧跟其后跳下,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红色的身影俯冲其下,如同闪电般接住了让所有人牵肠挂肚的男人。   楼下脸色煞白的降谷零眼白里满是红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黑红色的身影, 直到他抱着瑛二安全落地, 才劫后余生般狠狠喘了一口气, 腿一软差点跌倒。   他没有在意这种小事, 连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 拔腿就冲向了瑛二。他身边的诸伏景光比他冲的更快,眼眶通红的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瑛二面前。   然而下一秒,他们却看着中原中也怀里那包衣服, 陷入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与此同时, 港.黑大楼楼顶, 一身压抑黑色的鸢眸青年呆立半晌,有些怔愣的注视着脚下逐渐被其他人围住的中原中也和夏目瑛二, 过了好一会儿,才神色模糊的轻声道:“……真可惜啊。”   ——要是我追随着你死去,这算不算最完美的殉情呢?   嘛……不过这说到底也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黑发青年寡淡又落寞的笑了笑, 终于转身下楼。   只是, 当他来到楼下时, 现场的气氛却有点不太对。   太宰治抱着疑惑上前, 发现中原中也和那两个疑似来自黑衣组织的家伙,此刻像是凝固了一样盯着中原中也怀里的一堆衣服,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嗯?一堆衣服?   为什么只是一堆衣服?瑛二人呢?   太宰治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他快走几步挤进三人的圈子里,开口正要说话,就看到中原中也怀里那堆衣服动了起来!   一根呆毛冒了出来。   两只小手扒拉着衣服开始使劲儿。   一颗小脑袋像蘑菇头一样挤了出来,发出了一声憋坏了的童音:“噗哈——!”   中原中也、太宰治、降谷零、诸伏景光:“???!”   瑛二啊啊啊——!!   在他们齐刷刷呆滞的注视下,看起来至多不超过六岁的蓝毛崽子晃了晃脑袋,头顶上的呆毛也跟着晃了晃,抬起了一双写满困惑的,圆滚滚、湿漉漉的狗狗眼。   瑛二团子歪头:ovo?   围观四人:嘶——   倒退一步捂心口.jpg   四个(奇怪的)大人用异样火热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但男童却很快对他们失去了兴趣,抬起自己和衣服完全不符的小爪爪看了看,亮蓝色的大眼睛无声的眨了眨。   放下手,他又好奇的看了一圈四周,目光在建筑物的风格和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上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会儿,最后看向还抱着自己的中原中也。   他停顿了一下,蓦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其中有种独属于孩童的灿烂和明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谢谢你救了我,欧尼酱!”   正后怕的紧紧抱着他的中原中也:“!!!”   欧、欧尼酱!!   橘发青年“噗”一下红成了大番茄,内心深处渴求被恋人依靠的大男子主义情节一下子被戳爆,舌头打结、脑袋冒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结结巴巴的憋出一句不用谢。   旁观这一幕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眸色微暗,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   一直观察着瑛二的太宰治忽然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在中原中也面红耳赤的怒瞪下浑不在意的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小脸。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中原中也则是双眼睁大,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愕神色。   瑛二团子一直看着他们,见状竟也跟着苦了小脸:“不能恢复嘛?”   太宰治一愣,低头看向他:“……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知道哇,未来的‘我’变小了嘛!”小崽子理所当然的点头。   听了这话,四个人都有种微妙的“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说呢……虽然从活蹦乱跳的一大只变成了Q弹软萌的一小只,但这个人果然就是这个人。   “所以说撒。”瑛二崽子好奇的探着小脑袋,打量着这几个围着自己的大人,“你们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先把这里的事说给我听听嘛!说不定我自己就能找到变回来的办法哦?”   这倒也是。   因为刚才那一手,已经不知不觉把小崽子放在可以平等交谈的地位上的几人对视一眼,都同意必须尽快找到让夏目瑛二变回来的办法。   虽然小崽子是很可爱,但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女人实在疑点重重,而且让瑛二变小的能力并不是异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瑛二的变小状态每持续一分钟,不知名的危险就会伴随他一分钟。   所以当务之急,肯定是弄清让他变回来的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   “那个……你需不需要先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始终沉默的诸伏景光有些迟疑的开口,略去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称呼,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啊!说的也是哦,这样是有点不方便行动诶!”瑛二崽子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自己身上乱成一团的成人西装。   他的两只小胳膊费劲的举起,将衬衣的袖子勉强撑起了一半,看起来完全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不仅如此,他说话时也比成年的自己加入了更多的感叹和语气词,因此几乎每句话的尾音都在上扬,听起来又活泼又可爱。   这些因素合在一起,再加上那副撅着小嘴苦恼的小模样,让四个大人原本沉重的心情不自觉的放松了些,中原中也更是勾起唇角,宠溺的笑着说道:“那好吧,既然你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我就先带你去买衣服,然后再说变回去的事。”   这一次,瑛二崽子还没说话,对面就有人提出异议了。   “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照顾小孩子的年纪。”   金发黑皮的英俊男人勾起一抹温柔稳重的笑,弯起眼睛不遗余力的展露出自己的亲和力,对一脸好奇的瑛二笑着说道:“瑛二君,这个欧尼酱自己都还没成年呢,很可能照顾不好你哦?能不能把替你买衣服的殊荣交给我呢?”   当然,把小孩抱到手之后是不是只买衣服,就不是对面这两个黑手党说的算了。   ——提前了一段时间在横滨踩点,此刻已经根据异能力,推断出对面两人是港口Mafia的活招牌、霓虹里世界鼎鼎有名的“双黑”的公安先生这样想着,紫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冷光。   “啊?你谁啊?”看出降谷零想截胡的中原中也登时冷下了脸,钴蓝的眼眸像结满了亘古不化的寒冰。   降谷零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宰治就朗声接过了话头:“说起来,今天一直有烦人的老鼠到处打探我们组织的消息呢,据说那人是个擅长用甜言蜜语哄骗女人和孩子的低劣家伙,真难相信这样的人居然就是黑衣组织派来的洽谈人。”   黑发青年这样说着,深渊般的眼神看向不为所动的降谷零,唇角冷冷一勾:“更别提那个组织,似乎在黑市上发布了瑛二的悬赏令。”   “——你说什么?”中原中也诡异平静的开口,脚下的地面却猛然开裂,射向降谷零的眼神已经饱含浓郁的杀意。   港.黑重力使的威压绝不一般,偏偏对面只是个普通人的金发男人依旧不慌不忙,甚至有余裕露出甜蜜却恶毒的笑:“现在对我动手真的好么?挑起两大组织的战争这种事,是不是需要先行过问贵组织的首领呢?”   “中也,别冲动。”太宰治面无表情的说。   “嘁。”中原中也不耐烦的咂舌,森冷的瞥了降谷零一眼后中止了异能,将怀里的孩子又抱紧了些,“瑛二不可能交给你,给我滚。”   他说完,转身就想走。   降谷零心下一沉,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大脑极速转动思考着下一步。   横滨是对方的地盘,“双黑”的【智】也名不虚传,不过一个下午就把他扒到了这一步……波本是板上钉钉的组织走狗,瑛二又是组织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想要瑛二,无论如何都显得用心险恶。   hiro不能出面,凭武力也没有胜算……走投无路了吗?   不,不对,重点是瑛二的意愿,那个人即使变成小孩,也不可能是受制于人、任凭他人安排自己的性格。   就在降谷零已经在考虑曝出自己和瑛二的恋人关系来上分时。   “等等,中也。”对面的黑发青年忽然轻声开口,“你给他买衣服可以,但是不能帮他换。”   “哈?凭什么?”中原中也头顶看不见的天线立刻竖了起来,他不爽的看向太宰治,眼里涌动着惊人的占有欲,“我帮不帮他换衣服,你管得着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怀里的瑛二。   小男孩有一双亮如星辰的蓝眼睛,瞳仁清澈剔透,没有一丝一毫日后漆黑到连光都无法反射的样子。   ——此时此刻,置身于此处的是还未经历日后那一切的千手瑛二,一个聪颖却仍旧纯真的稚嫩孩童。   他是如此天真,如此聪慧,同时又是如此耿直,如此残忍。   “咦?那也就是说,我和这个欧尼酱是有不一般的‘关系’的吗?”   在看出了他这一特质的太宰治的注视下,蓝毛团子的呆毛画出一个问号,满脸疑惑和好奇的看向中原中也,“是什么关系呀?伙伴?挚友?还是说结义兄弟?”   随着这一串正常又纯洁的列举,中原中也不可抑制的僵硬了身子,在孩子纯真的目光注视下羞耻的憋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反应……   降谷零眯了眯眼。   果然教官那天在电话里说的,收到了“中也”的告白的那个“中也”,就是眼前这个娇小的青年啊。   ——呵,果然中也还是太嫩了。   一旁的太宰治不出所料的看着中原中也,眼中划过嘲讽。   现在这种时候,还在乎什么”会不会带坏小孩“啊,先把人抢到手才是真的。   “都不是哦,瑛二君。”狡黠的青年替中原中也接过话头,一边谨慎又试探的打量着男童的反应,一边假装自然的笑着说:“事实上呢,你以为是好人的这个欧尼酱,其实是个十五岁就想着你做(春)梦的大变态哦——”   “啊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   中原中也猛地爆发出羞耻到极点的怒吼,扑过去就要捂太宰治的嘴,但在那之前,他怀里听清了一切的幼崽已经发出了极为震撼的惊叫:“诶诶诶诶——??!他是我的男朋友??!”   蓝毛幼崽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手腕上明显和橘发青年成对的腕带,结合太宰治的话,推断出从未见识过的“新世界”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只是……只是!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小只恋人目瞪口呆、无法置信的样子实在太伤人,中原中也心塞的也顾不上修理太宰治了,赶紧手忙脚乱的试图解释:   “这、这个……虽然跟你常见的男女相恋不一样,但、但我跟你……跟未来的你是两情相悦的!!真的!你相信我!!”   “男朋友……男朋友……”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疑似受到巨大打击的小男孩仍然一脸幻灭的呆呆呢喃着,两眼无法接受似的打量了他一遍又一遍,“欧尼酱你……你居然就是我的男朋友……”   “我……”中原中也羞耻的不行,同时又控制不住的有点难过,垂头丧气的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看到这一幕,连带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心情也变得沉重又酸涩起来。   ——果然啊,教官一开始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吧?这样的话他们该怎么……   “不止是他哦。”另一边,太宰治则是眸色明灭不定了半晌后,忽然古怪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抬手就指向了降谷零,在他终于面露异色的反应中不无恶意地说:“这个黑皮肤的家伙,其实也是你的前男友呢。”   ——这家伙!   电光火石间,降谷零终于明白了他在打什么算盘,忍不住愠怒的握紧了拳头。   ——他是想利用小瑛二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来破坏小瑛二对他们的好感度,好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吗?!   “这、这个人也是我的……?”瑛二幼崽惊讶的回头看向降谷零。   在太宰治没有看到的地方,男孩脸上的备受打击逐渐收敛,呆毛跳了跳,打出一个惊奇的感叹号。   “没错,他也曾是你的男朋友哦。”   太宰治笑眯眯的说着,信心满满的朝他伸出手:“他们全是些对你居心叵测的家伙,而且未来的你出事的时候,他们一个只能待在楼下,另一个干脆不在场,因此在场的人里,只有我能告诉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   “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瑛二幼崽忽然打断了他。   太宰治一顿,眼帘垂下去又飞快的抬起来,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我是……曾经和你很熟悉,现在正努力和你变得熟悉的人。”   “——等等瑛二哥……瑛二!你不能听他的,这家伙正愁没机会报复你呢!跟他走你就惨了!!”   中原中也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太宰治这是在想方设法挖自己墙角,顿时怒不可遏的开始扯后腿。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的正想反击,中也怀里的蓝毛幼崽就突然叹了口气,抬起两只小手用力拍了拍,奶声奶气的大声说:“你们不要吵啦!我要决定跟谁走啦!”   此言一出,四个大人立刻安静下来,四双眼睛全都紧紧的盯着他。   “瑛二君的决定是什么?”降谷零耐心的问。   “果然是我吧?瑛二哥,我们真的是恋人啊!”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扭头有些着急的说着。   瑛二幼崽默默看了他一眼,瘪着小嘴巴小声说:“但是现在的我不喜欢你呀。”   “什——”中原中也发出石化的声音。   “本来就是嘛,你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呀。”   瑛二崽子挠了挠头,无辜又耿直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然后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甩着袖子指向降谷零。   “我会喜欢的明明是这种!”他骄傲的叉腰宣布道。   “……哎?”降谷零心尖一颤,低头惊讶又怔愣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小小的孩子站在他脚边,仰脸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比划的动作又萌又可爱,最后还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在眼尾划了两道向下的线:“你看,你不止身材很好,脸也长得好看!下垂眼尤其可爱,像汪酱一样!!”   “汪、汪酱……”经常被大只瑛二咬着耳朵调笑说“我的小金毛”的黑皮青年,无奈又好笑的重复着这个过分可爱的词,脸上却陡然烧起滚烫的热度,连耳根都红的像是要滴血。   六岁的瑛二,会坦然又直率的说出自己的喜好,甚至公然说出“最喜欢你的下垂眼,它真的很可爱”这种发自心底的赞叹;   二十四岁的瑛二,却永远保持热情温柔但更像面具的模样,宛如雾里探花,让他永远分不清什么是真话。   正因如此,这番来自还不会伪装的纯真孩童的坦言,才能让降谷零心动如擂鼓,心底生出无限的勇气和欢喜。   ——原来,在排除一切外在条件后,那个人真的是从一开始就会偏爱他的。   这颗由年幼还不会耍心眼的心上人打出的直球,实在太犯规了啊。   “那么……”   一片静默中,备受触动的金发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带着丝丝激动开口,注视着男孩的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掐出水来,“你要跟我走吗,瑛二?”   “唔……”男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瑛二君。”沉默许久的太宰治忽然开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隐晦的担忧,“黑衣组织很有可能是在了解你的喜好后,特意把这个男人派过来的——”   “你知道嘛。”   开始趴在地上用石头画画的男孩再一次打断了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显得异常平静而冷漠。   “我确实不喜欢太瘦的类型,但我更讨厌试图替我做决定的人,以及心眼太多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去管青年的反应,直接扔下石头站起身,扬起笑容对几人说道:“好啦,谁能说出来这是什么的标志?谁答对我就跟谁走哦!”   “真过分啊,居然不是直接跟我走吗?”降谷零有些委屈的说。   “没办法嘛,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找出真正信任的人才能放心呀。”瑛二幼崽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大腿。   降谷零忍俊不禁的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看向石子在水泥地上画出的白色图案。   那是一个他没见过的,既像漩涡又像叶子的图案。   要说出这个东西的名称才能成功领养小只心上人吗?   公安先生忍不住有些头疼。   可是万一这是六岁的小瑛二偶然奇思妙想出的图形……   就在他发挥强大的推理能力试图破解“谜题”的时候。   “这是……【木叶】、吗?”   轻柔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迟疑响起,一下子吸引了几人的视线,也让蓝毛崽子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   “抱抱!”   他直接对诸伏景光伸出手,毫不吝啬的朝他绽放出灿烂如骄阳的笑容,比刚才露出的任何一个笑都明媚百倍!   诸伏景光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睁大眼睛,瞳孔轻轻收缩着、堪称受宠若惊的蹲下身,顺着男童张开的双臂,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他小小的身躯。   在接触到那温暖的体温的瞬间,男人清瘦了不少的脊背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宛如终于拥抱住了唯一的救赎一般,将头用力埋进了男孩小小的怀抱中。   ……轻轻的哭出了声。 第223章   “那么我们就暂且别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街边的路灯亮起,给金发男人嘴角虚假的笑容染上几分狡诈的意味。   降谷零现在很高兴。   ——小只教官亲口承认自己对他的喜爱,又选择了hiro说要跟他走,这波是他们公安幼驯染组赢麻了啊!   可恶的黑手党, 快给他有多远滚多远!!   中原中也咬了咬牙, 被小只恋人亲口说“不是喜欢的类型”, 还眼睁睁看着恋人被那个狡诈的黑皮哄骗着摘下了腕带的他, 此刻难过的都要哭出来了。   但让他就这么放任稚嫩娇弱的小只恋人离开, 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想什么美事呢你这黑皮猴子!瑛二是我们港口Mafia的人,你们把他抢走是要挑衅港口Mafia吗?!”   备受打击的橘发青年重振旗鼓,张牙舞爪的试图将小只恋人夺回来。   黑皮猴子……   降谷零脸一黑, 不过很快又重新展露出胜者该有的气定神闲,皮笑肉不笑的说:“不不不, 怎么能说我们是抢呢?明明是瑛二自己选择的我们呀?”   “你——”   “再说了, 现在我们与贵组织合作在即,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对贵组织的成员不利的,不是吗?”   降谷零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心里则想到:成年的教官强大可靠,自然不需要自己保护, 可现在的小只教官就像花儿一样纯洁娇嫩, 他怎么可能让他去黑手党的总部?!   带走!必须带走!!   这样想着的他勾起唇角,朝一直沉默的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坦荡又难掩得意的微笑:“幸会, 港口Mafia的太宰治先生,我是安室透,代号波本, 现住横滨新大谷酒店。”   ——名号和住址都在这里, 你们尽可以派人监视, 但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他明晃晃的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中原中也气的捏紧了拳头,但不管他如何发射求救视线,舒舒服服窝在景光大猫猫怀里的小狗崽都没有注意到,自顾自拽着对方说得开心。   很明显,这只没良心的小崽子已经打定主意跟黑衣组织的人走了,就因为对面有人认识他画的那个叫“木叶”的图案。   ——可是黑衣组织不是发布了瑛二哥的悬赏令吗?!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让瑛二哥跟这两个家伙走啊!!   中原中也着急却束手无策,只能扭曲着脸看向太宰治,让他赶紧想想办法。   然而,刚才同样遭受了暴击,还是比他的“不喜欢”更严重的“讨厌”暴击的太宰治,此刻很明显不怎么对劲。   他无视了降谷零,也无视了中原中也,只是一味直勾勾盯着小瑛二,目光可怕到连原本不想理他们的男孩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干嘛呀?”小孩迷惑的歪歪头。   黑发青年沉默了半晌,才意味不明的垂眸,声音轻缓的说:“没什么。”   “……既然你选择了他们,那就去吧。”   “??!不是、等等?!太宰你这混蛋——”   “不过,我和中也也要同行。”太宰治不慌不忙的补上后半句,成功噎住了中原中也,然后抬眼露出与平时无异的笑,仿佛小孩刚才说的那句“讨厌”根本不存在,“换好衣服之后,瑛二还想弄清这里的情况,不是吗?”   降谷零眯了眯眼睛,料想这是港口Mafia一方最后的底线了,而且瑛二掉下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景光确实不知道。   于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他只得回头看向小瑛二:“瑛二?你觉得呢?”   “——没问题呀,我本来就打算之后再来找他们的,现在一起行动不是正好嘛!”   小狗崽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爽快的态度让刚才针锋相对了半天的三人忍不住沉默。   ——不是、你既然计划好了为什么不早说?!   联想到这小孩长大后的妖孽程度,他们严重怀疑自己被对方拿捏了。   不过再看看小孩纯洁清澈的大眼睛,他们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应该是他们想多了吧?是吧?   小狗崽完全没有察觉到三人怀疑的视线,头顶的呆毛欢快晃动,抱着诸伏景光的脖子快乐举爪:“晚上我想吃猪排饭!”   诸伏景光温柔似水的看着他,宠溺的将小小的身体抱紧:“好,买完衣服之后我给你做。”   *   不久之后,横滨最大的商场里出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四个各有帅点的大帅哥,围着一个超级可爱的小男孩嘘寒问暖,并试图将各种不同风格的童装套到小孩身上,嘴上还不断唇枪舌剑,明嘲暗讽。   哦对了,那位长着一双猫眼的温润男人说话最少,也没有跑来跑去的挑选衣服,全程都紧紧的抱着孩子不放手,看起来很像一位细心温柔的爸爸呢,比那三个争宠一样的男人靠谱多了。   ……就是他是不是有点太小心了,六岁的小孩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吧?全程抱着不会累吗……   “一点都不会累。”   面对导购员的询问,有着上挑猫眼的男人极尽温柔的回答着,背后仿佛开满朵朵百合花。   好心的导购员莫名身上一冷:“是、是吗,那您随意……”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三个男人如旋风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怀里各抱着一堆衣服。   “瑛二哥……瑛二!来穿上这些试试!”中原中也眼睛亮晶晶的呈上一堆和自己同款的酷帅小西装。   “小孩子更喜欢鲜艳的颜色,那种打扮瑛二是不会喜欢的吧?来试试这些如何?”降谷零笑眯眯的挡住矮个青年,将一堆活泼可爱的洋装怼到瑛二面前。   “你们没发现这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吗?他生活的地方和这里不一样,比起新潮,他肯定更喜欢保守。”太宰治神秘的微笑着,自信满满的送上软萌宽松的儿童款和服。   三个男人暗含敌意的对视一眼,扭头异口同声的问:“瑛二(哥)!你喜欢穿哪个?!”   被衣服包围的瑛二团子:“……”   啊呀,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买不起啊。”   小崽子苦恼的抠了抠脸颊,向大人们展示了一下自己刚从原来的衣服里扒出的钱包——它已经空的只剩个钱包壳了:   “看见没?未来的我很穷的啦,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去过赌……咳咳,总之简单选两套足够换洗的就好啦!钱的话,等未来的我回来会还给你们——”   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他的钱包。   瑛二崽子眨了眨眼,疑惑的仰起小脑袋看向身后。   诸伏景光对他柔柔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用担心,给你花钱,我们是心甘情愿的……不过好像确实有点多了。”   他说完看了眼面前堆着的各色衣服,又看了眼歪着脑袋眼睛圆滚滚的蓝毛崽子,在沉默了一秒后重新露出微笑:“嗯……总之,先全部买下来吧。”   瑛二崽子:Σ(っ°Д °;)っ   ——最后还是唯一理智的小瑛二本人阻止了这场可怕的冲动消费。   不仅如此,他用的还是自己的钱——聪明的小狗崽在目睹别的顾客刷卡付账后,颇为新奇的从自己的钱包里也掏出了卡,并且不可思议的一次就试对了密码,成功实现“不给自己添麻烦”的小目标。   太宰治全程目睹他在被问到密码时毫不犹豫开始输入的样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色。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说:“……好意外啊,我还以为你会不知道大人的自己会使用什么密码呢。”   “啊哈哈哈,其实这很简单哒,密码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设置好记又重要的日期,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日子,肯定就是那一个嘛!”   成功验证了什么的小孩似乎相当高兴,闻言毫无戒心的高兴道:“就是【木叶】的生日啦!”   ——木叶。   又是“木叶”。   暗暗竖起耳朵偷听的其他三人全都脸色微变。   中原中也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地想这个“木叶”到底是男是女,降谷零则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和背后的太宰治极为相似的沉思表情。   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发小,微微眯了眯眼。   *   片刻之后,某间家庭餐馆里。   诸伏景光将换好了可爱童装的小孩恋恋不舍的交给降谷零,摸着他细软的头发眷恋的说了声“我马上回来”,就转身急匆匆地进了后厨。   在他离开后,蓝毛幼崽迫不及待的从降谷零怀里跳了出来,坐在单独的座位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降谷零顿时大受打击,连一头金毛都仿佛黯淡下去:“怎、怎么,瑛二不愿意让我抱着你吗?”   一路上一直对他和诸伏景光施以死亡注视的中原中也重新见到了曙光,立刻充满渴望的对小孩伸出手:“瑛二哥……瑛二!要不要来欧尼酱这里?”   “嗤,中也,你不觉得自己老是出错的叫法和‘欧尼酱’这个自称很矛盾么?”太宰治嗤笑着嘲讽道。   中原中也脸一红:“要你多管闲事——”   “我其实一点都不需要别人抱着我啦,或许在你们看来我只是个孩子,但是在我们村子里,瑛二大人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哦!也就卡卡西能和我相提并论呢!”   蓝毛幼崽已经迅速适应了双黑吵架的频率和无视的方法,此刻就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一样,自顾自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的开始摇头晃脑。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了很多新奇玩意儿,更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有多和平、普通人有多弱小的忍界小孩,很明显开始逐渐忘记了“不给未来的自己添麻烦”的小目标,很有千手特色的变得不靠谱起来。   他摇晃着头上的呆毛,得意忘形的开始什么都往外说:   “不过瑛二大人我其实比卡卡西要厉害多啦!虽然他比我先当上中忍,但那纯粹是因为我在考试里放水啦!平时比试的话,那个臭屁又毒舌的家伙才比不上我呢!哼!”   “怎么又来一个没听说过的家伙……”对面的中原中也皱眉低声嘟囔着。   “哎——是这样啊,瑛二果然从小就很厉害呢!”降谷零没有听见青年的念叨,此刻充当着一个合格的捧场王,被小孩亲口认证喜欢的紫灰色下垂眼里满是赞叹和鼓励。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更想自己走的话,刚才又为什么允许那个人抱着你呢?就因为他知道木叶的标志吗?”他紧接着话头一转,像是单纯的好奇一样再次发问。   “知道木叶的标志就足够了吧?”   小孩儿看似天真的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木叶可是我的此生挚爱,这里的我既然把她的名字告诉了那个人,就说明他绝不可能背叛我嘛!所以我当然也要对他好一点呀!”   “是这样啊……”降谷零思索着低声应道。   在他对面,“被讨厌”的太宰治识趣的保持着沉默,低头研究着桌上的菜单,似乎对上面的小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而且,我总觉得不抱着那个人不行。”蓝毛小孩又点着脸颊若有所思的补充着,引来降谷零惊讶的注视,“他看起来很不好,好像随时会垮掉的样子。”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对幼驯染的状态再清楚不过的降谷零这样想着,忍不住再次用全新的、惊奇又感叹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看来他没感觉错,小只心上人确实拥有远超一般孩童的心智和眼界,他的心态之成熟,甚至能让他反过来照顾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景光。   问题是,这样的实力和心智,到底是在哪里形成的?他明明才这么小。   还有,他注视着周围时,眼底难以掩饰的陌生和新奇是怎么回事?他话里再三提到的“木叶”,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金发男人安静的凝视着小孩儿的侧脸,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晦涩。   ——你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教官?   这些问题的答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迅速得到了解答。   吃到诸伏景光借助店家的厨房制作的猪排饭后,蓝毛幼崽对这个被未来的自己施加信任的猫眼青年惊为天人,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大声说:   “我的名字是千手瑛二!请问你愿意给我做一辈子猪排饭吗,好看又温柔的欧尼酱!!”   话音刚落,餐桌上顿时一阵死寂,直到诸伏景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猫儿眼透出异样明亮的光,眼角湿漉漉的回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轻声说:“我愿意,瑛二。”   降谷零:“……???”   中原中也、太宰治:“!!!”   “……啊。”热血上头的小孩儿在诡异的寂静中突然回神,挠着头干巴巴的笑了笑:“那个……我是不是不该说自己真正的名字啊?”   “……”   看着围住自己的大人们顿时凶恶起来的眼神,没心没肺的小狗崽脑后冒出一大滴冷汗,强装若无其事的想到:   啊呀,好像给未来的自己添麻烦了呢。   ……诶嘿! 第224章   此刻的餐桌上, 猪排饭仿佛有了别样的意义。   看着那个可怜巴巴缩在座位上的小崽子,降谷零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泄气的放松下来, 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小孩子是无辜的, 等原本的那个混蛋回来, 他再找他问个清楚!   可恶,本以为“夏目瑛二”就是他的本名了,结果这马甲还扒了一层又有一层吗!亏他刚知道的那天还那么高兴!!   降谷零的想法尚且如此,诸伏景光就更舍不得让小孩为难了——事实上, 瑛二崽子一露出委屈的表情, 诸伏景光就立刻心疼的不行, 本就不强烈的询问想法眨眼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中原中也倒是有心想问,但太宰治只是轻声说了句“你想让瑛二的秘密被黑衣组织知道吗”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至于太宰治本人……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摸到答案了。   虽然那个讨厌的黑皮猴子似乎也是如此。   于是自曝过一波后正在心惊胆战的瑛二崽子, 便发现这四个明明在意的要命的男人谁都没有追问自己, 反而默默的开始给他夹起了菜。   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危机好像已经过去了?   狗狗快乐腾飞.jpg   *   晚饭过后, 大家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详谈“夏目瑛二”被袭击的这件事了。   太宰治作为主讲,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补充, 三人一同讲述了一个并不完全的事件经过——毕竟夏目瑛二和神秘女人的战斗上天入地,后来更是一路从地上转移到港.黑楼顶,在这段时间里,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太宰治所说的, 最后瑛二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原因”而失去平衡, 导致神秘女人用能力碰到了他、顺便将他推下了楼的事, 还是引起了几人的重点关注。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耍了什么阴招, 你没看见?”中原中也率先提出质疑。   太宰治懒洋洋的反驳:“我可不是没脑子的蛞蝓, 连这种错都会犯。”   “你说什么混蛋——”   “不是那个女人的话……也就是说, 现场存在第四个人?”诸伏景光无视了即将爆发的吵闹,将瑛二幼崽抱到腿上紧紧搂住,在几人有如实质化的盯视中若无其事的推测着。   “港口Mafia里有仇视瑛二的人吗?”降谷零倒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神色严肃的问道。   “当然没有,你在小看瑛二哥的亲和力吗?”中原中也不悦的冷下脸。   “比起我们,你们的嫌疑才是最大的,不是吗?”太宰治不想节外生枝,干脆的接下话头,鸢眸阴冷的盯着他们两个。   因为知道夏目瑛二曾从黑衣组织叛逃的事,他一直没有放下对这两个家伙的戒心,“你们一来横滨,瑛二就出了这样的事——”   “我想你也看到了,我们对瑛二的心意,和你们对他是一样的。”降谷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这句话捅破了几人(除了中原中也)一直默契维护的窗户纸,也让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   但降谷零却对此并不在意,反而挑衅的笑了下:“这次来横滨的任务,是我争取了好久才抢到的,目的就是为了见瑛二。我不需要你们相信,我只是想说一个结论:我们是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瑛二的人,比起怀疑我们,不如想想瑛二在黑市上的悬赏。”   “你是说,第四个人是赏金猎人?”中原中也皱眉,“那岂不是说明瑛二哥还处在危险中?!”   “——这个倒是不会,我没有感觉到杀气哦。”   孩童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谈话,也将几人的视线一下子吸引过去。   “杀气?”太宰治不动声色的反问。   “嗯嗯,杀气!”瑛二团子连连点头,小大人似的安慰着他们:“我很熟悉被杀气锁定是什么感觉,所以你们放心,这附近没有要杀我的人哒!”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被杀气锁定是什么感觉?   几人的目光不可抑制地变得复杂又心疼,诸伏景光更是忍不住将这么小的孩子搂紧了些。   “瑛二,你之前……不,你现在到底生活在哪里?”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孩闻言,用那双明亮的深蓝色眼睛看向他,在他无措的时候忽然开心的笑了。   “呐,你知道嘛?虽然我不会喜欢上你,但你其实是个好人耶!”   他这样认真的说着,举起爪爪安慰的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做同伴的话肯定超让人安心哒!”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大受打击,再起不能。   发了好人卡而不自知的蓝毛崽子随即拍了拍手,自然而然的就掌握了话语权:“其他的事就不用说啦,现在我想去这里的我坠落的地方看看,顺利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问题呢!”   不提头顶飘满乌云,失落、悲痛、伤心欲绝的中原中也,其他三人听到这话后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的迟迟不肯点头。   虽说神秘女人已经消失在不知名的漩涡中,但坑害了成年体瑛二的敌人还隐匿在暗处,更何况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实在不能就这么带小瑛二重返危险的顶楼。   但小孩却完全不问他们同不同意,直接从诸伏景光怀里跳了下来,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溜烟就跑到了门外。   太宰治脸色一变,提起中原中也的衣领就站起了身:“中也!别犯傻了,快追!”   话音刚落,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已经冲到了门口,脸上的担心藏都藏不住:“瑛二!!”   然而,就算他们冲得再快,熟悉的幼崽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时,中原中也低了不止一度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说你们,是不是因为瑛二哥白天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就对他产生了什么失礼的误会啊?”   他脸色黯淡的看向已经完全看不到蓝毛幼崽的街道,声音低沉地说:“看好了,就算是十八年前的瑛二哥,也拥有你们完全追不上的速度。”   言下之意,真要遇上了白天那个身份不明的敌人,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   三个大人,尤其是身为警察的降谷零、诸伏景光:“……”   “走吧。”降谷零默默迈开步子,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言不发的跟上去。   只有诸伏景光,在出发之前看了眼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脸色无法自制的白了白。   *   几人在港.黑大楼楼下找到了小瑛二。   彼时小崽子正兴致勃勃的蹲在大楼前的空地上,观察着自己看似平平无奇的影子。森鸥外带着一群黑西装站在他旁边,正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太宰治见状忍不住发出疑问:“森先生?”   “啊,太宰君,中也君,你们终于来了。”森鸥外抬起头来,简单看了眼自己的两个部下,视线便瞟向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位是?”   诸伏景光全部身心都扑在小瑛二身上,根本听不见外人在说什么,但降谷零自然不能如此忘我,不得不收回紧张打量小狗崽的眼神,扯出虚假的笑容开始营业。   森鸥外全程保持有所预料的笑容听他自我介绍,之后也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和自己的部下呆在一起,又是为什么这么晚还一脸惊慌的来到自家组织门前,只是背着手笑眯眯的说:   “太宰君,中也君,我听说傍晚时分,总部的楼顶曾很是喧闹,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太宰治、中原中也:“……”   牙白,和可爱的小狗崽玩的太过开心,完全忘了通知首领这件事了。   组织的十人长曾和敌人在自家大楼楼顶上战斗,之后还因为不知名的能力变成了小孩,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该向首领报告一下的。   只可惜他们满脑子只想着给小狗崽买衣服买鞋子买帽子买可爱的恐龙睡衣……   森鸥外看着他们的脸色,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心虚了,这才继续笑眯眯道:“要不是刚才小瑛二君又从大楼外部跑上了楼顶,还和办公室里的爱丽丝对上了视线,我说不定直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呢。”   此话一出,他预想中的两大干部更加愧疚自责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引来了好几声惊呼:   “什么?!从大楼外部?!”   “瑛二,你是怎么上去的?”   “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快给我看看!!”   看着瞬间被四人团团围住的蓝毛崽子,受到华丽无视的森鸥外:“……”   “啊哈哈哈,我没有事啦!放心放心~”   在村里就是团宠的瑛二崽显然很习惯这种场面,他乖乖站在原地保持着灿烂微笑,任由紧张不已的大人们对自己“上下其手”,嘴上则很是熟练的安慰道:   “都说了瑛二大人我是很强的天才嘛!这种小高度洒洒水啦~”   他可是自小在死亡森林里长大的千手木遁使,这种攀高眺远的活儿没人比他更熟啦!   不过呢,外出冒险之后,有一样危险的东西要格外注意。   眼看着大人们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后,满脸不赞同的张嘴就要数落自己,经验丰富的熊孩子连忙停止夸耀自己,迅速将话题导向重点:   “比起这个,我知道你们说的神秘姐姐是怎么回事啦,也知道那个不知名的敌人的身份、以及自己该怎么变回去啦!”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么多情报一放出去,没用的大人们立刻目瞪口呆的看向他,全被他的高效率惊呆啦!!   蓝毛幼崽嘻嘻一笑,刚想开口让他们瞧瞧瑛二大人的厉害,却忽然看着某个人愣住了。   “——你没事吧?”   黑暗的角落中,正竭力让自己的ptsd不要当场发作的诸伏景光,忽然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稚嫩嗓音。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他微微一颤,浑身僵硬的低头看过去,一下子便对上了蓝发小孩关切又担忧的眼神。   孩童圆滚滚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反射着不知哪里射来的澄光,像晨曦的星辰一般温柔夺目,仿佛能照亮景光心中的一切阴霾。   瑛二幼崽歪着头和怔住的景光对视了几秒,忽然伸出了小胳膊,摆出了求抱抱的撒娇姿势。   这一次,诸伏景光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还没等他伸出手,怀里就撞进了一个小炮弹般温暖柔软的身体。   “你在发抖哦。”   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小软软的幼童紧紧贴在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小狗似的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语气里满是天真诚挚的担心,“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呀?”   “……”   在那一刻,诸伏景光忽然丢脸的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他将脸颊贴在小孩温热带着奶香的脖子上,在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中,眼眶发热的、闷闷的嗯了一声。   *   接下来,重新回到了诸伏景光怀中的瑛二幼崽,拒绝透露神秘女人的出现和消失到底是因为什么,也拒绝说明隐匿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言简意赅的对众人说:   “明天我就差不多该变回去啦!”   听了这话,诸伏景光竟莫名的有些不舍,搂着小孩的双臂也忍不住紧了紧。   瑛二幼崽察觉到了,转身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降谷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特别想吐槽一句这俩人的角色完全颠倒了,以及瑛二,你这混蛋的训狗天赋难道是天生的吗?!   很明显,和诸伏景光不同,降谷零对幼崽瑛二即将消失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当然,他肯定也是舍不得这么可爱又天使的小宝贝消失的,但是身为忠诚黏人的金毛(bushi),他真正的主人毕竟是那个会霸道又温柔的调笑他的大混蛋……   不知想到了什么,金发男人的脸在夜色里无声的红透了,甚至还羞耻的磨了磨牙。   公安幼驯染组散发着淡淡的惆怅气息和微妙的古怪气息,另一边,港口Mafia的人们则是齐齐松了一大口气,由衷的为瑛二还能变回来感到高兴。   森鸥外庆幸自家强大的十人长很快就能回来,而且这件事没有闹大,他可以想办法瞒住夏目老师那边;   至于双黑……   呵呵,接连受到暴击的他们终于能迎回自己更熟悉的瑛二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就是不知道,瑛二幼崽曾对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到底能在他们心里留下多重的阴影了。   在两边态度对比鲜明的情况下,直觉敏锐的小狗崽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在幼驯染组那里过夜。   出于不知名的、微妙的心知肚明,在带着孩子来到暂住的酒店之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默默对视了一眼,一个开始收拾行李,另一个转身去前台那里将两间单人房,换成了一间豪华大床房。   瑛二崽子对自己即将被夹心的处境一无所知,又或者说他知道了但并不在意,总之,他仍然没心没肺似的跟两人玩得开心。   “——看!我可以变出花花呦!”   崭新雪白的大床上,洗完澡换上了毛茸茸恐龙连体睡衣的男孩脸蛋红扑扑的,两只小手捂住脑袋上的呆毛,然后“哇!”一声举起手,原本捂住的地方应声冒出了一朵花。   这神奇的一幕让盘腿坐在对面的两个大人禁不住鼓起掌来,降谷零甚至憋不住好奇的凑近了些,惊讶的看着那朵娇嫩的蓝色矢车菊:   “这是……真的花?”   从头上长出的花?……怎么回事?   “嘿嘿,瑛二大人我厉害吧!”   蓝毛崽子毫无向普通人解释木遁的意思,只是笑嘻嘻的将花摘下来,晃了晃呆毛,就要将花花递给降谷零。   但是最后一刻,他却忽然收回了手,将花藏在身后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正要去接花的降谷零:“哎?不是送给我的吗?”   小金毛故意露出委屈的神色,下垂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孩。   蓝毛崽子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忽然“啪”一声将那朵花变不见,转身一脑袋钻进了床铺里。   “对!反正不是送给你的啦!” 第225章   即将睡觉之前, 小瑛二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蓝毛崽子在白天已经见过不少人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接打电话了,知道这是可以通讯的东西,只不过……   穿着超萌连体小恐龙睡衣的男孩抱着手机, 抬头寻找了一下诸伏景光,发现对方正在洗澡后, 他转了下毛茸茸的“恐龙头”, 将手机屏幕举到降谷零眼前:“这是谁的电话呀?”   “嗯?小瑛二还不识字吗?”降谷零笑眯眯的问着,就着他的手看了眼屏幕。   ——[麻烦制造机绷带小鬼]。   降谷零:“……”   他面不改色的挂了电话。   “只是不认识这里的字而已……啊!你怎么挂掉啦?!”蓝毛小孩正要解释,见状不由得鼓了鼓脸。   不认识【这里】的字吗?   降谷零目光微闪, 但他很快就顾不上思考这个了, 因为……   金发男人心跳加速的捂着心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红晕,小心的戳了戳孩童奶包子一样的小脸:“是广告推销啦,就是想骗你买东西的……啊, 抱歉, 你的脸我可以戳吗?”   他对上小孩圆滚滚的眼睛, 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   “你不是已经戳了嘛!”蓝毛崽子无奈的纵容着这个略痴汉的大人, 话音刚落, 他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联系人还是刚才那个。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的正想故技重施,下一秒,一双小手忽然搂住他的脖子, 带着奶香的小身体随即蹭到他怀中——   “wuma~!”   瑛二崽子在男人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跳下床瞪蹬蹬跑向阳台, 小屁股上的恐龙尾巴随着跑动晃来晃去, 欢快的样子特别像一只满地乱跑的小狗崽。   降谷零:“……”   降谷零:……啊啊啊啊啊啊!!   金发黑皮的成熟男人直接红成一只大番茄, 脑袋上“噗通”一声冒出了蘑菇云状的白烟。   ——为什么会这么可爱!!为什么啊啊啊(呐喊)!!   于是等诸伏景光从浴室出来, 看到的就是幼驯染捂着通红的脸,跪在那里愤而捶床的样子。   诸伏景光:“……?”   小狗崽对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一无所知,他合上阳台的门,带着研究新东西的好奇,小手兴致勃勃的戳了戳绿色的键。   “喂喂?请问你是谁呀?”他在电话接通后高兴的问。   [“……”]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随后才传来轻柔的声音:[“是我哦,瑛二君,我是太宰治。”]   [“在未来的你回来之前……可以请你和我说说话吗?”]   *   诸伏景光温柔地看了会儿神秘兮兮的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小孩。   “hiro。”   后方传来幼驯染恢复了冷静的声音,诸伏景光没有回头,直接带着一丝丝羡慕笑着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咳,也没什么,不需要在意。”降谷零才褪下一点热度的脸又有变烫的趋势,他连忙清了清嗓子,闭了闭眼又睁开,露出犀利的眼神。   “hiro,【木叶】到底是什么?”他一针见血的问。   诸伏景光默了默,终于回头看向了他,婴儿蓝的猫眼无比沉静:“你不是也已经猜出来了吗?”   降谷零皱眉:“他没告诉过你那是个村子?”   “没有。”诸伏景光摇头,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看起来有些怔怔的,“那个时候……他将那个标志设为图案认证功能的密码,我问过他一次,他只说那是【木叶】,其他的就再也没透露过了。”   “这样啊……”降谷零若有所思地应着,抬眼安静的看了看他,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问诸伏景光“图案认证功能”是什么,正如他当初也没有问景光,在警视厅的奸细被找出来之前,他都待在哪里,又是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患上了那么严重的ptsd。   有些事情,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现在的问题是……   “不知道等大的那个家伙回来之后,他愿不愿意对我们说出真相啊。”金发男人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的出了口气。   ——关于他似乎来自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世界,以及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这些事。   诸伏景光没说话,只是重新看向阳台上的小孩,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他输密码时毫不犹豫的样子,还有他身上从未刻意掩饰的、与这整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你说。”他忽然几不可闻的开口,好听的声线微不可察的发着抖,“他既然能来,那是不是也能走?”   “……”   降谷零没有回答。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   阳台上,瑛二崽子和太宰治的谈话还在继续进行。   “你说想问我一些问题?”小孩歪了歪毛茸茸的恐龙脑袋。   [“嗯。可以吗?”]太宰治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或许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为之。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里的我可能不想让我乱说他的事诶?”蓝毛幼崽坦诚的表达了“你在我这里是搜集不到情报哒”的意思。   [“我没想问你那些。”]太宰治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甚至带上了几分脆弱,[“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和这里的你存在一些……误会,但现在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真的知道错了嘛?”小孩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语气天真又无辜,听起来完全像是随口猜测: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这里的我回来之后会不会有今天的记忆哎!万一他记得,那说不定会因为你的道歉对你大为改观哦?哎呀,这么一说,你这个电话打的还真是时候哎!”   [“……”]   太宰治柔柔的笑了一下,[“瑛二君……”]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吗?”]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嘛,原来是要跟我探讨这些啊!”瑛二崽子一下子高兴起来,挺着小胸脯得意洋洋的说:   “那我就可以没有顾忌的直接回答你啦!——知道吗,灵魂是真实存在的哦!我和我爸爸还是忍界唯二的操魂者,可以控制灵魂变成灵体,抢占别人的身体来达到目的呢!”   [“是……这样啊。”]   太宰治的声音莫名颤了颤,似乎有什么一直压抑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那……一个人的灵魂,有可能分裂成好几片吗?”]   “唔……这个怎么说都不可能吧?”蓝毛崽子歪了歪脑袋,很是专业的皱着小眉头沉思着,“灵魂不完整的话,有可能会记忆缺失和混乱啦,身体虚弱多病啦……然后肯定会死掉的吧?而且说到底,灵魂分裂这种事就是不可能的嘛!”   这一次,电话对面的太宰治沉默了许久。   久到小瑛二疑惑的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像是从快要在深水里溺亡的状态里艰难回过神来一样,声音飘忽而微弱的说:[“最后一个问题,瑛二君……”]   [“你说,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呢?”]   “这个嘛……”   蓝毛幼崽抬头望向头顶的一轮弯月,蓝眸始终澄澈如湖水,稚嫩的声音如天边传来的圣歌般轻软平静。   “——可是太宰哥哥,如果他真的爱你,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留在你身边呀。”   *   第二天。   早上在景光猫猫和零零狗狗的包围下醒来时,夏目瑛二是懵逼的。   几秒钟后,懵逼变为了崩溃,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入睡前脱掉睡衣的男人双手抱头,脸色扭曲的在心里发出呐喊——   啊啊啊啊,那个臭小鬼——!!   他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已经什么都说了啊,混蛋!! 第226章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呢?   夏目瑛二躺在床上, 深沉的看着窗帘缝里透进的光逐渐亮了起来,身边紧紧抱着自己的两人也有苏醒的趋势,最终痛定思痛——   没救了, 摆烂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是他千手瑛二的处世哲学嘛!不就是核心马甲掉了吗?不就是接下来麻烦会翻倍吗?没事!都没事!大不了他再把计划提前一下嘛!!   他千手瑛二难道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吗?难道会有吗?!不就是把那三个猜到他要干什么的家伙糊弄过去、和剩下那个知道了他真心的乖孩子分手吗?!   草。   ——这真的很麻烦啊啊啊可恶!!   蓝发男人抓狂的坐了起来,戴着痛苦面具双手抱头。   身边的诸伏景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远离,眉心有些不安的蹙了起来,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开始乱转。   就在这时, 阳台上的窗户忽然被轻轻叩响,夏目瑛二回神一看,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眸。   ……哎呀, 没想到第一个待解决的麻烦这就来了。   这样想着的他呆住了。   窗外的中原中也也呆住了。   橘发青年表情空白的看着瑛二赤.裸的上半身, 而后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了一边一个睡在他身边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裂开了!!   港.黑重力使身上冒出可怖的红光,一脸狰狞的抬起拳头就要锤烂整面墙!   ——草!!这个麻烦的开局为什么是这么狗血的乌龙!!   夏目瑛二吓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先反手给身边的两人狂喷一通催眠喷雾免得他们添乱,然后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裹着被子冲到阳台,“啪”一声接住了中原中也的拳头!   ——千钧一发!!   来不及松口气,夏目瑛二紧接着低喊:“中也你冷静一点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干不信你过来检查看看他们身上有痕迹没有!!”   中原中也满身风雨欲来的气势, 死死地咬着咬唇看着他,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闻言他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两个男人,下一秒却又看了回来, 上手就粗鲁的扯开了瑛二裹在身上的被子,上下前后一通堪比X光机的扫视。   头一次率先被恋人看光的夏目瑛二:……行吧, 他可以理解。   男人心累的将中原中也扯进房间, 顺手拉紧窗帘。这期间中也终于确定他身上干干净净、一点不该有的痕迹都没有, 身上危险的红光总算褪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极为难看。   “你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他重新将瑛二裹得严严实实,同时语气生硬的质问着,连惯常的“瑛二哥”都没叫。   夏目瑛二乖乖任由他摆布,闻言无奈的笑了:“我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小孩变回大人,穿衣服的话不就要当场表演‘猛汉爆衣’了吗?”   为了调节气氛,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然而中原中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仍然黑着脸低吼:“可你不穿衣服的话不就被这两个家伙看光了吗?!”   “啊哈哈哈,昨晚的我才六岁,能有什么好看的啊!中也你太紧张啦!”夏目瑛二发出标志性的装傻笑声,“再说了,昨晚的澡是我自己洗的,睡衣是我自己穿的,被子也是我自己单独用一个,他们两个什么都没看到的啦!”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中原中也仍然很不甘心,攥着他的手狠狠瞪了眼那两个仍在酣(昏)睡(迷)的男人,“而且他们俩为什么非要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就不能订一个三床房吗?!”   “嘛……这个是小孩子的我自己要求的哦,他好像很喜欢这两个人呢。”夏目瑛二笑容不变,扭头拿起不知被谁放在床头的、适合他尺码的衣服,同时状似不经意的说着。   中原中也陡然没了声响。   夏目瑛二一言不发的穿好衣服,随后才重新看过去,正巧看到中原中也从他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抬眼,海蓝的眼睛在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迅速含上雾气。   瑛二微微一顿,眼帘飞快地垂了垂。   ……啊……大概要让他伤心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实际上,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和中原中也交往,除了想要弄清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这种类型莫名执着以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斩断中原中也这根「羁绊」。   毕竟,根据老爷子的设想,中原中也这颗钻石只能待在横滨,也必须待在横滨。   他不能对「羊」再抱有眷恋,也不能再继续喜欢一个迟早会离开的人。   虽然瑛二有能力更改这孩子的命运,但【夏目瑛二】对这个世界来说,终究只是个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的过客而已。   他何必再花费精力去撼动便宜爷爷的决定呢?   而且说到底……   瑛二安静的注视着中原中也熟悉却又陌生的眉眼,和那双漂亮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蓝瞳,神色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说到底,在确认自己对中原中也的在意,仅仅是因为被另一世界的另一个人影响的现在……   这个已经分别多年的孩子,对他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最起码,没有床上的那两个人重要。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有点冷。   他咬牙驱散开这种莫名的感觉,见瑛二看过来,便一脸倔强的撇开头,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发出竭力忍着哭腔的声音:“……所以你确实更喜欢那个安室透,是吗?”   夏目瑛二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令人捉摸不透的摇头:“我同样也很喜欢你。”   中原中也一下子扭回头,眼底陡然迸发出小心翼翼的光亮:“那——”   “我原本以为我同样也喜欢你,中也。”夏目瑛二紧接着如此说道,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轻轻的,“直到我昨天发现,在我心里,你果然还是更像我的弟弟。”   中原中也眼中的光亮陡然熄灭了。   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人,表情僵硬的像雕塑,喉咙忽然变得无比干燥,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发出来的,只是干涩的、沙哑到听不出原样的颤抖短音:“可……可我们是……「羊」……你是、我的‘首领’——”   “中也。”   夏目瑛二忽然打断了他,让他的脊背猛地一僵。   看着他这副样子,蓝发男人也有些难受似的垂下眼帘,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哑着嗓子轻声说:“中也,不要再提「羊」了。”   中原中也怔住了。   他完全反应不得的看着对面的人,看着他从自己手上取下那根自己珍藏多年的腕带,看着他在摩挲了片刻后,忽然轻声叹了口气,抬眸直直的望向自己。   在那一刻,中原中也看着他猛然变得坚毅犀利、仿若他曾经见过的军警一般正义凛然的眼神,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恐慌,让他几乎想在那一刻远远逃开,这样他就不会听到这个人即将说出口的话。   但夏目瑛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男人像是不让他逃避一般按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抬手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心脏。   “我的真实身份,是隶属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的公安警察。”   “我在八年前将生命献给了这个国家,中也。从那以后,我不再隶属任何民间组织,也不可以再拥有任何个人势力与附庸。”   男人认真而肃穆的说着,在中原中也眼中的情绪仿佛要撕裂的注视下,悲哀却坚决的、将那根与自己眸色相近的腕带,从“瑛二”的中间掰断了。   “你明白么,中也?”   “——早在八年前,「羊」和「羊之王」就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你愿意,我依旧是你的家人,依旧永远站在你身后,但是我们——”   一阵飓风突然席卷了房间。   夏目瑛二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们已经走上了……不,是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你只能融入港口Mafia。   我也不可能带你走。   ……   …………   不过。   好歹将第一根最细的羁绊顺利斩断了。   蓝发男人从窗外收回视线,眼底是宿命般幽静的冷酷。   他看向床上昏睡的两人,唇角不自觉的抿起。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头遮掩住眸中的神色,无声的走了过去。   *   降谷零醒过来的时候,夏目瑛二正在整理衬衫袖子。   没有易容的诸伏景光站在他面前,修长的十指灵活的替他打着领带。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气氛就是莫名温馨又融洽,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动作默契又亲昵。   尤其是诸伏景光,眼睛里那种新婚妻子注视着英俊丈夫一般的爱意根本藏都藏不住,头挨得特别近,就差直接吻上去了。   降谷零立刻就酸了。   “你倒是穿的很舒心嘛,也不看看是谁帮你买的衣服。”小金毛抱着被子阴阳怪气的说着,哼里哼气的散发着醋味。   原本盯着瑛二有些失神的诸伏景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靠的太近了,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头加快了打领带的速度。   夏目瑛二则一听就笑了,顺从的感谢道:“是是是,感谢我亲爱的零尽心尽力的照顾,还有景光无微不至的体贴。”   说完这句话,领带也打好了,他就揉了揉诸伏景光的头,转而来到床边对降谷零伸出手,在晨光中朝他笑的眉眼弯弯:“不过今天早上完全是你自己睡得太死了,这个总不能怪我吧?”   嗯,没错,就是这人睡得太死了。   才不是他不小心往这人身上多喷了一下麻醉剂的锅。   降谷零被他笑的脸红,他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装傻的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干嘛?”   瑛二挑了挑眉,拽过来吻了吻他的手心,然后在他骤然呼吸一窒的反应中一把将人按到床上,三两下就掏出了中原中也的那根腕带。   “嘁……什么啊,原来你都记得。”被他双手扭背压在床上的降谷零不满的嘟囔着,却无声的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变小时的记忆都记得,那有些事就可以说开了。   诸伏景光会意的朝他点头,走到瑛二身边主动邀请道:“教官,和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贝尔摩德什么时候来?”夏目瑛二没有直接答应,反而冷不丁这样问着。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愣了愣,前者很快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的回答:“和港口Mafia约定的洽谈时间是明天,她应该会今天下午过来……我是提前赶来的,景光现在易容后的身份是我的线人。”   “我想也是。”夏目瑛二不置可否的放开他。   武器来源是件大事,黑衣组织不可能只派波本一个代号成员前来和港口Mafia谈合作,加上贝尔摩德才刚刚好。   而正因为贝尔摩德还没来横滨,降谷零才会放心让景光公然露面吧……虽然是易容版的。   话说回来,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冒险……嗯,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景光强烈要求的。   瑛二瞥了景光一眼。   还没来得及上妆的上挑眼猫猫脸色微红,但却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眼神专注的、带着点讨好的冲他笑。   唉,算了,反正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那一周没回地下室的错。   夏目瑛二放弃的摸了摸景光的脸,有点无奈的说:“那你从下午开始就不要出门了,贝尔摩德是易容大师,你这点本事骗不过她的。”   诸伏景光眷恋的蹭着他的掌心,闻言乖乖点头:“我知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瑛二满意的收回手。   诸伏景光可惜了一下失去的贴贴,下一秒却忽然感觉到强烈的视线。   扭头一看,降谷零正幽幽的盯着他,左眼写着“好啊hiro,你居然敢偷跑!”,右眼写着“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真没用!”。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没、没办法,他就是很容易以瑛二为主、被瑛二带跑嘛。   降谷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决定自己上。   这样想着的他拽住瑛二的手腕,正想开口,就看到了他还拿在手上的蓝色腕带。   小金毛瞬间想到这是主人和新的狗狗的“定情信物”,然后他立刻又酸了!   ——凭什么!瑛二都没给过他什么礼物,连朵花儿都不愿意送!!凭什么那个港口Mafia的黑手党就能得到这么浪漫的对待?!   昨天他都看见了,那根腕带上还刻着那个黑手党的名字!那同理可得,那个黑手党的腕带上肯定也刻着瑛二的名字!!   搞什么啊,这不就跟交换戒指一样吗?!   降谷零的心里猛地下起了瓢泼酸雨,他正要发出质问,就看到蓝发男人漫不经心的将腕带塞进了口袋——不仅完全没有戴上的意思,连态度都十分随意。   降谷零微微一顿,下垂眼无声的眨了眨。   夏目瑛二没有察觉到他暗搓搓的打量,只是低头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然后扭头对诸伏景光说:“景光,我能跟零单独待一会儿吗?”   诸伏景光一愣,目光微微闪了闪,很快低下头涩然道:“那……那我去买点早餐……然后在周围转转好了。”   “什么、啊……不用啦!你在门口等一会儿就行,我就说几句话。”   瑛二哭笑不得的打消了他的胡思乱想,同时用微妙嫌弃的眼神看向降谷零,“要不是这个懒散的家伙连衣服都没换,我肯定会让你留下,让他出去。”   毕竟需要呵护的不安乖猫猫和活泼耐造的狗崽子可不一样。   诸伏景光闻言怔住了,降谷零则是立刻从满脑子猜想中回神,挑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站起来就开始换衣服。   夏目瑛二微微勾唇,转身将诸伏景光送到门外,在降谷零看不到的地方声音低柔的说:“我十分钟内回来,乖乖在这等我。”   在这之后,他紧紧抱了景光一下。   对诸伏景光来说,毫无间隙的亲密拥抱能起到的安抚效果,远大于接触面积太小的亲吻,更何况瑛二还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时间——这能够有效缓解他的分离焦虑,还在地下室时,瑛二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这样做。   于是上挑眼猫猫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在瑛二怀里乖巧点头,然后目送他走回房间。   降谷零已经不在床上了。   瑛二毫不意外的拐进浴室,正好看到金发男人飞速擦了把脸,带着还未散尽的水汽和薄荷牙膏的清香,将他一把推到玻璃门上,按着他的肩膀就吻了上来。   他额发上未干的水珠滴落在瑛二脸上。   降谷零将那滴水珠抹去,和瑛二鼻尖挨着鼻尖,唇碰着唇,略微急促的呼吸咫尺交缠,说不出的亲昵又缠绵:“你当初告诉我回了东京再考虑复合,就是因为这个,嗯?”   他捏着接吻时从瑛二兜里顺出来的腕带,似笑非笑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   看着那上面的“中原中也”,忽然明悟了降谷零在介意什么的瑛二难得心虚了一瞬。   降谷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的眼神飘移。男人的脸色骤然沉下,猛地用力将瑛二压在了门上,胸肌紧紧贴上去,膝盖也顶到他两腿之间,神态也好、语气也好都透着满满的危险感:   “怎么,一个刚满十八岁的、还没完全长开的小鬼,也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被饱满紧实的胸肌隔着两层衬衫紧紧压住的瑛二:“……”   他的小金毛,今天好像格外的辣。   难得被压制住的蓝发男人喉结微滚,不自觉暗沉的眼神往下一瞥,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移上来,盯着降谷零的眼睛带着点儿挑衅坏笑道:“这个嘛……嗯,是啊,我确实挺喜欢中也的。”   仅仅作为弟弟的话。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蓦地冷冷一笑,右手当即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探。   夏目瑛二只感觉胯.下阴风阵阵,顿时惊觉不妙,连忙挣扎着大喊:“啊不是!我是说作为弟弟!!只是作为弟弟挺喜欢的啊!!零你冷静!你冷静一点别别别——”   “——对不起。”   几十秒后,跪坐在地毯上的蓝发男人忏悔的用额头抵着降谷零的膝盖,表情无比沉痛,“我知道错了,请可爱的——”   “咳。”抱胸翘腿坐在床上的黑皮辣美人重重一咳。   夏目瑛二马上改口:“请帅气又性感的零大人务必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说话大喘气了私密马赛零——!!”   黑皮美人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跟他交往了吗?”   “交往了。”瑛二坦白从宽。   “做了吗?”   “没做。”瑛二睁眼说瞎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   “新年那时候吧。”瑛二据实回答。   “距分手还有多久?”   “已经分了。”瑛二下意识回答。   话音刚落,一只手猛地拽过他的领带,让他抬头便对上了金发美人缀满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紫眸。   瑛二顿了顿,然后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是……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东京……”   降谷零不出意外的轻哼一声,并没有继续咄咄逼人的问下去,只是近距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你老实回答我,真的没对他动心?”   瑛二静静的和他对视着,良久,才微微弯起双眼:“没有哦。”   “毕竟……全世界,只有你是我求过婚的人。”   降谷零眼睫微颤。   他垂眸缓缓攥紧他的领带,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说:“那……”   “在你原本的世界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秒。   “没有。”   一秒过后,夏目瑛二扑哧一下笑了,扣住他的手起身将他向后压,膝盖跪到他两腿之间。   “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也从来没有别人。”   他额头抵着额头的凝望着降谷零,眼神温柔似水,又仿佛燃着一束炙热的火,散发着耀眼灼目的光。   “你记住了,零——自始至终,让我主动说出‘结婚’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第227章   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将空中的尘埃染成金色。   降谷零单手向后撑着床面,另一手紧紧的攥着掌心的领带,一动不动的看了身上的人许久, 才声音沙哑的问道:“所以你不会走, 对吗?”   “走?我怎么走啊。”夏目瑛二失笑, “我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降谷零眉心微蹙,不自觉的将他又拽近了些, 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恼意、几分恐慌:“那如果你知道了, 你就会走是吗?对你来说那个叫【木叶】的地方才是唯一的归处,是不是这样?!”   瑛二闻言并没有露出什么被戳中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降谷零, 目光温柔如皙白暖玉,英俊的眉宇如秋水般动人。   对刚刚聆听过他缠绵爱语的降谷零来说,世间再无美景,比眼前这一幕更令他心动。   “……你看着我干什么啊。”愠怒的语气无意识间软和下来, 金发男人不满又挫败的咕哝着,双臂不自觉的搂上去,于晨曦中委屈的啄吻男人的唇。   夏目瑛二的神色在他低头的时候染上迷雾,随后终于有了反应, 抬手捧住了他的脸。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这样低声呢喃着,直视着降谷零倏然透出光亮的眼睛, 顿了顿, 缓缓挑起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就算知道了怎么走, 我也不会离开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除非死亡将【我】带离, 否则它将一直生效。   降谷零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眼眶泛红, 喉咙发堵,到最后忍不住紧紧圈住他,头埋在他怀里微微哽咽着说:“我相信你。”   从今往后,永远相信着你。   *   诸伏景光重新走进房间里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虽说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他出门之前的样子,里面的那两个人也还是那两个人,但诸伏景光就是能从空气中,从那两个人偶尔的眼神交流里,感觉到他们已经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其实已经有小的细节昭示这一点了不是吗。   诸伏景光转眼看向夏目瑛二的领带,一眼就看出那个系法和自己的不同。   ……和夏目瑛二自己的系法,也不同。   黑发男人眼帘微垂,婴儿蓝的瞳仁缓缓变得浅淡,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种无言的冷涩。   “时候不早了,我待会儿还要去黑手党那边,所以我们长话短说吧。”   对面,坐在桌边的男人率先开口,难得没有装傻的直击重点:   “我知道你们想弄清昨晚的我去港.黑楼顶做了什么,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们应该也猜到了——”   “袭击我的那位小姐是异世界人,因为我突然觉醒的某项能力,她被带到了这个世界。虽然白天成功将她送回去了,但我对自己的新能力还不算了解,所以小时候的我才会返回现场研究一下。”   ”那你研究出来了吗?“降谷零毫无障碍的接话。   夏目瑛二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算是吧……我有一点头绪,但还不能确定,需要——”【千手瑛二】召回所有灵魂才能判断。   作为最初、最原本的瑛二——姑且称他为“本体”好了——千手瑛二拥有极为强大的灵魂,并且灵魂有着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   六岁时,因为过于强大的灵魂不能被肉.体承载,他的灵魂离体,四分五裂。不完整的灵魂使穿越能力失控,所以他的灵魂才会流落到不同的世界和时间点,成为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一个个瑛二……哦对,他夏目瑛二就是其中之一。   根据其他瑛二传来的记忆,灵魂长时间离体时,本体会逐渐衰弱,直至死亡,到那时,他们这些分灵也不可能幸免。   不过根据上周五接收到的记忆,卡卡西似乎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他大概率是不会死的——干得好啊卡卡西!!不愧是他最最亲爱的发小!!   然而,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等卡卡西成功给本体施展招魂仪式,他这边说不定都过去好几年了。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木叶】的瑛二,这简直就是在他前面栓一个喷香的肉骨头,然后让他干看着等饿死。   夏目瑛二不能接受,所以他有了个计划。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本体那边的招魂正在进行,因此作为分灵中唯一一个特殊的瑛二,他身上或多或少地开始显现出了一些征兆。   这个征兆,就是当灵魂补全时,【千手瑛二】将因祸得福获得的一项“新能力”。   这个新能力的不完全体现,是昨天那个连接异世界的漩涡。   而这个新能力的完全体嘛……   夏目瑛二推测,应该是能让他本人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点中来去自如吧。   总结一下就是,随着灵魂的回归,本体获得了进阶的穿越能力,即不止灵魂可以穿越世界,连肉.体都可以了。   可惜,因为夏目瑛二自己就是个不完整的灵魂,所以这个新能力他理论上是用不出来的,昨天大概是这个能力在他这个分灵身上唯一的一次闪现吧。   但是没关系!等本体把全部的灵魂都找回来,他不就想怎么用新能力就怎么用了嘛!   嗯,等本体把全部的灵魂都找回来……嗯……   ……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么不安呢?   记忆并不完全的夏目瑛二君陷入沉思,只觉得灵魂深处似乎有一只戴着滑稽小圆墨镜的鸡掰猫在耀武扬威,让他的拳头莫名其妙的就硬了起来。   呃……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应该没问题的吧?   夏目瑛二不确定的这样想着,很快心大的把这一茬丢到了一边。   毕竟作为【夏目瑛二】,他目前的精力还是集中在眼前这两只猫猫狗狗,以及某只不让人省心的野猫上。   “需要……?需要什么才能确定你的能力?”此时降谷零再次问道。   “……唔。”   夏目瑛二回过神来,笑哈哈的说道:“这个就是很灵异的领域啦,跟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哒!”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确定彼此都听出了他是在搪塞。   要是搁在平常,降谷零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但现在的他刚刚才得到了一个承诺,正处于一种相当安心的状态,因此只是稍显不满的瞪了瑛二一眼,便顺应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那个害你从楼上摔下来的家伙呢?有头绪了吗?”   “那当然!小时候的我虽然嘴上没把门的——咳,但观察力还是很优秀的。”夏目瑛二嘴一秃噜差点把对小只自己的不满说出来,连忙假咳一声开始描补。   “……可我倒是觉得,小时候的教官非常可爱。”   一直沉默的诸伏景光微笑起来,望着瑛二轻声说道:“而且,他也比长大后的教官要喜欢我得多……”   “啊哈哈哈是、是这样吗?我小时候确实比较黏人啦!啊哈哈哈……”   回忆起小时候的自己是怎么缠着诸伏景光,又是怎么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做一辈子的饭”的,夏目瑛二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在降谷零酸溜溜又同情、幸灾乐祸的注视中飞快的向房门平移着:   “我、我差不多也该去向森老师报告了,之后还要去干掉偷袭我的那个混蛋呢啊哈哈哈……那景光、零,我们之后再见哈!拜拜啦——”   难得心虚的蓝发男人一溜烟跑了。   诸伏景光只来得及喊一声“注意安全”,就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旁边的降谷零此时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神色竭力自然的走过来对他说:   “hi、hiro,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之后为了保护你,我会在另外的酒店重新订房间,你有事的话就发短信给我。”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只是收回凝视着瑛二背影的视线,转眼静静的看着他。   “zero,他选择了你,对吗?”他盯着降谷零的眼睛,冷不丁这样问道。   降谷零心下一叹,面上则表情不变的笑道:“嗯?你在说什么啊?……时候真的不早了,hiro 你千万别出门,我去接贝尔摩德了啊!”   金发男人也拉开门飞快的跑了。   留下诸伏景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房间里,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遮掩住了眸中晦暗的神色。 第228章   夏目瑛二告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事, 算是半真半假。   神秘女人出现的原因自然可以告诉他们,但他的新能力以及与他的后续计划有关的部分,显然就不是可以说的事了。   事实上, 昨晚幼年的他重登港.黑楼顶时, 确实在那里发现了残存的空间波动。当时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在触碰那种波动的瞬间,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从灵魂中传递出的认知:   异世界人已经消失,她所带来的影响会在黎明到来前消除。   因此幼年的他才能那么笃定的说自己明早就能变回来。   而在变回来之后,成年的他观看了那段记忆,意识到触碰那种波动的感觉和最初他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从而推断出了新能力的事。   不仅如此,他还找出了那个神秘的第四人的踪迹。   那个人让他失去平衡的方法也很简单,不过是……   港口Mafia总部,某个只有两人存在的医疗室内。   森鸥外将一根铁钉从森白带红的腿骨中夹出来,心有余悸的轻嘶一声:“这就是九木绫子用异能力转移的东西?你可真能忍啊,瑛二君。”   “还好啦,不过是骨头里突然多了根东西而已。而且这伤害只有我有,否则小时候的我还真不一定忍得住。”   坐在手术台上的蓝发男人脸色微微发白,但笑容依旧开朗阳光, 甚至有余裕拿自己开玩笑:   “说起来, 幸好她的异能力只能隔空转移很小的东西,也不敢在港口Mafia的眼皮底下做的太明显, 否则完全可以直接把刀转移到我的心脏里, 那样的话即便是我也会当场死亡吧,啊哈哈哈。”   森鸥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转身将那根铁钉放到污物盘里, 语气淡淡的:“你最好不要跟着太宰君学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可是会告诉夏目老师的。”   “放心放心,我还是很惜命的啦~”夏目瑛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而后手掌在伤口处拂过,再拿开手时狰狞的刀口便完全焕然一新了。   森鸥外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第不知多少次的深情感叹道:“啊,果然只有瑛二君是最完美的——”   “噗——咳咳咳!那今天就先这样,多谢啦森老师!我先去解决那个麻烦的女人啦!”   瑛二一听他这个调调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祛除麻醉效果的药都喝喷了,想都不想的连忙站起来往外走。   森鸥外看着他拖着麻痹的腿踉踉跄跄的样子,有点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抬高声音确认道:“真的不需要老师我帮忙吗?”   “不用啦——我会让她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的前往那个世界哒!”   蓝发男人头也不回的挥挥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他被打了局麻的腿走起路来就恢复如初了,让森鸥外不得不感叹了一下他所制作的药的神奇。   按理说,病人既然走了,那么医生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手术室了。   但事实上,森鸥外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手术器械。   没过多久,一抹黑色的身影如幽魂般飘进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森鸥外依旧保持悠哉悠哉的节奏,唇边却挑起怎么看怎么坏心眼的笑:“果然瞒不过太宰君啊。不过也是,你昨天应该看到变小之前的瑛二君露出痛苦的表情了吧?真过分呢,居然不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中也君……”   他看了太宰治一眼,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为什么呢,太宰君?你并不是一个无聊到会妨碍不·感·兴·趣·的·人谈恋爱的孩子吧?”   “……你很闲吗,森先生?”太宰治当然能听出他故意强调的那几个字,但他却只是神色冷漠的反击了一句,注意力显然集中在森鸥外手里的污物盘上。   他盯着那枚还带着骨屑的铁钉,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   森鸥外意外的愣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话几乎是在明示了,因此也早早做好了被太宰治反驳和冷嘲热讽的准备,毕竟这个一向不愿意袒露真心、某种程度上相当傲娇的孩子,在真实的心意被戳中时可是绝不会承认的。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太宰治居然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的吗?那他这是……直接承认了??   自认为最了解弟子的森鸥外十分震惊。   他决定多试探一下。   “好奇这个吗?这是我刚从瑛二君的胫骨……也就是小腿骨里取出来的哦。”   他把污物盘朝太宰治倾斜了一下,故意长吁短叹道:“哎呀,骨头里突然多了根铁钉,这种疼痛程度不亚于钻心剜骨啊,真不知道瑛二君是怎么忍下来整个早上的……”   男人用并未努力掩饰的打量眼神探究的看着太宰治。   黑发青年对这样的眼神感到由衷的厌烦,不,应该说他在听到这个男人故意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厌烦了——可恶,那家伙是笨蛋吗?为什么要为了那两个黑衣组织的人做到这一步?!   还有那个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想要害他的垃圾……   青年的双眼化作看不出深浅的泥沼,声音轻缓却阴冷的说:“九木绫子……”   森鸥外微微勾唇,过于跳脱的笑容陡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扔下污物盘冷淡地说:“嗯,就是她。”   “一年前,我的这位前十人长为了保护在港口Mafia的地盘贩.毒的妹妹而叛逃,后在江之岛遇到了瑛二君,妹妹被杀,自己也被异能特务课抓走。今年的新年前夕,她利用自己的异能力偷到钥匙,成功越狱。”   太宰治嘲讽地轻嗤一声:“异能特务课还真是没用啊。”   “没用……吗。”森鸥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这倒也不见得。”   说不定他们是被其他的什么事……给绊住了脚步呢。   并没有错过这两句低喃的太宰治眼眸微动,看不出情绪的凝视着森鸥外:“……森先生?”   “啊哈哈,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森鸥外倾刻间收起那种古怪的感觉,扭头浅笑吟吟的回望他,蓦地挑眉露出一抹揶揄的笑:   “今天的中也君看起来相当失魂落魄呢,刚才瑛二君手腕上也少了某样东西……太好的机会,真的不去争取一下吗,太宰君?”   自家怀刀对夏目瑛二的心思昭然若揭,而且不知为何意外的不准备别扭,森鸥外自然不介意当一次红娘。   虽然这样是有点对不起中也啦,但瑛二和中也分开,其实也暗中他的下怀——中原中也一颗心全挂在瑛二身上、这么多年只拿港.黑当个打工公司这件事他一直知道,自然希望瑛二帮忙打消中也的念头,让对方老老实实留在港.黑卖命。   至于为什么支持明显更不稳定的太宰治……嘛,问就是反正也留不住,何不趁现在找点当红娘的乐子呢?   首领大人将一些见不得人的计划深埋在心底,背着手笑眯眯的看向太宰治,想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然而某个不争气的青年只是一味沉默着,好半晌,才神色模糊的低声说:“就算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什么?”森鸥外眨了眨眼。   虽然料到了悲观又胆小鬼如太宰治不会主动出击,但还没开始就一副信心全无的样子,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这小子不应该是那种相当自满于自己的皮相,看似可爱实则目中无人,跃跃欲试的要把瑛二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钓系类型吗?   难得想当个好老师的森鸥外正想问这小子受了什么打击,就听到他紧接着说:“森先生,你觉得他会把九木绫子抓住带回来吗?”   “这个……听瑛二君的意思,他似乎是想就地解决?”暂时还没搞明白年轻人之间在玩什么的森鸥外如实回答。   此话一出,他敏锐地察觉到太宰治的心情更坏了,简直整个人都丧了下去。   “……是么。”   黑发青年这样神色模糊的应着,撇下还想问什么的森鸥外,扭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他已经知道了夏目瑛二要做什么。   ……果然,在这个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永远不会失去的东西。   青年蓦地停下脚步,站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低着头背影佝偻的样子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深入骨髓的孤独。   与此同时。   奢华明亮的商店中,有着深邃蓝眸的英俊男人从店员小姐手里接过东西,打开检查时眸色温潋如波,说不出的柔软动人。   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店外透过玻璃窗看着他,半晌之后,却是重新退回了身后的黑暗里,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   当嘴上说着要去找九木绫子,实际上却一直在闲逛的夏目瑛二重新站回街道上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   那就是,他扔在前男友家的行李怎么办?   彼时正临近正午,高大的男人一脸茫然地站在路边,纠结于该不该回前男友家拿回自己的东西,并在思考的过程中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仔细想想,他这里不是还有中也的腕带没有还吗?这岂不是说他必须回去一趟?   怎会如此。   夏目瑛二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有亿点想摆烂。   就在他不负责任地想着“要不干脆别还了,留着前男友的东西也没什么嘛”的时候,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语气里的沉稳标识性极强:“夏目十人长?”   夏目瑛二循声回头,发现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激辣咖喱先生。   想起昨天差点把人家的钱包整个掳走的事,瑛二眨了眨眼睛,面上不见丝毫尴尬的爽朗笑道:“哦哦!你是昨天的……”   “在下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不卑不亢的鞠躬,手里抱着的满满一袋零食因此掉了几包下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他不简单的瑛二毫无帮忙的意思,笑眯眯的看完全过程,才赞赏的鼓起掌来:“你的身手不错嘛,作之助。”   “您谬赞了。”织田作之助淡定的谢过他,顿了顿,忽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问道:“恕我冒昧,请问……您是有什么困扰吗?”   “嗯?这么明显吗?”夏目瑛二有点意外。   “是的。”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也没有解释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用一种看似很寡淡的语气建议道:“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我们初次见面的餐馆,试试那家的咖喱。”   他在瑛二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吐露了自己昨天和今天反常的向他搭话的原因:“老爹很惦记你和中原干部,拜托我看见了你们就试着邀请一下。如果我有所冒犯,还请您见谅。”   “不不不,冒犯肯定是不至于的啦,倒不如说我还需要感谢你带话呢!”   夏目瑛二笑哈哈的摆摆手,非常讨人喜欢的爽朗道:“麻烦你转告老爹,有空我一定会去的!”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表情在细微处放松了些。   谈话到这里似乎就能告一段落了,织田作之助并不认为夏目瑛二会因为一次传话就对他另眼相待,已经在老老实实的等着瑛二率先离开。   但面前的蓝发男人却在看了眼他怀里的零食之后,忽然苦恼的叹道:“唉,不过之后再想跟中也一起去怕是不太可能了。”   “?为什么?”身为组织小底层,织田作之助自然给了个台阶就要顺着爬,此刻便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反问。   “因为我和他分手啦。”瑛二坦荡的承认道。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踌躇片刻,挤出一声迟疑的:“那您在烦恼的是?”   “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而已。”夏目瑛二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那根腕带,像是随口一问一样对织田作之助说:“我觉得现在再和他见面的话有点尴尬,但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在犹豫要不要还给他……作之助觉得呢?”   “唔。”织田作之助蹙眉思考起来。   是很认真的思考,完全是一副瑛二这样问了,所以他就顺着瑛二的话做的意思,看似听话,实则更像是耿直的天然,一点都不觉得今天才见第三次的上司拿这个私人的问题问自己有哪里不对。   啊哈哈,这人真有意思。   夏目瑛二弯了弯眼睛。   就在这时。   “瑛二……先生?”   温柔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瑛二一愣,随后立刻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猫眼。   景光?!   他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织田作之助用恍然的语气说:“我知道了!您果然还是应该把腕带还回去,因为这毕竟是前任的东西,要是被下一任看见了对方肯定会心存芥蒂……”   他说着说着,留意到了新出现的男人紧紧盯着夏目瑛二的眼神,和他听了自己的话后装作不经意的看向那个腕带的目光。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这样吧,夏目先生。”他用空着的手指了指那根腕带,神色平静中掺杂诚恳:“为了不让您的现任误会,我来帮您把它还给中原干部。”   夏目瑛二:???   诸伏景光:!!!   猫眼男人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颊上。 第229章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啊哈哈。”   最后是夏目瑛二干笑着打破沉默, 将腕带往织田作之助手里一塞,笑容微妙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就拜托你了。”   织田作之助自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他看着诸伏景光眼里的情意, 实在很难欺骗自己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能推断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不方便对外人说。   意识到再留下去可能会打扰人家,织田作之助将腕带收好, 麻利的准备告辞:“我会努力帮您把东西送到。”   “嗯……总之谢谢你,作之助。”瑛二笑容复杂的点头, 再叫他的名字时就真心了许多,“下次我请你吃咖喱。”   织田作之助眼睛一亮, 没有多说什么, 道过谢就离开了。   瑛二这才收起笑容, 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诸伏景光, 目光在他的易容上再三扫视,确定不上手摸的话不会发觉这是假脸,神情这才好看了些。   但他还是没有露出笑影, 只是简短的说道:“回酒店。”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垂眸听话的点了点头。   *   房间还是昨晚那个大床房, 所不同的是桌子上多出了卖相非常熟悉的料理,床上则多出了小瑛二穿过的衣服和睡衣。   瑛二在步入房间时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在诸伏景光不安的视线中坐到了桌边,撑着下巴看这只没安全感的小猫一下子雀跃起来, 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让他发现, 只能抿着微勾的唇角忙前忙后的帮他盛饭盛汤。   说实话, 这很可爱, 也很戳他。   诸伏景光简直是人间瑰宝, 既像猫一样温驯绵软, 又像他的狗一样忠诚听话。不止身材好,还是再标准不过的人.妻。   他哪里都好,就是……被自己搞砸了。   夏目瑛二看向大床,视线落在那两套童装上。   它们被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但上面却多了很多褶皱,看着像是之前遭受了很多“蹂.躏”,然后才被重新叠好似的。   夏目瑛二一看就明白了。   他接过诸伏景光盛好的味噌汤,冷不丁询问道:“失眠多久了?”   诸伏景光指尖微蜷,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用鼻音表达着疑惑:“嗯?”   瑛二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低头吃饭。   他不重复也不追问,诸伏景光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强装镇定的也跟着吃饭。   这一顿饭,瑛二吃的怎么样景光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是吃的味如嚼蜡。   他觉得瑛二可能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并且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合理,越合理越坐立难安,到最后几乎食难下咽,完全是在一粒一粒的挑着白米饭吃。   直到瑛二忽然放下了筷子,语气轻飘飘的说:“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倒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诸伏景光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则登时又苦又涩。   他和夏目瑛二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说好只存在于那个地下室里,等警视厅的奸细被铲除,瑛二就再没有回来过,也再没有提过那里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提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确实猜出了自己为什么去找他吗?   如果真是那样……   诸伏景光心尖一痛,面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苍白。   “现在还会失眠吗?”对面的瑛二忽然又问。   诸伏景光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下,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轻轻点头:“……是。”   他的音量很小,残存的羞耻和良知让他秀丽的面庞发红,精致的眉宇却染上自我唾弃的痛苦神态,从喉咙滚出的含糊言语则带着一种挣扎而颤抖的……渴盼。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畏惧黑暗,再也无法正常入眠……就算累极了之后能小睡一会儿,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我……我……”   他的声音愈发轻微,紧抓着大腿上衣服的手却愈发用力,在瑛二安静的注视下难掩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不能没有你。”他颤抖的低喃仿佛在哭泣,“但我也知道,你喜欢的只有zero,所以……”   清瘦了许多的男人睁开那双冬湖般萧瑟悲伤的眼睛,破碎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艰难滚动,恳求的声音是那样嘶哑而无力:“所以,在你把‘那个’交给zero之前……最后一次,可以抱我吗?”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做出这样让人唾弃的事,被幼驯染知道的话,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不说完全告吹,最起码也要岌岌可危了。   可是……可是【爱】这种事……有时候就是无法受本人控制的啊!   男人昔日明亮的猫儿眼被泪意氤氲,黯淡的好像一对即将碎裂的婴儿蓝宝石。   他握紧拳头,在灭顶的自厌中痛苦到近乎眩晕的想:   为什么是zero呢?   为什么zero能这么好运呢?   为什么……!   一股热意突然碰到了他的肌肤。   诸伏景光像被火烧到了一般猛地后退闪躲,然后愣愣的看着那杯还在飘着蒸气的热饮:“……茶?”   “是你自己泡的麦茶。”夏目瑛二将茶杯塞到他手里,自己端着另一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声音宁静和暖,“稍微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诸伏景光捧着茶杯怔忡的望向他,透过袅袅上升的白雾,看清了他并无半分厌恶的低垂眉眼。   他看起来是那样美好又温柔。   “瑛二……”诸伏景光禁不住叫出了那个最让他觉得安心的称呼,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摆出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姿势,“你……不骂我吗?”   夏目瑛二长长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托着脸看向床上的小衣服,蓦地询问道:“早上我走之后,你一直把它们抱在怀里吧?”所以衣服才会皱成那样。   痴汉一样的行为被点破,诸伏景光的脸“咻”一下红了,有点拘谨不安的低头:“是、是这样没错……”   “那之后呢?你打算把它们带走吗?”夏目瑛二又问。   诸伏景光红着脸犹犹豫豫,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如果……可以的话。”   “抱着我的衣服的话,晚上就能睡着了吗?”夏目瑛二扭头看向他。   诸伏景光一僵,不敢对上他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只是有些慌乱的转移视线,然后才有余力思考他的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尝试着思考了一下,得出了并不明确的结论:“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可以的吧?”   夏目瑛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在他愈发不安躲闪的表现中,忽然很是无奈似的笑了。   “可这是不对的,景光。”他缓慢的轻声说着,语气十分耐心。   诸伏景光的脸“唰”一下白了。   “也、也是,这样怎么看都很像变态吧?被zero发现的话就糟糕了……”他心尖揪疼,却还得强颜欢笑,实际上已经完全快哭出来了。   他觉得瑛二不止是拒绝了他拿走自己的小衣服,同时也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是啊,零可是个不得了的醋坛子。”瑛二很赞同的点头,唇角勾起无可奈何的笑,“不过那副凶巴巴护食的样子也很让我喜欢就是了。”   ……别说了。   诸伏景光麻木的低下头,泪眼模糊的这样想着。   知道你喜欢zero,可是能不能不要在他面前说?   他难道真的……真的……   “我难道真的……没有资格得到光吗?”   过度压抑的情绪在触底时呈井喷样爆发,诸伏景光平稳的声音被彻底撕碎,发出既像质问又像自言自语的低喃,语气痛苦的像泣血的刀。   “——谁说的?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空气凝固了一秒,紧接着被夏目瑛二带着责怪的诧异声音打破。   他双手捧起诸伏景光的脸,在他惊悸颤抖的瞳孔注视下,轻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我说你抱着我的衣服睡觉不对,是觉得你根本不需要靠那种东西来克服黑暗,知道吗?”   男人认真凝视着呆住的猫猫,说出了让他心神俱震的话。   “——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Hikari’啊,景光。”   “我……?”诸伏景光回过神来,想都不想的摇头,“不、不对,只有你才是——”   “你知道当我让你杀死松本警部的妻子,结果你说你仍然相信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夏目瑛二忽然打断了他,突兀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诸伏景光此刻的反应有些迟钝,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可那是你安排好的替身……”   “你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夏目瑛二摇了摇头,海蓝的眼眸深切的望向他,那样的目光让诸伏景光沉醉。   “你以为我让你杀死了真正的孕妇,但你下一刻就选择了相信我,哪怕那令你无比痛苦。”   男人轻轻用拇指摩挲着诸伏景光的侧脸,声音比流水更温柔,“即便是零,也没有像你那样,从未对我产生丝毫怀疑。”   “你知道吗,景光?——对当时已经在黑暗中潜伏了六年之久的我来说,这就是对我的一种救赎,而你,就是终于照进来的那束光。”   “你让我这抹在黑暗中游荡许久的幽灵重新拥有了实体,你让我总算可以在所有人的怀疑中谨记,我是公安警察,夏目瑛二。”   诸伏景光完全呆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话语来回应这些话,只能本能般重复对他造成震撼最深的独白:“我是……你的光?”   “没错。”夏目瑛二弯眼露出微笑,低头轻吻他的眼眸,声线沙哑低柔;“所以,不要怕,景光。”   “你不需要我去照亮你,因为于我来说,你才是漫漫长夜中一直点燃的那盏灯。”   “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无数次从地狱涉来,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诸伏景光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喉咙。无上的喜悦从胸口那欢呼雀跃的器官中迸射出来,让他忍耐多时的眼泪就那样突兀的夺眶而出,而他的面颊却燃起滚烫的热度,嘴角完全不受控制的咧开傻乎乎的笑。   “真的吗?”他忍不住幼稚的确认着,双臂不知不觉抱住了眼前之人的脖颈,婴儿蓝的猫眼重新焕发光彩,脸颊红扑扑的像可爱的番茄,“瑛二,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蓝发男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诸伏景光突然将他抱住,柔顺的黑发紧紧贴在他脖子上,呼吸时湿润的热气一下下倾洒在他的脖颈间。   “那就足够了。”   长久以来陷入不安的猫猫声音颤抖的说着,有冰凉的液体渗进与瑛二相贴的肌肤间,“有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那些能将他吞噬的黑暗并不可怕。   那是他爱的人正努力到达他身边的证明,而他是他的明灯,他的月光,他的黎明。   他曾为他照亮前路与心田,这对诸伏景光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最后一次”的约定让一切顺理成章。   以目对目,诸伏景光的眼里蕴藏无限的爱意与柔情,让瑛二在心里轻轻一叹。   他并没有说假话。诸伏景光一直相信着他,在零怀疑他时,在被迫枪杀“孕妇”时,在死过一次又醒来时,这个温润如玉的人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他,所以他告诉他木叶的名字,所以幼小的自己对他多加依赖。   诸伏景光从一开始就拥有不可磨灭的灵魂光耀,这光耀不该因为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削弱,瑛二也不忍心让它削弱,因为——   蓝发男人将亲吻印于其上,温柔怜爱的仪态几近虔诚。   他是多么美丽啊。   这份美丽,应该会在【死亡】的冲击下彻底蜕变,涅槃重生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亲眼看看那会是一副怎样的画卷啊……   夏目瑛二着迷般轻抚诸伏景光的面庞,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紧紧牢记。   日头逐渐西斜,随后黑暗到来,哪怕这样也没有令两人的拥抱停止。   在凌乱黑暗的大床上,夏目瑛二在被褥下亲吻诸伏景光腿上因自己而起的伤疤,留下赧然的痕迹,也逼出男人难以承受的哭咽。   “瑛二……”   全身心投入的诸伏景光带着哭腔呼唤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攥住手腕深深吻住了。   他流着泪热情的搂住心爱之人回吻,心中幸福又悲切。   这是最后的放纵,像黎明来临前的疯狂。   他不再惧怕黑暗,因为他在黑暗中光明正大的亲吻瑛二,感受他将自己用力压向他的怀抱。   他是一束光,虽只能站在原地,却能永远照亮心爱之人朝自己步来的方向。 第230章   第二天离开之前, 瑛二给诸伏景光留下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在晨曦中的睡颜。   晨光之中,熟睡的黑发男人眼尾泛红、唇角轻扬,手指好似撒娇一般抓着他的衣角, 依赖和安心感浓郁的仿佛能冲破画面。   但这张照片最让醒来后的景光脸红的可不是这个。   画面上的他不知何时蜷缩成了一团, 柔软洁白的毯子遮住他大半敏感的部位,但肩头、脖颈、手腕脚腕上随处可见的咬痕和指痕却如蝴蝶般点缀其上, 更过分的则是昨晚被“重点照顾”的大腿后面的伤疤……   诸伏景光扭着腰费劲的看过去, 面红耳赤地发现那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丁香色的纹身, 那样的蝶形花坠, 毫无疑问是瑛二最喜欢的紫藤花。   ——怪不得昨晚他一边摸他的……一边不停的动这里, 原本还以为那么疼是他在咬, 结果居然是在弄纹身。   ……真是的,什么人啊。   猫猫捂着发烫的脸,怀抱着被留下印记的无上快乐与甜蜜,将照片加密保存又反复备份, 然后返回邮箱爱不释手的将邮件看了又看。   他无意中将照片下滑, 发现瑛二居然还发了一句话。   那句话写着……“送给我的光”。   *   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交易, 夏目瑛二理所当然是不方便出场的。   虽说他不怕黑衣组织的追杀, 但没人会主动去招惹麻烦,所以在贝尔摩德和降谷零待在横滨的这段日子里, 瑛二全程低调的不行, 出任务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暗部打扮。   行程方面, 更是跟两瓶酒完全错开, 保证一面都见不着。   不止如此, 他还肉疼的应下了森鸥外的种种剥削条件, 让他答应自己约束手下, 不要在这期间提及他的名字,更不要(尤其是某双黑)提一星半点他变小那晚上的事,免得贝尔摩德因为“波本居然对除科涅克以外的人感兴趣”而起疑。   降谷零听瑛二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直接被他洋洋自得的模样气笑了。   “你可真够自恋的啊,凭什么我不能对除你以外的人感兴趣?”   瑛二临时租住的公寓里,刚洗过澡的金发男人将头上的毛巾扔下,皮笑肉不笑的压住沙发上的瑛二,浴袍大敞着露出麦色的胸膛。   先一步洗完的夏目瑛二顺从的被他罩在身下,抬头一脸无辜的问:“可要不是只对我感兴趣的话,伟大的卧底警察降谷警官为什么一完成工作就急不可耐地跑来了我这边呢?”   他视线往下扫了扫,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而且还表现得这么迫切,怕不是这些天明明在港.黑却一次都没见过我,想我想的紧了吧?”   “嚯?你很有自信嘛。”降谷零早就不是那个刚从警校毕业、被他一调戏就会脸红炸毛的青涩年轻人了,此刻他神气又有些危险的扬眉,两手按着瑛二身后的沙发,膝盖跪在他两腿之间,低头暧昧的凑近了他的唇。   “你怎么能知道,我不是在用美人计勾引你,想让你说出更多情报呢……可恶的黑手党?”   又辣又主动的黑皮美人在眼前尽情散发着荷尔蒙的香气。   一滴水从降谷零的发梢滴落在瑛二的锁骨上,顺着骨感深凹的锁骨窝无声滑动,让目光一直追随着这里的降谷零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身体无意识的凑近身下的热源。   “原来是这样啊。”夏目瑛二仍然笑眯眯的,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空气的升温、胶着的气氛和降谷零黏在他身上的眼神一样,仍然悠哉悠哉的专注于谈话。   “那降谷警官可要听好我这边的收费标准了,我的情报要价都是很贵的哦,就算是组织基层的情报,都需要降谷警官给我一个火热的夜晚才能给你呢。”   “呵……不愧是狡猾无情的黑手党,在你眼里我的一个晚上就值那么点情报吗?”   降谷零也跟着演上了瘾,一边眼神带电似的嗔了他一眼,一边难掩急切的扯开了他的浴袍,指尖颤抖着伸入,“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止这么点儿价值的,混蛋。”   “我才是要说呢,降谷警官只满足于基层的情报吗?不再问点别的?”瑛二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带进怀里,声音沙哑的像是被欲.望蒸干了水分。   降谷零被撩的浑身发烫,跨坐在他身上忍受不了似的抱着他就开始亲,一边亲一边激动的低喘:“那、那我要是买你们夏目十人长的情报呢?”   “夏目十人长啊,他可是超级贵的呢。”瑛二一个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在他的呜咽中低笑着深深吻住他。   “需要你一辈子以身相许才行。”   *   让逐渐修炼成精的波本酒羞耻脸红的方式很简单。   一片漆黑的公寓里,夏目瑛二将炸毛的狗狗紧紧压在阳台落地窗上,在他耳后发出不啻魔鬼的调笑:“怎么了,降谷警官?我明明记得你最喜欢这·种·场·景了啊,为什么你现在这么紧张呢?”   降谷零看着对面楼上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再看看自己这边毫无遮掩物的玻璃窗,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脸上更是红的要滴血:“夏、夏目瑛二你疯了吗?!快放开我,这里不行……!!”   “嘘……我可不是你嘴上说的那个人哦,那是公安警察夏目瑛二的名字。”   恶趣味的蓝发男人咬着他的耳垂让他发出可怜的轻颤,手臂则隔着浴袍紧紧搂着他往自己怀里带,力道之大,让他小腿发软的发出语不成句的呜咽:“你在……说、说什么鬼话……!”   “装什么傻呀,降谷警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想得到情报的话,今晚就要一切顺着我才行哦。”   夏目瑛二在他耳边发出缠绵的低语,看了眼两人脚下摇晃的影子,蓝眸中逐渐透出被降谷零看到的话绝对会转身逃跑的坏笑。   “而且你现在明明很兴奋吧?”他微笑着戳穿了一个令降谷零羞耻的事实。   金发男人触电一样挺直腰:“我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夏目瑛二好脾气地顺毛,笑意愈发加深,“那这样吧,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抱你回房间,怎么样?”   他两手放在降谷零腋下,让他转了个身后托着他将人抱起来,抬头眉眼弯弯的询问着。   小金毛在转过来的第一时间就依恋的抱紧了他的脖子,脑袋小狗似的蹭着他的颈窝,动作是和之前的嘴硬完全相反的、撒娇似的亲昵。   已经完全软了下来的男人神智不清的问:“什、什么问题?”   夏目瑛二神秘的微笑着,抱着他一句一句的问:   “请问降谷警官,你最喜欢的人是你的旧情人科涅克……还是我这个港口Mafia十人长……还是你的白月光黑泽教官呢?”   “这、这都是问的什、什么……!”降谷零的声音都破碎起来,他像是要躲避身后四面八方的视线一样将脑袋埋在瑛二怀里,嗓音中带着止不住的惊慌,偶尔甚至会泄出一两声哭腔,“那、那些不都是你吗……!比起这个,快、快点回房间……”   “不,降谷警官不回答的话,又或者回答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们就要一直待在这里哦。”夏目瑛二笑得看不见眼睛,低头在降谷零耳边忍俊不禁的说:“顺带一提,这里的隔音很不好呦?”   “……??!”降谷零猛地收紧双臂,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用腿用力缠紧他的腰:“你这个大混蛋——!!”   ……   …………   夜色愈发浓厚。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滚烫的阳台上,不知是谁再也无法嘴硬,崩溃的哭着承认道:“都喜欢……我全都喜欢……真、真的……别——!”   有谁抱着他说了句什么,惹来那人气愤又委屈的啜泣:“没有!没有花心……我喜欢的只有……呜……”   本就密不透风的拥抱愈发毫无间隙,亲密无间的相拥中,金发男人迷恋的纠缠着心上人的唇舌,怦怦乱跳的心脏在沉醉中诉说着火热的爱语——   我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你。   无论什么样的你。   *   明月高悬。   重归寂静的房间中,一人静静地凝视着床上昏睡的另一人,好半晌,才牵起他的手,轻轻圈住了他的手指。   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第231章   “那么, 我这就走了。”   “哦!一路小心~”   白色马自达前,亲密交缠了一夜的两人正在告别。   降谷零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外面笑眯眯朝自己挥手的男人, 满腔的依依不舍逐渐掺杂上不满:“我说你啊, 答应的也太干脆了吧?好像巴不得我快点走似的, 该不会是想等我走了就去找别的小情人吧?”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多少相信我一点嘛!”   夏目瑛二毫无说服力的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在降谷零无语的注视下收敛了笑容,目光却更显柔和。   他俯身捧住降谷零的脸,在他唇上轻缓的贴了贴,声音压得很低:“这次是认真的。保护好自己, 零。”   “……嗯,我知道。”降谷零眨了眨泛红的眼眶,眉宇中爬上令人心动的柔情, 主动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别忘了回东京之后的约定。”   “忘不了的。”夏目瑛二低笑着捏了捏他的无名指, 而后放开他后退了一步, 目送马自达驶出视野。   贝尔摩德在昨天就已经离开,诸伏景光为了避人耳目, 是昨晚深夜搭乘新干线走的,因此在降谷零也离开的现在, 横滨已经没有外来组织人员逗留了。   夏目瑛二溜溜哒哒地往回走, 目光在港.黑的五栋大楼上停顿了一下,抬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一些事情, 也是时候展开最后阶段了。   *   在“某些事情”有条不紊的发展的时候, 我的个人社交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还是可以约织田作之助出来吃咖喱的。   说起来, 这还要多亏太宰治那个熊孩子最近不再折腾我了, 不然我未必有时间履行承诺。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就消停了呢?”   再一次相约在老爹的洋食店里,我咽下一口咖喱,戳着脸颊有些疑惑的问着,“果然是像小孩子一样三分钟热度,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了吗?”   “很失望?”织田作之助扭头看向我。   “不不不,只是有点奇怪而已,硬要说的话,我这边可是松了一大口气。”我吓得连连摆手,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那个臭小鬼的鬼点子太多了,就算是我也受不住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都挺乐在其中的。”织田作之助很平静的阐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如何惊世骇俗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了,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不,我是被你诡异的眼光雷的外焦里酥了。”我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龇牙咧嘴的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乐在其中的啊,真是的……”   “……唔。”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喱,慢慢地咽下去之后才再次开口:“可是最近,太宰偶尔会露出很寂寞的眼神。”   他用自己一贯没有起伏的语气这样说着,思索的看了我一眼,“我总觉得,他会这样应该和你有关。”   “哎——?”我的笑容不变,用勺子戳了戳咖喱最上面的半熟蛋,“所以作之助是什么意思?希望我主动和你的友人和好吗?”   奇怪的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和干部太宰治是友人,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   那么事实到底如何呢?替黑蜥蜴的十人长将重要之物还给了中原干部,又和太宰干部是友人的织田作之助,他的本质,是否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缺心眼……   (织田作之助:……?)   “我没有这么说。”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说话也依然毫无保留。   他耿直的、天然又平淡的说:“太宰是个在黑暗里迷失了很久的孩子。他渴望得到光明,又从不期待光明,就像曾经失去了什么照亮他的东西,而他固执的认为自己除了那个以外,再也不需要其他的了。”   “这种情况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有变过,直到你加入了港口Mafia。自那之后,太宰就变了,我能看出来,他似乎希望那个光明就是你。但是……”   “但是?”我懒洋洋的将鸡蛋戳来戳去。   织田作之助扭头望着我的侧脸,一脸平静的说:“但是,你说不定才是最黑暗的那片深渊吧。”   “——叮。”   戳到盘底的勺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循声看了眼我顿住的手,没怎么在意的收回视线,又吃了一口咖喱:“我觉得太宰不会得偿所愿,也觉得你没有理由必须接纳他的迷茫,所以……嗯,就先这样吧。”   我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周遭的空气也仿佛重新开始了流动:“‘就先这样吧’是什么鬼啊?是说你直接放弃调解了吗?”   “嗯,不这样也没办法吧。”织田作之助老实道,“你们两个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去解决比较好,我这种人就算想插进去,也没有你们那股聪明劲。”   “不,作之助拥有很厉害的眼神呢。”我一边反驳一边弯着眼睛看向他。   织田作之助疑惑的看着我:“我记得你几分钟前才说过我眼神不好——”   “做我的朋友吧,作之助!”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露出自己最灿烂、最令人无法拒绝的笑容,热情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真的好有意思啊!我超喜欢你!可以答应我吗?”   “欸?啊……哈。”织田作之助呆了一下,发出了好几声无意义的语气词,有点茫然的回握住了我的手。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是吗?你答应了对吧?!”   我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好几倍,握着织田作之助的手上下摇晃了好几下,发出爽朗豪气的笑声:“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作之助!——哦不对,你亲近的人是不是都喊你‘织田作’?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织田作?”   “啊……当然可以。”织田作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寡淡的面庞稍微软化,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请多指教,夏目。”   “叫我瑛二就行啦!瑛二!”   “哦,好,瑛二。”   “嗯嗯!”   ——我是真心想和织田作做朋友的。   你们也都知道,瑛二大人我性格超好,无论到哪里都能朋友遍地走,我本人也超级喜欢交朋友,但好朋友和普通朋友还是有区别的。   我能感觉到,织田作之助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一些想法连我都猜不到,或许这就是天然的魅力吧。   最关键的是,他还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直觉和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敏锐目光,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也出色到让我欣喜不已,令我由衷的期待和享受着和他聊天,因为我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或许太宰治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和织田作成为朋友吧。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织田作这种类型实在太难得了,难得的就像在一堆沙砾里发现了一颗蓝宝石。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织田作的关系愈发亲近,连带着也知道了他的许多事情。   比如他收养了五个可爱的孩子,比如他是激辣咖喱永远吃不腻星人,比如他有一个写的梦想,而指引他拥有这个梦想的人叫夏目漱石。   我:……   “这么说起来,夏目老师和你同姓啊,瑛二。”   又一次洋食店之约中,谈到这段经历的织田作忽然惊觉这个事实,扭头看向我。   我木然的捧着水杯:“是啊,他是我爷爷嘛。”   “是这样吗?”   “是这样哦。”   “啊,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发出恍然的声音,扭回头继续去吃自己的咖喱了。   我:“……噗!”   又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反应!   吃着咖喱的织田作对突然爆笑的我投来疑惑却习以为常的注视,而我也没什么对他解释的意思,笑够之后就揉着肚子问:“所以织田作是因为读了我爷爷的《明暗》才想写的,是这样吗?”   “准确的说,是因为想读到下册的结局。”织田作也不在意我的跳脱,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那部里有一个杀手,他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不再杀人,我想知道他不杀人的原因,但的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夏目老师建议我自己去揣测杀手的心情,然后自己来写完的结局。”   “所以从那之后,我也不再杀人了。”暗红色头发的男人这样说着,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柔和的微笑。   “未来的某一天,我想买下一栋靠海的房子,在能看见海的地方,听着孩子们玩耍的声音、闻着咖喱残余的香味,在纸上自由地写下自己的。”   男人的声音在那一刻无比温柔,充斥着光明的憧憬与希望。   我托着脸安静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的笑道:“真好啊。织田作的文字的话,肯定是温暖又有趣的吧。”   “会吗?”织田作难得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   “会的会的!到时候我绝对会做第一个买你的书的读者!”我说着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织田作的肩膀,话风突地一转,“不过实际上,我知道那部的结局哦?”   织田作闻言一愣,而后难得用加快了的语速问我:“真的吗?”   “真的。”多好猜啊。   我双手交叉笑吟吟的看着他,在他热切的注视下眉眼弯弯的说:   “杀手最后死了。”   “这就是的结局哦。”   *   “——阿嚏!”   墙头上懒洋洋晒太阳的三花猫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   墙下传来威严古板的声音,正在狐疑的三花扭着小脑袋望下去,冷不丁对上一张超凶的脸。   银发老派的武士先生严肃的望着他,过了半晌,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条小鱼干。   三花:“……”   三花站了起来,一甩尾巴高冷的走了。   ——还以为是谁在念叨老夫,结果居然是这个倒霉弟子。   与此同时,某家他的忠实读者青睐的洋食店里,他的宝贝大孙子笑得像个传.销.组.织头头,一把握住了对面神色恍惚的男人的手:   “想知道杀手到底该怎么改行当家吗?”   “我愿意免费教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啊!织田作!” 第232章   “下册……果然很烂啊。”   这是织田作之助来到Lupin后说的第一句话。   旁边的青年闻言, 疑惑的看向他怅然若失的脸:“织田作?”   “……啊,太宰。”织田作之助愣了半晌才循声扭头,看起来仍然呆呆的:“我想象中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结局?”太宰治歪了歪头,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织田作之助微微后仰,总算是回过神来, 似乎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只是在说我看过的一本。”   他向酒保要了杯威士忌, 在等待时顺口问道:“安吾呢?”   “今天没来。他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太宰治耸了耸肩, 继而好奇的追问:“所以那本是怎么回事?不有趣吗?”   “不,上册和中册其实写的非常好,我以前看过许多遍, 就是下册……”   酒上来了,织田作之助端起来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一直没有找到下册, 直到今天瑛二说他读过, 然后把的结局告诉了我。”   瑛二……   太宰治眼睫微颤, 顿了顿才不经意似的笑道:“那个结局很不好吗?”   “嗯。”织田作之深深点头,“和我想象的精彩结局一点都不一样, 而且……”   而且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路,真的是正确的吗?   不过他倒是可以肯定, 自己确实很喜欢现在安逸的生活, 也确实发自心底的不想再杀人。   ……可是书中那个和他采取了同样做法的杀手,最后死了。   织田作之助不想死, 他想要活下去。   这个男人虽然拥有精湛的枪术, 以及bug一般的预知型异能力, 过去还是地下世界的王牌杀手, 但实际上,他的本质却是个有咖喱吃就满足了的、向往happy 第233章   自那天对太宰治说过那番话, 用事实告诉太宰治“就算是同一个人的两片灵魂,思想和做法也会完全不同”,从而彻底粉碎他认为自己和津岛瑛二是同一个人的幻想后, 夏目瑛二就失踪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疯狂的想要报复他的太宰治。   在发现找不到夏目瑛二之后,认为自己被狠狠愚弄了一番的高傲干部便瞄准了小矮子搭档作出气筒,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当他想找中原中也的时候, 对方却先一步前往西方出差了。   那一天,港.黑总部的空气格外压抑,人人都能看到太宰干部身上仿若实质化的漆黑杀气, 个个都提心吊胆地躲着他走, 生怕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   这样压抑的气氛持续到了第二天。   虽然差点被夏目瑛二的“愚弄”气死,暗地里却悄悄把他那句“针对你的阴云”记在心里的太宰治,收到了森鸥外召见织田作之助的消息。   ——坂口安吾也失踪了,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领命去搜救他。   这就是日后被称作“mimic”事件的,某个阴谋的开端。   *   事情刚开始时,一切都还笼罩在迷雾之中。   太宰治即便再聪明, 也只能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 根据夏目瑛二前段时间频繁去找森鸥外、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行为, 推断这次的“阴云”应该是夏目瑛二和森鸥外联手带来的。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他们下手的对象, 是他的友人。   思考出这一点的太宰治脸色分外阴沉。   ——森鸥外性格多疑、不能容人, 他对自己下手的原因很好猜, 无外乎就是忌惮自己的成长,害怕自己这个他篡位的唯一见证人推翻他的统治。   那个本性冷酷又讲究最优解的男人比自己还像天生的黑手党, 他肯定不会觉得为了除掉自己牺牲区区两个部下有什么不对。   可夏目瑛二……他难道真的残忍到这个地步吗?   明明他的瑛二是那么温柔……明明他们按理说是同一个人……!   ——可事实证明, 夏目瑛二就是能如此残忍。   但那个时候的太宰治, 却对这一点认识的还不够深刻。   *   当两个智谋不输自己,经验和能拿到手的情报却甩了他好几条街的人联手织网时,即便太宰治已经心存警惕,也仍然像只已经撞网的蝴蝶般无力抵抗。   事情的发展迅速到远超太宰治的想象,比如在一开始,在他刚刚得知坂口安吾失踪、织田作之助被森鸥外召见时,首领的最新传令就已经下达:   一,从现在开始,除了外出前往西方的中原干部,其他干部调取武装力量必须经过首领同意,否则将视作反叛。   二,太宰干部直属部下芥川龙之介被派往敌方据点,试探对方首领的异能力,如若成功,将获得首领珍藏的、太宰干部对其的褒奖录音。   太宰治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有第二条,因为芥川龙之介那个铁头娃是直接收到了署名森鸥外的短信,然后谁都没告诉就出发了。   更离奇的是,整个港.黑连一个看到他走出总部的人都没有,也因此没有一个人想到通知太宰治。   ……不,应该说,只有一个人看到了他。   那个人就是一路追查坂口安吾的踪迹,来到了敌方据点的织田作之助。   等太宰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已经被mimic首领纪德重伤,灰头土脸的被带了回来,而带他回来的人,正是“恰巧”看到友人的部下性命垂危的织田作之助。   善良的男人不假思索的救了芥川龙之介,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异能力,受到了纪德的“狂热追求”。   事已至此,再看不出来有无形的手操纵这一切,太宰治还不如就地切腹。   他需要反击。   但反击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情报。   *   Lupin酒吧内。   失踪许久的坂口安吾,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了平常的位置。   在他左边的卡座上,卧着一只三花猫。   当他看到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时,他甚至能一如既往的举杯向他们致意。   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回应他。   后者一言不发的要了杯酒,而前者则用不同于往常的低沉声音,指出他实际上是异能特务科派来港.黑的卧底。   坂口安吾没有反驳。   事实上,这个欺骗了友人的男人即便竭力控制自己,也露出了不明显的愧疚神色。   于是太宰治说:   “帮帮我吧,安吾。”   “请告诉我mimic……还有那个人的事情。”   他没有去看坂口安吾的表情,只是像阐述事实一样冷漠却压抑的说:“之前那个人频繁约见你,是因为他看出了你卧底的身份,在逼问你到底在做什么吧。而你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拒绝他,所以告诉了他mimic的情报。”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设计好这一切,将织田作……不,将我们逼入绝境。”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青年隐而不发的话语如利箭般刺穿人的心灵。   “……”   坂口安吾疲惫的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哪怕对汇聚了国内异能力者的异能特务科来说,mimic也是一个难对付的对手。上面的意思是,将它彻底丢给港口Mafia来解决。”   “然后森先生就把这件事丢给了织田作?”十分了解友人能力的太宰治冷笑。   坂口安吾没有说话。   这异乎寻常的沉默引来太宰治的侧目,随后,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猜到了什么的黑发青年突然睁大了眼睛:“不,不对,难道原本应该是……?”   “是的。”坂口安吾安静垂眸,“原本,纪德应该交给某位半年前刚加入港口Mafia的强者来解决。——或者说,他正是为了解决纪德,才会从东京特意赶来横滨,加入港口Mafia的。”   “那个人,就是瑛二……吗。”织田作之助陷入沉吟。   “喵哈~”   旁边卡座上的三花打了个哈欠。   这件乍看很简单的事,背后其实有着更复杂的政治意义。   替政府解决棘手的异能力组织,这对港口Mafia来说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如果干得好,森鸥外将得到他一直以来最渴求的东西。   为了「三刻构想」能更稳定,某种程度上说,“那个东西”几乎是港口Mafia内定的,区别只在于森鸥外愿意付出多少来得到它。   结果很明显,这只狐狸是个十足冷酷的残忍家伙,他宁愿付出自己的一员大将,也要得到那张薄薄的纸。   不过这倒也正中某位老者的下怀,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时拥有“双黑”的两人,让港口Mafia的实力有些过分强盛了,分开一个刚刚好。   在这种算盘下,某位港.黑底层成员的牺牲,显然是不被大人们所在意的。   然而,这件被隐于幕后的老者筹谋了很久的事,在他的亲亲大孙子的干扰下发生了变化。   时间拨回夏目瑛二从黑衣组织中撤离之际。   那时夏目瑛二身中生化剧毒,生命危在旦夕。夏目漱石火急火燎找来了徒弟之一的社员给大孙子治病,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不过救命之恩是看在师徒之情的份上也抵消不掉的,因此醒来后的夏目瑛二坚持自己欠了社员小姐一个人情,询问自己有没有能为对方做的。   豪爽的社员小姐答:她缺一个能给她跑腿的!(后被社长先生纠正为社员太少,若能适当增加便再好不过)   于是夏目瑛二便摩拳擦掌的将目光对准了人才济济的港口Mafia,准确的说,是对准了被大人物们盯上的小可怜织田作。   ——看哪!多么随和佛系的跑腿(bushi)!!   刚好想转换下心情的蓝发男人两手一拍,就这样孝顺的改掉了便宜爷爷写了好几年,甚至不惜写了本书来给人家挖坑的剧本,愉快的滚去港口Mafia就职了。   在这之后,才有了在横滨发生的故事。   不过奇怪的是,这人一开始的目标明明是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两个人一起薅走,但现在他仿佛又改变了主意……?   孙子的心思,就连爷爷也搞不懂。   三花猫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蔫蔫的趴在了卡座上。   也罢,反正大概是孩子心性发作,又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了吧。   只要结果不出错,钻石之一能顺利派到另一个弟子手下,可可爱爱的吉酱就懒得管臭小子又想玩什么。   ——以上这些事情,坂口安吾尚且是没有资格得知的。   他所知道的正像他所说的那样,就是“夏目瑛二提前半年来港.黑,预备解决登陆霓虹的mimic,但临到头却原因不明的改变了主意,现在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听到这样的说法,太宰治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表情模糊的开口道:“这么说,那个人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居然能直接命令你?”   “……是的。”坂口安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的上层确实特别吩咐我,紧要关头要听从那个人的指令。”   太宰治沉默了,而织田作之助却对这些并不关心,而是提出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纪德的异能相当棘手,你们是根据什么从一开始就断定,瑛二可以打败他的?而且听你的意思,他的背景相当厉害不是吗?”   他的意思很简单,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可能以身涉险。夏目瑛二既然拥有安吾的上层都不敢得罪的身份,那他何必计划由自己迎战危险?   当然,他现在并没有去迎战危险,而是把织田作之助推了出去,但织田作之助并不认为这就是瑛二的全部打算了。   一股莫名的信任支撑着他,让他此刻的内心依旧平静如水,仿佛被纪德盯上的并不是自己。   因为瑛二说过不是吗?——“我们是朋友。”   他们是朋友,所以瑛二会帮他。   对这一点,织田作之助从未有过怀疑。 第234章   织田作之助提出问题之后, 回答他的不是坂口安吾,而是太宰治。   “因为那家伙很强吧。”   黑发青年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 表情变得十分难看,“毕竟是初代「羊之王」,他的体术甚至胜过中也, 更别提那个只要说出口就能起效的异能力……”   “确实如此。”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   “根据登记在异能特务科的情报, 夏目瑛二先生的异能力无需依靠常规的触碰、视听觉等条件,似乎只需他本人【感应】到敌人的存在,便可直接发动。一旦成功, 不仅能驱使敌人变成的犬类, 还能彻底封印敌人的异能力。”   “所以说,哪怕织田作或者纪德提前五到六秒预知到了未来,这种算不上攻击的控制类异能,只要在【范围】内,就是根本避无可避的吧?”   太宰治带着一丝莫名的嘲弄这样总结着,音量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偏偏其中的杀气却森冷到令人胆寒。   “也就是说, 他拥有这么好用的能力, 还是一开始就为了解决mimic才来的横滨,结果现在偏偏打算把织田作推出去?就因为……”   青年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就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   ——那家伙, 是想让自己去求他吗?求他去代替被盯上的织田作解决纪德?!   开什么玩笑!!他倒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正处在人生中最心高气傲时期的干部先生咬紧后槽牙, 浑身散发着波浪状的漆黑怨气, 皮笑肉不笑地对织田作之助说:“没事的织田作,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叛逃——”   “铃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炸响。   太宰治截住话语, 和坂口安吾一起注视着织田作之助接起电话。   随后。   仿佛从男人的身体内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旁观的两人眼睁睁看着织田作之助摔了酒杯, 浑身颤抖不止的起身就往外跑,脸上的惊恐完全无处掩饰。   “……怎么了、织田作?!”太宰治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但他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织田作之助几乎是瞬间就冲出了酒吧,像是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能力。   在那一刻,太宰治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想到,能让织田作之助失态到这种地步的,恐怕唯有……!   他心尖一颤,一种莫名的失控感和恐惧感,开始疯狂叫嚣起来。   “发生什么了?”   坂口安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宰治猛地扭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了他不加掩饰的惊讶和疑惑。   是了。   太宰治鸢眸恫然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起身就往外走。   织田作之助收养了孩子的事情,坂口安吾并不知情。   除了他和织田作以外,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个人!   “啊……太宰君!”坂口安吾看出他也要走,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朗声唤道,“关于你新年那时候让我帮忙调查的事——”   “砰!!”   震耳欲空的关门声响起。   欺骗了友人,也终于被友人抛下的知性男子闭上嘴巴,一个人坐在今天之后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回来的酒吧里,低头闭上了眼睛。   *   远处的天空被不详的黑雾笼罩。   正赶往洋食店的太宰治脸色一白,顿时惊慌的冲上前去。   熟悉的店面前,冰冷不近人情的警戒线隔绝了熊熊燃烧的楼房,太宰治踉跄的走过去时,正巧看到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友人。   他攥紧手掌,在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中轻声唤道:“……织田作。”   “……啊,太宰。”   暗红色头发的男人隔了一会儿才轻声回应着他,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平静而寡淡,但是配上他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和面前燃烧的房屋,一股灭顶般的绝望却扑面而来。   太宰治的双手止不住的发起抖来,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但那双望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却不知何时充满了近乎卑微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祈求:   “听我说,织田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那就正中——”   “那就正中纪德的下怀了。我知道。”   平静到诡异的声音打断了他。   织田作之助依旧望着远处的火海,看起来没有丝毫动摇——或者说,早在洋食店和孩子们一同化作烈火之后,他就已经化作了一潭死水。   一潭只等毁灭的死水。   比谁都清楚的看出了这一点的太宰治禁不住上前几步,耗尽全身力气保持平稳的语调已经出现了撕裂:   “织田作,知道孩子们住址的除了你我,就只有夏目瑛二!他和森先生联手,在这短短半天里做了这一切!你现在先冷静一下,首先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阴谋——”   “根本没有什么阴谋,太宰。”   织田作之助发出麻木的声音。   他和太宰治擦肩而过,不含一丝情感的木然嗓音消散在青年耳边:“一切都结束了。”   “——织田作!!”   太宰治猛地攥紧拳头,脸色苍白的转身想去抓他。   他没能抓住。   织田作之助背对着他,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   逢魔时刻。   年轻的干部脚步匆匆的步入首领室,一眼就看到了闲适观景的森鸥外,和他手里拿着的薄薄纸张。   ……就是那个东西吗?   太宰治猛地顿住脚步,垂下头遮掩住一切外露的情绪。   就为了那种东西……就为了这么一张无聊的纸片,织田作就被……!   “哦呀,太宰君,找我有什么事吗?”   悠哉悠哉端着红酒,显然心情不错的男人像是才发现他的到来一样,近乎良善的笑着扭头,看向僵硬在原地的青年。   太宰治已经明白了一切,森鸥外知道。   他的这个学生聪慧到令他都觉得胆寒,假以时日,肯定会变成超越他的了不起人物吧。   可惜,现在的太宰治还是只自作聪明的幼兽,连森鸥外都玩不过,更何况他和夏目瑛二联手。   ——所以被骗的团团转,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呀。   森鸥外欣赏着自己的学生,看着他石雕一样苍白的侧脸被残阳染上无机质的血色。   他看起来是如此沉默,但森鸥外知道他内心有一只咆哮着的野兽。   那野兽象征着不甘、愤怒与凄惶,因为高傲的主人拉不下脸去求唯一能破局的人,因为无能的主人做不到单枪匹马前去救援而只能来这里,因为绝望的主人从一开始就明白此次求助的结果。   啊,多么惹人怜爱啊,太宰君。   无助,弱小,在他面前展现徒劳的挣扎。   真是……太令人心情愉快了,不是吗——瑛二君?   刚刚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的男人面上扼腕,内心的漆黑恶魔却咧开血红的大嘴,桀桀狞笑着嘲弄被雨打湿的野猫。   太宰治一直低着头。   他没有看森鸥外一眼,只是在夕阳中模糊了表情,用低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首领,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正独自前往mimic据点,我请求带领武斗部队前往支援。”   “唔……这个嘛。”   森鸥外用手撑住脸颊,装模作样的苦恼道:“可是广津君这几日请假,瑛二君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就算想同意也联络不上他们呀。”   话音刚落,他面前瘦削直立着的青年胸膛急促起伏了一下,眼中极快地闪过早已料到一切般的怒火与无力,让他看起来尖锐又莫名的悲哀。   他不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扭头就走,却在侧身的瞬间被乌黑的枪口瞄准。   首领室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森鸥外冷淡开口:“让他走。”   枪口让开了,太宰治一言不发的抬步,与身后的老师背道而驰。   那一刻,渐行渐远的青年和沙发上的男人都没有说话,任凭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在两人间出现,划开一道永不可能修复的天堑。   *   ——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   皮鞋踢到冰冷的尸体,青年“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肩头的大衣如阴云般飘落,他死死咬紧颤抖的牙关,不顾被沙砾划破的手掌,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他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   可是……!!   【“求求你,帮帮修治少爷……”】   【“——按照相反的来,不是更有意思么?”】   “嘭——!!”   重叠的枪声在近在咫尺的厅堂内传来,预感到什么的太宰治感到一阵烈火灼烧心脏的疼痛,他在绝望和痛苦中“砰”一声撞开了门,再也忍受不住的凄厉大喊道:“织田作!!”   沙色的外衣如同轻羽般飘落,伴着飞扬的血色。   太宰治的虹膜因剧烈的收缩而变薄,显出琉璃般易碎的质感。他冲向飘落在地的衣服,悲痛欲绝的抱住它崩溃哭嚎:“织田作——!!”   “田作——!!”   “作——!!”   “……”   “——噗。”   空气凝固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兀至极的憋笑和久久回荡的大喊相互交织,跪在地上的太宰治一瞬间化成石像,抱着眼熟的衣服眼睁睁看着一只暗红色秋田犬钻出来,一脸呆萌的朝他歪了歪头:   “汪嗷?”   与此同时,录音设备独有的电磁声传来,在太宰治耳边无限播放起令他今后在某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的“真情流露”:“织田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至极的大笑在身后炸响。   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揉上太宰治的头,在他像开水壶一样从脖子红到脑袋的反应中,带来春日般美好温暖的藤花气息——   “这下我们就扯平啦,修治少爷!” 第235章   废弃的礼堂被渐暗的天色染上紫光, 越来越长的阴影遮住了mimic首领纪德的尸体。   “——这下我们就扯平啦,修治少爷。”   与环境相比,男人含笑的声音简直比秋日更明媚温柔。   ……让他想起十一年前,那些只有两人相伴的日日夜夜。   太宰治的身体狠狠一颤。   他瞳孔放大的跪在原地, 几秒后表情忽然模糊了一瞬, 随后一把将头上的手甩开, 抱着小秋田犬起身冷笑道:“哦呀哦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有危险就跑得不见人影的夏目十人长啊。”   他话说得阴阳怪气, 语气更是充满讥讽, 只要忽略他涨红的耳根和即便转过身来也没跟瑛二对上的眼神,那换个中也在这里怕不是当即就要跳起来打爆他狗头。   他怀里的织田犬抬头看了他一眼, 露出了然的眼神。   太宰果然不会接话。   没确认时会反复作死撩拨, 真相就在眼前了反而会害怕的连连后退,这就是胆小鬼最常见的情状。   夏目瑛二也不知道看没看出这一点,只是笑眯眯的欣赏了一番青年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随后又一次按下了播放键:“织田作——!!”   “织田作——!!”   “织田作——!!”   无限循环。   太宰治:“……”   ——啊啊啊啊啊啊!!   “汪。”   还是坦率点吧, 太宰, 不然以瑛二的坏心眼,你可能会被欺负得很惨。   蹲坐在青年怀里的小秋田看穿了隐藏在他面红耳赤的平静外表下的一切,语重心长的用爪爪拍了拍他的胳膊。   万一瑛二看出你就是个纸糊的高攻低防, 那他一旦主动起来,你绝对会节节败退啊。   看, 只是反复播放你掺杂了真心的呐喊, 你就快红成番茄了。   太宰治对老父亲(bushi)内心真诚的劝告一无所知——他再聪明也不可能从那一声“汪”里分析出这么多意思。羞耻到极点的他, 还以为好友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当即不假思索的大叫一声, 胡搅蛮缠似的想打破尴尬又让他慌乱的气氛:   “啊——!话说织田作为什么还没变回人啊?!就算是织田作,变成狗也很让人讨厌诶!!”   被疯狂rua毛的织田犬下意识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现在只会说太宰治听不懂的汪星语,他就心安理得的闭上了嘴巴,老神在在的趴卧下来,用眼睛示意他去看某位异能力的主人。   太宰治一僵。   ——他就是不想面对那个家伙才扯开话题的啊!织田作你怎么回事!!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看穿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的男人好心解释道:   “因为我的异能力是不需要接触的范围型,异能力的波动是以我为中心辐射出去的,也就是说,你只有触碰我本人,才算是触碰了异能力本身,「人间失格」才会起效哦。”   说完,他也不等太宰治回答,直接上前了几步,站到了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心里一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面前的男人却紧跟着俯身,那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邃蓝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还有,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的眼睛呢……修治少爷?”   太宰治瞳仁微颤,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移开视线,指尖不受控制的蜷缩。   织田作之助左右看看他们两个,自觉自己有点多余,正想试探着跳下去,就被太宰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揪住。   已经在今天听到两次“修治少爷”,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开始脱离掌控的太宰治显然也是慌不择路,僵硬了一秒脑子才转过弯来,夸张的大叫道:   “等等等等!织田作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可恶的家伙现在就在这里喔?你为什么不冲上去咬他啊?他可是害的你——”   啊。   大喊大叫的小孩猛地惊觉失语,有点无措的看向织田犬。   就在这时,对面的讨厌鬼扑哧笑了一声,眉眼弯弯的开口道:“因为孩子们和老爹都没事。”   ……什么?   太宰治一下子瞪大眼睛,露出难得的惊讶神色,像是灵魂出窍一样一动不动的盯了他几秒,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低头不敢置信的看向织田犬:“织田作?!”   正想悄悄溜走的狗崽子顿时坐的笔直,面瘫寡淡的狗脸看起来十足无辜:“汪呜?”   太宰治:“……”   太宰治盯着他摇出幻影的小尾巴,面无表情的狠狠捏住狗嘴。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跟别人联合起来骗我!!   青年回忆起织田作之助在起火的洋食店前始终不跟自己对视,声音虽然很轻但一直都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狠狠磨了磨牙!   亏他当时还以为织田作之助是因为面瘫才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合着人家压根就一点都不悲伤啊!看这尾巴转的,都快成螺旋桨了——!!   “骗到我很开心吗?嗯?很开心吗?”   干部大人盯着呜呜咽咽说不出话的小秋田,笑不见眼珠的冒出滚滚黑气。   织田犬脑门上滑下一滴巨汗,还没来得及继续卖萌,就被太宰治连着衣服团吧团吧塞进了怀里,看都不看夏目瑛二,转身就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可恶,这笔帐我们之后再算!你受伤了对吧?总之先去治疗!!”   “唔!汪唔、唔——”   织田犬用没有指甲的爪子扒拉着他的手,隐含控诉意味的眼神则是往瑛二那边飘去,后者接收到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   现在的太宰治很明显一心想着逃开,应该是还没理清楚思绪呢,这种时候,就算他硬要将人留下,恐怕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所以只能对织田作说声抱歉啦。   蓝发男人笑嘻嘻的双手合十朝小狗崽拜了拜,目送他眼神死的被太宰治抱着离开。   等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他才微微收敛笑容,看向角落里的纪德的尸体。   ……总算是结束了。   瑛二拍了张照片发给自家便宜爷爷,然后抬手按了按脖子,在逐渐来临的黑夜中沉默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   *   “哇哈哈哈——”   孩童的欢笑从楼上传来。   夏目瑛二将一杯水递给织田作之助,一边坐下一边微笑道:“真有活力啊。”   织田作之助道谢过后喝了口水,闻言也微笑起来:“这要多亏了你。”   瑛二笑着摆了摆手,又问:“老爹呢?”   “回大阪老家了,似乎要在那里开新的店面……我把大半积蓄塞进他的行李箱了,希望他到家以后能发现。”   “这样啊……”瑛二的表情柔和起来,歪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垂头注视着杯中的水面,“我果然还是想写。”   “那当然要写了!我还等着当第一个买你的书的读者呢!”夏目瑛二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是我很穷。”织田作之助耿直的阐述着事实,“大概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还是要像以前一样,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孩子——这是什么?”   他看着瑛二笑眯眯推到自己面前的卡,愣了一下后当即就想推回去,“瑛二,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你的钱我不能收……不,就算是借也不行,我会自己想办法……”   “不是的啦,这个不是我的钱。”瑛二笑哈哈的解释着,“其实我这边有一点政府的门路,这个钱是我帮你申请的、解决了mimic之后的奖金!所以你就放心收下吧!”   “奖金……?”织田作之助一怔,下一秒手里就被瑛二塞进了那张卡。   不止如此,蓝发男人还掏出了一张锦旗,兴高采烈的在他眼前抖开:“看!横滨警察署给你弄的‘热心市民’锦旗!是不是很棒!!”   热、热心市民……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几秒,最终放下了那点儿奇奇怪怪的感觉,转而恍然的看向手里的卡:“啊!所以这真的是奖金!”   “啊哈哈哈那当然啦!都说了让你放心收下了!”   “好,那我就收下了……不过这件事也要感谢你,瑛二。”   “哎呀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呀!比起这些,我其实更想看到织田作能开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我想做的事?”织田作之助抬头看向他,张嘴就想说些什么。   但瑛二却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笑容无比温暖的说:“呐,织田作,要不要考虑别去续写我爷爷的那本书了?”   “比起延续书中杀手的人生,我更想看到的,还是属于【织田作之助】自己的故事啊。”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思。   瑛二笑眯眯的关上门走出去,绕着这座独栋安全屋走了半圈,停在了花园前的小路上。   他朗声笑道:“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他嘛。”   一片寂静中,他转身看向墙角露出半个身子的青年,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还是说,你其实是来找我的呢……”   “修治少爷?”   太宰治神色模糊的低着头。   他周身的气息有些晦涩,给人的感觉和昨晚被录音后的羞耻鲜活完全不同,像是这期间有什么瑛二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而这件事令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蛰伏在了太宰治的身体里。   并且,亟待爆发。   于是瑛二收敛了嘴角过于轻松的笑意,有些不解的走过去,带着试探和安慰性质轻轻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   “修治少爷……”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在肢体接触的那一瞬,太宰治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忽然狠狠打开了他的手。   他这样冷冰冰的说着,声线却绷紧得像快断裂的弦,连颤抖都带着刺耳的尖利。   夏目瑛二悬着手静静的看他,像是没看出他濒临爆发的情绪一样,仍然勾着一抹浅笑:”怎么,修治少爷难道是到了叛逆期——“   “我说了别那么叫我——!!”   失控发生在一瞬之间。   没披风衣的瘦削青年发出撕裂般的声音,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虹膜因盛怒而撑大透明,眼角却悄然氤氲着水色。   “什么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他垂头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颤抖着,沙哑的嗓音似乎出现了几道裂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碎掉。   “你说你最讨厌我这样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不是他,但你总是用那么像的表情和语气、总是那么温柔的叫我;”   “你说你会按相反的来,所以我恨你、想彻底把你跟他区分开,但你最后还是帮了我;”   “你说你不会爱我,所以我想要远离你,但你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我……你接住了我,陪我看烟花,现在又救了织田作……”   青年的脸色愈发惨白,嘴唇也颤动的越来越厉害。他布满破碎流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瑛二,平稳的声音彻底失去控制,带着怨恨、痛苦、怒火的质问像泣血的寒刀:   “回答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戏弄我很好玩吗?让我猜来猜去很好玩吗?看着我摇摆不定很好玩吗?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太宰治在心里喃喃的问着,心口传来麻木的剧痛,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太宰君。”】   坂口安吾在电话中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回响,让太宰治情不自禁的咬紧了嘴唇。   【“我替你详细调查了‘津岛瑛二’的一切,发现他原本的名字并不是‘瑛二’。】   [“……什么意思?”]   【“情报显示,津岛瑛二,是在某一次自重病中脱离危险后,突然以瑛二之名自称的。”】   【“当然,夏目瑛二也是如此,甚至情况更为诡异——他是从一处遭受敌国轰炸之后,已经确认无人生还的废墟里……爬出来的。”】   [“……”]   【“根据走访调查的结果,他们的性情大变和执意改名,完全只发生在一夜之间,就好像……你明白的吧,太宰君?”】   【“——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   素日引以为傲的大脑混沌一片,想不出只言片语。   太宰治的嘴唇如濒临渴死的鱼一般张合,他脑子很乱,他的心也很乱,乱到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该相信眼前之人的哪一句话。   到了这一刻,他所有能做出的反应,竟只剩下一句徒劳无力又令人莫名的嘶语——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气人的话?为什么让他失望又给他希望?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在逼自己看清他?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   丢下他,一个人死了?   ——这些问题之下,其实都隐藏着同一个疑问。   蓝发男人以温柔到近乎悲哀的目光注视着他。   “抱歉。”   他露出无奈的笑意,有些突兀的道着歉,同时抬手摸了摸青年湿润的眼角,动作轻柔的令人心动。   “因为我看过烟花之后才彻底想起来,因为感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对,因为知道修治少爷会生我的气……所以一直在试着远离,但又实在放心不下。”   “……抱歉,修治少爷。”   眼眶里积攒的泪水越来越多,已经成为成熟男人的人无奈轻笑,像幼年时无数次那样,朝面前倔强的不肯流泪的孩童张开了双臂。   “我回来了。”他这样温柔地说。   ——我回来了。   那一瞬间,太宰治呆呆的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眼眶里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   不会错的,他想。   除了津岛瑛二,这世间再无任何人能如此透彻、如此迅速的理解津岛修治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刚才那句“为什么”,乍看只是在质问那些问题,但只有太宰治本人知道那些问题里隐藏的真意。   ——他在问“为什么”的同时,已经问了“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夏目瑛二对他说——   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太宰治咬紧抖个不停的牙关,在朦胧的视野中狠狠扑向了那个阔别十一年的怀抱。   呐。   ……这个谎言,他可以当做真的吗? 第236章   “嗖——”   来自国外的飞机稳稳落地。   半小时后, 一抹娇小的身影从专车上下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咖啡,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一栋公寓楼。   他按下电梯后焦躁地等待着, 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由下属发来的短信。   短信上写着, 夏目瑛二前不久突然去了这间他们共有的公寓, 疑似要把一直放在那里的行李搬走。   分手之后撤离彼此的生活,这本该是前·情侣间约定俗成的规定,但中原中也一点都不想让夏目瑛二把东西搬走!不是说他们仍然是彼此的家人吗?!那为什么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给他留啊!!   “叮咚——”   电梯门开了, 焦躁不已到差点把咖啡捏爆的干部大人抬脚就往里走, 却不想直接撞上往外走的一个大箱子。   箱子后的人被他撞的后退了一步,随后传来歉意的声音:“啊抱歉, 能不能先让我过去一下?”   没有人回答,对面是诡异的安静。   是直接让开了吗?   夏目瑛二觉得有点奇怪, 以防万一还是放下箱子看了一眼……   好家伙,中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蓝发男人瞳孔地震, 正巧这时对面的青年也反应过来,攥紧拳头露出了凶狠的神色,看起来马上就要扑过来打他了。   本来就有点心虚的瑛二心里一慌, 想都不想的缩着脖子大叫:“你是狗——!!”   金光一闪, 熟悉的吉娃娃“啪叽”掉在了地上,差点被咖啡浇了满身。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踩着被咖啡浸湿的衣服, 注视着瑛二的眼里真的冒出了凶光。   几分钟后。   “抱歉抱歉, 我只是怕你火气一上来揍我而已啦。”夏目瑛二坐在驾驶座上, 抱着气鼓鼓的小橘犬一顿狂rua,歉意的笑容十分真诚, “毕竟中也的异能太强了, 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棘手嘛!”   中原中也把小脑袋转了个方向, 气哼哼的汪汪呜呜,大意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暴力不讲理吗”。   “怎么会呢!中也在我眼里是最可爱的小狗哦!”夏目瑛二半真半假的哄着,随后光速转移话题,“所以为了赔罪,我带你回家洗洗衣服,顺便再吃顿饭吧,怎么样?”   中原中也:!   中也犬马上老老实实的在他腿上趴好了。   瑛二好笑的揉了把他的小脑袋,同时不经意的看了眼他堆在副驾驶的衣服,确认那里面没有某个手环,才收回视线发动了车子。   到了新租住的公寓里,瑛二把中也犬放下让他自己玩,自己则进了卫生间将他衣服上的咖啡渍搓干净,然后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涤烘干,最后去了厨房准备午餐。   中原中也在他洗衣服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他,等看到他面不改色的挑出自己的内裤叠好放在一边,才松了口气的走出去。   不过,还是有些失落。   小橘犬迈着小狗腿,闷闷不乐的在沙发上卧下。   内裤这种过于私密的衣物,单独挑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但瑛二哥为什么要借口没有衣服换,拒绝了让他恢复人身?   他就不能借自己一身衣服吗?虽然会非常不合身,但是……   但是什么呢?中原中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感觉瑛二突然就变得遥远了,他拒绝和自己产生更多的交集,而原因并不仅仅是他们已经分手,反倒更像是……   更像是他已经准备好,去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错觉吗?因为分手之后自己太寂寞了,所以产生的错觉?   中原中也不确定的想着,因为内心的不安而无意识的在沙发上嗅来嗅去,偷偷的贪恋着瑛二的味道,然而……   不和谐的陌生味道突然闯入鼻腔,小橘犬的动作猛然僵住,随后沉着脸站起身,压抑着满心暴躁在沙发上扒来扒去,最终扒出来一根碍眼的金色毛发。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那根眼熟的金毛,喉咙里逐渐发出愤怒的呼噜声,蓦地一甩爪子将那根金毛狠狠拍进了垃圾桶里。   ——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瑛二哥那个混蛋,不过就是跟前男友复合了而已!!   唔哇啊气死他了!!果然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瑛二哥喜欢的就是那只黑皮猴子啊啊啊!!   愤怒的中也犬开始无意识的拆家,并且拆了沙发还不够,他随后又找到了气味更浓厚的阳台和卧室,对着碍眼的、有着夏目瑛二和某前男友君混合气味的东西又挠又咬。   这种二哈行为本来该立刻被喝止的,奈何瑛二正在油烟机的轰鸣中忙活,所以竟对自家逐渐凌乱的凄惨状况一无所知。   ——直到大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太宰治笑眯眯的晃悠着铁丝走进来,一眼就跟沙发上撕来撕去的吉娃娃对上了视线。   太宰治:“……”   中原中也:“……”   ——已知,夏目瑛二喜欢狗,但他不会让作为人类的前男友久留,求问二人现在该如何做?   答案显而易见。   于是一阵死寂后,一人一狗同时动了!   太宰治嗖一声冲去厨房想要碰瑛二,中原中也怒嚎着像枚小炮弹一样弹射过去,踩着衣柜跃下后一脚蹬在他头顶上,将他蹬的一个踉跄。   “嘶……”   吃痛的太宰治狰狞一笑,随手扯过沙发上的靠垫就开始打地鼠。   中原中也不甘示弱,爆发出一阵“汪汪汪!!!”的愤怒咆哮,超凶的逮住机会就冲他又抓又咬。   一人一狗就这样上蹿下跳的打了起来,期间夹杂着人类的痛骂和小型犬吵得不行的嚎叫,场面那叫一个鸡飞蛋打。   夏目瑛二听到声音后终于冲了出来,惊愕的瞪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你们干什么呢?!”   诧异的大喊让乖宝宝中也登时一僵,阴险宰治则趁机一扑,如愿以偿的抱住了还系着围裙的男人。   理所当然的,金光一闪,中原中也重新出现在了客厅里,全身□□,脸色黑的堪比锅底。   太宰治早在他变身之前就把瑛二的眼睛捂住了,此刻他牢牢的扒着瑛二,在他怀里极其做作的尖叫道:“咿呀啊——!中也这个变态!!”   夏目瑛二:“……”   为什么这句话这么熟悉。   “谁、谁谁是变态啊!还不是你突然……!!”中原中也闹了个大红脸,条件反射的想躲进卧室里,却又不想任凭太宰治抹黑自己,情急之下只能躲到沙发后面企图辩解。   太宰治自然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看到中原中也藏好了关键部位,就放下挡着瑛二眼睛的手,而后光速展开了下一轮告状:   “瑛二瑛二!我进来时看到这只变态蛞蝓正在撕你的沙发,本来想阻止他,结果他居然咬我!”   他将瑛二的脖子拽下来,让他去看自己手上的抓痕,语气委屈的像是随时能哭出来:“你看呀!他是不是超过分!”   “……”夏目瑛二看了眼他手上甚至都没有渗血的抓痕,又看了眼他柔弱无力的娇娇样,莫名有点想笑。   “太宰治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根本没用力挠你!!”   中原中也表示被坑过这么多次他怎么可能不加以防备,当下愤怒的反驳,“瑛二哥你别相信他!明明是他先拿靠垫打的我!!”   “可在那之前,是中也先无缘无故蹬了我的脑袋不是吗!”   太宰治看起来委屈极了,揉着被挠的手背眼眶红彤彤的,“为什么,为什么中也要这么针对我呢?我进门之后明明什么都没干,你却上来就对我这么粗鲁!”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气的连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你在那里装什么可怜?!恶心死人了!!话说谁无缘无故蹬你了?我是看到你撬锁才——”   “啊——!怎么会这样!中也居然说我恶心!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太宰治不等他说完就大声打断了他,还夸张的捂着自己的心口,看起来极其悲痛欲绝,“明明是他的不对!明明是他的不对啊!呜呜呜瑛二……”   某些清纯不做作的小白花柔弱的倒在了瑛二怀里。   夏目瑛二: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太·宰·治——!!”   然而,这白莲花的一幕无疑戳到了中原中也的爆点,橘发青年直接气到失智,光着身子狂吼着就要发动异能。   太宰治把脸埋在瑛二怀里,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子,手上却小心的、不安的、撒娇似的扯着瑛二的衣角:“你看啊瑛二,有你在场他都想打我——唔唔唔??”   叭叭个不停的小嘴突然被捂住,太宰治惊讶又不解的看向瑛二,正巧对上他的死目。   “你闭嘴吧。”蓝发男人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的真面目,“别以为我不知道,客厅会乱成这样全是因为你的推波助澜!”   太宰治顿时瞪大眼睛,不服气的一阵唔唔唔。   但瑛二却直接无视了他,转而扭头看向中也。   橘发青年正因为太宰治难得的吃瘪而得意的看着他冷笑,却没想到下一秒祸事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还有你,中也,我的公寓招你惹你了?吉娃娃应该没有哈士奇属性吧?”   “我……”中原中也脸上还没消散的红色立刻加深,他羞愧的低下头,却也因此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自己留下的“杰作”,一下子更加羞耻了。   但是联想到他最初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原因,他又觉得满心苦涩不甘,连眼眶都泛着酸意。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还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呢?   “……我会赔偿的。”   最终,他也只能张了张嘴巴,吐出这样一句干涩而生疏的话。   “哼。”太宰治冷哼一声,挣扎着拽下瑛二的手,一脸嫌弃的说:“小矮子的钱我们才不稀罕呢!”   “太宰大人。”瑛二带着制止意味按住他的肩膀,但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看起来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很意外,倒是原本志得意满的太宰治忽然一震,视线一下子射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瑛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洗衣机就传来了烘干结束的音乐声。   太宰治收回视线,语气十足冷漠的说:“你的矮子套装洗好了,中也。”   “太宰大人!”完全不知道太宰治刚才为什么看自己的瑛二加重了语气,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些,然后把中原中也的衣服替他拿了过去,温声道:“抱歉中也,我下次再请你吃饭吧,可以吗?”   “……”中原中也默不作声的一把拽过衣服,去他的卧室里换了,然后又默不作声的走出来,跟着瑛二走向房门。   如此乖巧听话的样子无疑和作精宰治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瑛二大为省心,心情很轻松的觉得他会直接离开。   然而下一秒,已经一只脚迈出门的中原中也突然转身抱住了他,踮着脚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嘶……”瑛二吃痛的吸气,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嘴巴,一脸懵逼的注视着中原中也,“中也?”   “抱歉,瑛二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橘发青年摩挲了一下他唇上的血迹,蓝宝石般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水光,而后又被他低头的动作挡在了帽檐下,再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娇小的港.黑重力使沉默着离开了。   夏目瑛二倚着门目送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矮子那样的,你就不讨厌了么?”   “什么?”瑛二一愣,有些反应不得的转身,顺手关上门。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面庞,拇指轻柔的按上他唇中的血迹,手的主人有一双黑洞般空洞却深邃的眼睛:“你讨厌我像刚才那样,对么?”   他没有重复自己的问题,只是语气平静到诡异的继续问着。   夏目瑛二与他黑漆漆的眼神对视着,似乎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只是像往常一样笑道:“如果你说的是撬锁、演戏、胡搅蛮缠和把我当成演戏的工具,那我确实会觉得讨厌哦。”   太宰治眼睫微颤:“那——”   “不过这样做的毕竟是太宰大人嘛,所以没关系的啦!”瑛二紧接着豪爽的补充道,上手扣住太宰治的后脑,笑嘻嘻的和他额头相碰。   温暖的气息相互交缠,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白皙的耳尖不受控制的发红。   他的目光在瑛二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蓦地眼眶一红,低头一脑袋扎进了他怀里,伸手用力抓紧他的衣襟,微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好想你啊。”   “……你能再抱抱我吗?”   夏目瑛二顿住动作,拉开距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是要往我身上放窃听器,还是辣椒粉?”   他这样万分警惕的问着,明显已经被某些爱作的猫猫弄出了ptsd。   太宰治一瞬间感到无比的委屈,同时还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害怕与惊慌。不想被讨厌的心情让他脸色惨白的用力摇头,紧抓着瑛二的手连指关节都在发白:“不是的!我没有……我、我没想对你那样!我已经不会那样了!”   青年的语气里开始带上哭腔,平日的舌灿莲花像是都不存在,他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否定,仿佛在瑛二面前还是那个稚嫩又依赖他的小孩。   甚至,因为失去过才懂得该抱的多紧,他现在还比以前多添了一分浓重的患得患失。   生怕一眨眼,这人就又把他抛下。   所以他不敢妄想,更不敢向前,哪怕丑恶的内心被妒火灼烧。   夏目瑛二静静的看着被误解后几乎要哭出来的青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伸出手,轻轻的搂住了他。   “好啦。”   他安抚的顺着青年陡然僵硬的脊背,语气比秋水更温柔。   “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啦,太宰大人。”   “……”   整个人僵成石像的青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近乎急切的用力回抱住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哽咽。   “修治。”他小小声的说着,听起来像在可怜又小心的撒娇。   “嗯?太宰大人是想让我直接叫你修治吗?”夏目瑛二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将脑袋更用力的埋入了他的怀中。   夏目瑛二轻笑几声,揉着他的脑袋狡黠的说:“这么亲近的称呼,我可不能白叫啊,太宰大人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坏心眼。”   怀里隔了几秒才传来太宰治闷闷的声音,不过他显然已经不敢再作死了,很快便主动问道:“什么条件?”   “放心吧,是对你来说很简单的条件。”瑛二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后退一步俯身看向太宰治,在他眸光微亮的注视中轻轻的、爱怜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答应我,在你接下来的人生里,去选择善的那一方。”   “……”   太宰治抬起眼帘,茫然荒芜的眼睛深深的看向他。   良久,他才抬手抚摸着被印下轻柔触感的额间,在男人温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   翌日。   黑蜥蜴的夏目瑛二十人长,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港口Mafia,生死不知。   港.黑首领森鸥外驳回所有对其进行搜查或追杀的申请,将此事列为机密,不准任何人再私下提起。   数日后,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炸掉同僚中原中也的车库与酒柜,风光叛逃,就此下落不明。   在港.黑众人因为这两位大人物的消失而议论纷纷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位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底层成员,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 第237章   当确信织田作已经与武装侦探社有所接触之后, 我毁掉这几天临时买的手机,以及在横滨使用的车子与行李,轻装从简的乘新干线回了东京。   太宰治目前还杳无音讯, 但只要织田作在侦探社,他就会像一只被猫薄荷吸引的猫咪一样赶去那里, 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所以, 瑛二大人我现在是真正的无事一身轻啦!”   坐在来接我的车上, 我笑容愉悦的大声宣布道。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啊, 黑泽教官!”驾驶座上的俊秀男人笑着对我眨了个wink,一如既往的魅力十足。   “是夏目,hagi,夏目教官!你没认真听上面说的话吗?教官之前一直在用假身份执行任务!”   我旁边的小卷毛不等我说话就不满的拍了拍驾驶座,惹来司机先生笑哈哈的讨饶:“我知道的啦,只是一时间还不习惯而已!话说难得教官结束任务恢复身份了,你也高兴一点嘛,阵平酱。”   “啊?谁说我不高兴了!我明明高兴的很!”小卷毛把墨镜一抬, 露出一双超凶的、燃烧着火苗一般的眼睛。   “这副表情哪里像高兴啊, 更像是找茬的耶……”   “这明明就是高兴的表情啊!hagi你这家伙——”   “噗——哈哈哈哈。”一直旁观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身侧的人手感极好的卷毛,“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神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最心爱的几个学生之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时一愣,随后前者似乎有点不自然的撇开了视线, 后者则很快露出开朗灿烂的笑容, 有点突兀的说道:   “我确实是很有精神啦,不过教官我跟你讲哦, 其实我有个朋友, 他在听说您马上就要回来之后, 一下子焕发出了连最熟悉他的我都惊讶的活力呢!”   “是吗?”我有些意外的挑眉。   “是的是的!”萩原开始夸张的摇头晃脑,“啊呀,在联络不上您的这些年,我这个朋友一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疼啊,幸好您现在终于回来啦!”   “哎?你那个朋友居然这么担心我啊?”我惊奇的眨了眨眼睛,感兴趣的问道:“那个人是谁?既然能跟你们一样提前得到我回来的消息,那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吧?”   “这个嘛——”   “咳咳!!”我身旁的松田突然用力咳嗽了两声,一拳锤在萩原的肩膀上,在他的痛呼和车子猛烈的摇晃中强硬插话道:“教官您应该累了吧?是准备先吃饭还是先回住所?”   “啊?”   其实我还好啦,今天除了坐车就是坐车……   我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哭丧着脸却仿佛在偷笑的萩原,又看了眼面前凶巴巴的小卷毛,出于直觉咽下了实话,转而顺着松田的话说了下去:“吃饭就不用啦,我在新干线上吃过了。”   “那我们先把您送回家吧。”松田的脸色缓和了些,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盯着我的脸愣了愣,随后像是终于意识到(因为气势汹汹的逼问我导致的)我们之间距离过近一样,耳根一下子涨得通红。   “松田?”我歪了歪头。   松田阵平像触电一样猛地后仰,满脸不自然的扇了扇风:“啊……嗯,最、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啊。”   “噗。”萩原在前面憋笑出声,又在我不解的注视下笑意满面的摆摆手:“啊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有趣的事。”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的用膝盖狠狠顶了下驾驶座,惹来半长发男人变本加厉的闷笑声。   他们俩今天好奇怪。   是因为太久没见的原因吗?   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萩原从后视镜看到我的动作,或许是突然觉得在教官面前不该这么活泼吧,他有点心虚的收敛了一下笑容,改为浅笑吟吟的问我:“教官现在的住址在哪里?我们送您回去。”   我闻言惊觉自己还没想过回东京后该怎么落脚,便放弃了探究学生们的变化,开始苦恼的自言自语:   “唔,是呢……之前的住所的话,因为身份暴露了,所以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不然那群家伙绝对会来追杀我,说不定连负责确认我是否死亡的零也会暴露……”   一直很闹腾的松田和萩原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在等我拿主意。我没有在意他们的沉默,继续在脑海中罗列着地点。   “组织的安全屋肯定也是不行的,我自己的安全屋的话……有可能遇上零,最好也别贸然过去……”   这样的话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萩原,把我送到最近的酒店就行了。”   “哈?开什么玩笑,你一个荣归故里的英雄,居然要去住酒店?”松田猛地回过头来,被墨镜遮眼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眉头却紧紧皱着。   前座的萩原也是一脸不赞同,好像我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弄得我颇为哭笑不得:“不是啦,上面其实有给我奖励住宅,只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那是你该得的!”松田闻言更激动了。   因为我根本住不了几天啊小甜甜。   我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得意洋洋的抽出一张卡:“当然是因为房子不如钱来的实在嘛!和别墅比起来,我果然还是更爱奖金啊!”   松田猛地一噎,脸上立刻写满了无语,萩原则是干笑了几声,连忙出声接下我的话头:“好啦好啦阵平酱,教官用奖金自己去买喜欢的房子也是一样的嘛!”   “……这个我当然知道。”松田似乎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忽然不经意似的问我:“那这么说……那家伙的任务,还没完成吗?”   “没有。”我当然知道他在说谁,忍不住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和景光都暴露了,现在只还有他一个人在坚持。——嘛,这话你们听过也就忘了,别外传也别探究,平时更不要提他。”   “我们知道的,教官。”萩原的表情严肃起来,松田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对他们笑了笑,挑了件轻松的事将话题扯开。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沉默的松田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了我。   我注意到他的脸有点红:“?怎么了?”   “……联系方式。”小卷毛低声说着,视线又飘向了一边,“既然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你究竟去了哪个部门了吧?”   我微微一愣,前座的萩原则是一脸感动:“阵平酱,你终于——”   “啰嗦死了!给我好好看路!!”松田阵平吼道,这下不止脸,连脖子都红了。   真是的,不就是想要帅气的教官的联系方式吗,有什么好害羞的呀。   我露出慈爱的笑容,一边满嘴应着好,一边伸手想要接过他的手机。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什么,忍不住转移视线看过去:“……咦?河边那群人围在那里干什么呢?”   “嗯?”作为司机的萩原放慢了车速,顺着我的视线扭头,随后不由自主的凝重了脸色,“那好像是……等等,是不是有人想跳河?!”   我皱了皱眉头,透过围观的人群仔细向中心眺望,心里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我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   “——停车!!”   后座忽然传来极其严厉的声音,原本就怀疑桥上有人要跳河的萩原研二果断照做,只是还没等他把车速降下来,让他停车的男人就已经风风火火的打开门跳了车。   “喂、教官!”松田阵平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趴在后车窗上去看他是否平安,只是还没等他看清夏目瑛二的身影,河岸边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向人群涌动的地方,正好看到一抹单薄的身影跃下大桥,径直投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阵平酱!那人真的跳了!!”萩原研二脸色骤然一变,猛地踩死刹车,打开车门就往外冲,“麻烦你报警和叫救护车!快点!!”   “啧,真是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家伙……”   松田阵平嘴上不满,实际却一点不慢的紧跟着下了车,一边往那边跑一边眉头紧皱的打电话。   就在这时,又一阵尖叫声传来,松田阵平抬头一看,正巧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单手翻过栏杆,毫不犹豫的也跳了下去!   他瞳孔一缩,着急的呼喊脱口而出:“教官——!!”   *   数分钟后。   夏目瑛二揽着落水的青年浮出了水面,一边咳着水一边往岸边游去。   远处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一直在岸边焦急等候的萩原和松田见他游了过来,一个向他伸出了手,另一个则脱下外套盖在他头上,然后开始拽他怀里的落水者。   当然,他没能拽动。   夏目瑛二顶着松田的西装外套上了岸,浑身湿淋淋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的晃了晃怀里的人:“喂,放手。”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愣:……是认识的人?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然死死地搂着瑛二的腰,整个人还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他怀里,摆明了一副不愿意撒手的样子。   夏目瑛二抽了抽嘴角,一脸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对两个学生解释什么,也没有再坚持让青年放开自己,而是显然将其他事当作了最优先事项,率先去掏一侧的口袋。   在几人的注视下,原本拧着眉的他很快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高兴的掏出了一个绒面的暗红色小盒子。   看到他安下心来一般将小盒子紧紧握在手中,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边沉默的幼驯染。   当然,这一幕同样也映在了男人怀中的青年眼里。他枯叶色的眼睛在刘海的遮掩下变成了完全的漆黑,里面连一丝光芒也无,面无表情的样子莫名令人心悸。   与此同时,在谁都没有投以注意力的大桥上——   一抹与围观群众格格不入的瘦削身影独立半晌,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融入了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 第238章   警察医院内。   夏目瑛二挂断电话, 将手机还给一旁的松田阵平,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解决了。”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需要教官跟上面联系?”松田阵平怀疑的问。   “这个不好跟你说啦……”夏目瑛二含糊其辞, “总之是个我不打电话就会在这里被逮捕的坏孩子。”   毕竟前·港口Mafia干部大人,和进出都要严查证件的警察医院,相性可不怎么好。   ……这不就是那小鬼是犯罪分子的意思吗。   松田阵平砸了咂舌, 有些烦躁的皱眉。   话虽如此,已经不是刚毕业的愣头青的他,多少也明白有的罪犯是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逮捕的, 尤其是牵扯到一些特大犯罪组织时。   那些犯罪组织就是他的教官和两名好友一直以来潜伏的地方, 它们是绝密的、不能被外人所知的, 所以哪怕这个小鬼在大庭广众之下跳河, 害得随时可能被某个组织发现是假死的夏目瑛二必须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他,自己也不该多问。   ……可恶。   “我回来啦~”   欢快的声音打破沉寂的气氛, 萩原研二端着两杯热饮走向检查室外一坐一站的两人, 目光扫过面色沉郁的幼驯染, 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一步错过, 就是步步错过,可惜了啊,阵平酱。   对象是敬重的教官和交心的好友, 这种情况下, 他也无法替幼驯染争取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心疼松田阵平, 面上却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的萩原研二苦笑一声,下一秒又恢复了平日的开朗, 将一杯热饮递给瑛二:“喝点咖啡暖暖身子吧, 教官, 感冒就不好了。”   “啊,谢谢。”夏目瑛二将咖啡接过来,捧在手里喟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检查室的门开了,和瑛二一样换上了病号服的太宰治走出来,低眉垂眼的样子看起来分外乖巧。   但这并不妨碍松田阵平重重的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夏目瑛二无可奈何的叹气:“抱歉,松田,萩原,让我跟这孩子单独谈谈吧。”   “啊?!您刚才不还说这小鬼是犯罪——!!”   “嘛嘛,阵平酱,既然教官都这么说了……”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将另一杯热饮塞给太宰治,然后架住激动的幼驯染,干笑着将他拖了出去。   嘈杂声渐渐远离,夏目瑛二喝了口咖啡,对面前沉默不语的青年问道:“医生没检查出哪里受伤吧?”   太宰治不说话。   瑛二挑了挑眉,又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坐?”   太宰治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沉默的垂眸看着手里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热可可,脸上的表情十分模糊。   瑛二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将手里的咖啡慢慢喝完,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和太宰治擦肩而过的瞬间,始终低着头的青年终于动了,他一把抓住瑛二的手腕,指骨用力到微微发白:“……你要走了吗?”   “我只是去丢个垃圾。”夏目瑛二平静的转脸看他,示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   但太宰治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轻轻的又问了一句:“你要走了吗?”   “……”   瑛二不禁莞尔,抬手将空杯子精准投进垃圾桶里,同时慢悠悠的笑叹道:“修治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承认了。   太宰治心里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随即只感到大脑“嗡”的一声,几乎痛苦的站不稳脚步。   “你是怎么猜到的?”让他痛苦的根源这样询问着。   但太宰治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张嘴发出磨砂般嘶哑却刺耳的质问:“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他紧攥着男人的手几乎鼓起青筋,沉郁的眼底晦暗不明,身上散发出独属于港.黑干部太宰治的漆黑冷意。   然而夏目瑛二却依旧不慌不忙的,甚至有心情发出一声长长的、代表敷衍的鼻音:“嗯——”   一股大力忽然从身侧传来。   夏目瑛二被狠狠推到墙上,他浅笑中透着冷淡的表情不变,右手却精准抬起,直接捂住了青年在仓促中凑上来的唇。   四目相对,平静与急促的呼吸交织,随即,鸢色的眼睛脆弱的忽闪几下,忽地自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   “你过界了,修治。”被按住的男人这才轻声开口,一句话,却在瞬间点明了一切。   “所以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混蛋。”太宰治猛地推开了他,呼吸混乱、浑身颤抖的后退了好几步,嘴唇不断的哆嗦着,目光尖锐又莫名的悲哀,透着令人心碎的水光。   “为什么这么说我?”男人歪头露出不解的表情,看起来出奇的无辜,但放到此情此景下只会让太宰治觉得讽刺。   “你还在装什么……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又从一开始就单方面决定了我们的关系只能是【主仆】,难道不是吗?!”   远比常人聪颖的青年忍不住发出激动的质问,激动到眼眶里的泪珠都滚了下来。   “所以在你家遇到中也那天我才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鼓起勇气接近你,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我就知道的……”   青年无意识的摇着头,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苍白如死人的笑意,看起来如此尖锐而讥讽,同时又是如此绝望而荒芜。   他轻轻的、声音无力而微弱的说:“虽然你用了那个安室透做幌子,但实际上你还是想回你的故乡去吧?这就是了,既然从最开始就注定会失去,那我为什么要接近你呢?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吗……”   听到这里,夏目瑛二的眼眸微微一动,从刚才开始就一成不变的平静假面总算有了一丝波澜。   他微不可察的蹙眉,双眼直直的盯着太宰治,在他闪烁的目光注视下意义不明的问道:“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这么认为有什么不对吗?”太宰治偏头避开他的注视,语气竭力保持平静的反问,“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这句话,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夏目瑛二毫不客气的否定道。   太宰治一怔,无意识中扭头看向他:“……什么?”   夏目瑛二没有理睬他无意义的追问,反而一针见血的反问道:“这种逃避现实、指责别人的伎俩,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这么熟练的?以至于你竟然能视而不见我的真心?”   他不躲不避的凝视着太宰治,眼底的悲伤和真挚竟让他感到惊慌。   青年下意识别开视线,僵着脸否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夏目瑛二强硬地打断了他,抬脚一步步将他逼到墙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露出慌张端倪的表情。   “你说我从没有在意过你,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十一年前,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我为你赔上一条命也是假的吗?”   他抬手按住太宰治身后的墙,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身下的阴影中,在他甚至有些害怕的注视下、语气一点点变得咄咄逼人:   “还是说你的意思是,十一年后,我不在意你多次将我逼入死局也是假的?我假装没看出你故意在闹市中跳河的目的,不顾追杀我的组织可能会发现我也要去救你的行为,也是假的?!”   “我……我……”太宰治的嘴巴徒劳的张合着。   在头顶那双蓝眼睛犀利而失望的注视下,他感觉喉咙里像是突然堵上了一块海绵,堵得他昔日能说会道的嘴巴竟说不出一句话。   夏目瑛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后退了一步,脸上却平添了几分令太宰治感到恐惧的冷淡。   “而且,你说我拿透做幌子这件事,也是不对的。”蓝发男人平静的说着,收敛了刚才质问青年时外露的情绪,似乎整个人都变得疲惫起来。   他在太宰治怔愣的注视下,像是感到十分无力一样颓然的说:“我已经找不到回木叶的路了,修治。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我的归处,你和中也才是我羁绊最深的家人。”   “我先选择了中也,但温泉旅馆的烟花那一夜,我融合了【津岛瑛二】的记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你或许才是我要找的人。”   “——但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也爱我。”   “什……么?”太宰治的瞳孔猛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   他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但他习惯性的不敢去想,就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不用受伤。   然而夏目瑛二却没有给他丝毫逃避的余地——他抬眼用那样忧伤的眼神注视着他,在空气中留下羽毛般轻盈却又沉重的叹息。   “所以在经历过年龄倒退的事件后,我才最终选择了透,才决定为了他而留下。”   “……你说,要是你早点像今天一样吻住我,我们的结果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了?”   ——我们的结果,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了?   太宰治站在距瑛二一步之遥的地方,心尖突然就开始揪痛起来。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撕扯,让他呼吸不过来的剧痛传遍全身,他竭尽全力地张开嘴,却只能颤抖着发出无比微弱的、心碎般的声音:“等等……”   蓝发男人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那一刻,太宰治忽然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慌,一种错过了此刻就再也不可能挽回瑛二的预感笼罩了他,让他再也顾不上犹豫和逃避,踉跄几步一把拽住了瑛二的衣袖:   “等等、瑛二!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高傲的青年抛弃了试探,抛弃了自傲,抛弃了自己之前昏了头一般不肯放弃的一切,手脚并用的抱住了马上就要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心爱之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狼狈不堪。   然而,背对着他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安静却坚定的想要扯开他的手。   这个举动无疑成了压垮太宰治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在那一刻无可救药的大哭出声:“瑛二——!!”   “已经够了吧,太宰大人。”   前方传来最熟悉的人漠然的低语。   温凉的手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扯开,冷静的语调再不复过去他触手可及的温柔。   “我们已经到此为止了。”   “……被透看见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啊。”   *   数日后。   以“见义勇为,搭救落水群众”为幌子,上面为光荣回归的卧底警察夏目瑛二举办了一场表彰会议。   顺带一提,因为诸伏景光明面上的状态依旧为“殉职”,所以对他的表彰被无限延后了,或许只有当组织覆灭的那一天,他才能和降谷零一同登上奖台。   但诸伏景光显然并不在意这种事——他现在的心思全在马上就能见到的瑛二身上了。   这次表彰会议,同时也是夏目瑛二正式升为警视长的庆祝会,采取对内部开放、对外界严格保密的形式,举办地点就是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毕业礼堂。   时隔四年再次回到这里,即便是夏目瑛二也觉得有点怀念。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会议开始前十五分钟,今日的主角站在空荡荡的幕布一侧,拨通了一个没有人能想到的电话。   “喂——”   “森老师?”   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夏目瑛二挂了电话,整理了一下正装的领带,扭头看了眼台下黑压压的警察同僚。   有着漂亮猫眼的男人站在能看到他的角落里,目光始终温润如水的追逐着他,被他敏锐的捕捉到,抬手悄悄打了个招呼。   诸伏景光注视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回应的挥了挥手。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背对着后台的男人忽然含笑开口道:“我还以为你这么狠心,直接抛下我不来了呢。”   “呵……那怎么能行?我可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在今天取走的。”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夏目瑛二笑着转身,一下子便对上了那人弯成月牙的紫灰色眼睛。   “恭喜你,瑛二。”   片刻的四目相对后,降谷零轻声说出了贺词。   他拂开遮掩面容的兜帽,注视着眼前身穿警服正装、身侧星芒璀璨的人,眼眶止不住的发酸。   “看看你,这是怎么了。”夏目瑛二失笑,上前用拇指轻拭他的眼角,眉宇中氤氲着令人心动的柔和,“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还哭啦。”   “你才哭了。”降谷零在他掌心里闷闷出声,接着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他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强装严肃的盯着他:“别说我了,你呢?今天要交换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我怎么可能忘呢!”夏目瑛二得意洋洋的挑眉,牵起他的左手和他十指相扣,指缝亲昵又缠绵的相蹭。   在台下就是无数同僚的神圣礼堂里这样做,似乎有些太挑战羞耻度了。   金发男人的脸微微涨红,正别扭的想挣脱开来,就见对面的男人噙着一抹让他脸红心跳的坏笑凑上来,在他耳边低沉道:   “今日份的暴露xp,是不是得到大满足啦,波本大人?”   “!!!”   降谷零猛地从头红到脚,羞得差点头顶冒烟:“滚——唔唔唔!!”   “嘘——”罪魁祸首一脸不赞同的捂着他的嘴,嘴角却可恶的咧到耳根,“干什么呢,降谷警官?被大家发现在神圣的礼堂做这些事可怎么办?”   “谁跟你做这些事了!谁先提起来x、xp的!!”   降谷零一把拽下他的手,咬牙切齿、面红耳赤的狠狠瞪着他,最后却忍不住跟他一起扑哧笑了起来,嗔怪的一拳打在他肩窝上,笑容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蜜:   “真是的!别搞怪了,该你上台了,大英雄。”   他看了眼率先出场充当主持人的上司,又收回视线仔细的替瑛二整了整衣襟、领带和警衔,最后后退一步,用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慢慢的笑弯了眼。   “很帅哦,夏目警官。”   夏目瑛二和他对视着,蓦地粲然一笑:“不,今日份的最帅警官还差最后一步。”   他将一直放在臂弯上的警帽递给降谷零,在他怔愣的接过后背着手弯下腰来,朝他轻轻低俯下了头颅。   降谷零的双眼缓缓睁大,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了水光。   他无意识中立正抬头,严肃的上前一步,将承载着樱花警徽的警帽,端正的戴在了英雄的头上。   帽檐落下的一瞬,有着深邃蓝眸的英俊男人朝他勾唇而笑,耀眼的灯光洒进他沉稳温柔的眼睛,让他的面庞宛如发着光般神圣。   那一刻,降谷零仿佛看痴了。   他呆呆的望着自己最爱的人迈向万众瞩目的台前,心脏不受控制的怦然跳动起来。   糟糕。   ……他好想吻他啊。   整点时刻,表彰正式开始。   上司让位,会议的主角挺拔的站到奖台正中,坚毅的目光比骄阳更璀璨夺目。   在那一瞬,幕布后的爱人看着他,台下的学生们看着他,台上的上司同样看着他。   他们注视着只有少部分人知晓真实身份与功劳的英雄开口讲话,注视着他灼灼的眼神,英武的气势,不凡的身姿。   礼堂角落里,粉发眯眯眼的男人偷溜进来,睁开橄榄绿的眼眸,将充斥爱意与复杂的眼神投注到男人身上。   无期徒刑牢房中,用来对犯人思想改造的电视转播着表彰实况,阴冷如毒蛇的绿瞳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男人的脸。   几百米远处的楼顶,背影孤寂的黑发青年按住耳麦,鸢眸忧郁的投向警察学校,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正在讲话的人。   而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个许久之前便一直跟在瑛二身后的瘦削黑影,终于找到了实施计划的机会。   此时此刻,在谁都不曾注意的阴影中,身披黑袍的苍白女子怔怔的注视着手中的照片,良久,才将那位金发的妙龄女郎轻轻按在了心口。   “你放心,英里花。”   她语气轻柔的说着,眼神却暗藏疯狂的杀机,如阴毒的利箭般射向聚光灯中心的男人。   “没有什么比现在杀了他,更能让他痛苦的了。”   *   英雄的致辞已经来到最后。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天会完美落幕,英雄将继续童话般美好的生活,强大英俊的天之骄子理应享受所有人的钦慕。   ——直到上一秒还笑容满面的主人公,下一秒忽然按住心口,在惊恐的喧哗中轰然倒下,撕心裂肺的呕出鲜血。   血。   第一个冲到夏目瑛二身边的降谷零紧紧抱住他,惊惧紧缩的瞳孔倒映着触目惊心的血迹,目眦欲裂。   那么多的血。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周围尖叫着“医生”,“夏目警官”,“教官”的声音,在那一刻都离降谷零远去了。   世界失音,万物失色,他抱扶着自己的爱人跪在地上,满目都是他嘴角流出的血。   “……瑛二?”   金发男人感受着怀里一点点流失的体温,在某一刻茫然的发出了呼唤。   奇妙的,在除了他们两个都是灰白的世界中,他的爱人回应了他。   温凉的手抚上面庞,留下滚烫的血迹。之后又牵着他的手放在染血的心口,像在无声的暗示什么。   但是那个时候的降谷零已经无力去思考。   他只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此生最爱的人注视着他,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   “别……哭。”   别哭。   仿佛一记重锤砸上后脑,降谷零猛地一震,胸腔里终于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悲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谁?为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办?   一切纷杂的念头在脑海里糊成一团,又仿佛一切都是一片空白,他除了浑身颤抖着流泪,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可等他回过神来,仿佛被另一个自己支配的身体已经在自发的做着心肺复苏,他俯身在爱人唇上印下绝望的吻,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平静冰凉的面庞上。   别死了,别死了,别死了啊,瑛二。   ……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他还没有恢复自己的本名,他还没有送给他自己精心设计的戒指,他们还没有……   没有对彼此说爱。   *   那一天的恶意暗杀卧底警察事件,最终确定犯罪嫌疑人为横滨异能犯罪组织港口Mafia的前·十人长,九木绫子。   整个警察体系对卧底英雄被杀案件极为震怒与重视,派出十数名精英警察成立专案组,警察厅的Zero小组赫然在编。   只不过最后,犯罪嫌疑人并不是被专案组找到的,而是被港口Mafia自己处决的。   事件结束那天,专案组带回了九木绫子仿佛被无数重物摧残到不成人样的尸体。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诸多保密事项,最终以机密案件的形式被警视厅内部封存。封存的档案上记录了被杀害的英雄卧底真正的名字,以及他令人悲痛的死因——   “降谷先生。”   部下的声音在身后迟疑响起。   冰冷的解剖室外,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那里的男人呆立半晌,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将视线僵硬的从玻璃后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收回,看向身后的男人。   “死因是什么?”   他的嘴巴动了动,发出失去了生命般嘶哑无力的声音。   部下眼眶一酸,低头递上了法医的尸检报告。   “经过解剖,死因是心脏内异物造成的心腔堵塞,因为没有任何外伤,所以夏目警官的治愈异能力无法发挥作用,系急性心力衰竭而死……”   “心脏内……异物?”   金发男人喃喃的重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钝的想到了什么,微颤的眼瞳缓缓扫向部下手中的证物袋。   部下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将证物袋双手递给上司,几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降谷先生……您请节哀……请……”   “……”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降谷零才将那个小小的袋子接过,将内容物轻轻倒了出来。   一枚银色的男士戒指掉落在他的掌心,戒指上嵌着一颗美丽深邃的蓝色钻石,样式大方简洁,绝不落于俗套。   慢慢的,那枚戒指开始颤抖起来,一只同样颤抖的手将它轻轻捏起,像抚摸着无上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抚过了戒指内面的“Eiji”。   灯光闪过。   与某个人眸色相近的钻石上,多了一层血一样的红光。   永远,都无法褪色。 第239章   梦境仿佛永无休止般冗长。   一道道时间洪流中, 纯白的灵魂像浸入了深海,在寂静中一点点吸收着星光般晶晶点点的记忆。   在梦境的尽头,[他]似乎成了一座墓碑,透过模糊的视野看到了一抹金色, 和被那抹金色轻放于墓前的小盒。   [他]望着那抹金色远去, 心念一动,世界便跟着动了, 他掉落进下一个场景中, 眼前是陌生的办公室和熟悉的金色。   那抹金色背对着另一抹有些忐忑的色彩,莫名耳熟的声音如冰冷翠玉般传来——   【“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金色的左手上。   透过洁白的手套, [他]看到那里有一抹蓝光, 颜色很像[他]的眼睛。   ……咦,[他]是有实体的吗?现在的[他]好像只是一抹分灵,四处游荡只为等待……   等待什么来着?   【“招魂——”】   啊,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个啊。   冥冥之中, [他]顺着虚空中传来的吸引力离开,在最后一刻,[他]似乎感觉到身后的金色朝这边投来了目光。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漫漫银河中,[他]看到无数和自己一样的白光朝前方汇聚,那样的场景让[他]莫名高兴起来, [他]和大家一起快乐的冲向终点,然后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唤,鼓动着[他]内心最深刻的印记——   【“瑛二。”】   回来吧, 瑛二。   *   晨光照耀在墙角的挂历上, 暖白的光辉看起来如此宁静美好。   鸟儿的啁啾之中, 蓝发青年缓缓坐起身,在静静浮动的光之尘埃里抬起双手,感受着体内磅礴的查克拉力量。   千手瑛二想起了一切。   他放下手,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处的和室,而后扭头望向远处的火影岩,良久,才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什么结婚啊。”   蓝发青年无奈的,更多的是怅然的说着,垂眸掩下了一切【千手瑛二】不该有的情绪。   “一方死亡之后,婚姻就不做数啦……”   笨蛋。   “什么不做数了?”   一道刚刚才在意识之海中听过的声音传来,千手瑛二精神一振,神采奕奕的看向端着杯子走进来的银发青年,露出惊喜的笑容:“卡卡西!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从龙脉回来之后你只睡了三天而已,有什么好想的。”旗木卡卡西无动于衷的睁着死鱼眼,走过来将水杯递给他,又问了一遍:“什么不做数了?”   可是对我来说都已经好几辈子没见你了哎……   千手瑛二一边偷偷腹诽发小的冷漠,一边接过杯子喝了口水,闻言坏心眼的冲他一笑:“你还记得小时候答应过给我做一辈子饭吗?那个不做数了行不行?”   旗木卡卡西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被喜欢的人推翻一辈子的约定时该有的慌乱模样,而是径直扯起了一抹阴森的冷笑:“好啊,那今天早上我做的饭你就别吃了。”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意外的听到身后传来手忙脚乱的咋呼声:“哎哎哎!别别别,我吃我吃!我错了卡卡西大人!!约定这种东西当然是一直做数的……等等我啊卡卡西——!!”   呵,跟他玩欲擒故纵,当他旗木卡卡西跟你混的这十八年是白混的吗。   某人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往哪儿飞的青年撇了撇嘴,负气的把某人的饭盛的像小山一样高。   ——不愿意说什么不做数就不说,当他稀罕呢!   片刻后。   “那个,大清早就这么丰盛,会不会太奢侈了……?”   餐桌一旁,蓝发青年汗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大鱼大肉,又看看对面的发小再清淡不过的米饭小菜味噌汤,几乎可以说是惊恐的颤抖起来。   “卡卡西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被什么黑漆漆的东西附身了啊?总感觉好可怕……”   “不想吃就滚出去。”旗木卡卡西弯着眼冲他笑,一筷子夹断了眼前的鲣鱼。   千手瑛二:破案了,是自家凶残发小没错。   蓝发青年连忙露出狗腿的笑:“我想吃,我当然想吃!我就是想感谢一下你这几天对我的悉心照顾嘛……顺带一提伙食费是?”   “我自己出的。”   “好的卡卡西大人!我没有问题了卡卡西大人!”千手瑛二立刻大声说着,终于开始风卷残云。   “……”旗木卡卡西心累的叹了口气,垂眸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吧?”他声音低沉的问道。   “没问题了,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有黑色星期五啦!”千手瑛二头也不抬,直接欢快的给出答案。   旗木卡卡西抿了抿唇:“那……”   “那么你是不是能告诉我,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千手瑛二紧跟着接道,抬头露出天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语气轻松愉快,眼底却毫无笑意,布满一种不明觉厉的幽暗与恐怖。   看着哑然的发小,青年微微一笑,开始说起诸多疑点:   “我是在自己买的小公寓里睡着的,但一醒来却回了千手族长大宅。我的父母不见踪影,但周围却严严实实的围了这么多保护我的暗部,更别提除了你和我之外,几乎所有上忍的查克拉反应都出现在了火影宅邸里……”   “啊,当然,这里还要再排除一个人。”   青年说到这里,神色已然有些模糊,只有唇角的笑依然保持着开朗亲和的模样。   他双手交叉注视着对面微微发抖的人,像是随口闲聊一样语气轻松的问:“卡卡西,带土是去外面出任务了吗?”   “……”   旗木卡卡西脸色苍白的沉默着。   他失魂落魄的低着头,不敢对上头顶那双高深莫测却又冷酷异常的眼睛,只觉得即将出口的真相像根顽固的鱼刺一样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卡卡西?”千手瑛二可爱的歪了歪头,露出了好奇又无害的微笑,“为什么不说话呀?”   一阵莫名的冷意吞没了卡卡西。   他的指尖颤抖起来,嘴巴张张合合了半晌,才终于在那种令人胆寒的压力中,被逼迫着发出了沙哑而微弱的声音:   “……带土叛逃了。”   “你说什么?”千手瑛二的表情丝毫未变。   “是真的。”旗木卡卡西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发抖的放大了音量,“带土叛逃了,瑛二,就在两天前。”   “那天傍晚他去你的公寓找你,想要把你掳走。那时候断大人正巧在为你检查灵魂状态,他察觉到了带土的意图,劝阻无果后跟他打了起来,却因为不愿意用灵化之术伤害他……而不慎被他重伤。”   说到这里,旗木卡卡西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抬头用破碎而挣扎的眼神望向蓝发青年。   千手瑛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卡卡西,听不出情绪的问:“我妈妈现在正在给他治疗?”   旗木卡卡西咬紧下唇,一脸伤痛的点头。   千手瑛二起身就往外走,卡卡西见状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急切道:“不过纲手大人今早过来说断大人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了,让你不要担心!”   千手瑛二应声停住脚步。   半晌之后,他一言不发的转回头,再次轻声问道:“带土打伤了我爸爸,然后呢?”   卡卡西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然后……断大人和他的打斗引来了巡逻的警备部队,带土打伤了几个人,之后在水门老师赶到之前用万花筒写轮眼离开了……他还说……说……”   银发青年像是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弯了腰,攥紧双拳发出无比艰涩的、直到现在仍然充满不敢置信的声音:“说他从此之后将会是木叶的敌人,说他……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良久,千手瑛二才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笑,意义不明的低声说:“什么嘛,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瑛二……?”旗木卡卡西抬头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瑛二表情的瞬间突兀的噤了声,甚至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啊,抱歉,吓到你了?”   下一秒,蓝发青年收起了刚才的眼神,扭头对他露出了一抹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微笑。   旗木卡卡西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感到冷汗已经遍布脊背。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看见千手瑛二发自内心的愤怒。   那愤怒是如此无声,如此冰冷,如此……恐怖。   “——唰。”   一道残影忽然出现,恭敬的在瑛二面前单膝跪地:“瑛二大人,卡卡西上忍,火影大人有请。”   “走吧。”千手瑛二招呼了卡卡西一声,率先向外面走去,隐藏起了自己的全部表情,“恐怕是带土有动静了。”   *   宇智波带土确实有了动静。   守备森严的火影宅邸大厅里,经过暗部通报后,聚集在这里的木叶精英忍者们如同摩西分海般散开,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姗姗来迟的蓝发青年身上。   他穿着简洁精干的忍装,面无表情的样子褪去了素日的可亲,周身隐隐缠绕的威压让众人再一次鲜明的感受到,来人正是他们整个木叶村除火影之外最尊敬的木遁使,整个忍界公认的最强,千手瑛二。   高大英俊的青年径直穿过众人,来到了与金发火影比肩的最前方,和对方互相点了点头。   在他们身后,原本聚集在这里的忍者们不约而同的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这两位实力已经与他们不在一个次元的强者。   千手瑛二对身后的动静并不在意。   他冷漠的瞥向对面墙壁上的大屏幕,又像是对那上面映出的人丝毫不感兴趣一样收回视线,直勾勾的看向角落里身着黑袍的白色生物。   对方察觉到他的注视,咧开嘴对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初次见面,尊贵的木遁使,我是来替阿飞送礼物的。”   他示意了一下墙壁上挂着的忍界特产——以查克拉作为电力驱动的视频电视。   “阿飞?”一直跟在瑛二身后的旗木卡卡西低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带土的新名字哦~”白色生物语气跳脱的说着,目光仍然停留在瑛二身上,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反感。   “阿飞超级过分的,明明是自己有话对你说,却硬要我带着东西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嘻嘻嘻,总之你们好好谈谈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像液体一样遁入了地面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个白色怪人擅长土遁,并且精于藏匿,是直接从地下躲过结界进入村内的。”波风水门皱着眉向瑛二分享情报。   ——我知道的。   千手瑛二面无表情的点头,终于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大屏幕。   他和那个戴着纯白面具的人默然对视着,良久,才扯出一抹冷淡的笑:“带土?”   “终于出现了啊,瑛二。”宇智波带土冷笑一声,面庞隐藏在面具后的他,看起来远比以前要神秘和危险,“怎么,装病的借口已经用不下去了吗?”   “装病?呵,你觉得我面对你这样的小垃圾还需要装病?”蓝发青年轻轻的笑了,他的笑声乍听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但却无端给人一种冷意,“别忘了,你的中忍和上忍考核都是我帮你特训的。”   旗木卡卡西将视线从大屏幕转移到他身上,内心深处不自觉的升起一抹隐忧。   他知道自己的发小兼心上人正处于一种盛怒的状态,对带土使用了从未有过的讥讽语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当静下心去仔细感知他的情绪后,卡卡西却敏锐地在那些外露的情绪内部,察觉出了一种……像是被辜负了一样的失望。   联想到过去的十数年间瑛二在带土身上倾注的关心与爱护,卡卡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什么,但现阶段还无法确定。   更何况,比起这些事,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   “感到庆幸吧,带土。要不是两天前我还处在昏迷中,你现在恐怕已经进了木叶的地牢。”   千手瑛二以阐述事实一般的语气冷淡的说着,嘴角的笑连一丝暖意也无,“然后祈祷吧,带土。祈祷你永远不要被我抓到。”   “——等等,瑛二。”波风水门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对带土说:   “带土,抱歉,我不知道几天前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老师这无疑是我的失职,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可以对我说一说吗?”   呵。   卡卡西留意到瑛二勾起了唇角,像是在无声的冷笑。   不过很显然,他冷笑的对象并不是波风水门。   “水门老师,我刚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宇智波带土的声音里增添了几分不耐。   “怎么可能没关系——”   “好了,水门大人,这种家伙还不值得您亲自出手,交给我就行了。”千手瑛二将波风水门的手从肩膀上拽下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而后在他欲言又止的注视中抬头与带土对视。   “——是因为琳吗?”   他冷不丁这样问着,话题转换的相当突兀,但波风水门却当即暗了眸光,旗木卡卡西更是浑身猛地一震,如触电般用骤缩的瞳孔看向屏幕。   宇智波带土看着他们三个,像是感到了报复的快意一样笑了一声。   “不是。”但他随即收敛了笑意,语气十足冷漠的说,“琳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虽然我真的很伤心,但我不会怪你们。”   “——让我对木叶,以及对你彻底失望的,恰恰就是你自己本身啊,瑛二。”   “我本身?”千手瑛二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宇智波带土不说话了。   他猩红的单眸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几天前还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表情尽数隐藏在面具后,令人无从分析他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一样,刻意语气冷漠的开口道:“黑绝对我说,你似乎知道许多有关他的计划的事,那么,你听说过‘月之眼’吗?”   千手瑛二没有回答。   宇智波带土和他对视着,很快低低的笑了起来:“看来是知道的。”   “月之眼?黑绝?”波风水门皱紧了眉头,看看带土又看看瑛二,“瑛二,你们在说什么?”   瑛二似安抚又似敷衍似的冲他笑了笑,没有忙着回答他,只是用一种蕴含浓稠黑暗的眼神,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带土。   “带土。”他轻声唤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想实现‘月之眼’,与木叶为敌吗?”   ——与木叶……为敌?   在那一瞬,旗木卡卡西忽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凝视着瑛二的背影,一种无言的直觉让他感到这个人的身体里正蛰伏着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那东西让他变成了一座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火山,一旦带土的回答点燃引线,这座蕴藏着致命岩浆的火山就会彻底爆发。   “——住手吧,带土!!”   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怖预感让他猛然大喊出声,同时一把抓住了瑛二的手,像是祈求着什么一样将它紧紧握住。   “不要再一个人钻牛角尖了,把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吧!如果你真的叛逃了,我们以后就是敌人了!你和瑛二也是敌人了!”   他没有察觉到宇智波带土定定地落在他手上的眼神,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回来向大家道歉,然后接受打伤断大人的惩罚吧,这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波风水门在一边暗暗点头,忍不住看着带土露出殷切的眼神。   然而,被这样的眼神所注视的宇智波带土,却发出了一声刺耳至极的冷笑:“回去啊……真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呵。”   宇智波带土意义不明的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无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个泡在蜜罐中却不识好歹,还企图向蜜罐外快要饿死的老鼠挥霍善意的假圣母。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声音里缓缓渗入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恶意,和丝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与疯狂——   “如果我说,只要瑛二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就愿意重新回到木叶村呢?”   旗木卡卡西的心尖蓦地一颤。   在那一刻,他分明察觉到千手瑛二自身侧投来的眸光,但他却没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坦然的回望,而是回避的,甚至隐隐恐惧的偏移视线,生怕被那个一向以木叶、大局为重的人,发现自己脸上第一时间呈现出的表情。   ……那肯定是“死都不让给你”的,糟得不能再糟的表情吧。   “带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旁的波风水门先是惊愕,随后不能自已的露出了严厉的怒容。   “仅仅是因为和瑛二的感情纠纷,你就将断先生打成重伤,甚至不惜背叛村子吗?!更重要的是,就算你真的用这种没长大的小孩一样无理取闹的办法得到了瑛二,你觉得自己就会幸福了吗?!”   “——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做出这些事的,像老师你这样被爱的人所爱的家伙怎么会懂?!”   像是被猛地戳中了痛处一般,宇智波带土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嚯地从凳子上站起。   “你们知道吗?让我真正绝望的不是琳是被你们杀死的这种狗屎一样的真相,而是这么多年,瑛二对我全是假的!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男人嘶吼着狠狠一甩袖子,唯一露出的眼睛红得像干涸的血,里面倒映着蓝发青年直到现在依旧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庞。   十二年。   十二年啊。   从八岁到现在,那些看重,偏爱,热恋时的甜言蜜语,除他以外不在意任何人的专情与珍惜……   这些他一直视若生命般珍惜着的东西,居然全都是假的。   宇智波带土和瑛二只有一片死水的目光对视着,心中再次升起了黑绝刚刚告诉他“真相”时,那种整个胸腔都在撕裂般的疼痛。   不,现在远比那时更痛,因为那时的他只信了三分,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十成十。   “瑛二,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见过我,你看见的只是【宇智波带土】——是那个会变成【阿飞】、需要你一直警惕和戒备的【宇智波带土】而已,是不是?”   隔着一个遥远的屏幕,黑发青年的声音像生锈的弦,满满的都是苦冷和艰涩。   “如果我不是宇智波带土,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是不是?!”   “……”   千手瑛二受到了身边的两人惊疑不定的注视。   他在心里砸了咂舌,面上也多少带出了几分厌色。   “没用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他丝毫没有回答带土的意思,只是撇开一切无用的感情,再次直指问题的核心:“带土,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完成‘月之眼’,成为木叶的敌人,是还是不是?”   “……”宇智波带土在面具下麻木的垂眸,好半晌,才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我也再说最后一次。”他发出冰冷生硬的声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有泪珠在眼眶里悬而未落。   在那一刻,他在老师、朋友和心上人的注视下,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导致日后的自己被狂殴无数遍的脑残台词——   “不爱我的你是虚假的,瑛二。除非你答应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否则我一定会利用‘月之眼’,再次创造一个有你爱我的世界。”   “……”   一片死寂。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月之眼”究竟是什么的卡卡西和水门,已经陷入了彻底的震撼和懵逼。   他们匪夷所思的盯着带土,看起来很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努力了十二年,最终努力出这么个结果的千手瑛二,则是脑门上“啪”的爆出了青筋,在重复了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的过程后,挤出了一个连眼珠都看不见的扭曲微笑。   “你这小蠢货,到底在做什么白日梦呀。”   他这样无比温柔的说着,从影子里缓缓掏出了自己寒亮的大刀,“——区区一个只有胸和屁股能看的叛忍,还真是敢大放厥词呀。”   宇智波·只有胸和屁股能看·带土:“……”   “卡卡西,借我你的眼睛用一用哦。”   眯着眼笑得瘆人的青年这样说着,抬手用惊人的手劲扣住了旗木卡卡西的肩膀,惹来后者心惊胆战的一个哆嗦。   “给你五分钟,现在就学会神威带我去他的空间揍他。”   他的心上人这样说着,对屏幕里瑟瑟发抖的脑残患者露出了一个无比狰狞的微笑。   “说起来,那个到处散播传销思想的黑漆漆,是不是也在你那边啊?”   *   事实证明,想逮住一个有黑漆漆指导的跑路堍子,并没有瑛二想象中那么简单。   当然,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拒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锅,逮不住呆堍绝对是因为某缺蓝队友太不给力了。   旗木·缺蓝队友·卡卡西:“……”   “唉,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惨痛的教训,让我知道了不识好歹的狗子果然是不能一直宠的。”   开完如何逮捕叛忍宇智波带土的作战会议后,千手瑛二伸着懒腰走出火影宅邸,而后双手枕在脑后对身边的发道。   原本心情沉重的旗木卡卡西翻了个白眼,敷衍意味十足的点头:“是是是,这世上哪有人能比你瑛二大人更懂驯狗啊,连人都能驯成你的狗,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的?”   “嘿?卡卡西你这话说的好奇怪耶,好像我是什么变态控制狂一样!”千手瑛二立刻不乐意了,按着他的胳膊硬是凑过去盯着他。   本来还在想“你还不够变态控制狂”的旗木卡卡西:“……干嘛?”   银发青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死鱼眼悄悄从猛盯着自己的高个头身上移开。   瑛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弯眼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对他想做什么、会怎么做都心里门儿清,那家伙蹦跶不了太久的。”   旗木卡卡西皱了皱眉:“可是……”   “不相信我?”蓝发青年安静的歪头看着他。   “……”旗木卡卡西忍不住叹气,上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相信。”   他抬眸望进瑛二的眼底,目光逐渐温润如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千手瑛二眼眸微亮,勾唇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卡卡西……”他笑嘻嘻的又凑近了些,几乎和卡卡西鼻尖对着鼻尖,以目对目,“之前,带土说只要我答应他一辈子在一起,他就回村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意呀?”   “……你看错了吧,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怎么也轮不到我说不同意。”   某个闷骚青年眨了眨眼,死鱼眼从一边飘到了另一边,就是不对上正对面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   “哼……?”千手瑛二意味深长的挑眉,在旗木卡卡西受不了要推开他的时候,忽然一个弯腰枕在他肩膀上,耳侧和他的脖颈相贴。   旗木卡卡西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条件反射的把他扔出去:“你干、干干什么?!”   “可是那个时候,你脸上的表情明明是这个意思吧?”   千手瑛二无视了他结结巴巴的质问,扭头自下而上的对上他的眼睛,蓦地勾唇而笑。   “——【‘死都不让给你’】。”   “……”   “卡卡西,你心跳得好快哦。”   “……闭嘴。”   千手瑛二肩膀耸动着闷笑,而后直起身子远离了他,装作没有看见某人面罩都遮不住红晕的脸。   “也罢,现在没关系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嘛!”   他开开心心的说着绕口的话,在路过一道拱桥时灵巧的跳上扶手,单脚在上面转了一圈,回身时正好在卡卡西面前变出一朵小蓝花。   “喏,送给你!”   千手家公子笑容灿烂的说着,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全世界第一个送给你哦!”   旗木卡卡西眯着眼睛望着逆光的他,良久,忽然哑然失笑,抬手轻盈却郑重的接过了那朵花。   “笨蛋。”   他垂眸看着花朵的花蕊,眉眼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这个礼物……我等了太久太久了啊。” 第240章 观影体(一)   【“欢迎各位进入观影空间。”】   意识回笼时, 旗木卡卡西听到了温和有礼的女声,下意识皱起眉头。   观影空间?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睛, 随即惊愕的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影厅里, 影厅里的座位很多,基本全处在最佳位置,他坐在第一排座位上, 面前是一个占据整面高墙的屏幕,上面黑底白字的放映着一段话:   【观影规则:   规则一:禁止任何武力, 请各位和平观影。   规则二:观影空间内不会产生生理需求, 影片播放期间禁止离开座位。   规则三:离开观影空间后, 相关记忆将被清除。】   到底怎么回事?   旗木卡卡西更加诧异了,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查克拉还在,却无法调动哪怕一丝一毫,不仅如此,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还禁锢住了他,让他虽然能抬手抬脚, 却根本不能离开座位。   与此同时, 他也注意到了周围和他面临同样状况的人。   “纲手大人?断大人?”忍者先生首先注意到了坐在他左侧的人, 看向另一边,他又发现了波风水门以及宇智波带土!   “带土?!连你都……”卡卡西讶异的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叛逃同伴。   宇智波带土还带着面具,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他旁边的波风水门, 正一脸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四周——准确的说,是观察着那些环绕在他们周围,身形被一团团迷雾笼罩着的人。   刚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 波风水门就发现了那些人影。那时候大家都有些混乱, 他能注意到这些人影也在交头接耳, 能轻易看出他们也弄不清状况。   奇怪的是,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家学生的声音,却听不到这些黑影的交流声。   不,不止交流声,是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这是为什么?   考虑到这个空间的性质,对时空间颇有研究的波风水门心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这些人跟他们木叶村的人,是处在不同空间的吗?   或者说,不同世界?   观察了一会儿自己右后方的“人”不断张合的嘴巴,以及他旁边的“人”突然指向自己,然后这个人影也朝自己“看”来的动作,波风水门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验证一个猜想。   ——这些人,是不是可以单方面看清他们、听见他们说话的呢?   那样的话,或许就能解释他们木叶村的人为什么坐在正中间了。   “大家,听我说。”   想到这里,金发火影出声吸引了伙伴们,以及后座一直没说话的几人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四周有更多黑影朝自己看了过来,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   看来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在这个“观影空间”里,木叶村的人就相当于“世界中心”,他们暂时还看不到这些黑影,但却对黑影们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就是不知道,这个空间会不会把身为“中心”的自己的声音,经过放大后播放给黑影们呢?   波风水门这样想着,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随即正色道:“大家,我能感觉到特殊的空间波动,这里似乎是一个完全独立于外界的空间,证据是我连飞雷神的坐标都感知不到。”   “屏幕上写着的那些,这个空间的主人恐怕也真的能办到。”   “你说的没错,四代目。”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旗木卡卡西应声回头,看向那四位自己观察周围时就注意到的、每个木叶村民都不可能不认识的伟人——   初代火影,二代目火影,宇智波斑,宇智波泉奈。   这四位木叶村的创始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们身后,初代和臭着脸的宇智波斑坐在一起,两人手边各自坐着他们的弟弟。   刚才肯定水门的人,就是看见了他穿的披风的千手扉间。   “这个空间很古怪,有着强大到异常的力量不说,还能把不同时间线,甚至不同世界的人拉过来。”   同样精通空间忍术的白发忍者这样说着,和波风水门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也想到了这些,不由得心生赞赏。   越来越多的黑影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千手扉间在心里评判着这些人是敌是友,同时状似不经意的和旗木卡卡西碰了下眼神,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在我们的认知中,木叶才刚建立不久。”   旗木卡卡西心中一凛。   ——看来眼前是自己见过的那位千手扉间。   “来自不同的世界吗?”   宇智波泉奈怀疑挑眉,看向周围那些勉强能看出是人类的黑影,“那他们这是?”   “恐怕在这个空间内存在什么限制条件。”波风水门接过话头,蓝眸微微犀利,“——限制我们不能和他们交流的条件。”   “可他们显然是能听见我们说话的。”宇智波泉奈沉思的说。   果不其然,刚才还呈现出没头苍蝇一样状态的黑影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交流,此刻正有志一同的“看”着他们,显然是被他们的交谈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来,只有我们坐在最中间呢。”宇智波泉奈说着,看向眼前只有几行文字的大屏幕,“是只有我们不受限制的意思吗?”   “呵,你终于发现了啊。”千手扉间稍微刺了他一句,不等他眯着眼睛反讽回来,就继续往下推测道:“不同世界的人,现在却身处同一空间之中,这只能说明我们和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共同点,或者说——”   “——或者说,有什么事或人,将不同的世界联系了起来。”旗木卡卡西低声替他说完未尽的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空气寂静了一瞬,随后被千手柱间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那把我们拉到这里来的人是想让我们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宇智波斑冷笑一声,朝大屏幕抬了抬下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那家伙显然是想让我们看些东西。”   ——啊,对了,初代大人的时代恐怕还没有电影吧。   旗木卡卡西下意识想到。   “这样啊!怪不得不让我们动用武力,也不会有生理需求呢!真便利啊!”千手柱间恍然地感叹着,并很快燃起了兴趣,“斑你看,我真的什么术都使不出来!连打你一拳都办不到哎!”   忍界之神这样说着,将此生最软绵的一拳敲在宇智波斑心口。   扎着高马尾的战场玫瑰脸“唰”的黑了,没好气的一把拨开他:“柱间,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关键是弄清楚该怎么出去!”   “哎呀不要这么着急嘛!这经历多难得呀!比起弄清楚怎么出去,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   已经靠直觉确认幕后黑手没什么恶意的千手·不靠谱·柱间持续脱线,他看向自己前面的纲手,和她对视几秒后心照不宣的笑了:“孩子,你叫什么?”   “我是纲手,是您的大孙女,大爷爷。”纲手也心大的笑了,顺手扯了把身边的加藤断:“这是断。我们还有个儿子,不过他没在这里。”   这样说着的她没有留意到千手扉间奇异的视线,好笑又骄傲的说:“那小子鬼得很,大概是被抓进来之前想办法逃脱了吧。”   加藤断正沉浸在见家长和见偶像的激动中,他恭恭敬敬的对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行过礼,听到她这么说,便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瑛二之前去村外出任务了,可能这就是原因?”   旗木卡卡西闻言正想说带土不也在村外吗,就察觉到身后几人的气势猛地一变,以宇智波家的两位老祖宗变化更加明显。   “你说什么?瑛二?!”宇智波泉奈反应最大,声音一下子拔高,整个影厅都听得见。   在这一瞬,忍者们敏锐地察觉到身下的座位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后周围的黑影突然就像雾气一样飘散了,露出了形形色色好几波不同的人!   *   伏黑惠一直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他的位置在影厅的左前方,右边就挨着加藤断,左边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便宜老爹,后边则是自己的冤种班主任。   说实话,这座位安排的挺好的。   少年看着身边两个不断冲对方飙出恐怖杀气的大人,毫不怀疑要不是那股力量将他们强制按在了座位上,那这个影厅恐怕已经变为了废墟。   伏黑惠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极度不愿意去管这两个烂人的事情,但考虑到这里他只认识这两个人,伏黑惠还是有气无力的开口了:“你们认识?”   将自己丢给伏黑遥小姐,告诉他这是长期饭票后就不见踪影的便宜老爹,以及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长得丑的冤种班主任,意外的异口同声道:“跟你没关系!!”   ……行吧。   伏黑惠翻了个白眼,开始靠自己打量四周。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右边那群人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伏黑惠眼里,除了最中间的那波人是正常色调,其他坐在屏幕前的人——包括自己——都是诡异的灰白色,像褪色成原画的动漫。   不仅如此,哪怕他们这些灰白色的人一直在吵吵嚷嚷,那波彩色的人也没有表现出受干扰的样子,所以事实是:灰白的人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但彩色的人却听不到灰白的人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很容易就能意识到那波人是特殊的,从而优先去听他们交谈。   而且这波人的声音似乎也经过了放大处理,就好像这个观影空间的主人生怕他们不去听这些人说话一样。   这倒纯属是多余的担心了,伏黑惠跟他身边的两个大人不一样,是个懂事聪明又善于倾听的人,所以他很快就通过彩色的人的交谈理解了现状。   不过……大家居然都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吗,听起来像漫画情节一样。   少年坐在座位上,尽己所能的扭头打量了一下其他“观众”。   在影厅的左后方,坐着一群身穿军装式样制服,手拿武.士.刀的人。他们围绕一位气质温润随和的主公而坐,在度过最初的混乱后,他们很快在那位主公的安抚下沉默下来,此刻也在听自己右边的人分析现状。   注意到伏黑惠的视线,有位眼神凶恶、胸怀大敞的青年敏锐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便很快收回了眼神。   伏黑惠注意到,他……不,不止他,他们那群人似乎都很忌惮一个气息危险的黑发男人。   男人坐在他们那一片儿的角落,旁边挨着一位额头有着斑纹的草食系青年。他虽然像个大反派,但却浑身僵硬的挺直了腰杆,似乎很害怕斑纹青年一样。   奇怪的一伙人。   伏黑惠收回了视线,又去打量影厅右后方的异世界人。   那个世界的人看起来跟他的世界文明程度相近,坐在中间的是五位容貌出众、满身正气的青年。   在他们后面,还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青年,一位似乎古怪的身缠绷带的青年,一位戴着针织帽、眼神锐利的高大男子,最角落里,则是坐着一位头戴礼帽、眼神冷酷的长发男人。   那群人是整个影厅最吵闹的,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在吵什么,但这并不耽误伏黑惠隐隐听到“琴酒”,“苏格兰……活着”,“波本,你居然也是……”,“叛徒”等字眼。   听起来好复杂。   并不了解洋酒的乖宝宝伏黑惠这样想着,准备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彩色的人展开了认亲行为,一个伏黑惠绝不可能忘记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们口中,让整个影厅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你说什么?瑛二?!”扎着小辫子的青年失声高喊着。   瑛二?——树之精灵先生?!   伏黑惠瞪大眼睛看过去,下一秒,他发现整个影厅突然恢复了正常,灰白的人都重获了色彩,原本彩色的人的声音也不再被放大。   不仅如此,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中间那波人身上,就好像“瑛二”这个名字是什么开启游戏的开关。   ——事实证明,这个被所有人所关注的名字,也确实是某种“开关”。   【“检测到世界之子姓名,开启观影程序。”】   温和有礼的女声再一次响起,眼前的大屏幕也终于有了变化,从黑底白字变成了一片空白。   “世界之子?”是瑛二?!   彷佛一石惊起千层浪,屏幕前的众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表情。   【“欢迎各位异世界来客,观影空间即将播放影片。影片是以世界之子为主角的真实纪录片,播放时,观影空间将随机抽取高位世界弹幕放出,以便各位理解剧情。”】   【“影片即将开始,请遵守观影规则,并保持安静。”】   ——以世界之子为主角?真实纪录片?!意思是瑛二的人生经历会出现在这个屏幕上吗?!   当代冲浪少年伏黑惠突然激动起来,深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出现的倒计时3、2、1。   ——而且影片还会有弹幕?!   【“影片开始播放,祝各位观影愉快。”】   大屏幕骤然一片漆黑。   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说话或质疑,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屏幕,有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渐渐的,屏幕开始亮了起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隐约传来,模糊的人影开始浮现,随后响起陌生的女声:   【“瑛二!你又把邻居家的小弟弟弄哭了吗?!”】   座位第一排的金发女人浑身一震,瞪大眼睛呆怔的望着屏幕上出现的蓝毛幼崽。   【听到女人的怒吼,大约六岁的小男孩一个激灵,心虚的将毛笔藏到身后。   “妈妈,我什么都没干啦!是小弟弟饿了!”   他一边朝窗口挪动一边大喊着,慢慢回头看向镜头,露出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脸蛋,圆滚滚的蓝眼睛充满狡黠,笑容比朝阳更灿烂明亮。】   那熟悉的笑容,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会认错。   观影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已然明白,自己即将观看的影片,对他们来说将会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就在这时,屏幕一边忽然如潮水般冒出了许多文字,它们从屏幕上方的留黑处滚动而过,里面的内容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火钳刘明!]   [啊啊啊!爷青回!是星期五忍界重制纪念版!!]   [瑛二!我的神!我的大总攻!!]   [据说这次重制版会增加正篇缺少的忍者世界的内容,也就是说会有很多千手瑛二在正篇没有过的新镜头哎!]   [现在这不就是新镜头吗!还没长成大帅比的奶团子瑛二,快给姐姐亲亲~]   [长成大帅比就是老公了哈哈哈]   [瑛二就是我老公!不接受反驳!!]   [一把子期待了,虽然没有重制异世界,但官方不趁机搞一波周边吗!不管是官方cp瑛甚、瑛实、瑛斑、瑛零,还是邪.教cp瑛直哉、瑛无惨、瑛琴酒,我都可以!!]   [就也被你吃了吗?瑛就党不服!]   [呜呜呜我的惠惠,正篇就没能知道爸爸是谁,没想到重制版也没有机会了呜呜呜]   内容各异的文字条不断从屏幕上方滚过,下方观看的伏黑惠看着那些网友常用的“大胆发言”,感受着陡然冷了好几度的空气,默默坐的离便宜老爹远了点。   嗯,不过,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小少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观影姿势,握紧胸前的怀表,嘴角偷偷翘了起来。 第241章 观影体(二)   “这就是‘弹幕’吗……”   影厅左后方, 鬼杀队主公产屋敷耀哉若有所思的说道。   “怪不得那个声音说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影片,看来观影空间将瑛二的生平制作成了文娱作品请其他人观看,然后又请他们用文字写出感想, 投放到屏幕上。”   “哼,也就是说, 会有看完整部作品的人实时对影片内容作出解释吗?”鬼舞辻无惨不屑一顾的说道, “真无聊,要是让我知道谁做出了这种事,我一定——”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鬼舞辻无惨?”继国缘一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周身缠绕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气势, “我记得, 你明明已经在阳光下化作了灰烬。”   见说话的人是他,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一噎,但想到没有人能在这个空间轻举妄动, 他便又镇定起来, 还反过来指责道:“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继国缘一?你不是更早之前就死了吗?”   “我……”继国缘一看着自己属于人类的手掌, 陷入沉思。   产屋敷耀哉轻轻咦了一声,开口道:“两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了吗?我听前方那位名‘扉间’的白发先生所言, 还以为你们也是来自不同时间线的人。”   “我倒确实还记得自己作为……在火中被烧毁的事。”继国缘一迟疑后这样回答。   鬼舞辻无惨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恐怕同样也记得自己已经在阳光下化作了飞灰。   这一下, 产屋敷耀哉以及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的众人都皱起了眉。   ——难道说这个空间还能让死者复生?   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出现在了大家的脑海中。   屏幕上的影片继续播放着。   恶作剧的蓝毛幼崽没能成功翻窗逃跑,被金发女人一把抓住, 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 小脸哭丧着好不可怜。   不死川实弥从确定无惨动不了之后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屏幕上, 见状忍不住柔和了眉眼,向坐在旁边的胡蝶香奈惠感慨:“那家伙小时候是这种捣蛋的类型?”   胡蝶香奈惠勉强笑了笑:“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位金发的夫人明明不是我们的母亲啊?”   “什么?”不死川实弥一愣。   “是啊,家里的摆设也不一样。”胡蝶忍在香奈惠旁边皱眉,“而且哪里都没有我和姐姐存在的踪迹……这真的是以哥哥为主角的影片吗?”   “——啊,那边的小姐,可以问一下你的哥哥姓什么吗?”一道清朗的男声从旁边传来,几人循声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另一个世界那位身缠绷带的青年。   “姓氏?嗯……可以倒是可以。”胡蝶忍和香奈惠对视了一眼,友善的回答道:“他姓胡蝶。”   “胡蝶……吗。”太宰治的笑容模糊起来,“那就难怪了。”   “什么意思?”不死川实弥不知为何第一眼就不太喜欢他,此刻忍不住皱眉问道。   太宰治耸了耸肩,神秘的笑着回答道:“意思就是……我也认识一个叫瑛二的人,他的姓氏是夏目。”   “哈?”不死川实弥发出疑惑的单音。   “哦呀,真巧,我也认识叫瑛二的人哎!”五条悟倚着椅背向后看去,苍天之瞳冷冰冰的将不死川实弥和太宰治一个个看过来,笑容有些恶劣,“他姓五条哦!顺带一提我是五条悟,是最强~”   “呵。”伏黑甚尔冷笑出声,“真可悲啊,五条,这么多年没人标记你,终于让你寂寞到得妄想症了吗?他明明姓伏黑!”   “想死就吱一声,变态alpha。”五条悟瞬间收回视线看向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冰冷到令人胆寒。   “啧,这些碍眼的家伙到底都在胡说什么?”影厅正前方,宇智波斑不耐的眯起了眼睛,“瑛二理应只有一个,而姓氏应该是羽衣才对!”   “啊?!你这宇智波瞎说什么呢?”   忍耐了很久的纲手忍不住回头,仗着自家大爷爷二爷爷都在场,理直气壮的跟忍界修罗叫板道:“瑛二是老娘的儿子,他姓千手!你看不见老娘也在这个影片上吗?!”   此话一出,影厅里争论不休的男人们霎时一片寂静。   确实。   他们看看影片上的女人,又看看此刻就在眼前的纲手,不得不承认她们是同一个人,而且……   从眉宇到眼型,都和他们记忆中的瑛二非常相像。   更别提他们刚才都听到了,她旁边的蓝发男子就是她的伴侣,那个男人的发色和眸色也正巧和瑛二对得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认识“瑛二”,还都是不同世界的人?   疑问的阴云飘荡在众人心头,而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寥寥数人始终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内情。   “果然是千手瑛二啊……”   降谷零低声呢喃着,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无名指手套下的某物。   “降——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松田阵平疑惑的看向他。   虽然他还记得中途变换称呼,但降谷零还是感受到了从后方射来的、琴酒阴森的视线。   金发男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苦笑,没什么解释的心情,只是简短的回答道:“你继续看下去就明白了。”   如果他猜的不错,影片和弹幕应该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果不其然,在陆陆续续播放了几个千手瑛二幼年时的片段后,屏幕上的弹幕陡然多了起来:   [要来了要来了!名场面要来了!]   [嗷嗷,我就是从这个时候一直买卡股的!呜呜呜虽然真·幼驯染君的戏份超级超级少,但只有他真的拿到了千手家的花花!所以我始终坚信瑛二最爱的小老婆是卡卡西!]   [小老婆,用词精准哈哈哈]   [正宫木叶笑而不语.jpg]   [嘘!名场面要来了!!]   看到“只有他真的拿到了千手家的花花”,降谷零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丝不安。   不止是他,其余某几个人也被“小老婆”,“正宫”等词语弄得十分烦躁,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前排飘。   他们已经多少猜出,第一排的那个银发青年,大概就是影片和弹幕中经常提到的“卡卡西”。   果不其然,下一秒,在潮水般的弹幕群中,屏幕上出现了他们所想的两个小孩。   【和室内,蓝发小男孩可爱的歪头,神秘兮兮的伸出小手:“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第一个告诉你哦!”   他用查克拉催动掌心的种子开花,蓝色的矢车菊优雅而挺拔,被他笑着递给满眼惊叹的小卡卡西。   那一瞬间,小孩总是大大咧咧的笑容里似乎多出了什么温暖又柔和的东西,头顶也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气泡,自己给自己配音的心声轻轻软软:我期待着你哦,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一怔。   [截图干嘛!愣着啊!]   [瑛卡定情名场面呜呜呜,蓝色矢车菊真的和我卡配一脸,二二太会选花了,不愧是农业大师千手(狗头)]   [查了一下,蓝色矢车菊花语是温柔,遇见,期待,还有幸福……瑛二是想到没有他的卡卡西了吧,分支世界卡卡西那么温柔却那么惨]   [真的是了,分支世界的卡卡西啥都无了,父亲,琳,带土,水门老师……他只剩一个木叶了1551]   [话说这时候的瑛二已经分裂了吗,我怎么记得还没有?]   [图片:六代目火影温柔落寞微笑.jpg]   [期待遇见了自己的温柔的卡卡西能幸福……草,我就是瑛二的狗,被两个小一的孩子骗进来杀(汪汪大哭)]   “等等,什么分支世界……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满心躁郁的宇智波带土看到某几条弹幕时,表情忽然僵住了。   他旁边的旗木卡卡西早已浑身发冷,眼睛死死盯着那句“父亲,琳,带土,水门老师……他只剩一个木叶了”,直到它彻底消失不见。   “分裂……?”在卡卡西后方,宇智波斑却是留意到了这个词,忍不住皱着眉头轻喃出声,“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开始在意这个不详的词。   还没等他们思考出什么,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变,一阵风从远处吹来,将小男孩手里的花卷向了远方。   【画面从中间撕裂了。   原本明媚的阳光变得强烈又刺眼,下意识想去追花的男孩瞳孔一缩,目光突然变得涣散。   一行字幕出现在画面下方,黑底白字的写道:木遁彻底觉醒对灵魂的冲击太过巨大,修习灵化之术的操魂者又因年龄过小而根基不稳,于是他完整的灵魂在那一瞬,破裂了。】   “什么?!”加藤断失声大喊,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断?这是怎么回事?”纲手同样一脸惊慌,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其他人的目光紧跟着射向了蓝发男人,影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极为凝重。   然而,不等加藤断说话,影片就自动为他们播放出了结果。   【眨眼之间,数不清的半透明魂体被看不见的力量从男孩体内击出,化作无数乳白色的光团消隐在天地间。   发现他觉醒了珍惜的木遁,看不见魂体的母亲惊喜的冲过来,抱着怔怔发呆的他去了医院。   在那之后,男孩昏迷了三天。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在融合木遁的力量,然而实际上,在无人看到的虚空之中,男孩的分魂却抵达了数个异世界,各自展开了全新的旅途——   病床之上,重病濒死的男孩忽然睁开了眼,在陌生男女喜极而泣的哭声中扭头,看见自己床头的姓名牌上写着“伏黑”。   温馨的小床上,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明显是平安京时代的装饰,大大的眼睛透出疑惑。   尸横遍野的溪流边,少年用僵硬的手拔出腹部的短刀,微微扭头,看到身边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忍者,盔甲上印着波纹捧月的纹样。   高墙深宅中,高烧不退的少年捂着嘴咳嗽,听到窗外有人说:“耽误了这么些日子,这下只能送给六少爷……”   硝烟弥漫的废墟里,男孩推开头顶的碎石和砖头,茫然四顾半晌后,低头看向手中的怀表,发现表盘内刻着“夏目”。】   [ohhhh!重制版把瑛二分裂这里解释的好清楚!]   [伏黑瑛二、羽衣瑛二、津岛瑛二、夏目瑛二,还有一个是哪个世界的瑛二?感觉没印象啊?]   [看装饰,是平安京时代的,所以是医师瑛二吧,鬼杀队世界瑛二的第一世官方没给姓氏]   [啊对,差点忘了,我还在奇怪怎么没有朝仓瑛二和胡蝶瑛二hhh]   [屑老板那一世根本没人记得是吗哈哈哈,太没排面了,好歹是寡妇,不是,鬼王无惨啊(狗头)]   [“先生以往总是陪伴妾身左右,乍然留妾身一人,这漫漫长夜着实难熬……那里空虚难耐,怕是得用医师大人的……捅一捅才能好……”]   [小脸通黄]   [嘿嘿嘿寡妇无惨嘿嘿深夜搞死丈夫诱惑隔壁英俊水柱嘿嘿嘿嘿……]   [姐妹穿条裤子吧]   鬼杀队众人:“……”   杀意凛然的视线齐刷刷射向了角落的无惨。   死了还要再社死的鬼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中原中也看着被划分为好几块的屏幕,以及其中一块屏幕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神色控制不住的有些怔然。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飞远的理智,看了眼旁边的绷带青年:“你早就知道了?”   太宰治露出了虚无的笑。   影厅最中间,千手柱间在经过最初的呆滞后,突然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那照这么说……瑛二其实是我的曾孙子?!”   男人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猛地拍了下扉间的大腿:“哎呀!我就说我为什么跟他这么合得来!原来是这样啊!!”   千手扉间“嘶”了一声,黑着脸想忍者之神的一巴掌难道还不算动用武力吗?!   “那个小子,居然还有过这样一番际遇吗?”加藤断瞪大眼睛自言自语着,看起来颇为震惊。   “断,瑛二这样没问题吗?”纲手忧心忡忡的问道,“他那时候才六岁,这不就成了灵魂长期离体了吗?”   “嗯……理论上当然是有问题的。”   在座唯一的灵魂专家拧紧眉头,“人的灵魂如果长期处在不完整的状态,那这个人要么暴躁失智要么长睡不醒,并且最终一定会死去。”   此言一出,惊起一片死寂。   “不用说‘理论上’了,实际情况就是你说的那样。”   好半晌,千手扉间才语调平静的打破沉默。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羽衣瑛二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瑛二。虽然前些年看起来一直很健康,但实际上,他却自小就患有低温症,并且在木叶建立之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喉结滚动着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在木叶建立之后,他就像努力绽放后油尽灯枯的紫藤花一样,突然就凋零了。”   宇智波斑沉默的攥紧了拳头。   宇智波泉奈咬紧下唇,微微颤抖着低头掩盖住自己的神情。   下一刻,扉间将话音一转,目光犀利的射向后方:“我想,其他世界的诸位应该也有类似的经历吧?”   “……”   一片死寂。   众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其中几人的表现更是丝毫不逊于斑和泉奈的绝望痛苦。   在这种氛围下,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弹幕,就显得过分活泼欢快了。   [滴滴滴,您的异世界通行证已经发放,发车日期为每周星期五,请问第一个世界前往哪里?]   [第一个,肯定是咒术师世界吧,伏黑瑛二!绝世大帅A!]   [不不不,重制版没有异世界剧情啦,大家忘了吗?真要说的话,会播的也只有那个了吧?]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灵魂没有找到身体,直接用上帝视角看完分支世界的那个!]   [哈哈哈让带土把分支世界的名言直接改头换面说出来,让瑛二爆了青筋的那个!]   [带土,斑斑,准备好见证另一个奇迹了吗(恶魔低语)]   [准备好见证没有瑛二自己会有多傻了吗(恶魔低语)]   [准备好在瑛二眼里变成脑残傻缺boss了吗(恶魔低语)]   “……这些家伙是什么意思?”   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宇智波斑越看弹幕脸越黑,最后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   在他前面,已经叛逃的宇智波带土却是抿紧嘴唇,心里隐约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然而已经晚了。   弹幕和画面兢兢业业的滚动着,一点点播放出了所谓“分支世界”中,没有了千手瑛二的干预之后,他们是如何一步一步……   被坑进某位黑漆漆沉香的千年救母计划的。   宇智波斑:“……”   宇智波带土:“……”   忍界其他人:“……”   “……我终于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从小就盯你盯得那么紧了。”   旗木卡卡西在沉默过后抬手扶额,看向带土的眼神久违的有种看智障的鄙夷感。   “斑……”千手柱间也一言难尽的看向斑,还心有戚戚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分支世界里,那里曾印着他的脸。   宇智波斑:“……”   “咳,我对我家水户可是一心一意的,斑。”忍者之神还嫌不够的说着,视线里微妙的带上了点儿不赞同。   就好像在说“你也该对瑛二一心一意呀”。   宇智波斑:“…………”   另一边,宇智波带土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也在不断抽搐着。   幸好,他很快就想到了反击的办法,不无恶意的对卡卡西说:“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做不到,你就跟那个世界的我说的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带土!”波风水门瞬间沉下了脸,身上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但是他刚想说话,就看到旗木卡卡西对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或许确实是垃圾没错。”   在两人的注视下,银发青年声音轻轻的说着,抬眼朝带土露出了月牙般温柔的微笑。   “但是,瑛二无论如何都会帮我的呀。”   宇智波带土:“……”   “瑛二会一直在我身边,但是成为了叛忍的你,好像就只能被他追杀了呢。”   宇智波带土:“…………”   “所以你说,到底谁是更菜的小垃圾啊?”   旗木卡卡西这样说着,对冤种伙伴露出了黑气弥漫的微笑。   宇智波带土:……淦!!! 第242章 观影体(三)   不管影厅里的人们如何争吵, 屏幕上的影片都在不受影响的向前推进着。   得知了没有自己的分支世界会发生什么事后,千手瑛二下一次出场时,眼神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准确的说, 就是失去高光了吧。   在座唯一一个(因为不怎么熟所以)稍微能理性看待瑛二的伏黑惠这样想着。   不过很快,他就无法保持这种理性了。   【千手瑛二并不是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失去意识。   不过,他一旦失去意识,就会在梦中接收记忆, 度过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光。虽然这些记忆大多并不会保留, 但知识和经验却会在无形中留下痕迹。   就这样,小小的男孩在仍很稚嫩的年纪便以恐怖的速度成长起来,短短几个月, 他便像一泓深潭一般, 令人再也看不出深浅。   不过, 外人是不会觉得一个孩子能有多可怕的。一次木叶领导层的间谍逃脱事件后, 木遁重现木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忍界,自那之后,数不清的暗杀便接踵而至。】   “暗杀……”   一直在认真观看影片的诸伏景光第一次开口, 声音惊悸的发颤,婴儿蓝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绽开的血色, 眼底浮现出震痛的忧郁。   他终于明白当年那个手掌还不及他一半大小的幼童, 到底为什么能说出“我很熟悉被杀气锁定的感觉”这种话。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千手瑛二明白这个道理,也自然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对自己展开暗杀。   战国时代结束还不足百年,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当年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忍界震一震的凶名仍在, 在恐惧的加持下,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忍村愿意看见木叶再次拥有木遁。   他们想让他死, 趁着他还年幼。】   “好过分。”   已经完全把千手瑛二也当作自家兄长的胡蝶姐妹忍不住低喃出声。   不止她们, 整个影厅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闷。   感觉到背后传来无数刀扎一样的视线,千手柱间挠了挠头,有点心虚的干笑着说:“啊哈哈哈,怎么感觉……瑛二因为我的原因,童年过的不太好啊?”   “您说什么呢,大爷爷?”纲手第一时间反驳了他。   “能觉醒千手家最正统的血脉力量,明明是那小子走了大运!磨难和不幸都是暂时的,正视自己,将自己的力量锻炼到极致,靠自己克服一切困难,只有做到这些才能成为最坚韧出色的忍者!”   现任千手族长这样说着,虽然眼底显而易见的有着心疼,却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消沉或怨怼的情绪,反而展露出了一种在座的人全都很熟悉的,一往无前的豪迈与霸气。   “连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还算什么森之千手?”她这样铿锵有力的说道,“拥有俯瞰世界的胸襟和气概,这才称得上千手的木遁使!这才称得上最强!”   “哦哦!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孙女!”千手柱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千手扉间都难掩赞赏,点头称赞道:“怪不得瑛二能成长的这么优秀,你做的很好,小纲。”   “啊不,这、这都是我该做的……”刚才还霸气侧漏的女忍者难得露出了点被长辈夸奖的窘色,看得旁边的断眉眼弯弯。   这边的千手一家其乐融融,那边的瑛二则是在影片里大杀四方。   剧情来到他十岁时踏上战场的部分,屏幕上的弹幕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显然,这里又是一个令观众激动的剧情点。   [三战了!瑛二上战场了!都给我把‘瑛二大人’喊起来!!]   [prprprpr瑛二大人我是你的狗——!!]   [官方这次做人了,少年瑛二出了战场系列立牌!附上链接:黑色星期五周边少年瑛二亚克力立牌!战场大脑瑛二/黑心棋手瑛二/战争兵器瑛二/木叶恶灵瑛二]   [感谢分享!]   [感谢分享+1,我冲了]   [黑心棋手啊啊啊!玩弄人心的瑛二大人最帅了1551,一句话就能让部下为自己去死的指挥官瑛二是全剧最苏的,不接受反驳!]   [就也:只要是为了瑛二大人,就算献上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呜呜呜就也先生——]   [不能献上性命,但可以为瑛二大人献上钱包(轻轻一跪)]   [战争兵器瑛二也很苏啊!他第一次用树界降诞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也我也!树海上的少年,星眸璀璨脊梁如剑,直接用巨树堆成了一座山!土之国见了屁滚尿流就投降了,那时候的瑛二帅炸了好不好!!当年幼小的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嫁给他qwq]   [炒,谁不想让瑛二当老公呢,那可是十三岁就赢了世界战争的男人]   [谁不想呢,要不是我打不过战场玫瑰……(起舞警告)]   [什么战场玫瑰!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实弥吗?玫瑰是木叶一建立就被丢下的败犬,而实弥——瑛二可是为他放弃了死遁啊!就问谁还有这个待遇!]   [实弥那是因为胡蝶瑛二太良心了吧!别忘了瑛二和零零都互换戒指了,就差我搬一个民政局了!]   [口胡!互换戒指算什么!瑛二和甚尔连孩子都生了!]   [也不对!生孩子算什么!真要世界融合,你看那些失而复得的男人哪个会在意瑛二有惠(狗头)]   [惠惠——有那么多男人都想给你当后妈啊惠惠——]   [别剧透啊宝子们,这边只有忍者世界!忍者世界的瑛二才十岁啊hhh]   这一波弹幕的信息量太大了。   整个影厅刹那间喧哗起来,原本还能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的男人们个个淡定不了了,或惊或怒的质问声一句接着一句:   “死遁是什么意思?!假死遁走?!那瑛二他会死都是自己设计好的?!”   “谁是实弥?是谁?!不说我就去打烂你家的大明湖畔!!”   “白痴啊你!老子家又不是真的在大明湖畔!!”   “你这金毛混蛋,到底什么时候和教官互换的戒指?!你戴手套是不是因为这个?!”   “松田你冷静点……”   “哼,波本,你这只死老鼠果然还是去死吧!”   “瑛二和甚尔连孩子都生了……等等、孩子?!那混小子已经有孩子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越来越高亢的女声,吵成一团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一个个全都露出了无比心梗的表情。   其他的情敌都可以不在意,甚至能用“那不是自己的瑛二干的事”安慰自己,但是孩子这个……   无论怎么想都没法不在意吧!!   纲手对其他男人的感受毫不关心,光顾着自己震惊了。   她扭头将所有人都环视过来,语气越来越激动:“这位甚尔小姐在吗?孩子在吗?你在的话能不能跟我认识一下?!”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的视线都“唰”一下射向了鬼杀队世界那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里的几个女孩子。   被重点关照的胡蝶香奈惠揽住胡蝶忍:“……啊啦啊啦,我和忍可是兄长大人的亲妹妹喔。”   亲妹妹?!   ——既然这样,那答案只剩下一个!!   一瞬间受到铺天盖地杀气袭击的甘露寺蜜璃:“……哎哎哎——?我、我和瑛二大人可什么都没有啊,更别提为他生、生……”   樱饼发色的女孩儿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却用力的手臂伸过来,将她紧紧揽住按向了后方的怀抱。   伊黑小芭内脸色阴沉如墨,声音像咝咝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杀意凛然:“看什么看?甘露寺是我的妻子!”   “伊、伊黑先生……!”甘露寺蜜璃眼里冒出小心心。   好的,又排除了一个。   这下整个影厅就没有符合条件的女人了。   “没在这里吗……”纲手失望无比的耸下肩膀,就在这时,她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清俊年轻的声音:   “那个。”   “嗯?”纲手和断一同看过去,发现那是个十五六岁的黑发少年。   在整个影厅的人的注视下,伏黑惠安静的眨了眨自己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竭力保持着镇静开口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弹幕上说的‘惠惠’,应该是我。”   纲手、断:“……嗯?!”   “至于他们说的甚尔,应该是我的爹咪。”少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男人,“他叫伏黑甚尔。”   纲手、断以及影厅所有人:“嗯??!”   “我叫伏黑惠。”   似乎完全不知道大家在震惊什么的少年紧接着如此自我介绍道,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初次见面,那个……奶奶?”   众人:??!?!??! 第243章 观影体(四)   屏幕上的影片已经没人在意了。   到了这一步, 弹幕已经完全将聚集在这个空间里的人最关心的,也是唯二关心的两个问题暴露了出来:   其一,对爱着瑛二的人来说, 他们已经确定其他每个世界都存在至少一个情敌, 情敌中还有着尤为强劲的,被各个瑛二放进心里的几个对手。   其二, 所有人都想知道瑛二的下落, 以及他们能否、如何再见到他。   而现在, 他们正齐心协力的想要先解决第一个问题——没错,就是弄清伏黑甚尔和所谓瑛二的儿子的事。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关心影片了, 他们全都盯着伏黑惠和伏黑甚尔, 目光在他们两个八分相似的容貌, 以及少年怎么看怎么熟悉的眸色上流连。   “是真的。”   见纲手和加藤断只是神色微妙的盯着自己不说话, 伏黑惠不由得着急起来, 从胸前取出了自己的宝贝怀表, 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照片。   “这个是瑛二先生和小时候的我一起照的, 背景是游乐园……”   一只手忽然不由分说的将怀表抢了过去, 伏黑惠瞪大眼睛回头, 正好看见自家混蛋老爹正愣愣的盯着怀表内镶嵌的照片。   “他……”甚尔看着照片上和儿子以及玩偶熊一起合照的蓝发青年,声线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他去见过你?”   “……嗯。”伏黑惠还从没见过自家混蛋老爹露出这种表情,刚积攒的怒火不由得散了,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甚尔握紧怀表,抬头沉着眼神看他:“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不让我告诉你。”伏黑惠表情不变, 仍然酷酷的保持着冷静, “他说他以前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 所以不想把他来看我的事告诉你。他还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   青春期少年的表情微微别扭起来,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赐给你们的恩惠。”   伏黑甚尔怔住了。   ……他居然那么说?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给惠取这个名字,并且也觉得这孩子是恩惠?   在他发愣的期间,伏黑惠偷偷把他手里的怀表拿了过来,准备递给断和纲手。   然而,另一只手却比断速度更快的将怀表抢过,后方随即传来某鸡掰猫刻意拉长的声音:“欸——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嘛,惠。”   伏黑惠警惕的看着五条悟轻佻摆弄怀表的样子,不悦的伸出手:“还给我。”   “呐呐,你们见面那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五条悟反而把怀表拿得更远了些,睁大他那双苍天之瞳,做出无辜又可爱的表情。   只觉得麻烦的伏黑惠:……经验告诉他,要是不让这个家伙达成目的,他就会一直烦你。   于是少年只能臭着脸报出了一个日期。   这个日期他记得很牢固,绝不可能有哪里出错。然而,他话音刚落,伏黑甚尔和五条悟的表情就双双一变,后者甚至脸色恐怖的一把捏碎了怀表。   “——你干什么?!”伏黑惠瞳孔一缩,深蓝的眼里放射出冰冷的怒火,“五条悟!把怀表还给我!!”   生气的样子倒是挺像。   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得知这个日期就是瑛二死掉的那天,会有什么想法。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盯着少年的眼睛,半晌,才咧开一个索然无味的笑,将裂成好几半的怀表扔给了他:“抱歉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个这么容易坏,要不我赔你一个新的?镶钻石的行不行?”   “不需要!!”   伏黑惠语气极生硬的拒绝了他,气得脸色发白。他直接兜起自己的衣服将残骸接住,抬头射向五条悟的眼神里隐含仇恨。   “别跟他一般见识。”伏黑甚尔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冷冷的盯着五条悟,“有机会再让那家伙给你买一个就行了。”   “说什么再买一个……瑛二先生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而且看你们俩的样子,我们世界的他恐怕早就已经去世了吧?!哪还有机会再买一个啊!!”   聪颖又通透的少年恼火的低喊起来,竭力压抑着哭腔的吼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坐在伏黑惠旁边的加藤断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耐心的安抚道:“好孩子,能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伏黑惠吸了吸鼻子,在准长辈面前倒是很乖巧,闷闷的点着头就把照片递了过去。   “谢谢你。”加藤断温声道谢,接过照片和纲手一起勾着头看了看,然后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样?”碍于旁边不断散发出低气压的斑而一直没敢说话的千手柱间,此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探着身子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不仅是他,其他男人也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瑛二亲爸亲妈的判断。   加藤断和纲手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留着蓝色长发的男人将照片还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伏黑惠,犹豫再三,还是先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想问一下,你叫惠……是吧?惠君,你现在多少岁了?”   “十五岁。”伏黑惠乖乖回答。   加藤断和纲手倒吸一口冷气。   ——就比瑛二小三岁!!   “?”黑发少年头上冒出问号,在他旁边,实际情商极高的伏黑甚尔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扫了眼旗木卡卡西顶多也就十八·九岁的外表,在思考了几秒后忽然轻叹一口气,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后露出了一抹黯然的笑。   “那家伙……我们世界的那个瑛二,拥有一种名为‘生命力’的术式。”   “生命力?”千手柱间捕捉到重点。   “没错。”伏黑甚尔垂眸点头,“这个术式不仅可以用来治疗,还能起到延长寿命、青春长驻的作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像十八岁,过了十多年他离开的时候……”   男人说到这里,磁性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哑,“……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听起来有点像仙人体啊……”柱间开始跟纲手窃窃私语,不难听出他对甚尔的话的认同。   而加藤断也松了口气,内心忍不住泪流满面:太好了,也就是说异世界和他们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自家儿子并不是三岁就犯了罪!……哦不对,应该说甚尔君并没有犯罪?   ——等等等等等等!!   “甚尔君,我还有最后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要问你!”老父亲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用纠结的眼神看向伏黑甚尔男人的不能再男人的体格,“这个,就是,那个……”   “我们世界的人拥有和你们不同的生理构造哦。”   早已看出端倪的五条悟贴心接过话柄,笑嘻嘻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类都拥有可以孕育后代的生殖腔,又按照受孕程度由难到易,被划分为A、alpha,B、beta,O、omega三个性别。”   他摇晃着自己的小黑墨镜,积极地推销着自己:“我是最容易受孕的omega哦!还是最高等的S级!”   说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伏黑甚尔,不无恶意的说:   “而这家伙是理论上完全不可能受孕的alpha,当年他为了从我身边夺走瑛二,耍尽心机,不顾流产和可能给孩子造成不可逆伤害的风险,一意孤行怀了瑛二的孩子……这家伙是不是超卑鄙的?”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发育上有什么不足。”   伏黑惠抢在甚尔之前口齿伶俐的反击道,“我是个正常的A级alpha,健康、稀有而且拥有千年前和你的无下限齐名的术式,你有什么资格用我来指责混账老爹?”   “这只是你很幸运而已,实际上我说的那些危险就是存在的,不是吗?”   五条悟丝毫不为所动,天幕般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盯着他,表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非人感,“瑛二那样的S级alpha就该和S级omega匹配,这样才算是天作之合!”   “呵。”   伏黑甚尔冷笑了一声,与其他人不同,和五条悟打交道最多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已经不愿意再看这个劳什子电影片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瑛二。   为此,不愿意再耽搁的六眼选择了通过攻击自己来让场面失控。   该说不愧是28岁还没被标记的老处omega吗?真是急不可耐啊。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好惹的吗?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还不一定是谁想找谁的麻烦呢!   天与咒缚危险的冷笑起来,碍于伏黑惠在场所以一直忍住的恨意在此刻猛然爆发:“天作之合?简直可笑,你和他天作之合的方式就是亲手杀了他吗?”   “——?!”   尖锐的视线猛然从四面八方射来,伏黑惠更是瞳孔紧缩着露出怒极的样子。   五条悟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样陡然沉下脸色,周身散发出令空气都为之颤栗的威压感,除了伏黑甚尔、千手柱间、宇智波斑、继国缘一和中原中也以外,其他人甚至无法在那股威压下呼吸。   一片死寂中,白发男人缓缓的、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腻了。”   他这样突兀的说道,然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缓慢的站了起来,不顾嘴角流出的鲜血,仰头狂妄的挑衅道:   “听到了吗?老子看腻了!这种瑛二和别人相亲相爱的影片,老子没兴趣!比起这个,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去现在的瑛二的世界!!”   他低头看向第一排的卡卡西等人,露出一个几乎咧到耳根的狰狞微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呐,在你们的世界里,瑛二还好好的活着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最重要的是,通过观察最前面一排的几人,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对瑛二的现状有所猜测了,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像五条悟一样,如此直接的便说了出来。   一来,影片才播放到一半,他们无法确认千手瑛二现在是否真的平安;二来,他们也不像五条悟那样,疯到居然打算直接逼迫观影空间就范。   有的人是没有足够的力量这样做,有的人则是在等待时机——毕竟,在尚有时间的情况下,哪个正常人会跟未来唯一可能帮他们找到瑛二的存在撕破脸呢?   ——不过很显然,五条悟是不包括在正常人以内的。   就在自信心爆棚的最强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滴!滴!滴!”】   【“警告!警告!请个别观众遵守观影准则!请个别观众遵守观影准则!”】   血红的警报灯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照得五条悟写满冰冷的面庞更加慑人。   他对警告声充耳不闻,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力量和观影空间抗衡着,展现出的倔强与强大令人为之心惊。   几秒钟后,红光和警告声一同停止了,播放着影片的大屏幕也突然黑屏,空中紧接着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   【“检测到个别观众存在违规行为,为表威慑,现对该观众进行‘真理严惩’。”】   “哈,真理严惩?可笑!这世上只有瑛二一个人有资格对老子说正论!”   五条悟怒极反笑,苍天之瞳浏览着周围的一切讯息,时刻准备着应对假想中的攻击,嘴中还叫嚣道:“有本事就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但是,没有,观影空间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攻击。   它只是重新亮起大屏幕,而后声音冰冷的宣布道:   【“开启惩罚影片:五条悟的价值。”】   “什么啊,你们就只会放电影吗?”五条悟不屑一顾的嗤笑着,显而易见的不畏惧任何即将到来的东西,“还说什么老子的价值——”   【“——当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哦?”】   孩童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五条悟呼吸一窒,条件反射的看向屏幕。   【盛开着绣球花的庭院内,白发蓝眼的神之子捧住蓝发少年的脸,用理所当然的语调神气说道:“这样的话,把我放进你的心里,你不就可以不痛苦了嘛!”   蓝发少年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气泡缓缓在他的头顶浮现,属于“伏黑瑛二”的心声与字幕同步出现:   ‘我的名字是瑛二,在这个世界里的姓氏是伏黑,但我知道,我真正的姓氏并不是这个,可惜我想不起来。’   ‘自我有意识起,我就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空虚感,就好像自己弄丢了一样极珍贵的东西,没有它,我甚至燃不起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兴趣。’   ‘我一直在寻找这个东西,以求填补内心的空虚,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本来我已经濒临绝望了,但是今天,眼前这个才四岁的孩子却对我说,让我把他放进自己的心里?’】   “……什么嘛,怎么突然就开始播放我和瑛二的故事了。”五条悟皱了皱眉,有些狐疑的盯着屏幕,但他注视着画面上少年的眼神是极为温柔的,温柔到和他桀骜自我的性格分毫不符。   ——接下来瑛二就该被他的发言震撼到,然后发自内心的将他当作最重要的人了。   最强大人这样高兴的想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少年的声音。   【‘真是令人意外的小孩。’   蓝发少年噙着意义不明的笑,将腰间的太刀抽出,认真的横放在男孩面前,然后朝他低俯下了头颅。   ‘我将把你当作那个东西在这个世界的[替代品],暂且……陪你玩一玩。’】   五条悟愣住了。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那一刻消失,大脑一片可怕的空白,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缓缓消失的“替代品”。   替代品?   ……瑛二,居然说他只是替代品?   没等他的大脑艰难的转过弯来,屏幕一边突然又涌现出了弹幕,它们看起来比那所谓的“重制版”时间稍早,应该是在重制版播出之前就存在的,正篇的弹幕。   只需一瞬间,六眼就不顾五条悟内心深处的抗拒,以极快的速度读完了已经出现的部分,也成功让刚才只是迷茫和惊慌的五条悟——   如坠冰窟。   [天啊天啊,臣下向主君宣誓这里我真的磕爆!瑛悟有吃的吗!!]   [看完后面回来的告诉你,别磕了,wtw就是瑛二的工具人,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痛苦面具)]   [二刷,萌新别急着磕,这里……我只能说是瑛二这个男人又开始了]   [什么又开始了?第一遍看求解释!害怕吃刀QAQ]   [N刷乐子人,嘻嘻嘻,别怕吃刀,因为迟早会吃到的(恶魔低语)]   [我就看着你们磕这磕那,可我什么都不说XD]   [这里要高呼:论玩替身,我只服瑛二大人!]   [姐妹们太坏了啊,还是我来说吧:瑛二的分魂到了异世界会失去所有记忆,但这个男人爱木叶爱得深沉,所以他会到处找木叶的代餐给自己吃!!]   [一句话,磕瑛悟的快跑!包括后面磕瑛无惨、瑛修治的也快跑!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们,他爱的只是木叶啊!!]   [五条悟,还有其他代餐,他们就是瑛二的狗,是他随心所欲摆弄的小玩具,不听话就会被扔掉……]   [kuso,这个男人,真是无情的让我心动!屑的深得我心!!]   ——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们!   ——不听话就会被扔掉!   触目惊心的字迹倒映在视网膜上。   五条悟、鬼舞辻无惨、太宰治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止他们,骤然得知瑛二无情本质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有的人却是完全不相信瑛二真的会如此冷酷。   嘈杂之中,唯有旗木卡卡西始终不曾改变过表情。   屏幕在播放完“五条悟的真理惩罚”后就变成了一片漆黑,之前的所谓“重制版”也不再播放了,只有弹幕还在源源不断的滚动着,带领众人一步步了解着真相——   [呜呜呜只有我在心疼没有丈夫和爸爸陪伴的大小伏黑,以为爱人死了的斑斑和实弥,以及在鲜血和死亡中交换戒指的零零吗,这些都是盖棺定论的官配啊]   [不,用瑛二大人的话说,死掉之后婚姻都不做数了,所以这些都是前男友……]   [靠之,这理直气壮的屑言屑语,不愧是瑛二大人]   [心疼+1,然而瑛二大人果然是风一样的男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除了木叶哈哈哈]   [正宫木叶: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小老婆(狗头)]   [害,N刷星期五的告诉你,瑛二大人就是能做到又糖又刀,该深情的时候能溺死你,该回木叶的时候毫不犹豫,谁都能被他抛弃……]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刀我我还是放不下他(痛哭流涕)]   [不要伤心啦,看完回来的人告诉你,最后十佳幼驯染卡卡西和十佳好爷爷扉间帮他招了魂,所以大结局的瑛二大人灵魂齐全,在木叶活的好好的]   [这还不够让人伤心吗!我的cp他be了啊呜呜呜]   “……”   屏幕上仿佛刷屏了一般接连滚过的be,在此刻仿佛成了绝佳的讽刺。   “——可恶,难道真的没办法穿越世界吗?!”   不死川实弥一拳捶在座椅上,眼眶不知不觉变红了,“那个冷血混蛋……没想到还真的被我骂对了……”   “不过,我们的世界其实是存在超常力量的,说不定有可能……”影厅另一边,诸伏景光犹豫再三,还是如此跟降谷零耳语道。   降谷零抿了抿唇,沉思的看了眼身后的太宰治。   影厅的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在影厅左前方,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下了,此刻正神色不明的低着头。   “……呵。”   他蓦地发出了一声轻笑,在吸引了一部分人注意力的同时,抬头和伏黑甚尔对视了一眼。   “灵魂齐全啊……”   白发男人意味深长的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真可怜呢,瑛二。”   可怜?   旗木卡卡西不悦的皱眉,开口询问道:“这位五条先生,请问你是什么意思?瑛二的灵魂确实已经全都找回来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不,还有一小块并没有找回来。”千手扉间忽然打断了他,引来他惊愕万分的注视:“您说什么?!”   “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不会有错。”千手扉间揉了揉眉心,“那时候他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马上就能解决,但是现在看来……”   男人放下手,凌厉的红眸射向那个在他眼中已经比宇智波斑还要麻烦的男人,语气不虞的说:“……你是不会轻易放手了,是吗小子?”   “最强的诅咒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祓除的东西啊。”   五条悟没正形的笑嘻嘻道,说完却朝屏幕抬了抬下巴,“而且,你们说不定还要感谢我留了这么一手呢。”   ?   众人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下一秒,旗木卡卡西忍不住发出了震惊的声音:“那是——?!”   【小巧的拱桥边,历尽千帆的蓝发青年终于将早该送出去的花朵,送给了他最期待的人。   天光之下,他微笑着目送银发青年离开,等看不到发小的背影之后,他才心情颇好的跳下扶手,转身准备往家里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   熟悉的木叶街道突然变成了高远的天空湖泊。   千手瑛二被吓得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惊恐的张大嘴巴:“生、生得领域?!”   ‘那不是咒术师世界的东西吗?!’   气泡尖叫着喊出他内心的想法,下一秒,更大的气泡浮现出来,青年的心声尖利到几乎刺耳的程度——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最后一片灵魂被五条悟那个熊孩子诅咒了所以没回来!就因为这个,我多出了一项新能力——’   ‘——现在不是不可控的魂穿,而是不可控的身穿了啊!!’】   “不可控的……身穿?”   众人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熟悉的弹幕忽然再次涌了出来,带来了令他们振奋不已的好消息——   [喜报!!官方网站最新官宣,星期五下部制作决定!!]   [终于又有瑛二大人的粮吃了,哈哈哈哈哈!!]   “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诸位。”   在陡然轻快起来的气氛中,白发蓝眼的神之子与第一排的银毛忍者对上视线,蓦地对其恶劣一笑。   “接下来的下部,就让我们——”   “各凭本事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